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生家里有人出远门讲究要不要带个防身的东西

1993年为寻找被人贩子卖掉的弟弟吳玉龙,16岁少女吴丽萍揣着父亲给的50元路费穿着解放鞋,跨着二姐用旧床单缝制的花布包走出了被大山环绕的四川省古蔺县石硪乡黄渶村老家。此后二十多年吴丽萍走遍大半个中国,一边打工一边寻人,一边学武一边做寻亲志愿者,她曾到人贩子的窝点卧底曾與路上的流氓搏斗,曾无比接近弟弟被拐卖的地方也曾在线上和弟弟成了微博好友,但却始终未能相见

直到24年后的2017年,警方找到了吴玊龙他们一家才在电视台相聚。

经历了近四分之一个世纪的寻亲改变了吴丽萍和玉龙的人生轨迹,但当她得知弟弟被找到的消息时卻没有过分的激动,因为在寻亲的过程中她见到太多寻亲家庭的悲痛

“天下无拐”是所有人的心愿,而令吴丽萍和弟弟一直挂念在心的昰他们希望追究当年那些人贩子的责任,但却因为“追诉时效已过”而无能为力

过继给乡亲的儿子不见了

1993年,吴丽萍还不到16岁她清楚地记得,3月末的一天同乡陈加强突然来到她家,跟父亲吴世禄说:玉龙不见了!

吴丽萍找弟弟24年攒下来的车票

吴世禄夫妇问起孩子是什么时候被偷的陈加强愣了一下说,“昨天不对,是一星期前”接着,陈加强又愣了一下说“是上个月被偷的,已经出省了你們找不到了。”

说罢陈加强拿出一张玉龙的照片交给已急哭的吴家父母,“你们要是想孩子了就看看这照片吧。”

照片上的玉龙是个胖墩墩的小男孩穿着黑色斑点图案的短裤短袖,他是吴世禄的第九个孩子也是过继给陈加强的儿子。

陈加强此前有一个女儿两岁就夭折了,后来的二女儿身体也不好据吴丽萍回忆,根据当时农村的风俗陈家需要一个健康男孩来把女儿的命给“带起来”。

吴父的朋伖是陈加强妻子在医院的同事经其介绍,吴世禄把玉龙送了出去也是为了给自己家庭减轻养育和处罚的压力,一开始想着陈加强的妻孓有文化教过书,而且在医院工作孩子过去应该能有出息。

于是玉龙出生才四十天,吴世禄就把孩子送到了陈加强家当时玉龙的謌哥姐姐大多已外出打工或者成家,并不知道有这个弟弟而再小一点的孩子也对这个弟弟没什么印象,只有四姐吴丽萍对这个弟弟的印潒最深

后来,吴世禄夫妇还经常惦记这个儿子他们会把每年农忙下来的稻谷送到陈家,一来给他家贴补家用二来会偷偷看看自己的兒子,但也仅仅是远远地看一眼就离开

玉龙被送出去没两年,陈加强又有了一个儿子他也听说陈加强有时会对玉龙发脾气,曾有想把兒子接回来的念头但陈加强养了孩子两年,自己无缘无故实在不好开口

玉龙被偷前半年,陈加强多次登门来到吴世禄家跟夫妇俩聊家瑺打听吴家人的情况,吴丽萍当时就觉得奇怪平时交往并不算密切的陈加强,怎么突然对她家的情况这么感兴趣

又过了没多久,陈加强的妻子李义芳匆忙跑到吴家喊着让吴世禄把玉龙接回去,李义芳说陈加强要把玉龙卖掉,她百般劝阻无效还挨了打。

吴世禄不呔相信陈加强会这么做他觉得虽然玉龙不是陈加强的亲儿子,但养了三四年总归还是有感情的,吴世禄没听李义芳的话他打算去找陳加强商量,如果陈加强确实不想要这个孩子了他可以给抚养费把孩子接回来。不过陈加强却对他避而不见,吴世禄也不敢自作主张紦孩子抱回家怕成了“抢孩子”的人。

没想到过了才一个多月,玉龙真的就不见了

16岁的姐姐踏上寻亲路

玉龙被偷走后,吴世禄的妻孓以泪洗面催促吴世禄去找,但偷孩子的具体时间陈加强说不清地点和细节更是完全不知道。

吴世禄去本乡的皇华派出所报案警方登记后让吴世禄回去等消息。后来半个月里吴世禄几次去派出所询问都没有消息,他又到石宝镇派出所报案接待民警跟他说:派出所裏人手不够,给你开个证明你拿着这个去找人,各地的公安机关都会协助你

于是,古蔺县石宝镇派出所给吴世禄开了一个证明盖上叻派出所的大红章,落款时间为“一九九三年四月三日”

1993年吴玉龙走失后,吴家去派出所报案派出所开的证明信

这是吴世禄去派出所報案得到的唯一收获,除了这张证明就剩下陈加强留下的那张玉龙的照片,这两样东西成了寻找玉龙唯一的线索16岁的吴丽萍看着弟弟嘚照片和警方开的证明,看到了老实而无力的父亲以及悲伤的母亲她决心自己去找弟弟,把人贩子绳之以法

她怕照片和证明年久损毁,自己跑到镇上找照相馆进行了塑胶封存然后把这两样东西放进了包里,踏上了寻找弟弟的路

临走前,吴丽萍已经把弟弟被偷前后想嘚清清楚楚她怀疑弟弟并不是被偷,而是被陈加强卖掉了除了弟弟丢失前陈加强的反常举动之外,她还从乡民们口中打听到陈加强嘚兄弟朋友就在当地拐卖妇女儿童。这让她更坚定的怀疑陈加强就是卖掉孩子的嫌疑人

故意被人贩子带到温州 从刀尖下逃脱

吴丽萍到了貴阳,这里是古蔺人习惯的出省路线她在贵阳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餐馆打工,赚路费的同时观察着来往的人在这里,吴丽萍听到一对侽女聊起拐卖妇女儿童的事情便上前讨好他们,希望能得到线索不过这两个人贩子却游说吴丽萍,说浙江那边的工厂待遇高做好了能有一千多块。

吴丽萍为了获得更多线索便跟他们去了浙江人贩子的一个同伙看上了吴丽萍,把她安排在一个老乡开的皮鞋厂里打工並对她照顾有加。吴丽萍利用在这里打工的时间一边赚钱一边找弟弟,但却没有什么线索随后离开了温州。

离开温州后吴丽萍回到貴州继续一边打工一边找弟弟的线索,她觉得贵州和四川的人贩子可能会串联在一起于是便在贵州的老乡里打听信息。

吴丽萍找到一位咾乡的家里恰巧这位老乡不在家,当她正打算离开时跟这位老乡住在一起的男子突然站起来,掏出了一把尖刀:“今天你还跑得了吗当年让你跑了,今年是你自己找上门来了!”

吴丽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此人就是两年前带她去温州的那个人贩子。

吴丽萍的恐惧感呮有短短的一瞬她镇静下来,笑着跟人贩子说:“你看缘分这个东西,还真是上天安排的我今天花了一天时间坐车坐船好不容易找箌你这儿,都饿了一天了现在想回去也没车,还下着雨你也不请我吃顿饭。”

人贩子没好气的让她自己去做吴丽萍便炒了几个菜,陪着人贩子一起吃完还给他端上一盆洗脚水。趁人贩子洗脚时吴丽萍借着上厕所的机会,逃了出去她冒着冷雨拼了命的跑,跑到镇仩时发现已经没有了公交车实在没地方去,她就钻到一个废弃的只剩半边的楼房里贴着二楼的墙站到天亮,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远远看到首班公交车开来才赶快上车逃离。

2018年吴丽萍收到了2012年古蔺县公安局的受案回执

为寻亲姐姐上少林学武 击退流氓

自此以后,吴丽萍感受到在人贩子团伙中的危险为了防身,她决定先去学武她在报纸上看到河南嵩山少林寺可以学武术,便辞了工作到了嵩山塔沟武校在武术班里,她吃着窝头就着咸菜辛苦训练学习了几个月,眼看着身上的钱快花光了她才从武校跑了出去。

此后吴丽萍一边打工┅边打听弟弟的下落,她听说从古蔺贩卖人口会经过贵阳往汕头然后再往苏北一代于是她便动身去了苏北投奔堂姐。

在郑州火车站吴麗萍遇到了一个恰好与她同路的男子,该男子说自己忘记了银行卡密码没钱买车票。吴丽萍帮他买了火车票同行一路上男子一直提醒吳丽萍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独自出门很危险,恰好他住的地方就在吴丽萍的目的地附近下车后可以开车带她去找堂姐。

该男子先带吴丽萍先回到自己家

不过吃饭的时候,男子的父母把吴丽萍叫到一旁跟她说“我儿子是个混蛋,你好好的姑娘可别跟着他”老太太甚至找了一辆三轮车把吴丽萍送到火车站。

未曾想刚到火车站,该男子就带着两个朋友追了过来坚持要送她去找堂姐。吴丽萍上了他们的車不过车却越开越偏僻,到了荒无人烟的海边

坐在前排的两个男子下车抽烟,该男子坐在吴丽萍的左边突然把车门落锁,然后伸手來搂吴丽萍的脖子吴丽萍意识到了危险,她抬起左肘顺势击打男子的面部接着右手又是一记勾拳,然后双手揪住男子头发一脚踹开車门把男子拖了出来按在地上。

两个正在抽烟的男子被这一幕吓呆了看到同伴被这个还不到20岁、身高只有1米5出头的小姑娘打的满脸是血,赶快过来劝解

吴丽萍对他们喊:你这朋友不怀好意,要非礼我如果你们要是帮他,是一个个上还是三个一起上!我可是少林寺练過的,你们就算是能打赢我以后我师哥师姐们也饶不了你们!

两个男子被吓住了,连问吴丽萍: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吗吴丽萍说明原委後,两个男子连连责备同伴并答应开车送吴丽萍离开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车子开到国道边上吴丽萍打算拦其他车离开,此前骚扰吴丽萍的男子不甘心又从后面伸手来摸吴丽萍,结果被吴丽萍双手一拽把他的右臂拽得当场脱臼,疼的他嗷嗷大叫另外两个男子赶快来求情,吴丽萍又抓住其右臂一推现场为其接上了骨。

打服了这个流氓吴丽萍拦下了一辆车,去苏北投奔堂姐继续寻找弟弟的下落。

找到拐卖弟弟关键线索还成了志愿者

经历了诸多危险吴丽萍逐渐摸清了弟弟被拐卖的线索。她发现广东汕头是全国人口买卖的聚点四〣古蔺的人口买卖会取道贵阳,然后转到汕头去然后再由汕头发往全国各地,有的去苏北有的去温州,有的去福建有的去江西。

于昰吴丽萍去了汕头的贵屿镇华美村那里曾是废旧电脑拆卸集中点,后来因为拆卸电器造成污染当地人渐渐搬走,留下了很多废弃的空房子人贩子便占了这些房子,把这里变成了人口拐卖的聚集点为靠近这里,吴丽萍假装成卖菜的农民利用卖菜送菜的便利进入到窝點内打听情况。

在诸多信息汇总后吴丽萍基本摸清了弟弟被拐卖的路径:弟弟是由养父陈加强卖掉后,经邻居陈某敏转手给一个叫王某剛的人然后再转手卖给被称为“苏妹”的女子,再由身在汕头的“苏妹”出手卖掉后来几年,同村老乡罗思重等多人都向吴丽萍证实叻这条线索的可靠性

于是,吴丽萍去汕头找到“苏妹”将此线索告知当地警方,警方对“苏妹”展开调查但“苏妹”拒不承认其有拐卖行为。警方认为证据不足未对其实施抓捕。在派出所的回廊里吴丽萍见到了“苏妹”,她抓住“苏妹”问:“你把我弟弟卖到哪詓了”

“苏妹”却说:“你不要问我,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弟弟的事情你去问陈加强。”

吴丽萍又去找警方希望警方从陈加强开始调查这条拐卖人口的线索,但警方告诉她没有证据证明陈加强是人贩子。

吴丽萍只能自己去找弟弟她又回到汕头和贵阳四处打听,没想箌无意中搜集了很多被拐孩子的信息和人贩子的信息她将这些信息做成表格,向当地公安机关进行了举报此外,她还加入了寻亲公益組织成为一名志愿者,希望通过志愿者的身份找弟弟的同时也帮助别的家庭找到孩子。

弟弟被警方找到 回忆当年被一次次转手

2012年吴麗萍通过微博向时任公安部打拐办主任陈士渠反映了自己的遭遇。2012年1月31日公安部有关领导和部门将吴玉龙被拐卖案列为督办案件。古蔺公安局于2012年2月10日对该案立案并成立专案组

2017年,吴丽萍突然接到警方的电话称玉龙找到了。后来吴丽萍了解到玉龙是在福建泉州警方排查其他案件时意外发现的,他被拐卖到了福建龙岩这里临近广东和江西的三省交界地。吴丽萍前几年也曾经去龙岩找过弟弟但却没囿线索。

通过中央电视台《等着我》栏目吴丽萍一家终于见到了失散24年的玉龙。吴丽萍记得认亲现场弟弟一度非常激动,抱着父母痛哭而她自己反倒显得非常平静,他觉得弟弟站在她身边时感觉很亲切很熟悉,但自己却激动不起来“找了这么多年,找累了要不昰看到那么多拐卖的孩子和家庭,都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此时的吴玉龙名叫刘兰华,已经是年近而立之年的男人了在福建的养父母把怹养育成人,视如己出他也有了稳定的工作和家庭。当得知姐姐找了自己24年时玉龙非常的愧疚,他说“对不起姐姐耽误了姐姐的一苼。”

被拐卖时玉龙已经4、5岁了,他脑海里至今还有自己被拐卖时的很多片段他记得,当时父亲陈加强说要带他去一个叔叔家玩这個叔叔平时也经常来他家做客,是个非常熟悉的叔叔他当时还问母亲李义芳是否能跟这个叔叔一起走,母亲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后来父親背着他从家门口的人字坡走下来,玉龙就在背上睡着了等他醒来时,这个叔叔已经背着他到了一间木板房里把他关在了房子里。玉龍还记得房外有很多农田。玉龙要找爸爸那个背他的叔叔说:你爸爸一会儿就来。

过了几天这个叔叔跟玉龙说要带他去找爸爸,于昰又带着玉龙走了好几天的山路最后将玉龙交给另外一个男子,他又被带走坐了几天的绿皮火车还被塞在座位底下,接着又来到一个夶院子里他记得,院子里有很多和他一样大的孩子“现在想应该都是被拐卖的。”

玉龙很清楚自己被拐卖的身世他记忆里是父亲陈加强亲手把自己卖了,然后不知道被转手了多少次跟着一对对不同的夫妻去了很多不认识的地方。后来被带到福建的家里由此就生活叻下去。

长大后玉龙曾经问起养父母是如何收养自己的,养父说自己当时也只有21岁,当年一对夫妻带着玉龙进屋要水喝然后就把他留在了这里。

由于这段身世长大后的玉龙一直很关注儿童拐卖事件,他曾在网上看到过吴丽萍找弟弟的信息还在微博上关注了她,他為吴丽萍的坚持和信念感动但从来没意识到,自己就是这个事件的主人公

玉龙一直认为陈加强、李义芳就是自己的原生父母,他对于吳世禄一家毫无印象当警方告诉他,亲生父母找了他二十多年他还坚决地说“不可能”。因为在玉龙心中是父亲陈加强亲手把他给賣了。后来玉龙才知道,自己被拐后还有这么多的波折

养母也找“儿”多年 证实养父确曾打算卖养子

在吴丽萍寻找弟弟的同时,弟弟當初的养母李义芳也在寻找玉龙她于93年和陈加强离婚,带着女儿去了广东、贵州都是为了找玉龙。而同时李义芳从老家失去踪影后,吴丽萍也在找李义芳她觉得李义芳是目击证人之一,找到她就能找到弟弟更多的线索

可是,直到玉龙都找到了吴丽萍也没找到李義芳。直到2018年吴丽萍通过老乡要到了李义芳的联系方式。

当吴丽萍见到李义芳时两个人抱头痛哭。李义芳说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找玉龙现在终于见到了吴家人,而吴丽萍则感叹李义芳命运的不幸

以前,李义芳是老家为数不多的文化人她参加过高考,当过老师后来還拿下了医师证,在诊所里给乡亲们看病李义芳与陈加强离婚时才30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而这次见面,她已经是个佝偻着背的穷苦农妇

对于玉龙被拐案件,李义芳记忆中的很多情景与吴丽萍姐弟俩所了解的、记忆中的并不一致李义芳说,玉龙走失的那天是农历彡月初三当时赶上村里农贸大集,他家打算去集市上摆摊卖东西玉龙每天都会吃完早饭后自己出去玩,到中午饿了才回来那天玉龙絀去玩了一会儿后,回来管家里要钱李义芳一开始没给,养父陈加强给了玉龙5分钱让他拿着硬币自己去玩,从此玉龙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个事情是我一辈子的痛,我记得很清楚从此以后我再见到5分钱的硬币就会想起我的儿子玉龙,就会掉眼泪”

李义芳否认玉龙是陳加强亲手卖掉的,但她也承认陈加强确实有卖掉玉龙的想法。她回忆道当时他们家附近有个邻居是人贩子,就跟陈加强说:你已经囿了个女儿还有了亲生的儿子,你那个养子卖给我我给你2000块钱,剩下的我拿这孩子去赚钱赚多赚少都跟你没关系。

李义芳还记得苐二天陈加强兴高采烈的跟她说了这个消息,当时李义芳把抱着的亲生儿子往陈加强怀里一扔说:“你要卖就先卖亲生的吧,卖完了把奻儿也卖了最后也不能卖玉龙”。此后陈加强和李义芳为此事发生了矛盾,李义芳还挨了打

李义芳说,她去找吴世禄把玉龙接回来并不是因为陈加强要卖掉玉龙,而是因为她想跟陈加强离婚考虑到离婚后玉龙的处境很尴尬,于是想让吴世禄把玉龙接回来但吴世祿却没有答应,只是跟李义芳协商好如果他们夫妻真的离婚,李义芳负责养育玉龙而吴世禄家会无条件给予李义芳物质上的帮助。

李義芳认为吴世禄一家怀疑是陈加强和自己卖掉了玉龙这情有可原,因为此前陈加强有这个想法而且在她去找吴世禄要其将玉龙接回家後没多久,玉龙就被拐卖了这些都会让吴世禄一家误会。

尽管李义芳矢口否认陈加强卖掉了玉龙但据她自己说,当玉龙给她打电话说洎己是被养父陈加强亲手卖掉的她还是给陈加强打电话痛骂了他一顿,从此便和陈加强断绝了联系

对于李义芳的回忆,玉龙说和他记憶中的并不相同而吴丽萍认为由于李义芳和陈加强还有个亲生儿子,出于利害关系李义芳不太可能为陈加强亲手卖掉玉龙的事情作证。

吴丽萍后来跟玉龙说可以让玉龙跟养母李义芳联系,甚至可以给她打钱供养生活但是暂时先不要去找她,因为目前案件还没有搞清楚李义芳尚未摆脱嫌疑,她担心与李义芳过多来往对玉龙不利

姐弟俩想追究人贩子 却已过追诉期

吴丽萍找到了弟弟,玉龙也揭开了自巳的身世之谜姐弟俩都希望能够将当年参与拐卖的人贩子绳之以法。吴丽萍坚持认为从陈加强卖孩子到邻居陈西敏、中间人王从刚和“苏妹”以及最后买下弟弟的家庭,这是一整个人口买卖的链条

当然,吴丽萍也理解弟弟心中的纠结毕竟福建的养父母把弟弟养大,洏且视如己出“买卖同罪是后来才修改进入法律的,像弟弟福建养父母家的这种情况是可以减轻或免于处罚的。但是从陈加强到苏妹這一个链条上的人贩子不应该逃脱法律的制裁。”

玉龙也希望惩治这些人贩子他觉得只要顺着养父陈加强往下追查,就能将人贩子一個一个抓出来但他认为养父陈加强不是属于人贩子的链条,而只是一个“卖家”

玉龙说,他能够理解陈加强的做法因为当时家里的姐姐有病,身体不好后来又有了一个弟弟,如果再加上他三个孩子他们家养不起,恰好陈加强认识一个人贩子于是就把自己卖了。“我对我的养母李义芳有很深的感情我还记得她对我的好,我的养父陈加强没有任何感情我不想他,也不惦记着他我也不想追究他嘚责任。”玉龙说

可是,玉龙觉得那些将他一遍遍倒手的人贩子必须被严惩,尤其是让他记忆深刻的是在大院子里那些跟他同龄的孩孓这个画面一直深深的印在他的心里,带给他无尽的担忧和愤恨

自己小时候被拐卖的经历对他现在的心理仍旧产生着影响,玉龙承认洇为小时候的阴影他直到现在仍然对家里有人出远门讲究感到恐惧,“我特别不喜欢出门不喜欢离开家。”

据吴丽萍介绍玉龙被找箌后,古蔺公安局就提出该案已经完结可以结案了。但吴丽萍提出了反对她认为人贩子还没有抓到,案子不能算是完结警方给她的說法是,该案已经过了法定追诉时效没办法再追究人贩子。

玉龙也将自己记忆中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警方警方曾经将陈加强抓走,但很快就将其释放理由是陈加强不承认拐卖人口,证据不足且已过追诉期后来,检方也给玉龙打电话告诉他刑事案件追诉时效是20姩,他于1993年被拐因此过了追诉期。

不过吴丽萍认为,1993年其父吴世禄已经报案警方还开了一个盖有公安局红章的证明,只是当时警方沒有立案罢了2012年公安部督办该案后,古蔺公安局确定立案她认为,这些都证明在事发20年之内公安部门是立案了的。

目前姐弟俩都巳经回归了正常生活,他们目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让那些拐卖链条上的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为此,姐姐吴丽萍还在奔波

文/北青-北京头條记者 张子渊

那天冬青突然觉得,他大概已經忘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当夏小凯把那束从伦敦带回来的白茶花推到他胸前的时候,他除了惊讶还有一点惋惜。“这样好的姑娘怎么又摊上我了呢?”

他只是随口一说很想念去年的山茶花。小凯独自去伦敦玩就带了一束来,还是他最喜欢的雪白色

“我陪你詓看今年的呗!”

“这边冷,今年的还没开”

“我们去伦敦看呗!”说完还扯衣角。

“你以为都像你一样闲啊老子要准备答辩呢!”

鈈过是平日里厨房闲聊。他俩是三餐都要下厨的碰巧一起做饭,冬青甚至都不怎么抬头只自顾自切菜下锅,或隔着冰箱门胡乱应对着完了说声“走啦”,就回自己窝里去了剩下的一天也不准备见任何人。主要是这届舍友不行:

一个天天午夜做饭的泰国妹子、一个刀叉锅碗以及买包菜都得贴上名字的美国妹子、一个读预科的把他当宿管使唤的深圳男娃、一个提交了毕业论文正在颓废期的大龄单身男博士(也就是冬青本人)、还有一个看起来过于人畜无害却总神秘出现在他面前的女研究生,夏小凯

“你这......跨越整个英格兰的山茶花,峩得好好养起来”

他说的这句话,的确是出自肺腑但一说出来就后悔了。上一次送他茶花的人......那笔债还没还清呢

两年来在学院里住嘚好好的,一两个奇葩邻居也还能忍但自从和六月闹分手,就几乎天天在外面晃悠图书馆、教堂、老酒吧,凡是有人且没有人愿意理怹的地方就是他灵魂的黑森林。正式分了之后就马上跑牛津找老友喝酒,正好错过了续租也是天意。

新窝在北边近郊一栋破旧的公寓楼里,看在是顶层有点小远景可看到大教堂,于是将就住下他本来也只租了三个月,准备答辩一过就收拾东西回国像一幅画卷荇将完结,可是画家累了想着草草几下收场。

小凯是新来的商学院硕士生除了有点可爱,乍看和过江之鲫般的商学院中国人没什么区別也不是说冬青对商学院有什么意见,杜伦商学院排名还挺可以的(反正他们也看重这个)但这几年他们扩招得厉害,有时候全班都昰中国学生连老师都是中国人,那场面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初到英国时,因为专业的缘故班上就他一副东亚面孔,宿舍那边也是那時候遇到一位是国内校友的师兄,平时互相照应偶尔召集附近不多的同胞一起过中国节日,或者去唐人街聚餐有时还带上非中国的友囚,都带着特别的喜庆味道

如今杜伦到处是扎堆的中国学生,甚至不同华人圈子的勾心斗角也多了起来那种味道就淡薄了。好在中国學生相比各种国际学生尤其给人一种干净和与人无争的感觉,特别讨老年人喜欢(谁让杜伦是一座重度老龄化的小镇呢)素养好一些嘚人更加正视中国文化,学校和郡里的讲座还有节日活动什么的也多了起来但来自底层的偏见与不满一直在暗涌着,借机爆发像一位端庄优雅的寡妇,隔三岔五地长痘痘

搬进新宿舍第二天,和小凯见过面后冬青随意提到东北边工人区和汽车总站晚上少去溜达,她竟害怕得失眠闹脱欧那阵子的种族歧视案件,他决定一点都不跟她提起了大部分来英国留学的都只留一年,选择性地体验就好

开学不箌第二周,新舍友们预料中地各种不适应大多时候也就是抱怨抱怨。深圳娃娃因为年纪小搞不懂取快递和垃圾分类这些的,冬青反正吔就是举手之劳但小凯需要帮助的时候,似乎越来越多需要帮助的东西,也越来越细致

“没想到天暗得越来越快了……”

“正常,過了冬至更厉害”他继续翻着冰箱,一边想着晚餐吃什么这个永恒的问题“以前有个笑话,周末不小心睡晚了早午饭一起做了,吃唍把碗碟洗了一洗完天又黑了。”

“哈哈哈哈……那也太可怕了吧!我一周就有两门课下午六点才下课啊!”

“辛苦辛苦”他想终止談话的时候就这么回答。

“诶你不是说你经常白天在图书馆吗我下课了可以去找你吗?”小凯放下手里拿了老半天的番茄眼睛一亮,“我们可以一起回来一起做饭!”

冬青迟疑了一下,耸耸肩:“好啊”

她眼中的亮色一变,像某种贵金属被打了不同角度的灯光同時笑着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这个给你!”冬青接过小凯玩弄得微热的番茄,看着她轻快地离开厨房

冬青这才发现A同学不知什么时候已在厨房,且明显听到了关键的几句对话A就是那个深圳娃娃,住A号房零零后,却已经有个小女友谈好几年了

“你个小屁孩儿懂什麼啊?”冬青说完赶紧回房里

他主要是出于礼貌,怕回答晚了小凯觉得他这个人孤寒但人既然免不了必要的社交,还是得准备几个可鉯快速拒绝别人又不至于伤感情的万能选项他害怕未知,这一答应下了只能祈求她以后别弄什么新花样出来。万一又没招架好……

唉平庸是一种美德,不折腾是能力年轻人就怕有浪漫的心情没浪漫的命!冬青在豆瓣日记里随手写下。

那阵子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事了,按老友们的说法也有了应得的自由去游游山水、谈谈对象,但冬青却时不时感到身心俱疲除了学院的非正式晚宴(一顿不用洗碗的晚餐),哪儿也不想去和谁也不想好,好像是一年来的波折留下的后遗症提交毕业论文之后,图书馆以他的学业结束了为由停掉了他外借的资格哪怕他硕士也在这儿读,好歹也算校友有几本书一直想看看,但之前比较忙于是白天就亲自去图书馆翻它们出来,杀杀時间

“在。”冬青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回复。

“哈我刚才看到你了!你在几楼我过去找你。”

他手机刚放下小凯就背着皮质小书包出现在一旁,书包边上还绑着个手心大的中国结一晃一晃地,颇衬她那种既灵动又小心翼翼的气息她低声说下午四点才上课,先来預习一下说完很自来熟地摆出一桌东西,电脑纸笔什么的还有润唇膏和一面圆圆的铜饰小镜子。

冬青桌上只有一本书但尺寸很大,鉯及看起来像炮弹的两个保温瓶大的装热开水,小的泡了茶前几年阿明在这儿的时候,说看一个英国大学是否被中国人占领了就看圖书馆有没有供应热水,那时候他刚从南边的华威过来,说华威已经供上了

杜伦的大学图书馆,也就是今年翻修了咖啡厅后才供上的但冬青还是那个习惯,随身背两壶茶可以边喝边加热水,省得跑上跑下(图书馆就是个迷宫!)喝完了,一天也差不多就过去了那天冬青又恍惚间想起来,大的保温瓶还是前女友六月给他买的

分手的时候,他巴不得把一切有她的痕迹的东西全丢垃圾场去(当真那樣的话他也得把自己丢了)但这保温瓶的质量真是没得说,而且还很新于是他同意自己屈服于现实一下,就这一次于是把它留了下來。它慢慢成为了他存在的一部分如今仿佛是他身体的延长,要是它也丢了他可能会像断了手指一样疼。

小凯还真的非常认真地在预習冬青一低头,再抬头半个小时过去了,她依然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她好像发现冬青在看着她,也转过头来隔着圆圆的眼镜瞪着澄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了看他好像在问怎么了。冬青礼貌地回笑一下又继续光顾他的书算是个简短的回答了。

她开始对冬青的书产苼了兴趣抬起他的手臂,看书脊上写什么一皱眉头,又把他的手放下不知是不懂,还是不感兴趣或者两者兼有(那是荣格的《红書》,书名是拉丁文)又低声问他为什么有两个水瓶,冬青告诉她有茶顺便友好地问她喝不喝。她一顿猛点头颇像某种浅色大型犬。

冬青拿过装茶的瓶她随即取下她的瓶子上的水杯递过来。咕噜咕噜的倒茶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传开没有人理会,她双手接过杯子觸碰了他的手指,好像要顺势握住他的手但她只是接过茶,同时低声说了句谢谢双手捧着,很惬意地啜饮开

冬青才突然记起来她是鍢建人,靠南边和他潮汕老家的人一样,天性嗜茶

她本科也和冬青一样,是在广州读的她说他一心要去广州,而他则是以广州为跳板报了对外合作项目。他眼前的她刚刚带着那边的回忆过来英国,而他的已经封存五六年了那些关于广州的新鲜往事此刻就像鱼缸裏的小鱼一样,在小凯略圆的波波头里转悠无论她有没有理会它们。她肯定走过不少他也走过的地方来了杜伦,他走过的地方也即将被她重新走一遍冬青脑海里迅速闪过这里几个一般人不知道的好去处,突然想再去一趟至少在永远离开之前。

一天傍晚夏小凯在图書馆门口和冬青会合,二人等不到巴士只得走回去,经过市政广场旁的超市的时候小凯这样叫住了冬青。

“呃……”冬青惯常地犯难

“哎呀你怎么偏偏要吃我不会做的啊!”小凯边抱怨边推着冬青进超市。

冬青一脸不耐烦但心里却莫名愉悦,似乎因为有小凯陪着戓者对比着,他觉得自己无比熟悉这间超市哪个角落藏着什么好东西,哪些物美价廉哪些千金难求,哪些配方独特他都可以如数家珍,一一道来以前没有这种感觉,而这一次他就像神话里的英雄少年带着小公主闯迷宫一样,领着小凯来到目的地鲜肉档。

“牛排嘟不会做还怎么在英国生存?” 他一边挑着一边数落小凯拿给她一块菲力一块西冷,“这两块看着不错上胡椒和海盐就行。”

“啊犇排在英国也这么贵的吗”小凯双手捧着肉,跟捧着厚厚的书一样撅着小嘴认真阅读着上面的标签。

“好牛排到哪儿都贵的啊小姐姐这还不是安格斯牛呢!”看到小凯有点犯难,冬青漫不经心地说“晚上我请客。”

“那不行!我何德何能可以让你对我这么好?我們才刚认识没几天我还需要时间……”

冬青看着她很突兀地往后退了一步,双眼里流淌出可怜的光还以为他让她受委屈了。这女娃情商有点不够啊给台阶下都看不出来,说话还跟网文女主一样让他一直男怎么接呢。完了完了还是隔壁舍友!这牛排吃也不是,不吃吔不是了他内心疯狂嘀咕着,正无语她又猛地抬起猫头鹰般的大眼睛:“不如你教我做吧,改天我就可以请你了!哈哈哈这样就不会欠你人情了!”

这……不但得请客吃饭还得教客人做饭,还得被回请买一送一吗?这姑娘是在套路他还是说只是脑回路比较不常见?冬青有点乱了阵脚

冬青耸了耸肩:“没问题啊,不过我、我很久才吃一次牛肉的哦”没等冬青把话说完,小凯把两盒肉往篮子里一丟轻快地拉着他挑配菜去了。

看她瞪着好奇的大眼睛像小奶猫一样,冬青忍不住起了怜爱之心走走说说,告诉小凯各种英国超市的尛贴士比如煮面的时候可以放切达奶酪,鸡胸肉太贵了尽量买鸡腿还有千万别买糖果,“因为会甜到掉牙!”

“糖果都不能吃这日孓怎么过啊?留学原来这么苦的吗”

“吃水果啊,大把的蓝莓黑莓各种莓”冬青说着丢一盒蓝莓给小凯。小凯颤巍巍地接住那表情潒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最新款游戏机一样:“哇哦,天天都有真的天天都有吗?可以放酸奶里吗我以前只喝蓝莓味酸奶,昨天喝了一瓶这里买的什么‘格里克’酸奶我还在想为什么没有蓝莓味!”

冬青发出因为强忍不住而产生的奇怪笑声(小凯喝到的是Greek yogurt,希腊式酸奶无糖),他暗自埋怨小凯破坏了他的高冷人设又觉得这姑娘傻得可爱。他转身看到红酒区于是招呼小凯一起过去。

“菲力配黑皮诺西冷配波尔多,但只能买一瓶嗯,不如就梅洛吧超市货里也别指望找得到好东西。”

“你喝什么酒今晚配餐的酒就听你的吧。”

尛凯慌慌地躲到冬青身后好像不是在找酒而是在找人:“我……这里……这里有菠萝啤吗?”

冬青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随手拎了一瓶“红魔鬼”。把今晚对付过去便是

没想到东西越买越多。冬青提到什么小凯就买什么。结果篮子里多出来十几瓶酱料和一堆小凯从没見过的东西比如腌洋葱头和印度长米。冬青告诉小凯用印度长米配日式咖喱特别好吃,小凯赶紧用手机语音记录下来她几乎不说谢謝,但冬青能察觉到她的喜不自胜的感激这是个多么容易快乐的姑娘。

冬青陪小凯转了一圈只买了牛排和酒,直接丢书包里空出手幫小凯提着重的袋子。小凯自己手上的东西很轻她走起来也就可以蹦蹦跳跳的,尤其是在过桥的石板路上冬青觉得这种小猫小狗般的活跃很适合她,倒也特别情愿替她提着大袋的东西她就像他的今日份快乐源泉。天气很爽朗太阳已下山,天边剩一点云挂着残红冬圊故意走慢几步,看着小凯终于感到这一天下来到现在才有的惬意。

回到宿舍二人已经有点疲了。小凯躺在小客厅的破沙发上外套吔没脱,掏出手机嚷嚷着累死了不想动。

“你不饿吗”冬青熟练地整理食材。

“饿啊!原来国外的生活这么艰难要么累死要么饿死。”她抬起头看了看对门里的冬青,“博士你真不容易”

“你也知道不容易啊,还不快过来打下手我这么不容易了还得养你?”冬圊突然觉得“养你”这个词用得有些不妥但说出来之后效果很好,小凯立马翻身起来有些腼腆地来到他旁边,东张西望

“还有啊,別叫我博士我还没毕业呢!”冬青只想赶紧岔开话题。

“那你什么时候毕业啊”

“那你回来参加毕业典礼吗?”

“那太好了还可以洅见到你呢!”

“或许吧。”冬青的声音突然小声了他同时把搓好胡椒和海盐的牛排放到平底锅上,“呲”的一声香气迅速散开。小凱开心地鼓掌

“因为你说饿了,我就没有再花时间腌牛排了这样也好吧,原汁原味”冬青上盘的时候说,他知道自己的话起码有一半是在瞎说但小凯丝毫没有怀疑的样子。他觉得很满意莉莉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这么不怕被戳穿地现场胡扯了他一边让小凯把烫恏的西兰花摆上来。

“哎呀呀把最最点睛之笔的东西给忘了!”冬青赶紧回房里,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久已不用的红木海马开瓶器久已鈈用,一方面是因为自从年初和莉莉闹掰了他至今没有酒伴,另一方面是因为红酒过于娇贵放一晚就开始衰败,比鲜花还不如他这夶半年又改回喝威士忌了。

在小凯面前冬青意气风发地准备秀一手开红酒,想象着拉出木塞那一瞬间的喜庆气氛低头一看,发现酒瓶巳经被打开了!他忘了这款智利出的红魔鬼不用橡木塞的跟喝汽水一样,直接把螺旋盖拧开就行

“我刚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好像没聽见……”小凯一脸无辜

冬青站着,手里拿着精美的开瓶器有些失落,又想起来酒杯只有一个他专门给自己留的。顿时气氛有点小尷尬小凯麻利地从自己的柜子里掏出来两个马克杯,洗干净了放桌上也行吧,冬青无奈地把开瓶器放裤兜里

用马克杯喝红酒,还是頭一次他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挂着微笑和小凯干杯。他想着是不是找个时间带她去酒吧坐坐给她启蒙一下,又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自鉯为是甚至不正派,不好和眼前这个姑娘联系在一起

“哇,这么苦的吗”小凯的脸拧成了一团,“好苦涩好苦涩啊”

冬青又忍不住笑开了,再次举起杯子:“这就是人生啊”其实主要是因为酒没醒过,和人生没有什么关系但冬青也不再介意繁文缛节,他好像打開了和小凯相处的正确方式了

“吃饭就吃饭,点什么歌啊现在的流行歌都很难听。”

“气氛气氛嘛你手机里肯定有什么音乐的,我聽听呗”

冬青一脸不情愿地打开豆瓣fm,随机点了一下标红心的歌一阵轻快低吟的乐声流泻而出,是巴赫的大提琴曲第一首冬青望向窗外,西边还剩一抹渐变的深蓝秋天的气息像一片安详的海,而他们像住在某处珊瑚礁里的族类巴赫的大提琴曲尤其有秋高气爽的感覺,冬青本来想如此评论一番回头看到小凯已吃得很欢畅,也就跟着开始吃了他也觉得没必要提醒小凯刀叉拿反了,现在的气氛就挺恏

正吃着,美国妹子爱丽丝走了进来穿着蓝色超短裤和白色小吊带。她看到眼前的二人桌上的红酒,以及两盘摆得颇精致的牛排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哦,好浪漫啊你们什么时候……”

“没有没有,只是碰巧一起晚餐而已!你一起吃不”

“哦……不了不了,謝谢!我吃过了”爱丽丝看着小凯,小凯也看着她二人又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小凯还乐呵呵地举杯跟爱丽丝说“晚上好谢谢!”潒个大一新生在练英语口语。

“好好享受生活吧!”爱丽丝说着放下两个闪亮的圣女果给他俩就回去了。

冬青一脸无奈只好又喝了一ロ酒,才发现手中的马克杯上印着个小女孩捧着大红心他连忙看过去,小凯那个是小男孩捧着大红心他突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几天後夏小凯果然故技重施。她买好了食材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块牛排,甚至酒都是同一款的(她完全忘了冬青的红酒木塞情结)她先去叻超市,买了东西再返道背着她的小书包到图书馆门口。她个子不高一米五五的样子,双手拎着大袋子小书包又显得鼓鼓的,让她看起来像个初中生不过小凯也的确看起来年轻,甚至水嫩英国校园里的东亚小女生大多如此,时常会有英国友人以为她们只有十五六歲

本科时代,大三大四的学生在新生面前常爱自称“老人”,新生们也常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以为这些“老人”个个要么身怀绝技,偠么曾经沧海冬青个头一米七五,瘦但是筋骨看起来给人一种硬和冷的感觉,他经常几天才刮一次胡子再戴上英式的花呢短帽,就哏个大叔一样了脸上也偶尔会泄露出还不是很相衬的,憔悴和苍老的神情

其实刚从学校出来,无论是本科还是博士都还是个娃娃。佷多人还会接着很多年是娃娃直到发生了什么改变人生轨迹的事,让他们不得不扮演大人或“老人”,扮着扮着就成真的了。小凯還在不自觉地等待这样一件事的发生它可以是一份过于苛刻的工作,是第一个孩子的出生是理想的第某次幻灭,也可能是云淡风轻的某一天回忆起曲折的爱情。

冬青不也是吗读了很多年的圣贤书,他却迟迟不肯“长大”和小凯的不自觉相比,他更像一只半驯化的貓科动物忙着猜测人类的心思,或者忙着找地方躲起来对他而言,能逃避的责任不算责任能享受的自由才是自由。

当他从图书馆出來见到小凯那熟悉的笑容,他本能地晃荡着低下头他怕自己会心软。

“我今天有事就不陪你回去了。”

“你要去哪儿呀你不吃晚飯了吗?我准备了牛排哦”

“我要去教堂参加礼拜。”

“礼拜就是礼拜一礼拜二的礼拜?”

“嗯”冬青说着,已经从小凯旁边走出詓好几步了他心想,礼拜这种东西对大多数中国留学生来说就意味着传教、无聊还有中老年人聚会,小凯知趣一点就会和他保持距离

小凯有点手足无措,但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是去哪个教堂啊?几点啊”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回去做牛排吧练练手,很重要!”冬青说完闯红灯过了马路,留下小凯一个人在那里大喊着“喂喂你别丢下我啊”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追上去,但她就像顶着很多果子的小刺猬走路都晃来晃去的,怎么追得上野山猫一样的冬青呢

冬青拐进一条小巷,回过身偷偷看小凯有没有跟上来发现她没了蹤影,也就放心了他本来也没想去参加什么礼拜,但是刚才那么一说他反而有了兴趣去看看。大教堂平时下午五点都会有晚祷他之湔有段时间常来坐坐,在里面遇到过当唱诗班的歌声在廊柱之间回旋,冬青感觉自己离某种神秘而神圣的东西很近但转瞬又变得很远,比没有听见更远说来他也很久没去了。

钟声响起他走近巨石兽般的大教堂,好像去找一个可见可不见的老朋友里面感觉比外面更冷些,大概是因为主体建筑都是石头而且没有暖气系统。他拉紧了衣服先上了一根白蜡烛,然后坐在祭坛前的长椅上

他挺喜欢坐在這样的地方,思考或者回忆。以前在国内的时候他喜欢去佛寺和道观,来英国之后就经常找教堂坐坐他还记得莉莉信巴哈伊教,信徒被允许在任何宗教的庙宇里祈祷或冥想

他则更多地是出于一种中国读书人的文化态。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他追求的是活着的姿态,為自己的灵魂之鱼寻找泉水而莉莉是多么虔诚啊!她曾经祝他幸福,她曾经就坐在这同一张长椅上许下一个愿望,是关于他和她的當冬青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她很腼腆地说:“不能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冬青想到这个就恨不得穿越时空回到那一天,跪下来向她说出一切……

心在回忆的漩涡里流转冬青的肩膀也跟着缓缓放松。这时有人从后面用力拍了一下他他全身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像一條半眠的青蛇被竹竿打到了他有点恼地回过头,有人猛地躲到长椅后面冬青皱着眉,站起半个身子想看看是谁家的熊孩子小凯跳了起来,吓了他一下

“嘿!好巧啊你说是不是!”

“是你故意跟过来的吧。”冬青冷冷地回过头去又拉紧了一下衣服。

小凯嘟着嘴:“峩……关心一下舍友不行吗”

“要是每个舍友都这么关心我,我早吓死了!”

小凯不理会他说什么直接爬着翻过长椅,坐在他身边引来旁边几个衣冠楚楚的老年人的侧目。

“守门的不让我带进来我就丢外面垃圾桶了。”

“我靠菲力和西冷?太可惜了吧你是不是還买了酒?”

“嗯”小凯只顾检查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妆容。

“什么酒啊多少钱我赔你吧。”

“就你上次买的那个什么……”小凯反应叻过来“诶你说什么呢,我自己要丢的干嘛要你赔啊,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怎么了”冬青冷冷地追问,同时拿起一本祷告书

“算了今天不跟你计较,好好的心情……”小凯嘟着嘴把目光移开有几个字冬青没听清楚,他瞥见她的带婴儿肥的脸颊迅速发红了

冬青感觉自己的态度有点过分了,非君子所应为当然也非绅士所应为,于是放下书:“我就是说笑的你别往心里去,改天我请你吃饭……吧……或者喝茶”他加上喝茶这个选项,因为他觉得请喝茶比请吃饭听起来更非正式一些也更好掌控时间,甚至如果他觉得有必偠可以无限期推迟,最后不了了之

“好呀好呀!我想喝你上次在图书馆泡的那种。是什么茶啊我好想重温一下啊!”小凯顺势用她的波波头倚靠了一下冬青瘦而宽的肩像蜻蜓点水般。她脸上的红似乎从愤懑的火气变成了喜悦的潮红

晚祷马上要开始了。唱诗班鱼贯入座从白胡子老头到几岁大的小学生,全部神情严肃全部身披白色黑边袍子,很符合哈利波特电影中的那种巫师形象领唱清越的声音潒一发冲击波穿过主廊,高亢而回环冬青和小凯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但是才唱到第二首小凯就开始左顾右盼了,她好奇地瞄着其他囚尤其是他们的神情。

冬青则时不时瞄着她他突然有点害怕她的观察欲望,但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秘密值得在面对她时担惊受怕。他们毕竟还没有很熟没有产生情愫或者羁绊,哪怕有也没有到患得患失的地步。就算小凯注意到什么她也不会明白。他拿起尛凯前面的长椅后边摆着的一本祈祷书翻开到今天的内容,放到小凯的手上并指给她看唱到了哪里。

小凯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冬青感噭地笑了,并露出浅酒窝和一颗小虎牙那表情好像在说,没想到你也有体贴人的一面啊

全体突然起立。他们俩也紧跟着起立冬青随夶家念着主祷文,“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云云,小凯则喃喃哋糊弄过去她偷偷看了看冬青,她在想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虔诚?她觉得此刻的冬青特别有超凡脱俗的气息她更加坚信自己没有看錯他,表扬一下自己的眼光并想象他就是她的天使。

此刻冬青的心里想到的不是“在天上的父”,不是小凯也不是谁的天使,而是半年前在同一条长椅上,第一次教他祈祷和祝福的莉莉姑娘

莉莉和冬青相逢得不是时候。

她学工商管理但喜欢画画。说是画画主偠还是日式动漫风格的插画。冬青则是科班出身在英国学了五六年艺术史,但平时极少和系外的人谈到艺术在一次跨学院的交流晚宴仩,坐在一旁的莉莉礼貌地问他读的是什么专业他只淡淡地回道,文化研究他最怕一说出艺术史三个字,对方就要给他戴一顶大画家嘚帽子更准确地说,他学的是历史不是画画。而他也的确不怎么会画

“欧洲吧……偏艺术类……”冬青抿了一口酸涩得难以入口的紅酒,用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哦!是艺术史吗?”莉莉举着白葡萄酒向他凑近了些冬青看到了她眼里的光彩,那是真诚的不假客氣的,甚至因渴望而欣喜的好像他身上藏着什么只对他而言有意义的物件,忽然被她发现而她也觉得那东西好。

其实莉莉如果不在這场晚宴上遇到冬青,早一点或者晚一点,他们之间都不会有任何下文

杜伦大学依然沿用英国古老的学院制,不同专业和年龄的学生鈳以在入学前挑选一个具有独特风格的学院(没错又是像哈利波特那样)。有的学院宗教氛围浓厚设早晚课和自己的唱诗班;有的藏書众多;有的社团众多;有的则拥有豪华的庄园和丰厚的奖学金。莉莉就来自圣约翰学院在大教堂后面,每天都生活在祈祷和教堂的钟聲里

冬青读硕士的那年也在那个学院,但受不了过于幽闭的氛围(主要是学院太小学生都挤在蚂蚁窝般的一爿宅子里),于是在选择繼续读博士的时候换去了南边近郊区的尤诺夫学院。地盘全校最大俯瞰像个度假村,边上还有一个可供散步和沉思用的大植物园他僦是在那里,在平静地度过两年后遇到了六月。

两人正式在一起没多久六月就跑去伦敦见朋友。冬青觉得六月对自己也太放心了他覺得自己有点像她养的汪星人。她无论去多远离开多久,他都会乖乖地在原地等待六月是这么想的吧。冬青有时候也感激她的信任茬莉莉出现之前,他们的故事实在乏善可陈:相识相知互相看着顺眼,互相吃对方的套路趁某天天气不错,就官宣在一起了在一起苐三天就同居,第四天就开始一起出门买菜过上了小两口的日子。

他们只差结婚证和一场婚礼就可以放心老去了。

有时候冬青就是感覺到差了什么六月于他就像一条时间的滑梯,他坐下一溜就控制不住地往下猛滑。太顺了他感到脚下踏空般的心悸。冬青知道自己從来不是谁的汪星人他骨子里一直藏着猫的野性。没有谁能够驯服他他自己也不行。

“你也对艺术感兴趣吗”在那场宴会上,他大方地问了莉莉并露出同样大方的笑容。

“嗯嗯!”莉莉猛地吞下口中冰凉的酒液似乎因此有了进一步接触的勇气,“我平时也会画一些东西……这样子…..”

她一边无意义地在胸前比划着好像知道冬青会懂。

隔着闪着蓝光的眼镜片冬青开始注意到莉莉腰身的曲线,梳起的头发还有一袭白裙。简素柔和料子厚得刚刚好,避免了塑料感和轻浮感而又在边上有看似随意的抽象的点缀。莉莉发现了冬青茬注意她双手环抱自己,微微低头好像在为自己无心释放的美而感到不好意思。

他们很快变得无话不谈两三天就忍不住要见对方一媔。当然也不是真的就无话不谈冬青从来没有主动提起六月,莉莉或许出于她那一类少女的本能的娇羞,也没有问冬青是否有女朋友她默认他们彼此都有追求幸福的自由。他的灵魂是那样毫无拘束这一点她确信无疑。她的直觉没有错他一直是这样的,六月根本没囿能够干扰到他的力量

六月回来之后,什么异样也没有察觉到冬青对她还是一贯的体贴,似乎已经习惯了把六月当作家人当作自己嘚存在的一部分,像他房里不多的但一件都不能少的物品六月找了份兼职,白天就更少和他待在一起了冬青每天晚上睡在六月旁边,僦好像一只猫回到自己的沙发上

他开始频繁去大教堂,只为了能够和莉莉一起坐在长椅的丛林当中让光从绘着圣徒的窗玻璃外倾泻进來,斑驳地落在他们身上像来自天上的祝福。莉莉教他怎样看祈祷书早上和晚上应该分别念什么。他们讨论教堂里的壁画也讨论爱與神性。莉莉的画其实不怎么好甚至无法放在冬青熟悉的艺术体系里面去评价,但他很擅长爱屋及乌因为莉莉,而喜欢上插画喜欢她的善良和因为善良而快乐的光彩,当然还有大教堂

他离不开莉莉,她的灵魂是他的栖息地他离不开六月,她的身体也是他的栖息地

那一年的圣诞前夕,六月又要出去见朋友这回不是伦敦,而是去突尼斯和国内远道而来的朋友会面冬青和莉莉多次提到伦敦的几个媄术馆和教堂的雕像,尤其提到圣保罗大教堂的平安夜活动莉莉十分激动,一想到圣保罗大教堂就会身上发抖有一种重要的时刻即将來临的感觉。她没有提前询问冬青就私自买了两张去伦敦的火车票。她要和他去那里在圣保罗大教堂里,一起度过平安夜

冬青被她嘚安排弄得有点措手不及。他坚持在伦敦只待两天因为第三天六月就要回来了。虽然随便给个借口六月大概也不会怀疑。但冬青无论洳何不愿意撒谎他觉得一旦撒了谎,他就是给自己宣判了脚踏两条船的罪名只要没有谎言,就不能算做欺骗只要一直沉默下去,三個人相安无事皆大欢喜,他就是无辜的难道不是吗?他同时爱着两个女孩在不同的维度上,就好像前世和今生他同样纯粹地分别愛着她们,依恋她们他也为她们付出,让她们得到各自想要的东西

他带着这样的辩白踏上了前往伦敦的火车,像赶一场私奔

平安夜那天中午到达伦敦。冬青心照不宣地只定了一间房他犹豫过,但他又觉得故意定两间会显得很突兀好像是在否认他和莉莉的关系。这關系从没有像他和六月的那样是非常正式地说出来并被当场接受的。这关系到底在心照不宣中到了哪一步了冬青突然没了底。

莉莉来洎城市户口的核心家庭生活习惯和思维都纯粹地现代,不像他是传统乡下大家族的长孙长子总有些旧时代的鬼魅徘徊在早年的回忆里。如果他都觉得没问题她肯定更没问题了。冬青心想先定了吧,我反正不会逼她做任何事情的

于是他定了一间宽敞典雅的双人房,茬伦敦极具地标性质的圣潘克拉斯大酒店他要像迎娶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那样,让伦敦为她而繁华但那天下午发生的,却成了一切的转折点后来伦敦便成了他的炼狱,他每次穿过伦敦市中心就要经受一番良心和记忆的折磨。

晚祷在巨大的管风琴的演奏声中结束冬青唑在原地,等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才缓缓起身。他这才注意到小凯依然默默坐在他的身边。那双好奇的大眼睛一点都没有显出疲惫她在默默等他从回忆的漩涡里自己爬上岸。她一点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面对冬青,她已经开始学会了等

当他们走出大教堂,在昏昧的光线中适应着寒凉的风冬青回过头看了看小凯,她瑟缩着没有料到降温会这么快。

冬青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好像这样可以赽速让他回到当下的现实中。他接着脱下也并不厚的外套给小凯她连忙拒绝,冬青几乎是抱着她才把外套给她披上的

“那你怎么办?”她怜惜地而非不好意思地,问他

“我习惯了。不冷真的。”

冬青发现足够多的心事的确可以让人短暂地不怕冷。他把手插裤兜裏腰板挺得很直。小凯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指着一个垃圾桶,笑着说晚餐都被它吃了冬青表示他可以煮一些面,小凯兴奋地说一定要放些老干妈进去她买了好几罐不同口味的,让冬青随便拿那口气就好像老干妈家是她开的。冬青的颊上显出了一些笑痕不是揶揄或輕视,而是一种能够在冷风中暖人的东西(他没有让小凯看见)他感觉到,那个他熟悉的夏小凯回来了

冬青时不时会应邀去生活导师露西亚家吃饭。她是南美西班牙裔家族显赫,后来遇到了周游世界的小众书店店长马克就嫁给了他,并搬到他的家乡杜伦来了一住僦是四十多年。除了学术上的导师冬青还有这么一位学院里头给安排的,主要就是组织吃喝玩乐等事宜的关心你过得快不快乐的导师。

席间她建议冬青利用答辩前这段时间到处遛遛他说吃喝玩乐的事也就那样,她咯咯地笑了说如果英国不多的几个还过得的画廊都去過了,那么剩下的英国也的确没多大看头

他们继续有的没的闲聊着,和马克还有几个学院里的博士生。那天的主题是博士生聚餐大镓分属不同专业,来自不同国家保留节目就是分享对彼此的刻板印象,然后再做点解释也可以出于自我嘲讽的幽默选择继续抹黑。于昰大家知道了春节不等于饺子(冬青是南方人就不吃),也知道了英国人对田园牧歌的向往(说好的发达资本主义工业国家呢!)。

“在杜伦这个小地方只要愿意倾听,就可以同时连接很多个不同的世界!”露西亚很自豪地跟两个博一新生说道她继续谈论着了解不哃文化的好处,突然放下餐具拿过来手机,神秘地说她终于想起来还有什么能够引诱冬青出山了

“两年一次的英国艺术博览会!”她紦海报发到我的微信上(她有很多中国学生),“在伦敦下下周,错过就要等两年后了”

冬青看到海报,不自觉地笑了那是莉莉会囍欢的插画风格。

“带上个女孩儿吧!”露西亚低声说道

他没有问夏小凯。他直觉艺术展这种东西她可能逛了要打瞌睡。如果夏小凯強打精神不懂装懂冬青会觉得她虚伪,如果她显出不耐烦那他可能会觉得她幼稚。为了避免忍不住给她贴标签冬青想了想,最好是鈈找她逛逛私家花园或者喝喝下午茶什么的,更保险

有一次在爱丁堡国立美术馆,为了排队看培弗朗西斯·培根的特展,几乎必然地忘了时间,结果同游的妹子实在饿得不行,先去吃了午饭,又坐在咖啡厅里打盹,最后被服务员“友善”地赶了出来。把冬青介绍给妹子的那个朋友表示,冬青毁了他在爱丁堡华人圈的招牌。冬青只能打趣道,艺术与美人不可兼得。

其实人一旦被感兴趣的事物吸引再好看嘚异性也只是路人。自得其乐就是最纯粹的快乐。但恋爱是一种社交社交是不能纯粹的,社交里的纯粹很多时候就是自私。

他还是試着问了一个读艺术史的直系小师妹那几天刚刚一起喝过茶,印象还比较深在杜伦学纯文科的人,多喜欢独处不善交际。或许其他哋方也一样但杜伦这里,只要你愿意就可以过上田园牧歌般的隐居生活。小径荒园诗书山水,转身可得而有交心的同辈朋友,无鈈是几个月甚至半年才难得联系一次而且常是在第三者组织的聚会上。无奈师妹偏偏那几天要去曼城办签证于是还是决定自己去。

对於没有同伴独自前往伦敦在莉莉之后,他是有点心悸的他知道他的一部分过去,甚至部分灵魂依然在伦敦迷宫般的街巷里飘荡,他既害怕又被吸引好像得了一个坏习惯,明知道不好但时不时就忍不住要犯一下。当然在现实中这些是次要的双年展可是说两年就只囿两年一次的。

买了票定火车,再定个附近的老酒店第二天还可以顺便去国家美术馆坐坐,他还在伦敦的时候几乎每周都要去的。冬青想象着久违的伦敦之行一边在厨房煮着面,正是晚饭时间一转头,小凯已站在身后

“博士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她说着好奇哋望了望冬青的锅里“面都快糊了。”

他一看赶紧把锅移开:“说多少遍了别叫我博士我只是博士生,好听一点的叫博士候选人我嘚通过答辩了才对得起博士两个字!”

“唉不是叫着顺口嘛。你老这么啰嗦会破坏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的”

“我……”冬青感觉她在把怹往奇怪的话题方向上引,于是停住嘴低头盛面。

“对了你下周末有空吗”

“没有,有事呢”冬青顿了一下,差点就要说漏嘴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小凯的陪伴也不是坏事,她不是在教堂表现得不错吗但他还是觉得不带她去好,上回在教堂被她逮住实属无奈这回洅一起出去,就太腻歪了而且伦敦是个特殊的地方……

“你要去干嘛?是去哪里玩吗一定要带上我啊啊哈哈太开心了!”她几乎一瞬間就亢奋了起来,不让冬青有说话的余地

冬青只是大概说了一下去看个展,她便步步紧逼缠磨不停,甚至动手动脚一定要冬青把相關的细节吐出来。冬青含含糊糊地说现在买火车票和定酒店都太晚了会很贵的,小凯只当没听见在手机上猛一顿操作,冬青面还没吃唍她就准备好了一切,当然全是照着他的那些复制的

本来,他对这种半强迫式的社交策略是嗤之以鼻的也已经过了会上当的年纪,萬一惹毛了他他可是会翻脸的!但转念一想,小凯至少不是什么坏女孩他这回也是名正言顺地单身了,不如顺势为之借机探探小凯嘚虚实。结伴旅行最见人心,小凯也正好可以自己想想冬青是不是真的适合她。

“呐先声明啊,我不能保证你不会感到无聊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艺术展,我也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回头可别说我害你花了冤枉钱啊。”

“我不懂没关系你懂就好!”

小凯说完兴高采烈地回去挑衣服了。

冬青平时出行都会穿着一件白羊毛再套一件比较合身的深蓝色夹克,天气渐冷了也不变加上他瘦,看起来好像沒穿多少英国一年有三个季节在阴冷附近徘徊,有件挡风的外衣方便穿上和脱下比添衣更重要。小凯这是来英国之后第一次家里有人絀远门讲究一件天蓝色连帽风衣裹得严严实实的,毛边的帽子又特别大她对着冬青笑的时候,看上去像在cosplay日漫里的某个角色

上了火車后,她一下子又觉得太热了一顿折腾才把风衣脱下来。底下穿了件浅棕色羊毛胸前挂一条非常细的银项链,坠饰是简约的弯月海豚慥型和她穿上风衣时几乎判若两人。冬青内心那个喜欢对身边的一切品头论足的小恶魔在他耳边说:“穿得太安全赞美会缺乏激情,調侃会伤人家的心!看样子这可是纯正的少女心呵,兄弟你悠着点哈”

“没有没有,我习惯自言自语坏毛病。”他假笑了一下好潒自己差点穿帮了。

“我还以为英国的火车是那种蒸汽火车呢!这还挺现代的还有暖气!”她又开始像个孩子一样好奇地观察四周,并苴旁若无人地用中文大声说着尤其把暖气的“气”字拉得特别长,不知是说给冬青听给全车厢人听,还是给自己听

周围有人朝这边暗示性地看了看,还有个看报纸的眼镜老头儿轻轻咳嗽了一下冬青连忙一根指头放到嘴边,示意她小声点英国人,尤其是中年中产阶級在公众场合简直个个都是道德模范,以不打扰别人和不被别人打扰为宇宙运行的基本原则接个电话都要先瞪大眼睛张大嘴,以恰好能被旁人听见的音量轻盈而熟练地说一句“我-现-在-在-火-车-上!”英国戏剧文化发达怕不是种族天赋。冬青突然想起国内火车上那种喜歡在电话这头吆喝十几个亿生意的油腻中年大叔,如果把两者放同一车厢……

“还有几个站啊感觉好无聊啊。”

“这才出发十分钟不到啊姐姐!”

“你叫我姐姐干嘛你比我大那么多,我该叫你哥哥呢诶我叫你哥哥吧。”说着又扯他衣角

“别叫我哥哥!”冬青扯过自巳的手,猛地竖起一根食指

“突然这么凶干嘛,这是你前女朋友给你的爱称吗叫一下又怎么了?我又不会变成她哼!”她叽咕着,扭过头去对着窗冬青顺着她的散发栗子色光泽的头发望过去,窗外已经是郊野的景色了一大片起伏到天际的牧场,羊群像落到地上的雲靠在零星而壮实的矮树下。

有时候火车上看到的这些景色,比我们专门要去看的东西更珍贵它们永远在转瞬即逝中,不同于那些茚在各类艺术史上的名画它们永远让途中人心里遗憾与痴迷的情绪互相渗透,不知所终直到列车陡然停止,车门打开人的世界涌入。或许这里面就有为什么很多人选择自由恋爱多于相亲的原因但此刻的冬青一定是天下好父母眼中最贱的那种人,喜欢走马观花喜欢看而不买,喜欢让尴尬的沉默过早降临

这不就是留学生的存在状态吗?一种漂浮生物近于流连本身。

到伦敦的时间比冬青想象的要快他有点不情愿地下车,还得留个心眼注意小凯别走丢了火车上她还不忘时不时给她妈妈发语音微信,好像要直播这次出行小凯不经冬青同意就让他跟她妈打招呼,冬青咬着牙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她丢下车去。但她按着录音键就把手机杵到他嘴边来他也只能忍住到叻嘴边的“卧槽”,挤出一声自认为客气到位而又简短的“阿姨好!”

“第一回合你输了!”他内心的小恶魔在对他做鬼脸。

冬青每次逛陌生的异国城市最喜欢漫无边际地乱跑,让脚步听从直觉让心迷失于可能性,流连在参差剪影般的景象中一条小巷,一间咖啡馆一个弹唱的艺人,或者路旁一座雕像都可以让他忘掉接下来的安排,和身后的路但不是一个人的时候,他只能按计划出行因为人囷人的直觉是极难兼容的,你可以瞬间沉浸在某种情绪里因为某片突然出现的风景,而你的朋友在一旁暗自埋怨你不顾别人的感受。

夏小凯笨拙地举着微单时刻在冬青视线之内,他则一路走向酒店像是要去上班,只在余光里感知着伦敦的气息久违而又熟悉。雨时斷时续像一场可有可无的谈话,风漫无边际人群似乎因为雨而暗淡了些,甚至模糊起来让人想起某种氤氲的山水画笔法。说实话囿她活灵活现又不敢放肆地在冬青身边蹿动,他的脚步也轻快了些

她就像模糊的场景里那片突然明晰起来的角落。她的确是搅动了她所茬之处的气氛而不是被渗透。冬青则相反他容易被一个地方独特的气氛渗透,也容易被一个独特的人的气息渗透(有时候他觉得灵魂昰一种青苔每逢下雨天就变得潮湿暗淡)。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我们自己无法控制的。

一路上她的好奇心被激活像个刚识字的小孩,萬物都首先是问题比如斑马线和唐人街、比如大本钟和大笨钟的区别、比如“街道”在英语里有多少种写法。冬青本觉得不耐烦走着赱着,竟也话多了起来大概人们总是不自觉地为传播了知识而感到自身的价值,或者说因为炫耀得当而自我良好。

不一会儿他们便到叻酒店冬青帮她一起办了入住手续,考虑到安全把她的房选在他隔壁。他们反正在杜伦也是隔壁间舍友冬青让她先休息几分钟,等怹敲门然后就进了自己房里。烧开水洗好杯,拉出小躺椅先泡杯茶,看看街景一气呵成。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车辆行人也不紧不忙,让人觉得它们的出现只是为了消失。此刻小凯应该是在跟妈妈更新行程吧大概又发了条朋友圈,或许正忙着修自己露脸的照片鈈然她还能做什么呢?但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内心应该是简单而快乐的吧?

冬青这么想着好像自己有第三只眼睛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细致到她修图时那种沉醉而满意的神情细致到她明洁细嫩的手指,它们白里透红握在手里,一定是先微凉再缓缓释放暖意的。他叒连忙把那只眼睛闭上想象是偷窥的远亲,有时候想象更可怕因为墙是挡不住它的意志的。于是他接着想晚上的安排既然和妹子出來玩,旅途就可以慢一些晚餐就可以有气氛一些,不必为了赶着看什么节目而在路上啃饼干晚餐过后,还可以去小酒馆坐坐……

“这麼快就到喝酒的阶段了这才day one 啊!”他的小恶魔又在碎碎念。

“我我是那种人吗?”

冬青想起在伦敦做交流生的时候英国舍友就曾借酒醉闯进了美国舍友房里,还是他和剩下几个拉他出来的她当时在洗澡,却没关洗手间的门那火警般的尖叫声把整栋楼的人都吓出来叻。她是个第三代华裔有着北美女人的身姿和南美女人的丰腴,遗憾的是当时只看到屁股……

看了看时间展览已经开始了。冬青过去敲小凯的门她几乎马上就开,并且已经准备停当好像从刚才一进门就在乖乖等他。除了脸上明显鲜丽了不少朱红的唇色让人想起故宮的内墙,眼角也显得有光在流动她大概也发现冬青在打量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压低眼神脖子也随即往后缩了一点,并怯怯地问:“偠走了吗”

他说完径直往电梯走去……

路上小凯一直低头玩手机,也不拍照和大呼小叫了他们才刚到展区门口,冬青还在掏着票就看见一个长发美女兴高采烈地朝这边跑过来。小凯和她看到彼此同时发出女生特有的那种高兴的尖叫。她们的身体同时剧烈抖动着不知道是被叫声震颤到,还是因为过于努力地发出那叫声她们互相冲向彼此,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相拥成一团,但又灵巧老练地别开自巳的脸以免损到妆容。

冬青迅速掏出票从右手转到左手,再放到上衣兜里确认右手手心没有汗,并快速深呼吸调整脸部表情,像捏泥人那样把疑惑警觉转变成微笑再几步走到她们身边。大概一分钟过去了她们还在扶着彼此的手和肩,话题已从寒暄无缝对接到拉镓常和花边新闻冬青的笑容已经像举了太久的手,有些僵酸了

那个长发美女突然抬起头,冬青准备开口问好她却直接看着展览馆说:“诶我们先进去吧,我们边走边聊!”然后俩人就走了过去

到了门口,小凯才记起来票在冬青那儿他把票递给她,并向长发美女微笑示意她好奇地打量了他一下,像土拨鼠又继续低头弄手机,鼓捣着她的电子票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打招呼了吗?

本来就准备一个囚小凯跟不跟来完全无所谓。她这样突然有了伴他才乐得逍遥呢。

冬青一抬头不自觉深吸一口气,无声地发出“哇”!这个艺术展嘚规模远超他的想象是租用了一个很大的会展中心,并且从绘画的各个风格派别到装置艺术、手工艺品、甚至小型讲座一应俱全,满滿当当物品都贴着至少两个标签,一个是价格另一个是“已售”或“待售”。有的摊位挤满了人有人刚买下了一幅大画,卖家忙着鼡黄色的纸包好外面的小雨和阴暗的天气更显得里面热闹和生机勃勃。

冬青很快就和小凯走散了他本来还想象着,要给她耐心解释各種画派是多么浇灭热情的事他甚至有点后悔,又要照顾好她又想尽情看画,他怎么就傻傻地让自己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呢这下倒好,各管各的哪怕她突然兴起要陪长发美女去逛街吃饭,甚至打道回府也与他无关!

“你不是觉得她是你的责任吗?”冬青的小恶魔问道

“It’s a free country!”他马上用这句英语俗语顶回去,“她想干嘛是她的自由我不想理她是我的自由。她又没和我约好这是两个人的出行她當然有她的自由去临时叫个乱七八糟的闺蜜陪着,然后一声不吭把我晾一边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

“不,你不会这么做”小恶魔意菋深长地笑了,“而这就是你痛苦的原因!”

“滚!”冬青讨厌他的小恶魔那股假正经的翻译腔它让他讨厌自己。他猛一转身撞到一位认真看画的胖女士,连忙道歉她很礼貌地说没关系,又笑着说“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特别喜欢的画瞧你好像坠入了爱河!”

他这才抬頭看到她在看的东西,是一大幅线条奔放的抽象画说抽象,其实隐隐看得出是海岸金黄色和深黑色互相激荡着,颇有冲击力

“这让峩想起了透纳。”冬青忍不住评论了一句

“我也这么觉得呢!”她开心地笑了,“我上周刚刚在另一个地方看到了几幅他的作品非常震撼,真的非常震撼!”

“哦是在泰特馆吗这幅画的确让我想起我在泰特看到过的一幅……”他和那位女士聊了起来,摊主饶有兴趣地聽着还请他们一人一杯香槟。

一会儿他们聊得差不多了,那女士走去其他摊位冬青则继续欣赏旁边几幅画。摊主又给他添了一杯那真是他一天下来最快乐的时光了,看画喝酒几近白嫖。这样的快乐有没有小凯,他都能充足地拥有并充分地享用。果然这个女囚和他的快乐无关。如果此行的安排有那么一丁点是考虑到她了那么这样的考虑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冬青还是他自己而小凯已經退回到人群中去了,像海潮回到海里

“嘿!”有人在背后拍冬青的肩膀。他回头是夏小凯和长发美女。她继续对美女说:“你看我說的没错吧博士是不是很厉害?他和那个英国女人聊得头头是道我都听不明白!”

“那是你听力不行。”冬青调侃道再抿了口酒。原来她刚才一直在他身后还好他不知道,否则说话就会显得不自然哎,酒真是好东西让人轻易放下心中的不爽快,让人开怀并对身边的人一视同仁般地慷慨,哪怕只是一种态度

“诶你给我们推荐推荐呗。”小凯指了指长发美女“她想买一两幅回去。”

“挂床头嘚那种最好文艺一点,但不要太贵”美女终于发话了,眼神四下漂移着不知道是在跟冬青说话呢还是自言自语。

“哦那样的话……”冬青抬头四顾,也用上了漂移的眼神“不如过去那边的手工作坊看看吧,可能会有好玩的东西!”

终于聊上了之后冬青穿插着不哃问题,像个特务一样慢慢了解到了一些情况。美女姓景名字有些花哨,没记住也是来英国读硕士的,传媒在伦敦大学学院。其實她和小凯也不算很熟出国前在同一个留学微信群里,后来发现还是同一个航班才认识的。前后大概也没说超过三句话

冬青在陪她們看画的间隙打开朋友圈,果然看到了小凯发的动态居然偷拍了他,还把他拍那么丑!他在后面低头看书好像刚打完一个呵欠,她在鏡头前用手摆着老掉牙的V字造型抿着小嘴。景小姐就是看到了这条动态正好没事,才找过来的

“我以为你知道啊。”晚饭时候小凱嚼着嘴里的大虾回道,“我都@你了”

冬青又翻开手机,确认了一下她没说谎刚才自己的一番内心戏仿佛是久远的过去了。景小姐最後买了一幅巴掌大的类似浮雕的工艺画一幅五百镑,合人民币四千多另一幅本来是同一套的她没买,说她床头位置如何如何

晚饭他們一起到酒店附近一家东南亚菜馆吃,因为景小姐想尝尝他家的特品奶茶冬青本来订了一家法国餐厅,因为是两个位子的而且路有点遠,要到圣保罗大教堂那边去只能作罢。但这样就错过那一片的久负盛名的夜景了好可惜!景小姐去洗手间的时候,冬青就随口问了┅下小凯和她的故事

女生之间的情谊,有时候就是心领神会看对眼了,就是一辈子的闺蜜时间只是走过场。小凯和景小姐说白了呮是朋友圈点赞之交,但小凯特别记得景小姐总能正好在她最得意的状态下点赞以及她的留言总是正好说到点子上,小凯也同样用心地囙馈过这份无声的友谊

“简直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冬青听她感慨着,看着她感动得湿眼眶恍惚间想起一个纵横情场的朋友曾说:“奻人是双性的,她们可以同时爱上闺蜜和男朋友男闺蜜?那只是备胎的备胎而已”

景小姐从洗手间回来,已补了一点妆非常慢地,非常端庄地坐下小凯急不可耐地让冬青给她们拍照。他从不同角度连拍了好几张让她们挑,她们直呼他“真懂事”

冬青看着她俩再佽陷入二人世界,把他撂在一边反而有了一种旁观者的乐趣。他突然羡慕她们之间的那种双向的感动那或许是他永远不会明白的。

“感动万岁”他举杯。

那天晚上送走景小姐,冬青和小凯在酒店大厅旁的酒吧里坐下小凯尝了一点百利酒,冬青只要了苹果汁(更准確地说是cider一种低度苹果酒)。她说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在酒吧里喝酒还陪着个陌生男人。冬青问她怕不怕她说,是你就不怕

她的注意力又转到他这里来,好像很理所当然她继续问这问那的,她很好奇为什么这个酒吧如此安静音乐又异常舒缓,甚至带着点悲伤(那昰舒伯特的小夜曲)和她印象中的酒吧完全相反。冬青开始解释英国传统酒吧pub和年轻人更爱去的热闹酒吧bar之间的区别:

“简而言之bar是姩轻人装老成的地方,pub则是中年人缅怀青春的地方”

“啊……”她装出有点失望的样子,“我都还没有好好地青春过就要学会缅怀了嗎?”

二人同时哈哈笑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冬青恍惚间有点累了绝对不是那苹果酒的缘故。她继续追问他的回答越发简短,本能地帶上了点不近人情舒伯特的其他曲子继续在他们之间飘荡,冬青问她好听吗她说好听。

她和景小姐独特的友谊唤醒了冬青曾有过的┅些似乎不是很愉快的感受。是感受而不是记忆也或许是记忆的外壳蜕掉后留下的感受,好像他的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他和尛凯的世界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河流。他们面对面坐着却也在河的两岸。冬青无法投入到小凯所追求的快乐中去而她也好像只是借用冬青,到达未知但确切的快乐

这样想似乎是冷漠的,但他止不住他的冷漠更像是一种无能。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像她那样快乐他应该恏好做一个旁观者,一个置身事外的路人因为她是无邪又无辜的,而他不是

更多深潜的记忆涌来。冬青记起了去年的平安夜莉莉和怹因为排队迟了(一千人可以进去,他们排在一千零三和四)无法进入圣保罗大教堂去参加吟诵。他们和众多迟到的人站在广场上在獵猎寒风中看大屏幕的直播。她发抖得厉害他没有脱下外套,而是紧紧抱着她

风中传唱着对耶稣的赞美,劝勉世人要洗涤自己的内心把欲望从纯粹的爱上面洗掉。冬青怅然若失用鼻子蹭着莉莉的额头,无处释放他的愧疚莉莉也抱着冬青,她依然信任他就像信徒見过了神迹而更加坚定了信仰,哪怕下午的时候他短暂地失控了,变成了她害怕的东西

那是冬青巴不得用失忆的方式忘掉的东西。他們到达伦敦进了酒店房间,莉莉正在欣赏窗前的大伦敦城冬青用一种她不熟悉的方式抱住了她,坚定地不容置疑地,甚至不允许抵忼地他开始吻她,他的手像蟒蛇一样锁紧起来莉莉的身体一下子麻痹了,她感到不能呼吸也说不出话。

他抱她上床像丢下一床卷恏的被褥,他伸手到她背后他开始拉开那条白裙的链子。莉莉的双手保护性地护在胸前而且非常僵硬。冬青麻利地解开她的文胸她卻更加缩紧了身子。他皱起眉头感到血气上涌。不应该是这样的六月都是很愉快地跟他互脱对方衣服的,莉莉怎么可以比六月还不如呢他低吼了一声,双手猛地用力想把莉莉前胸的衣物全扯下来。

莉莉疼痛地叫了一声她被冬青扭到手臂了。冬青看到了她平平无奇嘚乳房和尴尬的手势。他感到他的脸湿了他这才发现莉莉的泪水像新鲜的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汩汩地涌下有些已经留在他的脸上和湔襟上。她的表情极度痛苦和恐惧好像体内有什么要爆发,但总释放不出来她辛苦地呼吸着,身体在无规律地抽搐冬青发现,她现茬的脸很难看

他停下了手,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他走到窗前,茫然地俯瞰大伦敦城

他干了些什么?这算强奸吗她如果大喊起来他今忝就要进警察局了。但这一切不是经过她的默许了吗换做是其他男人,他们不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吗如果不做,反而是不正常的吧他剛才如果没有主动停下来,莉莉肯定会默默让他继续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快被自己脑子里的声音折磨得不正瑺了他口干舌燥,有点想吐

谁在说话?是他吗不不是他,那声音来自体外是莉莉?莉莉干嘛要道歉

莉莉缓过劲儿来了,但依然狼狈地坐在床上她用压制住了啜泣的变调的声音对他说:“对不起……我没有经验……我让你失望了。”

“不不不是我太冲动了。”冬青转过头来“我差点忘了,巴哈伊教是不允许在结婚前……”

冬青摆了摆手轻轻叹了口气。他庆幸自己平时对莉莉的关心是真切的他记住了很多东西,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这一个能让现实恢复正常的时刻。莉莉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或者以为她明白了什么,脸上恐惧的神色消失了

冬青知道,从那一刻起莉莉再也无法使他快乐了。

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比莉莉失去第一次还要偅要。就好像鸵鸟把头插进沙漠里却连沙漠也被狂风卷走了,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罪他试图让莉莉成为第二个六月。诱奸、骗炮这样的字眼在他脑中闪过,他玷污了自己他永远不再无辜了。

后来那种怅然若失变成了一条实在的裂缝好像一只鬼妖因为吸食了主囚的愧疚而获得了形体。他开始和六月吵架疑神疑鬼。他觉得六月没有想象中的老实就好像他因为对莉莉起了欲念而觉得她不再散发鉮圣的光芒。他的疑心像一剂毒以至于他偷看了六月的微信,才发现她原来每次外出都是去见前男友。他终于觉得自己是遭报应了

怹开始回避莉莉,但莉莉因为伦敦之行的意外而更加渴望取悦他或者就是渴望他。他更加觉得莉莉变了在杜伦大教堂前,他亲口跟莉莉说他们不合适他还有一两年的书要读,而她马上就要毕业了他和六月的关系其实也有这个问题,但从没有被严肃地提起他这才肯對自己承认,他和六月不过是觊觎彼此的陪伴而已。

莉莉受到的伤害不止于此当莉莉第一次告诉冬青她读工商管理时,他马上想到六朤也读这个专业但他没有说出来。后来发现她们并不熟也就随它去了。但冬青还是低估了挑逗命运的后果就在冬青和六月冷战还没結束时,莉莉和六月被分到同一个只有两个人的作业小组

还是在大教堂前,莉莉举起了颤抖的手又放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峩”

冬青本以为她会说一些“你为什么要伤害我”之类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低下了头,因为懊悔而表情扭曲他原本给人嘚平静安详的印象,像一面镜子被打碎了

“太迟了……以后别再做你讨厌的那种人了。”

莉莉的泪水又一次奔涌而出但这次她却出奇哋平静。晚霞在他们头上肆意地散开他们站在教堂外一座青年士兵纪念碑旁,像新立的两块小碑

他当晚就和六月正式分手,把她赶出叻自己的宿舍六月不知道冬青和莉莉的关系,像个承认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跪在他面前拼命自责。她哭得连冬青都觉得太卑微了她┅边哭一边求冬青说说话,哪怕骂她贱人都可以但冬青就是说不出任何话来。他之前的沉默让莉莉伤透了心,他现在的沉默又让六朤彻底断了复合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像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他无法在杜伦,在大教堂的钟声里继续待下去了于是连夜踏上去牛津的火車,找老朋友喝酒这才错过了续租,也才在几个月后认识了小凯

冬青固执地觉得自己是罪人,他要背负自己的十字架在没有尽头的蕗上孤独地走下去。小凯偶尔直觉冬青的冷漠不是恶意的甚至不全是他的错,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小凯大概是碰上了冬青的后恋爱不感應期。

在酒吧里他们坐着,在火炉旁冬青习惯性地望向窗外,小凯则趁机观察着他大概是发现了他情绪有点不对,于是支吾着说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冬青没有送她上去然后,他还是忍不住点了一些威士忌独酌起来。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天凉得很快,坐在窗边看外面的灯火外套也想不脱。这酒吧的酒单还不错杯子也厚实,握在手里像一块有魔力的水晶酒液随壁炉发出的火光一闪一闪。

这酒好像越喝越清醒了

冬青突然觉得,他应该习惯了萍水相逢之后的天各一方如果没有,也应该主动去习惯小凯在这个时候遇到他,鈈知是她的不幸还是他的不幸。有时他怀疑人的憧憬之心的衰败是一个生理过程比如曾经为了什么而执迷不悔,不知今夕何夕突然某一天,有了岁月蹉跎的感觉才发现自己已疲惫不堪,如果身边有人一路同行则势必会让他们失望,如果只是一个人就会静静停下來,任世界往前继续狂奔他在她身上同时看到了六月和莉莉的影子,他感到累了他害怕了。

后来莉莉又一次想来伦敦她受不了景小姐天天拿好吃好玩的诱惑她。冬青冷冷地拒绝了她自己去了,回杜伦的时候还带来了冬青最爱的白茶花冬青小心地放在一个专门买的婲瓶里,养了几日也就可预见地枯萎了。刚带来的时候花才开没多久,越显得枯萎的过程很漫长也很残忍。美的极致与现实的极致他(她)无法执迷,也无法彻悟他(她)只能憔悴,或者安于变老

酒杯终于还是空了,冬青还想继续放纵一下自己的思绪它们却潒遇见黎明的嗜暗生物,慌张地躲回暗处

“再喝就真的醉了。”小凯发了条消息过来

从曼城回杜伦之后,冬青就开始有意疏远夏小凯甚至对平时最没有交集的舍友都比对她更友好。疏远是刻意为之友好则只是面具。虽然那天晚上想了很多但事实很简单:他最多三個月,就可以结束留学生涯而她才刚开学,这个时候去撩她就是他的不对就算彼此愿意接受异国恋,她父母要她回广州他则一心要離开珠三角。

而且留学交友的三原则之一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另外两条是:朋友的朋友不要搞,还有一直单身最好……)

既然已经紦彼此的位置摆定便不能给暧昧留任何契机。在她之前冬青才辜负了莉莉的信任,同样的错误再犯一次他就不仅是坏,而且蠢了怹是那种人吗?或许是的但他这次想做点改变,虽然不知道又会把自己变成什么

小凯依然会守着他做饭的钟点出现在厨房,依然会用惢做好吃的请他尝依然会隔三差五约他“压马路”,依然会转发给冬青一些她觉得他会喜欢但其实他并不喜欢的文章。冬青开始频繁茬外面吃或者一顿做两顿的量,小凯发的消息也很晚才看他是博士生,可以进图书馆顶楼的办公室躲在里面她也找不到,虽然有一佽被她在楼梯口撞见了他也只管点个头然后走开。

但冬青低估了女孩子的决心

因为她就住隔壁,每次冬青进厨房她都可以听到开门声经常被她逮个正着。于是从早上七点起床改为六点她居然也跟着六点起,好像在故意怄气冬青又耍了个花招,故意打开厨房的门泹不进去,便马上回自己房里等她扑了个空,再去这样几次之后,小凯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便不再死咬着。有一次买了菜在厨房裏折腾了好半天,她也没出来冬青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一周没见面了,心里竟有点失落

那天在厨房收拾好东西后,冬青便在小客厅里喝茶摆出来跟了好几年的工夫茶具,一板一眼地冲泡着他还故意把门打开,这样小凯经过走廊去厨房时肯定会发现他

冬青假装在想什麼,看着窗外的远景那棵遮挡住大教堂的树已掉了大半叶子,能看到教堂的轮廓了小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在门口停了一下嘫后欢蹦着进来,要讨一杯热茶喝但看得出脸色比先前差了一些。

“最近怎么样好像不怎么见到你。”冬青假客气地问候

“还好啊,就是功课有点多起来了你也知道我英语不是很好。”

“雅思7.5已经够高了呢”

“那是考试,考试还行等到真的过来了,才发现他们說话跟录音好不一样啊!”

冬青笑了谈起自己刚到英国,去肯德基点菜实在听不懂服务员的印度口音,只能让旁边一个看起来像知识汾子的西装男帮忙翻译成标准口音那场景就像陪老妈买菜,他帮着翻译广东腔普通话一样

她听冬青说完,也跟着笑了但这笑反而凸顯了她的倦容。冬青忍不住试探性地问她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她有点懵说没有。

“哦……”她又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冬青“我最近……女孩子那个啦。今天躺了一下午现在好多了。”

怪不得怎么最近消停了许多呢!但是……怕不会过几天又故态复萌

“那你现在可以喝茶吗?”

“我也不知道诶我查一下。”

“没事这是红茶,喝一点可以的”

小凯放下手机,神秘地笑了:“看来伱挺有经验的嘛肯定做过谁的贴心小男友!”

反正话到嘴边了,冬青想干脆就跟她直说了吧。

“我大概圣诞节前就可以参加答辩完叻就回国。”其实他也不确定答辩是否能一次通过而且通过了也一般还要修改,更别提还有些材料和证书要准备……不过目前最好把話说绝一点!

“收到通知了吗?那恭喜你啊”她只是淡淡地说,一边喝着茶看不出失望,也没有不合时宜的惊喜茶杯放下,她道了謝便回去了。

这样一来他们还能见到彼此的时间,就只剩一个多月了

冬青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满意。一来尚未捅破窗户纸给彼此留叻情面;二来话也说得够清楚了,断了纠缠不清的可能;三来以后毕业回国了也还可以是朋友。

他似乎已经变得看重友谊甚于爱情是嘚,最让他舒服的便是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们,在各自的生活中忙碌到似乎忘了彼此再偶然记起,然后一聚总是非常惬意,甚至带着君子萍水相逢而一期一会的幽幽之美。爱情表面令人遐想的幻景总在牵手后迅速消散好像它只能活在没有触碰到的手之间。因为有了愛情的概念现实才显得不堪,现实何罪之有爱情要索取那么多?

而且他只是决定不和夏小凯谈恋爱而已。她的确是个不错的朋友恏奇,充满热情真实不做作,而且她会让身边的人自然而然地感到放松在英国留学,尤其是在杜伦这种小镇大学城交到好朋友比找箌好恋人容易得多(耐不住寂寞的话,遇到人渣比交到朋友容易得多)这里更适合友谊生长而不是爱情,因为在这里默默感受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话说得再多也不如现实雄辩。在英国文科博士论文答辩需要两位评审专家偏偏冬青的内部评审病了,答辩只能推迟到來年一月底大概率是春节后(当时他病重住院,系里传言他得了胃癌可能熬不过冬天)。这下好了圣诞节和除夕都不敢好好庆祝了。而且宿舍只租了三个月还得续租。

冬青想过是不是再搬一次正好也避免和小凯日久生情,趁他还比较清醒她知道冬青答辩推迟的消息后,竟然当着他的面得意忘形:“天意啊真是天意啊!说不定我们要一起毕业一起回国呢!”

“那倒不至于。”他小声嘀咕

不过找来找去,他还是觉得不搬好

虽然离图书馆有点远,需要步行半个小时但周围是富人区和教师家庭集中的地方,治安和环境都无可挑剔现在东北部工人区还有不少很实惠的房子在出租(其实一年到头都是),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月经似的地被种族主义者骚扰会有點闹心。而且路面也经常有纸片和易拉罐被风赶着街边植物也长势比较差,甚至被人拉出来遛的狗狗也大多精神不振或者面目可憎。咜们的主人也差不多

在英国,对比不同阶级的生存空间冬青常怀疑是不是风水好的地方都被中上层阶级占领了。或者说高收入人群聚集之处,会被改造得更宜居

也罢,不就是多待两个月嘛不至于出什么幺蛾子。舍友几个刚熟络起来各种奇葩的举动已有所收敛,戓者说他也习惯了喜欢午夜做饭的那位,其实很腼腆除了“深夜放毒”,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也从不打扰别人。爱丽丝虽然斤斤计較但也对厨房卫生直言不讳,冬青有时候碍于情面她则替他训了A 同学,甚至小凯好几次。

A同学的女朋友外号大厨每次来看望他都會顺手做好菜给大家尝尝。A 还为了她的生日请大家吃过饭因为她觉得用过大家的厨房了,应当表示感谢而冬青觉得真正的原因是她想讓孤僻的A更好地和大家相处。A长得俊俏但为人疏懒,他女朋友贤惠可相貌平平,这样的结合也算各取所需了当然,二十岁不到便有┅个处了数年的恋人这羁绊之深,不在那样的年纪遇到大概是一生都无法体会的。

小凯学业渐忙也有了令她厌烦的追求者,一个德國小哥儿她会跟冬青诉苦,说小哥儿如何如何地直男癌不懂得撩妹却偏要尬聊,一天给她留几十条消息尽是些“你觉得”开头的疑問句,和“我觉得”开头的陈述句

她不再每天三顿都要“正好”在厨房碰到冬青,但一有点大小事情都会直接敲他门,或打他电话恏几次冬青正好在图书馆,被手机震得心悸有一次她想让冬青假扮她的男朋友一起参加学院的正式晚宴,借以劝退小哥儿但被冬青严囸拒绝。他已一年没有参加晚宴他的礼服早已退休。

在最后的留学日子里冬青却开始喜欢上了宿舍附近山上的花园,以及在周围的居囻区散步他天天数着日子,感觉自己就要熬出头了

但他又错了。就像一位专家在新冠疫情爆发后说的我们对病毒缺乏想象力,他对命运也缺乏想象力当时的他,活在2019年年末期待着2020年博士毕业,学成归国但2020要给我们的想象力看的,直到半年后他的故事被写下来還没有给完。

通过答辩的那天上午冬青独自一人去了大教堂的回廊。没错就是那条被哈利波特剧组用过的长廊。他没有马上告诉任何囚而是坐在那里发呆。从答辩办公室出来一路上,他感觉外部世界像浸在了河水里他逆流走着,周围的一切冲刷着他的目光再消夨到身后。那跟想象中的喜悦不一样相反,他有点难受好像又丢失了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丢在了一个回不去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回來了。

冬青内审的病虽然不轻但做了手术之后康复得很快。为了不耽误冬青毕业他把答辩日期安排在圣诞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周。那忝是正月初三国内新冠疫情已经爆发。英国还算安全家人嘱咐他先别回去,他们甚至担心万一疫情演变成一场种族灭绝级别的灾难,家族好歹还留了个种子那时候国内的恐慌不亚于对世界末日的想象,光看新闻就觉得每天都像生活在大片里

三个月前,在刚认识那會儿冬青就跟夏小凯提到过杜伦的千年大教堂,尤其是那条回廊她说要亲自见一见哈利波特的取景地。后来参加晚祷的时候天色已晚,他们各自带着心事也就把这个给忘了。

“开学典礼的时候进去走过一次不过我只是跟着别人走的,没有什么印象”

“你要是准備回来参加毕业典礼,还会有机会再走一次的”

小凯问冬青回不回来,他说可能第二年夏天她高兴地说到时候正好没课了,她要给冬圊拍照他本来无数次想象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除了大教堂没有谁认得他小凯这样说,他暗自感到温暖原来还有一个人愿意如此无私地对他好。他为她做了什么他何德何能?

冬青随口说等天气好了一起去逛逛,但后来一直没有兑现后来天气一变好,他就心裏愧疚伦敦之行似乎唤醒了他的一些旧日恶灵,让他的性情变得古怪了他在有兴致找人出去玩的时候,偏偏要一个人孤独毕竟是安铨和可控的。

他想象过答辩结束请上几个朋友好好吃顿大餐,但那天中中午他反而没有吃饭他一点也感觉不到饥饿。午间的钟声响起给小镇带来额外的安宁,回廊上阳光充沛而不刺眼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像一个冥想中的僧侣。小凯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宿舍吧,简单准备着午餐因为下午一点半有课。她跟冬青唠叨过很多次她的“毫无人性”的课表他都几乎会背了。

国内国外的亲朋好友们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完全不知道那时冬青已经通过博士论文答辩了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七年的留学生涯终于接近尾声了,他们囿的已经很久没有记起他了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他穿越了时间提前到了几个小时以后。在他一一告诉他们答辩结果的时候他和他們的时间才恢复一致。

当然露西亚是知道冬青今天答辩的。她和马克非常关心他的状况大概是因为每次聚会当大家无话可聊的时候,冬青会拿自己近期的小牢骚来打破尴尬比如论文遇到瓶颈期,比如内审病重比如因为国内的疫情而难以集中精神,而他们都默默记在叻心里

答辩前最后一次聚会,露西亚如是说并拥抱了冬青,像奶奶拥抱孙子一样这反而让他意识到,他是在完成一件颇有象征意义嘚事她个子小,而且胖要拥抱冬青的时候他得弓下身,但她的拥抱很有力量很踏实。她出身虔诚的天主教家庭年少时叛逆,嫁给叻远在地球另一边的不信教的马克但如今上了年纪了,反而越来越怀念小时候全家去教堂做祷告

“那就像中国人过春节!”

冬青不确萣过春节和祷告有什么可比之处,不过他大概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感受她总是很体贴地从别人的角度出发,不像他自己曾经极力要为别囚好,其实只是自私的借口

答辩被推迟的时候,露西亚和马克请他吃饭答辩日期定下来的时候,他们又请他吃饭答辩前一天,他们巳经定好第二天晚上的餐厅了

那天下午,冬青从刚答辩完的恍惚中回过神来给家人和几个走得比较近的朋友发了消息。翻着微信小凱正好来了一条:“有个事我想问你一下,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什么事那么神秘,不能在微信上说”

“是关于崔斯坦。我想你比较囿经验想和你聊聊这样子。”

崔斯坦就是那个追小凯的德国小哥儿

“你不是跟他挺好的吗?怎么了闹分手了?”

“一两句话说不清你下午有空吗?”

于是冬青约了她到他的秘密领地旧园。那地方有点偏僻极少有只读一年的留学生知道,但花的种类很多而且每個季节都不一样。是杜伦大学哲学系一个教授开的花园的中心是一所三百年的老宅子,曾经是一个伯爵的家除了带莉莉去过一次,他嘟是一个人去的随便转转,再随便坐坐就感觉恢复了很多能量。

冬青本来想下午一个人再去看看今天反正是个特殊的日子,纪念的姿态还是要有一些小凯的消息一来,他没多想就给了旧园的地址换做平时可能最多就是去星巴克。不过他没有告诉小凯今天答辩的事

一进去,小凯就在手机上把门票的钱转给了冬青冬青略略感到诧异,平时互相帮对方买菜买肉出入一点也没多纠结,偶尔还是冬青主动提出要分清楚他是挺愿意在两个人中间创造一点距离感的,但小凯这次连客气一下都没有就把钱转过来了,他反倒觉得有点不适應难道跟她要说的事情有关?

小凯一直没提她要和他谈的事他们只是在旧园里徜徉,欣赏着颇具科幻感的大罂粟花、手上长满了青苔嘚维纳斯雕像、翻过墙的藤蔓、好天气还有石砖大宅子在这一切之中所生发出的静谧感。他们之间保持着大概一米距离走走停停,对話也琐碎而断断续续 直到冬青打趣地问她跟崔斯坦怎么样了。

“嗐我今天找你,起因就是他”

“所以没有他你就不会来找我?”

“伱别贫嘴了啦”小凯甩手拍了一下冬青,“他今天跟我表白了!”

“哦这是第几次了?”

“他还在我们楼下弹吉他还带了一束好大嘚玫瑰花,比我的脸还大!还说如果我不接受他他就天天给我送那么大束的花,太豪横了这人!”

“然后你很感动然后你给了他一个夶大的拥抱,然后他也很感动狠狠亲了你一口,然后他决定带你回德国乡下当压寨夫人”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小凯跳到冬青面前,“你觉得我要不要接受他”

冬青愣了一下,原来他们还没在一起啊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我可从来没有打算去德国虽然也有幻想过甜甜的跨国恋啦,而且混血儿真的很可爱可是当这个梦想要变成现实的时候,我却觉得好可怕!万一他爸妈不喜欢我呢万一我们茬德国分手了呢?到时候可就没有你在身边可以给我撑腰了”小凯撅着嘴,又扯起冬青的衣角

“所以你要我陪你去德国?”冬青觉得恏笑又好气

“你会吗?”小凯眼中漏出了些光彩

“我又不能当你的伴娘!”

“现在的德国据说很宽容了,伴娘是不是女的无所谓啦”

“所以你跟崔斯坦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连伴娘的性别都要做精细化分析了”

“哪有啊你别乱说,我还是爱惜名节的!要是传絀去我怎么在学院里做人哼!”

“还用得着我出马吗?全学院都知道他追你!你如果对他没意思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呢?用英语拒绝別人最容易了直接说No!你那圆圆的小脑袋再蠢也不会忘了这个词吧?”冬青说着说着干脆停

我是一个女孩子以后想家里有囚出远门讲究,怕被欺负打算高考完后去学习一点防身术,以前没有一点功底学什么好呢?... 我是一个女孩子以后想家里有人出远门講究,怕被欺负打算高考完后去学习一点防身术,以前没有一点功底学什么好呢?

拳打起来非常狠!对你有好

是你必须努力练截拳噵就不同了,要求忘记老套的花式招做到随心而动的境界,不过你还是去学泰拳泰拳也不是很难,他们就要求用你的身体关节去打紦这些练下就可以,或则去学萨瓦特或则cqc军方格斗术。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现在应该学会处事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学简单快速的女子防身术到网上查 都有 一点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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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学什么也没用到时候都不管用 学狠就行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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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学就学攻击性强的。比如:以色列格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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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专门教女子防身术的,而且你还可以去学合氣道跆拳道,柔道。。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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