找一本小说 是我想得到一个人的爱得到系统之后去往侏罗纪公园的世界去收服暴虐龙,然后又去往各个世界收服各种生物。

侏罗纪公园2里那最小的恐龙是什么,就那种绿色的,一上来一群把一个人给杀了。_百度知道
侏罗纪公园2里那最小的恐龙是什么,就那种绿色的,一上来一群把一个人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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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颌龙美颌龙出现在电影《侏罗纪公园:失落的世界》(The Lost World: Jurassic Park)以及《侏罗纪公园III》(Jurassic Park III)。在《侏罗纪公园:失落的世界》中,美颌龙被错植为三迭美颌龙(Compsognathus triassicus),结合美颌龙的属名以及原美颌龙的种名;原美颌龙是美颌龙的三迭纪远亲,出现在《侏罗纪公园》的原著小说。美颌龙通常在英文中被昵称为&Compys&。它们通常被叙述成小群体动物,这行为来自于《侏罗纪公园》的原著小说。但没有科学证据显示美颌龙与原美颌龙有这种社会行为。美颌龙经常出现在儿童读物中。长期以来,美颌龙因为它们的体型小而著名,而大部分的其它小型恐龙晚于美颌龙至少一个世纪才被发现、叙述。[2]2中应该一样
制造恐惧感,给影片后面做铺垫。
我问这个恐龙的名字哦
是秀颚龙,侏罗纪公园3里出现过这种龙,那个小孩说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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侏罗纪世界最后那头霸王龙是不是侏罗纪公园以前出现过的?
在侏罗纪公园那部出现过?
我有更好的答案
侏罗纪公园1和2上面出现过的霸王龙。侏罗纪1里面这头霸王龙很老了,在公园正式开放后被安置在9号围场,两位小主角还在树桩形状的参观厅里看过它猎杀小羊,不过它的脾气依旧暴躁,作为岛上食物链的顶端
肯定不是啊,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内头应该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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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灰烬王座 正文 第四章 侏罗纪公园(求推荐收藏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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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侏罗纪公园(求推荐收藏书评)
&&&&陈松耳畔接收到这条主神提示之时环顾一圈,发现这种主神提示应该只有获益者才能听见,而接下来的主神公告则是响彻在每个人脑海之中的了——
&&&&陈松微微皱眉,此刻却从座位上缓缓站起,因为他已经听见门外的嘈杂人声了——这艘前往侏罗纪公园的游轮已经靠岸。
&&&&新任的中洲队队长还是先道:“诸位,先介绍介绍自己吧。”
&&&&半小时后,侏罗纪公园游客区。
&&&&陈松看着人声鼎沸的人群,回头瞅了眼身后遥遥可见的侏罗纪主题公园的庞大入口门扉,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来。
&&&&更为不真实的是他们这支轮回者队伍里竟然有一个人真的像是逛游乐园一样四处消费,陈松有一种扶额叹息的冲动——天知道那个名叫郭启宁的女孩哪里弄来的美金。
&&&&她的哥哥,那位美男,名为郭启明,正目含歉意的看向陈松。
&&&&风风火火的丫头郭启宁跑在这支队伍最前方,后面即是陈松和郭启明,这一对兄妹自称是某家国际企业老总的公子千金,属于富二代那种;而两人之后是紧紧跟随着的健硕中年人,名叫范钟,是某个初中的体育老师;女白领叫陈舒婷,确实是一名企业白领,她走在队伍中间,最初是七位新人中最不信人“主神空间”的人,现在却彻底相信了;走在女白领之后的是宅男吴兴,他跟在白领女陈舒婷后面,想搭讪又不敢,时而环顾周围侏罗纪公园和电影中一模一样的景色,露出激动掺杂惶恐的神情来;而在队伍最后,两名来自不同省市不同高中的两名高中生走在最后,一位叫罗式一位叫陈克,他们对眼前真实的侏罗纪主题公园感到极其的感兴趣,是除了疯丫头郭启宁之外队伍中最对这个任务世界本身感兴趣的人。
&&&&八个人的中洲队正走在侏罗纪主题公园的中央道路之上,四周是各式各样的恐龙主题房屋,正对的建筑是尖顶的休息大厅,至于恐龙观赏,就要乘坐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前往岛内深处了。
&&&&八个人都有主神预先放进兜里的门票,但这个门票可不是电影中两位小主人公的“通用”门票,相反,这张门票能给大家提供的便捷之处就只有午餐晚餐住宿这种事情,至于乘坐陀螺球,观看沧龙暴龙进餐什么的,可以给你打折,但你还是要掏钱的。
&&&&当然公园内部是有银行的,可以将人民币换成美元的,但在这个任务世界里,众人的银行卡什么的却是根本无法使用的,这便成了重大问题。
&&&&陈松想到了生存、受伤种种,就是没想到钱,早知道他说什么也留下几个奖励点兑换点钞票带着了。
&&&&幸运的是,这回新人里有大财主,郭启宁的美元哪儿来的——当她从小钱包里掏出亮闪闪的十张美元百元大钞的时候,陈松第一次感觉这个过于活泼的家伙实在是太可爱了。
&&&&谁知道她将手里的钱在大家眼前晃了晃又立刻塞进了自己的钱包里:“哼哼……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
&&&&陈松转眼看向她哥哥郭启明。
&&&&最后的结果是,兄妹中的哥哥郭启明成功的在自己妹妹手里抢到了九张大钞,郭启宁为此消沉了好一会儿才拿着仅剩的一张美元四处购物,但也买不了什么东西也就是了。
&&&&陈松购买到纳布拉尔岛地图,和几名新人一起来到阴凉处,摊开地图,准备一起商讨计划。
&&&&侏罗纪世界这部电影是侏罗纪公园的第四部,发生在侏罗纪公园的故事发生的22年后,纳布拉尔岛已经发展成为一个更加庞大的恐龙主题公园与度假村——侏罗纪世界。
&&&&在全面发展的基因技术支持下,侏罗纪公园里的恐龙已不再局限于固有的原始恐龙,还推出了众多形态各异的新型多基因新型恐龙,而这些新型恐龙每一次推出都大受欢迎,能为侏罗纪公园带来极大的收益。
&&&&而暴虐霸王龙正是为利益而被创造出来的新型基因龙,它在侏罗纪世界的电影中属于一只尚处于开发中的变异基因龙,具有牛蛙、迅猛龙等多种生物的优势基因,可以成功的在热探测下“隐身”,最为重要的是它具有一定的智慧。
&&&&而这只暴虐霸王龙现在正被圈养,尚未作为参观对象向游客开放,属于游客禁止入内的地区。
&&&&而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段上,这头恐龙将依靠自身的生物优势以及智慧偏过男主人公欧文逃出来,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阻止这一事件的发生。
&&&&他们首先确定自己的位置。中洲队的全体成员正位于纳布拉尔岛的中央主题公园的建筑群内部,岛中央是饲养沧龙的大湖,陈松用笔在湖上打了个打叉,熟知电影剧情的他清楚,那头沧龙凶悍异常,战斗力甚至超过堪称陆地霸主暴虐霸王龙,是侏罗纪世界这部电影中当之无愧的终极boss,如非必要,绝对远离。
&&&&而被圈养中的任务目标所位于的地点则在岛的另一端,那里属于开发区,身为游客的他们是无法直接接近的。
&&&&陈松想了想,最终决定从饲养三角龙等食草类恐龙的平原突进,选择这一方向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可以获得交通工具——陀螺球。
&&&&陈松在地图上画出一条长长的线,抬头向众人说明自己的想法,最后道:“我们必须抓紧行动,电影中没有给出d-rex掠食者逃亡出来的准确时间,也就是说,它可能在任何时间逃亡出来,届时我们每个人都会被倒扣五百分,而且这个主神标定为c级的任务世界难度与危险程度将大大提升。与此相反,如果我们能成功阻止暴虐霸王龙,即d-rex掠食者的出逃,将从根本上遏制整个侏罗纪世界爆发混乱的剧情,有可能我们会被直接传送回主神空间,所以,诸位有异议吗?”
&&&&没人说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宅男吴兴道:“我们为什么不向官方求助呢,告诉他们就可以了……没有必要乘坐陀螺球去,去……”
&&&&范钟摇头打断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没人会相信我们。我也看过这部电影,这里的工作人员大都对自己的收容措施非常自信……虽然,嗯,队长的这个计划有些……但也只有这一个方案了。”
&&&&美男郭启明抬眼看了眼这位中年人,笑笑,转而看向陈松。
&&&&宅男吴兴张了张嘴,也没再说什么。
&&&&陈松环顾一圈,他其实知道自己的计划有点儿异想天开,但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了,而且他意识到这个主神任务实际上是在给众人指出一条可以极为安全的度过这个c级任务世界。
&&&&现在看见众人并无异议,陈松微微点头,卷起地图,带头当先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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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本书序幕今天进行了较大的改动,大家可以去看看。
&&&&一会晚一点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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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虫类之所以令人厌恶是因为它们浑身冰凉、外表暗淡、骨骼松软、皮肤污秽、脾气暴躁、眼睛狡黠、气味难闻、声音嘶哑,喜欢栖息在肮脏的地方,还会分泌出毒液;因此造物主没有施展它的力量创造出许多来。
——林奈1797
你无法取消一种新的生命形式。
——埃尔文·查戈夫1972
  国际遗传技术公司事件
在20世纪末期,科学界掀起了开发一项科学技术的热潮,其涉及层面之广泛,令人震惊。人们不顾一切,同时急不可耐地使遗传工程商业化。这个行业的发展如此迅速——外界对它的评论也很罕见——以致人们几乎完全难以认清其广度、深度及所包含的意义。
生物技术意味着人类历史上最大的革命。到90年代末,它对我们日常生活的影响会远远超过原子能和电脑。一名观察家说:“生物技术将改变人类生活的每一个领域,包括我们的医疗保健、我们的食品、我们的健康、我们的娱乐,甚至我们的身体本身。一切再也不是原来的模样,它将实实在在地改变我们这个星球的面貌。”
但是,生物技术革命在三个重要方面却不同于以往的科学变革。
首先,它有广泛的基础。美国进入原子时代靠的是洛斯阿拉莫斯镇的一个科研机构,美国能进入电脑时代,全靠大约十来家公司的努力。但是如今,光在美国就有2000多个实验室在进行生物技术研究,其中500家公司每年在这项技术上就要花费50亿美元。
其次,这些研究工作许多都是轻率的、毫无意义的举动。比如努力设计色泽较浅的鲑鱼,以提高它们在溪流中的能见度;设计方形的树木,使其更便于砍伐;设计可以注射的香味细胞,这样你就可以随时闻到你所喜爱的气味。这些听起来似乎是儿戏,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生物技术能应用于传统的和与时代潮流息息相关的工业中,比如化妆品工业和针对休闲活动的工业。确实,这种情况使人们更加希望别出心裁地应用这项威力巨大的新技术。
第三,这项工作不受任何约束,无人进行监督,没有任何联邦法律能对它加以控制。不论在美国,还是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没有明确的政府政策来加以管制。而且,由于生物技术产品的范围从药品、农产品,一直到人造雪,要制定一项明智的政策也十分困难。
然而,最使人感到担忧的是,在科学家中找不到监督人员。有一点十分引人注目,就是几乎所有从事遗传学研究的科学家,都在进行有关生物技术的商业活动。没有超脱的旁观者,每个人都与商业利害息息相关。
分子生物学的商业化在科学史上是最令人目瞪口呆的道德事件,而且其发展速度令人震惊。自伽利略时代到今天的400年中,科学始终是通过对大自然进行自由而公开的探索来向前发展的。科学家无视国界的限制,以为自己超越了暂时的政治利害关系,甚至超越了战争。科学家总是竭力反对在科学研究中互相保密,甚至对那些把自己的发现视为专利的人嗤之以鼻,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在为全人类谋福利。而许多年以来,科学家的发现也确实带有一种独特且无私的性质。
1953年,当两名英国的科学家詹姆斯·沃森和弗兰西斯·克里克破解了DNA的结构时,他们的成果为世人所颂扬,被看作人类精神的胜利,是几个世纪以来寻求用科学方法去理解宇宙的伟大成就。人们满怀信心期待着他们的发现将毫无保留地给人类带来更大的福利。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30年后,几乎所有沃森和克里克的科学界同行都在从事一种迥然不同的事业。分子遗传的研究变成了一种规模宏大、投资几十亿美元的商业活动,不过这种现象的开端,应追溯到1976年4月,而不是1953年。
当时曾举行过一次现今已广为人知的会议。会议中,投机商罗伯特·斯旺逊和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生物化学家赫伯特·伯耶接洽,两个人决定合伙成立一家商业公司来运用伯耶的基因剪接技术。他们的新公司——基因泰克公司,很快便在最早创立的遗传工程公司中成为规模最大、经营最成功的一家。
突然间,似乎每个人都在谋求财运亨通。每个星期都有新公司宣告成立,科学家一窝蜂地运用遗传学的研究成果。到了1986年,至少有362位科学家——包括64位科学院院士——在生物技术公司的顾问委员会中挂名。而持有生物技术公司股票或从事咨询工作的人数更是几倍于此。
在这里有必要强调一下,这种观念的转变具有重大的意义。过去,理论科学家抱持一种看法,认定商业都是俗不可耐的。他们把追逐金钱视为智力上极无趣的事情,且认为那样的行为只适合商店老板。而为工业界从事研究,即使是在享有很高信誉的贝尔公司或IBM公司的实验室里工作,也只是那些在大学里无法谋得职位的人所做的事情。因此,理论科学家对应用科学基本上抱持批评的态度,对工业的印象也是一样。他们长期保持的对立情绪使大学里的科学家免于遭受工业界的利益左右,无论何时在技术问题上发生了争论,都会有一些不牵涉利害关系的科学家在最高层客观地商讨这些问题。
但是今非昔比。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一个分子生物学家,也几乎没有一个科研机构,是与商业无关的。过去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遗传学研究仍在继续,而且其发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迅速,但这项工作是秘密仓促地进行着的,而且唯利是图。
在这一片商业氛围中,出现个像帕洛阿尔托国际遗传技术公司那样野心勃勃的商业公司也许是必然的。同样,它所制造的一场遗传危机没有给予报道,这自然也不是什么令人奇怪的事情。毕竟,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研究工作是在暗中进行的,而这个真实事件又发生在中美洲最偏僻的地区,整个事件的目击者也还不到20人。当然,只有几人幸免于难。
甚至到最后,在日,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在旧金山高等法院申请通过破产保护时,其过程仍然没有引起新闻界重视。这似乎已是稀松平常的事了。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是当年破产的第三家小型美国生物工程公司;从1986年起,这是第七家倒闭的生物工程公司。法院的文件几乎都没有公之于世,因为其债权人是在日本从事投资的国际财团,例如蛤(Hamaguri)和伝坂(Densaka)这些财团,向来都避免公开抛头露面。为了防止消息不必要的泄露,高云-斯旺-罗斯律师事务所的丹尼尔·罗斯——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顾问——也出面代表日本投资人。哥斯达黎加的副领事也秘密地发出异乎寻常的请求。于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纠纷能悄悄地偃旗息鼓,这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达成和解的双方包括著名的顾问委员会成员,他们签署了一项禁止泄密的协议,对所发生的事件守口如瓶。但是国际遗传技术公司中还有许多重要人物并非协议签署人,他们都很乐意讨论这些值得注意的事件,因为这些事件导致了1989年8月在哥斯达黎加西海岸一个偏僻小岛上那两天中所发生的一切。
  猛兽噬人
滂沱的热带暴雨啪啪地敲打着医疗诊所的铁皮屋顶,雨水哗哗地顺着金属的排水导管流下,像一股汹涌的激流飞溅到地面上。罗伯塔·卡特叹了一口气,呆呆地望着窗外。低垂的雨雾遮蔽了海滩及海滩外的大海,她从诊所望出去,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两个月前她来到哥斯达黎加西岸的阿尼亚斯哥,成为一位出诊医生。这里的生活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博比·卡特在芝加哥的迈克尔里斯医院的急诊室实习了两年,在那段极度紧张的生活后,她希望能沐浴在海边的阳光下,过过轻松自在的生活。
她来阿尼亚斯哥湾已有三个星期,这段时间天天下雨。
其他的事物都令人满意。她喜欢这里与世隔绝的环境和当地居民热情友好的态度。哥斯达黎加的医疗体系是世界上最出色的20个医疗体系中的一个,甚至在这个偏僻的海边小镇也有良好的医疗诊所,医务人员和药物器材齐全。她的助手曼纽尔·阿拉贡为人聪明且训练有素,因此博比在这里能发挥与她在芝加哥实习时一样的临床水准。
可是这雨,这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停歇的雨!
在化验室的那边,曼纽尔歪着头。“你听。”他说。
“嗯,我听到了。”博比回答。
“不,你仔细听。”
接着,她也发现了,那是和雨声混杂在一起的另一种声音,一种更为低沉的隆隆声正慢慢地变响,最后变得十分清楚——是直升机发出的富有节奏性的机械声。博比思忖:像这种天气,怎么可能有直升机。
然而那声音仍不断地变响。接着直升机由低空冲破海面上的雨雾,在头顶上发出巨大的轰响,盘旋着,又绕回来。她看到飞机掠过海面,从渔船附近擦过,随后转向缓缓地飞往摇摇欲坠的木结构码头,最后又飞回海滩。
它在寻找降落地点。
这是一架大机腹的西科斯基直升机,侧面漆着蓝色条纹,上面写着“国际遗传建筑”的字样。那是一家建筑公司的名字,他们正在一个近海的岛上修建新的休闲度假区。据说这个休闲度假区颇为壮观,而且结构十分复杂;许多当地居民都被雇用参加建设,工程施工已有两年多了。博比完全能够想象——一个大型美国休闲度假区,有游泳池、网球场,游客可以在那里尽兴游玩,畅饮鸡尾酒,完全摆脱都市的现实生活。
博比感到很纳闷,岛上有什么事如此紧急,以至于直升机要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飞行。当直升机在海边潮湿的沙滩上降落时,她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驾驶员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一名穿着制服的男子从机舱里跳了出来,“砰”地打开一侧的机舱门。她听到一阵狂乱的西班牙语吼叫声,于是曼纽尔用手肘轻推了她一下。
他们是在呼唤医生。
一名白人大声发布着命令,两名黑人机员抬着一具毫无生气的躯体向她走过来。那白人披了一件黄色油布雨衣,棒球帽的边上露出一圈红发。“这儿有医生吗?”当博比跑出去时,他问她。
“我是卡特医生。”她说。大颗的雨珠哗哗地落下,打在她的头和肩上。红发男子对她皱了皱眉。她身穿牛仔裤和紧身小背心,肩上挂着一个听诊器,听诊头由于受盐分很重的海风侵蚀,已经变得锈迹斑斑。
“我叫艾德·雷杰。我们有个重伤病人,医生。”
“那你最好把他送到圣荷西。”博比说。圣荷西是首都,搭飞机20分钟就可到达。
“我们本来打算去那里的,但是这种天气我们无法飞过山去。请你在这里替他治疗。”
当他们把伤者抬进诊所时,博比在一旁快步走着。他是个小伙子,还不到18岁。她掀起他那沾满鲜血的衬衫,只见肩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另一道伤口则在腿上。
“怎么回事?”
“是建筑工地意外事故造成的。”雷杰高声吼叫说,“他摔倒了,一辆推土机轧到他身上。”
小伙子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毫无知觉。
曼纽尔站在诊所色彩鲜艳的绿色大门旁,挥着他的手臂。他们把伤者抬进大门,放在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曼纽尔拿来静脉注射器,博比把灯拉到小伙子的上面,弯下身子察看他的伤势。她立即发现伤势很重,这小伙子几乎必死无疑。
一道长长的伤口从肩部一直延伸到整个躯干。伤口边缘的肌肉被割得支离破碎,肩部关节已经脱位,白骨暴露在外。第二道伤口划破了大腿厚厚的肌肉,肌肉下的股动脉清晰可见。她的第一个印象是,这条腿已经被整个剥开了。
“请告诉我他是怎么受伤的。”她说。
“我没看到。”雷杰回答说,“他们说是被机器碾的。”
“他看起来似乎像是被动物袭击了。”博比一面察看伤口,一面说。她像大多数重症室的医生一样,对几年前接触过的病人的具体症状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她见过两次动物致伤,一次是两岁的幼儿被一条罗威纳犬袭击,另一次是一名喝醉酒的马戏团工作人员遭到孟加拉虎的攻击。两次的伤势均十分相似,动物致伤有一种明显的特征。
“动物袭击?”雷杰反问,“不,不,这是推土机造成的,请相信我。”雷杰说话时不断舔着嘴唇。他的神色十分紧张,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博比觉得纳闷,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要是他们在休闲度假区的建筑工地上雇用毫无经验的本地工人,他们一定会不断发生意外。
曼纽尔问道:“你想做冲洗吗?”
“是的,”博比回答,“不过你先替他止血。”
她把身子弯得更低,用手指摸着伤口。如果是推土机从他身上轧过,泥土就会深深嵌入伤口。可是伤口中并没有一点泥土,只有一层黏滑的泡沫,而且伤口散发出奇怪的气味,一种恶臭、死亡和腐烂的味道。她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
“多久以前的事?”
“一小时。”
她再次发现艾德·雷杰非常紧张。他属于那种情绪外露、容易激动的人,而且不像是建筑工地的工头,反而比较像一名管理人员。他显然感到力不从心。
博比·卡特又转过身来看着伤口。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机器造成的创伤,从伤口看起来绝不是那么一回事。伤口没有被泥土玷污,没有机器碾压的痕迹。任何机器导致的损伤——汽车撞伤、工厂意外事件——都会有碾压的痕迹。但小伙子身上的伤却没有半点类似的痕迹。相反,他的皮肤被撕得四分五裂,被剥离整个肩膀,还有整条大腿。
这确实像是动物造成的伤口。另一方面,他身体的其余部分大多没有任何损伤,对于一个受到动物袭击的人来说,这种情况异乎寻常。她又观察了一下他的头部、手臂、手……
当她看着那双手时,浑身感到一股凉意。两只手掌上都有伤痕,手腕和前臂有青肿。她在芝加哥的经历足以使她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吧,”她说,“你们在外面等候。”
“为什么?”雷杰惊慌失措地问。他不想照她的要求做。
“你还要不要我抢救他?”她边说着边把他推到门外,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房门。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她对此很反感。曼纽尔感到犹豫不决:“我要继续冲洗吗?”
“是的。”博比回答说。她伸手拿过那架小巧的奥林巴斯牌傻瓜照相机,移动了一下灯光,以便看得更清楚,然后对着伤口照了几张快照。这的确像是被咬伤的,她暗自思忖着。接着,小伙子呻吟起来,博比把照相机放在一旁,朝他俯下身子。他的嘴唇在动弹,但口齿不清楚。
“Raptor,”他说,“Losaraptor...”
曼纽尔听到他的话后浑身变得僵硬,吓得直往后退。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博比问。
曼纽尔摇摇头:“我不知道,医生。Losaraptor——这不是西班牙语。”
“不是?”她倒觉得这话挺像西班牙语,“那么请你继续替他清洗吧。”
“不,医生,”他皱起鼻子,“气味实在太难闻了。”他在自己胸前画着十字。
博比再次望向伤口上那层黏滑的泡沫。她摸了一下,然后用两只手指搓着。这几乎像是唾液……
那受伤的小伙子的嘴唇在嚅动。“Raptor。”他轻轻地哼着。
曼纽尔带着十分恐惧的腔调说:“它咬了他。”
“什么咬了他?”
“Raptor。”
“Raptor是什么?”
“就是Hupia。”
博比皱起眉头。哥斯达黎加人并不特别迷信,但是她曾在村子里听到人们提及Hupia。人们说那是一群在夜间出没的鬼魅、不露面的吸血魍魉,专门绑架幼小的儿童。据传Hupia曾经居住在哥斯达黎加的群山中,但现今已移居到近海的岛上。
曼纽尔一边后退,一边在胸前画着十字,嘴里不停地咕哝:“这不正常。这种气味,”他说,“是Hupia。”
博比正想叫曼纽尔回来工作,那名受伤的小伙子突然睁开眼睛,在桌子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曼纽尔吓得大声尖叫。受伤的小伙子呻吟着,头部扭动着,两眼睁得很大,直愣愣的目光时而往左,时而往右,接着,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他立即进入了痉挛状态。博比想抓住他,他却浑身抖动着,从桌上摔到水泥地上。他又呕吐起来,鲜血溅了一地。雷杰打开房门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当他看到鲜血时,用手捂住嘴转过了身去。博比抓过一根棒子,想撬开小伙子紧闭的嘴巴,尽管她心里明白这样做已无济于事。最后他抽搐了一下便瘫倒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她弯下身子,打算替他做人工呼吸,但是曼纽尔猛然抓住她的肩膀往后拽。“不行,”他说,“Hupia会来的。”
“曼纽尔,看在上帝的分上……”
“不行,”他恶狠狠地盯着她,“不行,你不懂这些事情。”
博比看着躺在地上的小伙子,意识到做不做人工呼吸已经无所谓了:她不可能再使他苏醒过来。曼纽尔叫来那两个黑人机员,他们回到屋子里抬走了尸体。雷杰走了进来,用手背擦着嘴巴,一边咕哝道:“我相信,你确实已尽了力。”然后她看着他们抬走尸体,上了直升机,飞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飞入了云端。
“还是这样比较好。”曼纽尔说。
博比还在想着小伙子的双手。那双手青肿且布满伤口,一看便知是防卫时受的伤。她十分肯定,那名小伙子不是死于建筑工地的意外伤害,他是受到攻击,他举起手来是为了抵抗攻击者。“他们的那个岛屿在哪里?”她问。
“在大海中,离海岸约有100到120海里。”
“作为旅游胜地是远了些。”她说。
曼纽尔还注视着直升机。“我希望他们再也不要来了。”
唔,博比思忖,至少她拍下了照片。但是当她朝桌子转过身时,发现照相机竟然不翼而飞了。
那天深夜,雨终于停了。博比独自待在诊所后面的卧室里,翻阅着那本已破烂不堪的平装西班牙语词典。小伙子曾说过“Raptor”一词,尽管曼纽尔一再否认,博比还是怀疑那是西班牙语中的词。果然,她在词典中找到了这个词。它的意思是“强夺者”或“诱拐者”。
这个解释使她陷入了沉思。这个词的含义使人想到似乎与Hupia的含义十分接近。当然,博比并不迷信。没有任何鬼魅使他手上伤痕累累。那小伙子想告诉她什么呢?
博比听到从隔壁屋子里传来的呻吟声。村子里的一位妇女正忍受着分娩前的第一阵阵痛,当地的助产士艾琳娜·莫拉莱斯在一旁照顾她。博比踏进诊所,对艾琳娜做了个手势,要她暂时出来一下。
“艾琳娜……”
“是的,医生?”
“你知道什么是Raptor吗?”
艾琳娜已经60岁了,头发灰白,但身体壮实,一副注重实际、不苟言笑的样子。在夜晚星光的照耀下,她皱起双眉反问:“Raptor?”
“对。你懂这个词的意思吗?”
艾琳娜点点头:“它的意思是……夜间出来拐骗儿童的人。”
“绑匪?”
“没错。”
“是Hupia吗?”
艾琳娜的举止立即整个改变了:“别说这个词,医生。”
“为什么不能说呢?”
“现在别谈论Hupia,”艾琳娜朝正在呻吟的临产妇女点点头,断然地说,“现在说这个词很不吉利。”
“可是,猛兽会咬伤或抓破受害者吗?”
“咬伤或抓破?”艾琳娜疑惑不解地说,“不会,医生,它不会这样的。猛兽是拐跑新生儿的人。”这场谈话似乎使她很烦躁,因此她急于中止谈话,转身朝诊所走去,“她要分娩时,我会叫你的,医生。我认为还要过一个小时,也许两个小时,她才会生。”
博比仰望着满天星斗,聆听着海上的波浪轻轻拍打着海岸。黑暗中,她看到停泊在近海的渔船的朦胧轮廓。整个环境是那么静谧,没有半点儿异常,她觉得自己这时候谈论什么吸血魍魉和被拐骗的孩子,简直是蠢极了。
博比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再次想起曼纽尔坚决地说,这不是西班牙语。因为好奇,她查阅了一下英语小词典,结果吃惊地发现词典上也有这个词:
Raptor[名词]:猛禽。
  在最初的不规则零散曲线中,几乎看不到基本数学结构的揭示。
——伊恩·马尔科姆
几乎是乐园
迈克·鲍曼一面开着那辆越野车,穿过位于哥斯达黎加西海岸的卡沃布兰科生态保护区,一面兴高采烈地吹着口哨。这是7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路上眼前的景色十分壮丽——路的一边是悬崖峭壁,从这儿可俯瞰热带丛林及碧波万顷的太平洋。据旅游指南介绍,卡沃布兰科是一块未经破坏的荒原,几乎是一个乐园。现在看到这样的景色,鲍曼觉得自己似乎又在度假了。
鲍曼今年36岁,是达拉斯的房地产经纪人,与妻子、女儿一起来这里休假两个星期。其实这次旅行是他妻子爱伦的主意。几个星期以来,爱伦不断地跟他谈论着哥斯达黎加那些奇妙的国家公园,并说蒂娜若能亲眼目睹该有多好。后来当他们到达这里之后,他才知道,爱伦早已和圣何塞市的一名整形大夫预约好了。这是迈克·鲍曼首次听说哥斯达黎加有医术高超、收费低廉的整形治疗以及圣何塞市有设施豪华的私人诊所。
当然,他们之间大吵了一架。迈克认为妻子对他撒了谎,而她也确实这么干了。他坚决反对这次整形手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实在很可笑,爱伦才30岁,而且美貌动人,真是见鬼,她在赖斯毕业的那一年还当选过舞会皇后,这一切至今还不到10年呢。然而爱伦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经常为此烦恼。这些年来,她最担心的事仿佛就是青春的容颜不能常驻。
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其他各种事情。
越野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颠簸着,周围泥浆四溅。坐在他身旁的爱伦问:“迈克,你确定这条路没错吗?我们已经有几小时没见到一个人影了。”
“15分钟之前还看到另一辆车呢,”迈克提醒妻子,“记得吗?那辆蓝色的车。”
“走另一条路的……”
“亲爱的,是你想去一个没有人迹的海滩,”迈克说,“那是你想去的地方。”
爱伦半信半疑地摇摇头。“但愿你没走错路。”
“是啊,爸爸,我希望你没走错路。”坐在后排的蒂娜说。她今年8岁。
“相信我,我是对的。”他一声不吭地开了一会儿,“景色迷人,对不对?瞧那边,美极了。”
“嗯,不错。”蒂娜应道。
爱伦掏出连镜小粉盒,对着镜子照着,按了按眼睛下方。她叹了口气,又把粉盒收起来。
道路开始向下倾斜,迈克全神贯注地开着车。突然,一团小小的黑影猛然越过路面,蒂娜尖声叫了起来:“你们看!你们看!”黑影马上消失,跑进了丛林中。
“那是什么?”爱伦问,“是猴子吗?”
“也许是松鼠猴。”迈克回答说。
“我能把它写上去吗?”蒂娜掏出铅笔问。她把旅途所见的各种动物列成一张表,这是一项课外作业。
“我不知道。”迈克不敢肯定。
蒂娜看着旅游指南上的照片。“我认为这不是松鼠猴,”她说,“我觉得这是另一种吼猴。”他们在旅途中已见过几只吼猴。
“嗨,”蒂娜更加来劲了,“根据这本书上说的:‘卡沃布兰科的海滩上常常有多种野生动物逗留,包括吼猴、白脸猴、三趾树懒,还有长鼻浣熊。’你认为我们会见到三趾树懒吗,爸爸?”
“我想我们一定能见到。”
“真的吗?”
“你照照镜子,不就见到了。”
“一点儿都不好笑,爸爸。”
道路向下延伸,穿过丛林,奔向大海。
当他们终于到达海边时,迈克觉得自己真是个英雄。那是一片两英里长的白色沙滩,呈新月形,四周看不到任何人迹。他把越野车停在沙滩旁边的棕榈树树荫下,然后取出野餐盒。爱伦换上了泳装,她说:“说真的,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减肥。”
“你看起来身材好得很,亲爱的。”事实上,他觉得妻子太瘦了,不过他已学会对此避而不谈。
蒂娜已经跑下海滩。
“别忘了涂防晒油。”爱伦喊道。
“待会儿涂。”蒂娜回头大声说着,“我去看看有没有三趾树懒。”
爱伦看看海滩四周,还有那些树。“你觉得她会没事吗?”
“亲爱的,这里方圆几英里都没有人烟,不用担心她会给拐跑啦。”迈克回答说。
“有蛇怎么办?”
“哦,看在老天的份上,”迈克说,“海滩上没有蛇的。”
“唔,也许会有……”
“亲爱的,”迈克断然说,“蛇是冷血动物,是爬行类,无法控制体内的温度。这里是华氏90度的沙滩,要是有蛇出洞,准会被烤死的。相信我,海滩上不会有蛇的。”他看着女儿蹦蹦跳跳地走下海滩,最后在白色的沙滩上只见到一个黑点,“随她去吧,让她玩个痛快。”
他用手搂着妻子的腰。
蒂娜跑着跑着,觉得精疲力竭了,便扑倒在沙滩上,兴致勃勃地打着滚来到水边。海水暖洋洋的,几乎一平如镜。她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稍微喘口气后,便回过头来朝向父母和那辆汽车望去,看看自己到底跑了多远。
母亲正向她招手,示意她回来。蒂娜也兴高采烈地挥着手,假装不明白她的意思。蒂娜不想擦防晒油,也不想回到母亲身旁听她唠叨减肥的事。她只想待在这里,也许能见到三趾树懒。
两天前,蒂娜在圣何塞的动物园里见过树懒,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傀儡,似乎不会伤人。不管怎样,它行动缓慢,她一定可以轻易地追上它。
母亲又在大声叫唤她了,蒂娜决定不再晒太阳,便离开水面到棕榈树树荫下。在海滩的这一段,高大的棕榈树下长着盘根错节、枝丫交叉的红杉树,任何人都无法穿过树丛进入内陆。蒂娜坐在沙上,用脚踢着红杉树的枯叶。她发现沙上有许多鸟的足迹。哥斯达黎加以鸟类繁多而闻名。旅游指南上说,此地鸟的数量是美国和加拿大总和的三倍。
沙滩上有一些三趾鸟的足迹,又小又浅,几乎难以发现。另外还有一些足迹很大,而且在沙中留下深深的痕迹,蒂娜懒洋洋地瞧着这些足迹,突然听到吱吱的叫声,接着从红杉树丛中又传来一阵沙沙声。
是不是树懒发出的叫声?蒂娜觉得不是,但她也不能确定。那是一种海鸟的叫声吧。她一动不动地静静等待,听到那沙沙声又重新响起,最后她终于找到发出声响的地方。在几码远的地方,从红杉树的根部冒出一条蜥蜴,正直愣愣地望着她。
蒂娜屏住了呼吸,又是种可以列在她表格上的新动物!那蜥蜴用两条后腿站起来,靠粗大的尾巴保持平衡,眼睛牢牢地盯着她。蜥蜴站起时,几乎有一英尺高,皮肤呈深绿色,背部有一条条棕色的花纹。它的前腿很细,长着小小的爪子,在空中不断地摆动。当它凝视蒂娜时,头部还歪向一边。
蒂娜觉得这蜥蜴很可爱,有点像大一些的蝾螈。她也举起手来朝它挥动。
蜥蜴并没被吓倒,还用两条后腿向她走来。它不比一只鸡大,而且像鸡一样,走路的时候头部往前点着,蒂娜觉得可以将它喂养成很好的宠物。
蒂娜发现,这蜥蜴留下的三趾足迹看起来和小鸟的足迹一模一样。它向蒂娜靠近,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不想惊吓这只小动物。它竟会靠得这么近,实在令她惊愕不已,但她想起来这里是国家公园。公园里所有的动物都知道它们的生命是受到保护的。这条蜥蜴也许很温顺,它希望蒂娜给它一些食物吧。很遗憾,她一点食物也没带。蒂娜慢慢地伸出手来,掌心摊开,让它看清楚并没有食物在手。
蜥蜴停了下来,歪着头,发出叫声。
“抱歉,”蒂娜说,“我确实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候,蜥蜴没有发出任何警告,便跳起来扑向那只伸出的手,她可以感觉到它的小爪子在抓她掌上的皮肤,那动物出奇地沉重,把她的手臂压了下来。
接着,蜥蜴顺着她的手臂向脸部爬去。
“我真想现在就看到她。”爱伦说着,在阳光下眯起双眼,“没事,只想看着她。”
“我相信她没事。”迈克回答说,一边在旅馆准备的餐盒中挑来挑去。盒子里只有令人倒胃口的烤小鸡,还有一种包了肉馅的糕点。这种食品爱伦根本不会尝一口。
“你认为她不会离开海滩吧?”爱伦问。
“不会,亲爱的。我认为不会。”
“我觉得这里真是荒凉。”爱伦说。
“我还以为你就是喜欢这种地方呢。”迈克回答说。
“我的确喜欢。”爱伦说。
“唔,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呢?”
“我只是希望看到女儿,没别的事。”爱伦说。
这时,随着从海滩上吹来的风,他们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她正发出尖叫。
彭塔雷纳斯
“我认为她现在已十分舒适。”克鲁兹大夫说。蒂娜正在氧气帐内熟睡,大夫放下了帐门。迈克坐在床边,紧靠着女儿。他想,克鲁兹大夫或许相当能干,他的英语说得很流利,那是他在伦敦和巴尔的摩医学中心接受训练的结果。克鲁兹大夫医术高明,而且圣马利亚医院——彭塔雷纳斯的这家现代化医院——极其干净,效率很高。
但尽管如此,迈克·鲍曼仍然紧张不安。他们无法回避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的独生女儿身受重伤,而且现在又远离家乡。
当迈克走到蒂娜身边时,她正歇斯底里地尖叫。她整个左手臂鲜血淋漓,布满被咬伤的细小伤口,每个伤口约有拇指指纹那么大。手臂上淌着一团团胶黏的泡沫,就像唾液一样。
他把她抱到沙滩上,她的手臂几乎立即就红肿了起来。迈克久久也不能忘却他是如何疯狂地把车驶回文明世界的。那辆四轮越野车不停地滑动着,费劲地顺着泥泞的道路爬进山中,而他的女儿由于痛楚和恐惧,一直在尖叫,手臂也越来越红肿。早在他们到达国家公园的边缘地区之前,红肿的部位已扩展到颈部,随后蒂娜开始呼吸困难……
“她会康复吗?”爱伦问。她的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氧气帐内。
“我相信她一定会的。”克鲁兹大夫回答她,“我又给她注射了一剂类固醇,她的呼吸平顺多了。而且你也看到,手臂上的红肿已大部分消退。”
迈克说:“那些咬伤……”
“我们还没有鉴定出来,”大夫说,“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伤口。但是你会发现,它们正在消失。现在已经很难辨认出来了,幸好我已经拍下照片存档。我还清洗了她的手臂,取下那种黏沫的标本——一份在这里作分析;另一份则送往圣何塞的化验室;第三份我们会冷冻保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你有她画的图吗?”
“有。”迈克说。他递上蒂娜画的图。
“这就是咬她的动物?”克鲁兹大夫看着图画问。
“是的。”迈克说,“她说那是一条绿色的蜥蜴,大小像一只鸡,或是像乌鸦那么大。”
“我不知道有这种蜥蜴。”大夫说,“她画的这条蜥蜴用后腿站着……”
“一点也没错。”迈克说,“她说它用两条后腿行走。”
克鲁兹大夫皱起眉头,又把图画仔细看了一会儿。“我不是专家,我已经邀请古提斯博士来我们这里。他是海湾对面卡拉拉生态保护区的高级研究员,或许他能帮助我们鉴定这种动物。”
“这里没有从卡沃布兰科来的人吗?”迈克问,“她是在那里被咬伤的。”
“很遗憾,没有。”克鲁兹说,“卡沃布兰科没有常驻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哪位研究人员在那里工作过了,你们也许是最近几个月里第一批在海滩上行走的人类。不过我相信,你们会发现,古提斯博士是个学识渊博的专家。”
古提斯博士留着一脸络腮胡,身穿卡其布衬衫和短裤。令人惊讶的是,他竟是美国人。当他被介绍给鲍曼夫妇时,他用柔和的南部口音说:“鲍曼先生,鲍曼太太,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然后他解释,他是耶鲁大学的野外生物学家,在哥斯达黎加已经工作5年了。古提斯对蒂娜作了彻底的检查,他轻轻地抬起她的手臂,打开手电筒仔细地观察每一个伤口,随后又用一把袖珍尺量伤口的大小。过了一会儿,古提斯从伤者身边走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仿佛明白了什么。接着他查看了照片,就那种黏液问了几个问题。克鲁兹告诉他,黏液采样正在化验室里接受检验。
最后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紧张地等在一旁的迈克和他的妻子。“我认为蒂娜会没事的。我只是想弄清楚几个细节。”他一边说,一边还一丝不苟地做着笔记,“你们的女儿说,她被一条绿色的蜥蜴咬了,那蜥蜴大约一英尺高,从长满红杉树的沼泽地直立着走到海滩上,对吗?”
“一点也没错。”
“而且那只蜥蜴还发出一种叫声?”
“蒂娜说,像鸟鸣声或老鼠的叫声。”
“你是说,像老鼠的叫声?”
“是的。”
“唔,那么,”古提斯说,“我知道有这种蜥蜴,”他解释说,“世界上有6万种蜥蜴,其中只有不到12种能直立行走。在这12种里,拉丁美洲只发现了4种。从颜色来判断,这只蜥蜴很可能是这4种之一,我相信,这只蜥蜴是皇冠鬣蜥,一种带条纹的蜥蜴,是在哥斯达黎加被发现的,在洪都拉斯也有。它们用后腿站立时,有时可高达一英尺。”
“它们有毒吗?”
“没有毒,毫无毒性。”古提斯解释说,蒂娜手臂上的红肿是过敏反应,“据文献记载,14%的人对爬行类动物严重过敏。”他说,“看来你女儿就是其中之一。”
“她当时高声尖叫,她说很疼。”
“也许是这样,”古提斯说,“爬行类动物的唾液中含有血清促进素,能引起剧烈疼痛。”他转身面对克鲁兹,“用了抗组织胺剂后她的血压下降了吗?”
“是的,”克鲁兹回答说,“很快就降下去了。”
“血清促进素,”古提斯说,“一定是的。”
爱伦仍然觉得不放心:“那么,为什么蜥蜴会先咬她呢?”
“蜥蜴咬人是常事,”古提斯说,“动物园的管理员就总是被咬伤。就前两天我还听说,安马洛亚的一只蜥蜴咬了睡在儿童小床上的婴儿,那里离你们去的地方大约有60英里远。所以,的确会发生蜥蜴咬人的事情。不过我不知道为何你女儿身上会有那么多伤口。当时她在干什么?”
“什么也没做啊,她说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因为她不想把它吓跑。”
  “静静地坐着。”古提斯皱着眉说完,摇了摇头,“唔,我认为我们无法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野生动物的行为是无法预料的。”
“她手臂上那些泡沫状的唾液又是怎么回事?”爱伦问,“我老是想到狂犬病……”
“不,不,”古提斯博士说,“爬行类动物不可能造成狂犬病。你女儿的病况是皇冠鬣蜥引起的过敏反应。不会有什么更严重的病情。”
迈克·鲍曼接着给古提斯看蒂娜画的图。古提斯点点头。“我相信这的确是一张皇冠鬣蜥的图画。”他说,“当然啦,有几个细节错了。它的颈部画得太长,她把它的后腿画成了三趾而不是五趾。这条尾巴也太粗,翘得太高了。不过,除了这些之外,这完全就是一条我们正在谈论的那种蜥蜴。”
“可是蒂娜特别提到它的脖子很长,”爱伦坚持说,“她还说脚上确实只有三个脚趾。”
“蒂娜观察事物很敏锐的。”迈克·鲍曼说。
“我相信她观察很敏锐,”古提斯笑着回答说,“不过我仍然认为你女儿是被一条普通的皇冠鬣蜥咬伤,而且产生了严重的爬虫过敏反应。药物发挥疗效的正常时间是12小时。明天早上她应该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在圣马利亚医院地下室现代化的化验室里,人们得到消息,古提斯博士鉴定咬伤美国儿童的动物是一条无毒的皇冠鬣蜥。因此,对唾液的分析立即停了下来,尽管起先进行的分馏已显示出几种未知生物状态的高分子蛋白质,但是夜班化验师忙碌不堪,他于是把唾液标本放到了冰箱内的架子上。
第二天早上,日班工作人员拿着出院病人的名单来核对盛物架。他看到蒂娜·L·鲍曼已被安排在今天上午出院,便把唾液标本扔到一边。最后,他发现标本上有红色标签,也就是说,这份标本得送往圣何塞的大学化验室,因此他又从废物堆里将试管拾回,把它寄了出去。
“去,向克鲁兹大夫说声谢谢。”爱伦·鲍曼说着,把蒂娜推上前去。
“谢谢,克鲁兹大夫。”蒂娜说。她走过去和大夫握手。然后她说:“你换了件衬衫。”
克鲁兹大夫困惑了片刻,随后他笑了:“没错,蒂娜。我每次在医院值夜班,隔天早上就换衬衫。”
“不换领带吗?”
“不换,只换衬衫。”
爱伦·鲍曼说:“迈克告诉过你,她的观察力十分敏锐的。”
“确实如此。”克鲁兹大夫笑着说,一本正经地握着小女孩的手,“祝你在哥斯达黎加接下来的假期里玩得高兴,蒂娜。”
“我会好好玩的。”
他们一家人刚准备离去,克鲁兹大夫突然问:“哦,蒂娜,你还记得那只咬你的蜥蜴吗?”
“记得。”
“它有足趾吗?”
“有几个足趾?”
“三个。”她回答说。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特地看了一下。”她回答说,“而且,所有的小鸟在沙滩上都留下三趾的痕迹,就像这样,”她举起手来,把中间三个手指分得很开,“那只蜥蜴在沙里留下的也是那种痕迹。”
“蜥蜴的足迹像小鸟的一样?”
“嗯,是的,”蒂娜回答说,“它走路的姿态也像小鸟。它就像这样点头,一上一下的。”她走了几步,一边点着自己的头。
他们一家人离去后,克鲁兹决定去生物实验站把这番谈话向古提斯博士报告。
“我得承认,那女孩的一番话使我迷惑不解。”古提斯说,“我自己也一直在进行查证。现在我已经不再肯定她被皇冠鬣蜥所咬了。完全无法确定。”
“那么,那可能是什么呢?”
“唔,”古提斯说,“我们不要太早进行推测。顺便问问,你是否听说过医院里还有其他被蜥蜴咬伤的病例?”
“没有,干吗?”
“我的朋友,如果你听到的话,一定得让我知道。”
马蒂·古提斯坐在海滩上,看着下午的太阳缓缓落下。太阳最后在海面上散发着耀眼的金光,那光芒从棕榈树下穿过,一直照到卡沃布兰科海滩及他所在的红杉树丛中。他所坐的地方就是两天前那个美国小女孩到过的地方附近,这是他能想出的最好办法。
他曾告诉迈克及他的太太,蜥蜴咬人是常有的事,尽管他说的都千真万确,但他还没有听说过皇冠鬣蜥会咬伤人。他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任何人因为被蜥蜴咬而需要住院。况且,倘若她真的是被皇冠鬣蜥所咬,那伤口似乎也稍微大了一点。他回到卡拉拉生态保护区后,就在那里的小型科研实验室里查阅资料,结果发现没有任何关于皇冠鬣蜥咬人的记录。接着他又查询美国的一家国际生物科学服务中心,还是没有找到有关皇冠鬣蜥咬人,或是被蜥蜴所咬而住院的资料。
随后他打了一通电话给安马洛亚的医官。那官员证实,一名出生才9天的婴儿在摇篮里睡觉时,腿部被动物咬伤,他的祖母——唯一的目击者——声称这动物是一只蜥蜴。结果婴儿的那条腿肿了起来,几乎一命归天。他的祖母在描述蜥蜴时说,它的皮肤呈绿色,上面有棕色条纹。在吓跑它之前,它已在婴儿的小腿上咬了数下。
“真是怪事。”古提斯说。
“没什么可奇怪的,和其他几个咬伤病例一样。”医官回答说。他又补充了几个听来的意外事件:附近一个靠海的叫法斯克兹的林子里,有一名儿童在睡觉时被咬伤;另一个出事地点在波达-索特瑞罗。所有这些意外事件都发生在近两个月内,而且全和熟睡的儿童或婴儿有关。
这些前所未有的情况使古提斯怀疑,一种过去不为人知的蜥蜴确实存在。这种情况在哥斯达黎加最有可能发生。这个国家的狭窄地段只有75英里宽,面积比缅因州还小。然而在那十分有限的范围里,生物的种类却多得出奇。它濒临太平洋和大西洋,有四道互不相连的山脉,包括12000英尺高的山峰和活火山,雨林、云林、温带、沼泽和沙漠。如此类型的生态环境使它的植物和动物的种类丰富得令人震惊。哥斯达黎加的鸟类数量是北美洲的三倍。光兰花就有一千多种,昆虫有五千多种。
新的物种不断被发现,近几年来发现的速度进一步加快,然而探究其原因却十分可悲。哥斯达黎加的森林由于被滥伐而逐渐减少,丛林中的生物失去了栖居地,因此移居他方,有时候甚至习性也改变了。
所以,出现新物种是完全可能的,但是,新物种的发现不只是引起人们的兴奋,而且也使人们担忧可能会带来的新疾病。蜥蜴身上带着病毒,甚至有的可以传染给人类。最严重的是脑炎,会导致人类和马匹处于昏迷状态。古提斯觉得找到这种新的蜥蜴事关重大,即使是为了检查它是否会传染疾病也是很值得的。
他坐在那里看太阳西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蒂娜看到的也许是一种新动物,也许并不是。但古提斯肯定自己没有见过。今天一大早,他带着气枪,子弹匣里装着麻醉镖,满怀希望地来到海滩。可是一天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再过一会儿他就得离开海滩,沿着上山的路开车回家——他可不想在黑暗中行车。
古提斯站起来,准备从海滩往回走,这时,他看到远处有一只吼猴的黑影,正在长满红杉树的沼泽边缘缓缓行走。古提斯离开树丛朝水边走去。要是这里有一只吼猴,那么他头顶上方的树枝中可能还有几只。吼猴往往会对不速之客撒尿。
可是这只吼猴却与众不同,它似乎没有同伴,而且走得很慢,时常停下来蹲在那里。这只猴子的嘴里衔着东西。当古提斯靠近时,他看到它正在吃一只蜥蜴,蜥蜴的尾巴和后腿还垂在吼猴的嘴外。虽然隔着一小段距离,古提斯仍能看到它绿色的皮肤上有一条条棕色的花纹。
古提斯趴倒在地,用枪瞄准它。那吼猴已习惯保护区的生活,因此十分好奇地望着他,甚至当第一支箭“咻”的一声从它身旁擦过时,它也没有逃走。当第二支箭刺中它的腿部时,它愤怒而吃惊地尖叫起来,立刻丢下吃剩的食物,逃入丛林中。
古提斯站起来向前走去。他并不担心吼猴的安危,那镇静剂的剂量小得可怜,除了使吼猴产生几分钟的晕眩外,不会带来任何危害。他又在考虑如何处置他的新发现。他本人将写一份有关整个情况的初步报告,但这份剩余的食物嘛,当然得寄回美国作进一步的鉴定。那他应该寄给谁呢?这方面公认的专家是爱德华·H·辛普森,他是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的动物学荣誉教授。辛普森这位老先生举止文雅,满头银丝整整齐齐地向后脑梳去,他是世界上蜥蜴分类学的头号权威人物。古提斯暗自思忖着,也许他会把这只蜥蜴寄到辛普森博士那里。
  理查德·史东博士是哥伦比亚大学医学中心热带病实验室的主任。他常说,这个实验室的名字使人联想到的研究区域比它实际的范围要大得多。实验室在20世纪早期建立,曾占据生物医学研究大楼4楼整整一层,技术人员致力于根除黄热病、疟疾和霍乱,但医学上的成功——加上在内罗毕和圣保罗也建立了研究实验室——使得这个热带病实验室的地位大不如前。现今它的面积只有过去的一小部分,仅雇用两个全职的技术人员,他们的主要工作是诊断从海外归国的纽约人的疾病。实验室轻松的日常事务使他们对那天早上收到的东西感到措手不及。
“哦,很好。”热带病实验室的那名技术人员看着海关的标签说,“一段被吃剩的,而且是不知名的哥斯达黎加蜥蜴。”她皱了一下鼻子,“这全是给你的,史东博士。”
理查德·史东穿过实验室来看这新到的标本:“这是从辛普森实验室来的东西吗?”
“是的。”那名技术人员说,“不过我不明白,他们干吗要寄一只蜥蜴给我们。”
“他的秘书打电话来,”史东回答,“辛普森整个夏季在婆罗洲作野外考察。因为他们怀疑这种蜥蜴会传染疾病,所以她要求我们的实验室检查一下。我们先来看看收到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这个白色塑胶圆筒的大小像容量为半加仑的牛奶瓶,附有金属锁和带螺纹的盖子,上面写着“国际生物物种容器”,同时还贴着以4种文字写成的警示标签。这警告的用意为预防抱有怀疑态度的海关官员打开圆筒。
显然,警示标签起了作用。当理查德·史东拉过那盏大灯时,他可以看到封条完好无缺。史东打开通风器,戴上塑胶手套,套上面罩。不管怎么说,实验室近来曾鉴定过传染上委内瑞拉马热、日本乙型脑炎、科萨努尔森林病毒、兰加特病毒的物种,还有马亚罗。他不得不小心些,接着他扭开了螺旋盖。
一股气体“咝”的一声从圆筒里冲出来,化成一片白色烟雾,圆筒顿时变得冰凉。他在筒里发现一个上了拉链像装三明治的塑胶袋,里面装着一件绿色的东西。史东把一块外科手术用的帘子摊在桌上,把袋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一块冷冻的动物躯体掉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嘿,”那名技术人员说,“看起来像被吃过似的。”
“哦,是的。”史东回答,“他们要我们做什么呢?”
技术人员看了夹在筒里的字条:“蜥蜴咬伤当地儿童。他们无法鉴定此物种,并担心被咬伤后会染上疾病。”她还拿出一张儿童画的蜥蜴图,上面的署名为蒂娜。
史东看了图画一眼。“我们显然无法证实它属于哪个物种,”史东说,“但是,如果我们可以从这块残骸中抽出一点血来,确定它是否会传染疾病,却不费吹灰之力。他们把这种动物叫作什么?”
“三趾遗传异常的皇冠鬣蜥。”技术人员念道。
“好,”史东说,“我们动手吧。你等它解冻的时候,可以替它做X光透视,并拍一张照片存档。我们一抽到血,就做一系列抗体试验,直到测出相配的抗体。如果有什么问题,马上让我知道。”
午餐时间之前,实验室有了答案:蜥蜴的血液对任何病毒或细菌抗原均无明显反应。他们还做了毒性测定,发现只有一项呈阳性;这血液对印度眼镜王蛇的毒液有轻微的反应。不过,这种交叉反应在爬行类动物中是常有的,因此史东博士认为,他的技术员在当天晚上给古提斯的传真中无须提及此事。
鉴定蜥蜴从来都算不上是个问题。这件事可以等到辛普森博士回来再做,而他要过几个星期才会回来。因此他的秘书问史东,热带病实验室能否暂时把蜥蜴的残骸贮存起来。史东博士把蜥蜴放进那个有拉链的塑胶袋后,便把它摆在冰箱里了。
古提斯看着从哥伦比亚大学医学中心热带病实验室发来的传真。传真内容十分简洁:
材料:下肢部分,被吞食后的剩余部分。
操作程序:X光透视、显微镜观察、免疫RTX化验,检查是否具病毒性、寄生虫性、细菌性疾病。
观察结果:在这只皇冠鬣蜥体内,没有任何引起人体传染疾病的组织学和免疫学证据。
史东医学博士
古提斯根据这份回函做出两种假设。首先,他认为这只蜥蜴是皇冠鬣蜥,现在已得到哥伦比亚大学的专家们的确认。其次,没有发现传染病表明,目前偶然发生的蜥蜴咬人现象并不会给哥斯达黎加的健康卫生带来严重危害。相反的,他觉得最初的看法是正确的:一种蜥蜴从森林被驱赶到新的环境中,与村里的居民发生接触。古提斯深信,几个星期后蜥蜴会定居下来,咬人的事件便会停止。
热带暴雨哗哗地下着,啪啪地打着阿尼亚斯哥那家诊所的屋顶,这时已接近午夜。暴风雨中,停电了,助产士艾琳娜借助手电筒的灯光工作,忽然听到吱吱的叫声,她以为是老鼠,便急忙把热敷布放在产妇的前额上,到隔壁屋子里去察看那个新生儿。她的手刚摸到门把,便又听到那种吱吱唧唧的声音,于是她不再紧张。显然,这只不过是从窗口飞到屋里来躲雨的小鸟。哥斯达黎加人说,有小鸟来访问新生儿会带来好运气。
艾琳娜打开房门。婴儿正躺在柳条编的摇篮中,包了一块浅色的毯子,只有小脸露在外面。摇篮的边上蹲着三条深黑色的蜥蜴,宛如三个奇形怪状的雕像。当它们看到艾琳娜时,仰起头来好奇地望着她,却没有逃离。在手电筒的灯光里,艾琳娜看到鲜血从它们嘴边淌下,有一只蜥蜴一边轻轻叫着,一边低下头去,迅速地甩了一下,从婴儿脸上撕下一块肉来。
艾琳娜尖叫着冲上前去,那些蜥蜴飞进黑暗中。而早在走近摇篮之前,她就已经看到婴儿的脸变成什么模样了。她知道孩子准是死去了。那些蜥蜴吱吱唧唧地鸣叫着,四散冲入大雨倾盆的黑夜中,只留下鸟爪般带有鲜血的三趾足迹。
数据的形状
后来,艾琳娜终于平静下来,她拿定主意不报告蜥蜴袭击婴儿这件事。尽管她亲眼目睹了可怕的景象,但她开始担心自己会因为把婴儿放在一边没加以保护而受到指责,因此她对产妇说,孩子窒息而死。在寄往圣何塞的表格中,她把这起死亡事件叫作SIDS,即婴儿猝死症——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她的报告没有受到任何非议。
圣何塞那家分析蒂娜手臂上的唾液标本的大学实验室,有几项值得注意的发现。就像预料的那样,唾液中有大量的血清促进素,但是在唾液蛋白质中,真有一种畸形物:分子量高达198万,这是迄今已知的最大蛋白质之一。其生物活动现象还在研究当中,但这似乎是种与眼镜蛇毒液有关的神经毒素,只不过其结构更为简单。
这家实验室还检测到唾液中含有一种极特殊的酶。因为这种酶是遗传工程方面特有的物质,所以在野兽中还没有被发现过。技术人员认为这是实验室污染的缘故,因此当他们打电话给彭塔雷纳斯的克鲁兹大夫时,没有报告这件事。
那蜥蜴的残肢放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冰箱里,等待辛普森博士归来,但他在野外还要待上一个月。事情本来也许会停留在这个状态,然而有一天,一个名叫爱丽丝·丽雯的技术人员来到热带病实验室。她看到蒂娜·鲍曼画的画,便问:“哦,这是谁家孩子画的恐龙?”
“什么?”理查德·史东博士慢慢地转过身来向她问道。
“那只恐龙,这不是恐龙吗?我的孩子整天都画这玩意儿。”
“这是蜥蜴。”史东说,“在哥斯达黎加,是一个小女孩在那里画下的。”
“不对,”爱丽丝·丽雯摇头说,“你瞧,这很清楚,大大的头部,长长的脖子,用后腿站着,粗大的尾巴。这是一只恐龙。”
“不可能。它只有一英尺高呀。”
“是吗?以前的确有很小的恐龙。”丽雯说,“请相信我,我很肯定。我有两个男孩,我清楚得很。最小的恐龙还不到一英尺呢,叫袖珍龙或是什么的,这我就不太清楚了。那些名字你听都没听过。你年龄一过10岁,就怎么也记不起来啦。”
“你不明白,”史东说,“这是一张当代动物图画。他们寄给我们一段动物的残肢,正放在冰箱里。”史东走过去,把它拿了出来,摇晃着把它倒出塑胶袋。
爱丽丝·丽雯看着这截冰冻的腿和尾巴,耸耸肩。她没有去碰它。“我不知道,”她说,“不过我觉得它看起来像恐龙。”
史东摇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爱丽丝·丽雯问,“这可能是剩余物、残留物,或是别的什么。”
史东还是摇着头。爱丽丝实在无知,她只不过是在大厅那边细菌实验室里工作的一名普通技术人员,不过她思维活跃,富有想象力。史东想起来了,有一次她还认为一名外科护理人员在跟踪她呢……
“你要知道,”爱丽丝·丽雯说,“如果这是恐龙,理查德,这件事将非同小可。”
“这不是恐龙。”
“有人鉴定过吗?”
“没有。”史东回答说。
“唔,那就把它拿到自然历史博物馆或别的什么地方去。”爱丽丝·丽雯说,“你应当这么做。”
“我会感到难为情。”
“你要我帮你做这件事吗?”她问。
“不,”史东说,“我不想这样做。”
“你不打算采取任何措施?”
“什么也不想做。”他把塑胶袋放回冰箱,“啪”地把门关上。“这不是恐龙,这是蜥蜴。而且不管这是什么,我可以等到辛普森博士从婆罗洲回来后再作鉴定。就这样吧,爱丽丝。这只蜥蜴不会跑到别处去的。”
  在后来的不规则零散曲线中,有可能出现突然的变化。
——伊恩·马尔科姆
内海的海岸
艾伦·格兰特蹲下来,鼻子离地面只有几英寸。尽管戴着橄榄球员用的护膝,他还是觉得膝盖很疼。气温超过了华氏100度,地上扬起的尘土使他的双肺如同烧灼一般,汗珠不断地从他的前额滴到地上。但是格兰特对自己的种种不适毫不理会,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眼前那块6平方英寸的土地上。
他用牙科医生的凿子和画家用的驼毛画笔挖掘出一个L形的腭骨残片。它只有一英寸长,厚度不超过他的小指,有一排细小尖利的牙齿,牙齿从中间部位起角度便很特别。当他挖掘的时候,一些骨头的小碎片向四处崩开。格兰特停下来把胶水涂在骨头上,然后又继续挖着。毫无疑问,这是一块未成年的肉食性恐龙的腭骨。这只恐龙在7900万年前已经死去,当时出生大约两个月左右。倘若运气好的话,格兰特也许能找到恐龙骸骨的其余部分。要是这样,这就是第一具完整的肉食性幼龙的骨架。
“嗨,艾伦!”
艾伦·格兰特抬起头来,炽烈的阳光使他不断眨着眼睛。他摘下太阳眼镜,用手臂擦去额上的汗水。
此刻,他正在蒙大拿州斯内克沃特市郊外荒原一处受风化的小山坡上。在蔚蓝无边际的苍穹下,起伏很小的群山里露出早就风化的石灰岩层,向四周延伸数英里之远。这里既没有树,也没有灌木丛,除了光秃秃的岩石、炽热的阳光和呜呜哀鸣的风之外,其余一无所有。
游客在这块荒原上看到的往往是一片令人沮丧的荒凉景象,然而在格兰特眼里,这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这片不毛之地是另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的遗迹,因为这个世界在8000万年前已经消失。在格兰特的脑海中,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温暖而多沼泽的河岸边。这条支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内海的海岸线,整个内海宽达1000英里,从新隆起的落基山脉一直延伸到山峰陡峭、悬崖林立的阿巴拉契亚山脉。美国的整个西部当时还全在水面下。
那时,天空中乌云滚滚,被附近火山喷发出的烟雾染黑。空气十分凝重,充满了二氧化碳。植物在岸边迅速蔓延,水里没有鱼,但是有蚌和螺。翼手龙猛然扑下来攫取水面的海藻;有几只肉食性的恐龙沿着湖边徘徊。湖中有一座小岛,面积大约是两公顷,四周草木茂盛稠密,使小岛变成一块良好的保护地,那些食草型鸭嘴龙在公共窝里生蛋并抚养吱吱叫的幼龙。
在以后的几百万年里,浅绿色的盐湖变得愈来愈浅,最后终于消失。露出的湖底由于受热而起伏不平,出现龟裂现象。恐龙生蛋的湖中小岛成了蒙大拿州北部遭风化的小山坡,而艾伦·格兰特现在正在这里进行挖掘工作。
“嗨,艾伦!”
格兰特站在那里。他大约四十多岁,胸部异常宽阔,蓄着胡子。他听到手提式发电机发出的轧轧声,还有手动凿岩机在他紧邻的山峰那结构紧密的岩石上打洞时发出的隆隆声。他看到那些小伙子围着凿岩机干活,抬起大块的石头察看有没有化石的痕迹,然后把它们移走。他看到山脚下他们营地上那6个圆锥形帐篷,以及活动餐饮篷,还有作为野外实验室以汽车拖拉的活动房屋。他还看到爱丽在实验室的阴影中向他招手。
“有客人!”她向他叫唤着,一边用手指着东边。
格兰特看到那里尘土飞扬,一辆蓝色的福特大轿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着向他们驶来。他看了一眼手表:刚好准时。在附近那个山上,小伙子们好奇地抬起头来。在斯内克沃特时很少有人来找他们,因此他们都在揣测,一名环境保护署的律师干吗要来找艾伦·格兰特。
但是格兰特知道,近几年来,研究灭绝动植物的古生物学家与现代社会产生了一种出人意料的关系。现代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但问题也接踵而来:气候异常;森林遭大面积砍伐;全球气候变暖;臭氧层变薄。要解决这些迫切的问题,似乎总是得借助于——至少是一部分——对过去的了解。古生物学家可以提供这种信息。在过去两年里,他曾两次以专家的身份被召去做见证人。
格兰特走下山坡去迎接那辆轿车。
来访者“砰”的一声关上车门,白色的尘土呛得他直咳嗽。“我叫鲍勃·莫里斯,是环境保护署的工作人员,”他一边伸出手来,一边说,“我在旧金山分局工作。”
格兰特做了自我介绍,并说:“你看起来很热的样子。要杯啤酒吗?”
“老天,太好了。”莫里斯大约二十八九岁,系着领带,穿一条西装长裤,带着公事包。当他们朝活动房屋走去时,他那双皮鞋在岩石上踩得嘎吱嘎吱直响。
“刚越过这座山时,我还以为这是印第安人保留地呢。”莫里斯指着那些圆锥形帐篷说。
“不,”格兰特说,“这是在野外露宿的最佳方式。”格兰特解释说,1978年时,他刚开始进行挖掘工作,在北斯洛普使用八角形帐篷,那是当时可以得到的最好的帐篷。可是那种帐篷总是会被风吹倒。他们又试用了别的帐篷,结果还是一样。最后他们开始搭圆锥形帐篷,帐篷内比原先的宽敞、舒适,刮风时也较稳固。“这些是黑足族人用的帐篷,用四根柱子撑起,”格兰特说,“苏族人的帐篷则用了三根柱子。但这儿过去是布拉克佛特族人的居住地,因此我们想……”
“呃,呃,”莫里斯说,“很不错,”他眯起双眼看着这荒凉的景色,摇摇头,“你们在这里待多久了?”
“大约60箱了。”格兰特回答。莫里斯露出惊奇的神色,于是格兰特又解释说:“我们用啤酒来计算时间。六月份刚来时,我们带了100箱啤酒,现在已经喝掉60箱了。”
“确切地说,是63箱。”当他们到达活动房屋时,爱丽·萨特勒说。格兰特看到莫里斯直愣愣地盯着爱丽说不出话来,心里觉得很好笑。爱丽穿着牛仔短裤,工作服衬衫在上腹部打了一个结。她24岁,浑身晒得黑黝黝的,满头的金发往后梳。
“爱丽确保我们的工作得以继续。”格兰特对爱丽做了介绍,“她对自己的工作十分在行。”
“她是干什么的?”莫里斯问。
“研究古植物学的。”爱丽回答说,“我还为下地挖掘做常规的准备工作。”她推开活动房屋的门后,他们便进入屋内。
活动房屋内的空调只能使气温降到华氏85度,但是他们在受到中午酷热的照射后,觉得屋内十分凉爽。室内放着一排长桌子,上面整齐地安放着微小的骨头标本,标本上都挂着或贴着标签,更远处放着瓷碟和陶罐。室内弥漫着强烈的醋酸味。
莫里斯看了这些骨头一眼。“我还以为恐龙是庞然大物呢。”他说。
“它们确实是庞然大物,”爱丽说,“但是你在这里看到的都是幼龙身上的残骸。斯内克沃特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许多恐龙的栖息地。在我们开始工作之前,人们对幼龙几乎一无所知,人们只发现过一个巢穴——位于沙漠戈壁。我们已经发现了十来个不同的鸭嘴龙巢穴,里面有完整的恐龙蛋和幼龙的骨骼。”
当格兰特朝冰箱走去时,爱丽带莫里斯去看醋酸池,那是用来溶解骨头上纤细的石灰石的。
“它们看起来像鸡骨头。”莫里斯凝视着这些瓷碟说。
“是的,”爱丽应道,“这种恐龙与鸟类很相像。”
“那些是怎么回事?”莫里斯指着窗外那一堆用厚实的塑胶布包着的大骨头问。
“那是被剔除的。”爱丽回答说,“我们从地底下取出时,这些骨头太支离破碎。要是在以前,我们都是一摔了事,不过现在我们都把它送去做遗传试验。”
“遗传试验?”莫里斯追问了一句。
“来一罐。”格兰特说着,把一罐啤酒塞到莫里斯手中。他又给了爱丽一罐。爱丽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喝着啤酒,莫里斯呆呆地望着她。
“我们这里很随便,”格兰特说,“想去我的办公室瞧瞧吗?”
“当然。”莫里斯回答说。格兰特带他走到活动房屋的后头,那里有一张破沙发、一把塌陷的椅子及一张磨损的茶几。格兰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沙发响起了吱吱的声音,扬起一股白垩粉尘。他往后靠去,把穿着靴子的双脚猛然搁在茶几上,用手示意莫里斯在椅子上坐下。“别客气。”
格兰特是丹佛大学的古生物教授,是这个领域中最顶尖的研究人员之一,但是他对社交场合中的繁文缛节总是感到很不自在。他把自己看成一名户外生活者,而且他知道,古生物学科中所有重要的工作都是在野外,并且要用自己的双手来完成。格兰特几乎毫无耐心做学究式的空谈,比如去和博物馆馆长打交道,去结识那些他称作“文雅的恐龙搜寻者”的家伙。他在穿着及举止上和这些人不同,即使在讲台上也穿着牛仔裤和轻便的运动鞋。
格兰特望着莫里斯一丝不苟地把椅子擦得干干净净后才坐下。莫里斯打开公事包,仔细地检查他的公文,然后回头瞥了爱丽一眼;爱丽正在活动房屋的另一头用小钳子从醋酸池中夹起骨头,压根儿没有注意他俩。“也许你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格兰特点点头:“到这里来可是一段遥远的路程呢,莫里斯先生。”
“唔。”莫里斯说,“我直说吧,环境保护署很关心哈蒙德基金会的活动情况,而你一直从他们那里得到基金。”
“一年3万美元,”格兰特点头回答说,“在过去五年里。”
“你了解这个基金会的情况吗?”莫里斯问。
格兰特耸耸肩:“哈蒙德基金会是个提供学术活动资助、受人尊敬的组织。他们提供基金给世界各地的科研活动,其中包括一些恐龙研究者。我知道他们帮助亚伯达的蒂雷尔郊外的鲍勃·克里、阿拉斯加的约翰·韦勒,或许还有更多的科研人员。”
“你是否知道,哈蒙德基金会为什么大力支持对恐龙的研究?”莫里斯问。
“当然知道。因为约翰·哈蒙德是个恐龙迷。”
“你见过哈蒙德吗?”
格兰特耸耸肩:“一两次吧。他来这里做过短暂的访问。你知道,他年纪大了,而且脾气古怪,有些阔佬就是这般模样。不过他总是十分热心。你问这干什么?”
“唔,”莫里斯说,“哈蒙德基金会确实是一个很神秘的组织,”他取出一张影印的世界地图递给格兰特,上面标着许多红点,“这些是基金会去年资助的考古挖掘项目。你是否注意到有些奇怪的地方?蒙大拿州、阿拉斯加州、加拿大、瑞典……全是在北部地区,没有一处低于北纬45度。”莫里斯抽出更多地图来,“这也是一样,年复一年,南部的恐龙研究计划分布在犹他州、科罗拉多州或是墨西哥,却从来没得到过资助。哈蒙德基金会只支持寒冷地带的挖掘。我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格兰特匆匆地翻阅着这些地图,倘若这个基金会真的只资助寒冷地区的挖掘计划,那倒是一件怪事,因为有些最出色的恐龙研究人员正在炎热地区工作,而且……
“还有一些事也叫人疑惑不解。”莫里斯说,“比方说,恐龙与琥珀有什么关系?”
“琥珀?”
“是的。就是那种树液中坚硬的黄色树脂……”
“我知道琥珀是什么,”格兰特说,“但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莫里斯回答说:“因为在过去五年多里,哈蒙德在美洲、欧洲和亚洲购买了大量的琥珀,包括许多可以在博物馆陈列的琥珀首饰。这个基金会在琥珀上花了1700万美元。现在他们是世界上这种物品的最大民间收藏者。”
“这我就不懂了。”格兰特说。
“其他人也不懂。”莫里斯说,“据我们看来,这种做法毫无意义。琥珀合成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也没有商业价值。囤积琥珀根本没有理由,但是多年来哈蒙德就是那样做的。”
“琥珀。”格兰特一边摇头,一边说。
“他在哥斯达黎加的那个小岛又是怎么回事?”莫里斯继续问,“10年前,哈蒙德基金会从哥斯达黎加政府那里租借了一个小岛,据说是要建立一个生态保护区。”
“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格兰特皱着眉说。
“我到现在对这件事还不十分了解。”莫里斯说,“这个岛离西海岸100英里。那里的气候条件十分恶劣,气流和水流在那个海域汇集,使它几乎终年笼罩在雾中。人们过去通常都叫它云雾岛,也就是努布拉岛。哥斯达黎加人显然非常惊讶,居然有人想要这种地方。”莫里斯在他的公事包中翻找着,“我之所以提及此事,是因为根据记录,他们支付过你一笔与该岛有关的咨询费。”
“我拿过?”格兰特反问他。
莫里斯把一张纸递给格兰特。这是一张支票的影印本,上面写着的地址是:加利福尼亚州帕罗奥图市**路,寄自国际遗传技术公司,1984年3月。开给格兰特的数额是12000美元。在支票的下角写着:咨询服务/哥斯达黎加/幼年超空间。
“哦,没错,”格兰特说,“我记起来了。这件事简直不可思议,不过我还记得。这和小岛毫不相干。”
1979年,格兰特第一次在蒙大拿发现一窝恐龙蛋,其后两年中,他又找到了更多的恐龙蛋,但是直到1983年,他才有时间和精力撰文公布他的发现。他在论文中写道,曾有10000只鸭嘴龙生活在这浩瀚的内海沿岸,它们在污泥中筑起共同的巢穴,抚育成群的幼龙。这篇论文使他一夕成名。他认为巨大的恐龙具有母性的本能,而且还画了逗人喜爱的幼龙用嘴破壳而出的模样,这一切在世界各地引起了强烈的兴趣。人们纷纷要求和他见面,邀他演讲,请他写书,忙得他应接不暇。他对所有请求一概不予理会,只希望能继续进行挖掘工作。但是就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那些疯狂的日子里,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找到了他,请求他提供咨询服务。
  “在此之前你听说过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吗?”莫里斯问。
“没有。”
“他们是怎样与你接触的?”
“打电话。那是一个叫简罗或是简尼诺的人,好像是这样。”
莫里斯点点头。“唐纳德·简罗,”他说,“他是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法律顾问。”
“总之,他想了解恐龙的饮食习惯。他说要给我一笔钱,请我替他写一篇论文。”格兰特喝完了啤酒,便把罐子放在地板上,“简罗对幼龙特别感兴趣,包括刚出生的雏龙和未成年龙。他问它们吃什么?我想他以为我会知道这些。”
“那么你知道吗?”
“不,我不清楚,我也跟他说了。我们找到了许多骨骼资料,不过对它的饮食不甚明了。但是简罗说,他知道我们并没有把所有的情况都公布出来,而他想知道我们所掌握的一切。他答应给一大笔钱,5万美元。”
莫里斯拿出一台录音机来,放在茶几上:“你不介意吧?”
“没关系,你录吧。”
“简罗是在1984年打电话给你的,当时的情况如何?”
“哦,”格兰特说,“你看到我们在这里的活动了。5万美元能维持整整两个夏季的挖掘工作。我告诉他,我会尽力去做的。”
“所以你答应替他写一篇论文。”
“是的。”
“关于未成年恐龙的饮食习性?”
“是的。”
“你见过简罗吗?”
“没有。只通过电话。”
“简罗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需要这些信息?”
“有,”格兰特回答说,“他正在筹划建立一个儿童博物馆,希望能陈列幼年的恐龙。他说他聘请了好几位学术顾问,并报了他们的名字。其中有像我这样的古生物学家,有一名得克萨斯的数学家,名叫伊恩·马尔科姆,还有两名生态学家、一名系统分析家,阵容很强。”
莫里斯点点头,在做笔记:“那么你是同意进行咨询了?”
“是的,我答应把我们的工作总结寄给他:我们对我们发现的那些鸭嘴龙习性的了解。”
“你们寄去了哪方面的信息?”莫里斯问。
“全都寄去了:巢居习性、分布范围、饮食习惯、群居行为,所有的一切。”
“简罗的反应如何?”
“他不断打电话来。有时半夜还打来。恐龙吃不吃这个?恐龙吃不吃那个?展览是否应当包括这个?我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兴趣。我是说,恐龙当然很重要,但不至于重要到这种地步吧。它们已绝种6500万年了嘛。你会觉得,他完全可以等到清晨再打电话来的。”
“哦,”莫里斯说道,“5万美元?”
格兰特摇摇头:“我对简罗感到厌烦了,便不再提供任何信息。我们以12000美元结束了关系。那肯定是在1985年六七月左右。”
莫里斯做了记录:“那么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呢?和他们还有联系吗?”
“从1985年起就没有联系了。”
“哈蒙德基金会是什么时候开始资助你的?”
“我得想一下,”格兰特说,“大约也是在那个时候,80年代中期。”
“你认为哈蒙德只是个有钱的恐龙迷吗?”
“是的。”
莫里斯又做了记录。
“喂,”格兰特说,“要是环境保护署如此注意哈蒙德和他的所作所为——北部的恐龙栖息地、琥珀交易、哥斯达黎加的小岛——那你们干吗不去问他本人?”
“眼前我们还不能这样做。”莫里斯回答说。
“因为我们还没有掌握任何关于他越轨的证据,”莫里斯说,“但是我个人认为,哈蒙德很明显正在触犯法律。”
莫里斯解释说:“最初来找我的是技术转移局,技术转移局对可能具有军事价值的美国技术装备出口进行监视。他们打电话来,说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在两个方面可能进行非法技术转移。首先,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把三部克雷公司的XMP运往哥斯达黎加,并把它看成是公司内部部门之间的转移,还说他们不会转售。但是技术转移局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需要在哥斯达黎加使用那么大功率的机器。”
“三部克雷公司的XMP,”格兰特说,“那是一种电脑吗?”
莫里斯点点头:“是功率十分大的超级电脑。确切地说,三部克雷电脑的功率大于美国任何公司所拥有的电脑。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却把机器运往哥斯达黎加,你不得不对此感到纳闷。”
“我承认。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呢?”
“没有人知道。而HOOD更让人操心。”莫里斯继续说,“HOOD是一种基因自动程序装置——自然破解遗传密码的机器。这种设备太新了,因此还没有被列在禁运清单内。但是任何遗传工程实验室,只要有能力支付5万美元,都希望拥有一部。”他翻动着笔记簿,“唔,国际遗传技术公司似乎运了24部HOOD去他们在哥斯达黎加的那个小岛。”
“他们再次说,那是公司部门之间的转移,而不是出口。”莫里斯说,“技术转移局对此一筹莫展。他们不能正式干涉该公司对这些器材的使用。但是很明显,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正在一个偏僻的中美洲国家——一个不重视法律的国家——安装起世界上最有效的遗传工程设备。这种事情过去曾发生过。”
过去曾经有过这样的案例,一些生物工程公司迁往另一个国家,这样就可以不受规章制度的约束。莫里斯解释,最臭名远扬的例子就属生物合成公司的狂犬病案。
在1986年,古柏蒂诺生物合成公司在智利一家农场试验一种狂犬病疫苗。他们没有通知智利政府,也没有告诉有关的农场工人。他们就这样把疫苗释放出来。
这种疫苗的成分是活的狂犬病病毒,通过遗传工程处理使它失去毒性。但是他们没有对它进行毒性试验。生物合成公司不知道这种病毒是否仍然会导致狂犬病。更糟糕的是,病毒已经被改变。本来人是不可能患狂犬病的,除非你被动物咬伤。但是生物合成公司改变了这种狂犬病病毒,使它能穿透肺泡,人吸入病毒就会受感染。生物合成公司的职员搭乘商务直飞班机,用旅行袋把活的狂犬病病毒带进了智利。莫里斯常想象,要是在途中胶囊破裂,那会产生什么后果。飞机上的每个人也许都会感染狂犬病。
这样做令人无法容忍,这样做毫无责任感,这是玩忽职守的犯罪行为。然而生物合成公司的做法却没有受到任何制裁。那些不知情冒着生命危险的智利农夫只是一群无辜的农民;智利政府操心经济危机还忙不过来呢,而美国政府又鞭长莫及。因此路易斯·道奇森——负责这项试验的遗传学家——还在生物合成公司做事呢。生物合成公司仍然和以往一样肆无忌惮。美国公司都忙着在其他国家建立设施,因为这些国家对遗传研究缺乏经验。那些国家认为遗传工程和其他高技术开发工作一样,对它隐藏的危险毫不察觉,举双手欢迎它来到自己的土地上。
“这就是我们调查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原因,”莫里斯说,“是从三个星期前开始的。”
“那你们发现了什么?”格兰特问。
“了解不多。”莫里斯承认道,“我回旧金山后,我们也许不得不停止调查。而且我觉得,我在这里的调查工作也快被停止了。”他伸手拿起公事包,“对了,‘幼年超空间’是什么意思?”
“那只是我报告中的一个奇特的标题。”格兰特回答说,“‘超空间’是个术语,意思是多维空间——就像是三度空间。如果你掌握一种动物的所有行为——它的饮食、活动和睡眠,你就能在超空间内设计这种动物。有一些古生物学家把一种动物的行为称作一种生态超空间中的现象。‘幼年超空间’就是指幼龙的行为——如果你希望尽可能故弄玄虚的话。”
活动房屋的另一头,电话响了。爱丽拿起电话,她说:“他现在正在会客,待会儿回电可以吗?”
莫里斯“啪”的一声关上公事包,站了起来。“谢谢你的协助和啤酒。”他说。
格兰特和莫里斯一起穿过活动房屋来到另一头的门口。莫里斯说:“哈蒙德是否向你要现场的实物?骨头、蛋或是其他这类的东西。”
“没有。”格兰特回答。
“爱丽博士提到你在这里做一些遗传学方面的工作……”
“哦,不完全如此,”格兰特说,“当我们拿走破碎的或其他因某种原因不适宜在博物馆保存的化石时,我们就把这些骨头送往一家实验室,在那里把它们磨成粉,并设法替我们提取蛋白质。然后再对这些蛋白质进行鉴定,并把报告送回我们这里。”
“是哪一家实验室?”莫里斯问。
“盐湖城的医学生物服务中心。”
“你们是怎么选中他们的?”
“通过招标竞争。”
“那家实验室与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没有关系吧?”莫里斯问。
“据我所知,没有关系。”格兰特回答说。
他们来到活动房屋的门口。格兰特把门打开,感到一股热浪从外面涌入。莫里斯停下脚步,戴上太阳眼镜。
“最后还有一件事,”莫里斯说,“假设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并不是真的要布置一个博物馆展览,他们是否还可以利用你的报告所提供的讯息做其他事情?”
格兰特笑了:“当然可以。他们可以饲养鸭嘴龙幼龙。”
莫里斯也笑了:“鸭嘴龙幼龙,那倒挺值得一看的。它们有多大?”
“大约有这么大。”格兰特边说边伸出双手,两手相距6英寸的距离,“像松鼠那样大小。”
“它们完全长大要多长的时间?”
“三年?”格兰特说,“差不多三年。”
莫里斯伸出手来:“好吧,再次感谢你的帮助。”
“开车回去时放轻松点。”格兰特说。当莫里斯回头向自己的轿车走去时,格兰特注视了一会儿,然后便关上活动房屋的门。
格兰特问:“你有什么看法?”
爱丽耸耸肩:“天真可笑。”
“你喜欢约翰?哈蒙德是头号坏蛋的这个部分·”格兰特笑着问,“约翰·哈蒙德几乎像迪士尼一样十恶不赦呢。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哦,”爱丽回答说,“是一个叫爱丽丝·丽雯的女士。她在哥伦比亚医学中心工作。你认识她吗?”
格兰特摇摇头:“不认识。”
“唔,说是关于鉴定某个残存物体的事。她希望你立即回她电话。”
爱丽·萨特勒把一绺金发梳往脑后,然后全神贯注地看着醋酸池。那一排池子共有6个,其浓度分别从5%到30%。她得一刻不停地注视着较浓的溶液,因为它们会剥离石灰质,并开始侵蚀骨头,而幼龙的骨头是那么容易受损。这些骨头在8000万年后仍然得以保存,真令她感到惊讶。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格兰特在打电话:“丽雯小姐吗?我是格兰特。是关于……不,我确实没有时间,很抱歉……唔,我愿意看一下,不过我完全可以保证,这是一只皇冠鬣蜥。但是……是的,你可以这样做。好吧,现在就送来。”格兰特挂上电话,摇摇头,“这些人啊。”
爱丽问:“怎么回事?”
“有一种蜥蜴,她想鉴定一下。”格兰特回答说,“她马上把X光片传真过来。”当传真件从机器中出来时,他向传真机走去,在一旁等着。“刚好我有个新发现要给你看,好东西哦。”
“是吗?”
格兰特点点头:“就在那个年轻人来这里之前发现的,在南面山上,第四层位,是幼年的迅猛龙,有腭骨和完整的齿列,因此它的类别可确认无疑。而且这个地点看来无人打扰过,我们甚至可以得到完整的骨骼。”
“这简直太棒了。”爱丽说,“几岁?”
“很小,”格兰特回答说,“两个月,顶多四个月。”
“确定是迅猛龙吗?”
“确定。”格兰特说,“或许我们终于走运了。”
过去两年里,考察组在斯内克沃特只发掘出鸭嘴龙。他们已经有证据证明这里曾居住过大量的草食性恐龙,像后来的水牛一样漫游着。
但是他们渐渐产生了一个疑问:那些肉食性恐龙在哪里?
当然,他们原先就预料肉食性恐龙十分稀少。一些针对非洲和印度森林公园中的食肉兽和猛兽的研究表明,食肉动物与食草动物的比率大致上是1:400。这意味着10000只鸭嘴龙只能供给25只霸王龙。所以他们想,发现大型食肉恐龙的遗骸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那些较小的食肉恐龙又在哪里呢?斯内克沃特有十多个恐龙巢穴地,而且在某些地区,地面散布了许多恐龙蛋的蛋壳,而这些恐龙之中,有些小恐龙就会吃蛋,像快捷龙、食蛋龙、迅猛龙和颈龙这类动物,都是3到5英尺高的食肉兽,它们照理应该会在这里被大量发现才对。
然而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找到任何这类的骨骸。
或许,迅猛龙骨骼的发现意味着他们确实时来运转了。一只幼龙!爱丽知道,格兰特的梦想之一就是研究食肉恐龙喂养幼龙的行为,因为他已经研究过食草恐龙的喂养行为。也许,这是完成梦想的一步。
“你一定很兴奋吧!”爱丽说。
格兰特没有回答。
“我说,你一定很兴奋。”爱丽重复了一遍。
“老天!”格兰特说。他呆呆地看着那份传真。
爱丽从格兰特身后看到那张X光图,缓缓地往外吐气:“你认为这是……”
“是,”格兰特回答说,“可能是一只美颌龙,它的骨骼那么轻。”
“但是这确实不是蜥蜴。”她说。
“是的,”格兰特说,“这不是蜥蜴。三趾蜥蜴在地球上销声匿迹已经两亿年了。”
爱丽起先以为她看到的是一件骗人的玩意儿——一件别出心裁、制作精巧的东西,但仍旧是骗人的玩意儿。每个生物学家都知道,这种欺骗的威胁无所不在。最著名的骗局就是皮尔当人,持续40年没有被人察觉,其制作者至今仍无人知晓。近些时候,那位著名的天文学家弗雷德·霍伊尔宣称,大英博物馆里那只翼龙的化石是冒牌货(后来证明它是真的)。
  一个骗局取得成功的关键在于它向科学家提供了期待已久的东西。而且,在爱丽眼里,这只蜥蜴X光片中的图像完全正确。这只蜥蜴的三趾结构匀称,中间的爪子最小。第四、五两趾的残骨在上面靠近关节部位。胫骨很结实,比股骨长得多。髋部的髋臼很完整,尾部显示出45块椎骨。这是一只未成年的始秀颚龙。
“这张X光片是否有伪造的可能?”
“我不知道,”格兰特说,“但是伪造X光片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始秀颚龙是一种鲜为人知的动物。即使是熟悉恐龙的人也从未听说过。”
爱丽读着那字条:“‘7月16日在卡沃布兰科发现的物种……显然吼猴正在吃这只动物,这是由残骸还原成的模拟全图。’哦……字条上还说,这种蜥蜴攻击过一个小女孩。”
“我对此表示怀疑,”格兰特说,“不过或许是真的。始秀颚龙那么小,那么轻,我们推测这一定是食腐动物,只食用动物的尸体。而且你可以断定它的尺寸。”他迅速地测量了一下,“到髋部大约20厘米,也就是说,整只动物大约高一英尺,和一只鸡差不多大。看起来一个小孩子都会使它害怕,它也许会咬婴儿,但不会咬走路的小孩。”
爱丽对着这张X光片皱起眉头。“你认为这有可能是合理的再发现吗?”她问,“就像腔棘鱼一样?”
“也许是这样。”格兰特说。腔棘鱼是一种5英尺长的鱼,人们以为这种鱼在6500万年前已经绝种,但1938年时,人们又从大海里捞到这种鱼。不过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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