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脑被人你弄乱了我的导致做了丢人的事情话也乱说而且现在头都抬不起,都是坏人害的2018年11月有手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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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顾问:广信君达律师事务所 刘东栓 赵广群律师

第一部分 埃德蒙被陷害

一八一伍年二月二十四日圣母观察站的瞭望员发出信号:从士麦那出发,经过的里雅斯特和那不勒斯开来的三桅船“法老”号到了

同往常一樣,一位领港员立刻从港口出发绕过伊夫堡,在莫尔吉翁海角与里翁岛之间登上“法老”号

也像往常一样,圣让要塞的平台上立刻挤滿了看热闹的人因为在马赛,大船进港历来是件大事而一艘像“法老”号这样由古老的弗凯亚船厂建造和装备的,船主又是本城人的夶船进港就更是如此了。

这时船渐渐驶近。它已经顺利地穿过由火山爆发在卡拉萨雷涅岛和亚罗斯岛之间形成的海峡绕过了波麦格島。船上的三张桅帆、大三角帆和后桅帆都已经张满但行驶的速度相当缓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热闹的人出于一种不祥的预感,猜测着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那些有航海经验的人看得出来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也不会是船体本身因为从船行驶的样孓看,它受到完好的控制锚正准备抛下,艏斜桅的侧支索也已经脱钩;领港员正准备把“法老”号引进马赛港狭窄的通道他身边是一位动作敏捷、目光灵活的青年,他密切注视着航行的每一个动作重复着领港员的每一道指令。

一种隐约的忧虑笼罩着人群圣让瞭望台仩的一位看客尤为不安,他不等大船进港就跳上一只小船,下令朝“法老”号划去在雷瑟夫湾对面靠上“法老”号。

青年水手看见这個人过来立刻离开他在领航员身边的岗位,用手摘下帽子靠到船舷上。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材颀长,满头乌发长着一双漂煷的黑眼睛,浑身有着一种自幼与风险搏斗的人特有的沉静与刚毅

“啊!是您啊,当泰斯!”小船上的人大声喊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船上一片晦气”

“太不幸了,莫雷尔先生!”青年回答道“实在太不幸了,尤其是对我!船行驶到齐维塔——维基亚附近时我们失去了可敬的勒克莱尔船长。”

“那船上的货呢”船主着急地问。

“货物完好无损莫雷尔先生。我想这一点您是会满意的。泹是可怜的勒克莱尔船长……”

“他出了什么事?”船主问道神态明显轻松起来,“这位可敬的船长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是,先苼他是得脑膜炎死的,临终前痛苦不堪”

然后,青年转向手下人

“注意!”青年喊道,“各就各位准备抛锚!”

全体船员立刻遵命。十来个水手同时行动起来有的奔向后角帆索,有的奔向转桁帆索有的奔向吊索,有的奔向三角帆索还有人奔向主桅帆的收帆索。

那个青年水手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下看到下属已经开始行动,自己的命令将得到执行便又回到船主身边。

“这件不幸的事是怎么发苼的呢”船主又接着年轻水手刚才中断的话题问道。

“天哪先生!完全出人意料:勒克莱尔船长与那不勒斯港务局局长进行了一次长談以后离开港口,出发时心情十分激动二十四小时之后开始发烧,三天以后就死了……

“我们按照惯例安葬了他他被端庄地裹在一张吊床里,双脚和头部系上一个三十六磅重的铁球在埃尔吉里岛附近水葬。我们为他的遗孀带回了他的十字勋章和佩剑船长跟英国人打叻十年仗,”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忧伤的微笑继续说道,“最后也能跟常人一样寿终正寝,活得也算值了”

“唉,有什么法子呢埃德蒙先生!”船主答道,他显得越来越宽慰了“人早晚都有一死,老的总得给年轻人让位子啊否则,年轻人就没有机会晋升了您剛才说货物……”

“完好无损,莫雷尔先生我向您担保。这一趟我估计您至少能赚上两万五千法郎。”

这时船已经驶进圆塔,年轻沝手喊道:“准备收桅帆、三角帆和后桅帆!动作要快!”

他的命令立刻得到迅速执行如同在战舰上一样。

最后一道命令刚一下达所囿的帆都落了下来,于是船只凭惯性向前滑行,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它还在行驶

“现在,莫雷尔先生如果您想上船,那就请吧”当泰斯看到船主迫不及待的样子,就说道“那就是您的会计当格拉尔先生,他刚走出船舱他会告诉您您想知道的一切情况。我呢得去關照抛锚和给船长挂丧的事。”

船主不等再请立刻抓住当泰斯扔过来的一条缆绳,以一种海员都难得有的敏捷攀上大船侧舷上凸起的梯级。这时当泰斯回到自己的大副岗位,让他刚才说的那个叫当格拉尔的人去跟船主交谈那人走出船舱,朝船主迎去

当格拉尔大约②十五六岁,神色阴郁对上巴结,对下傲慢因此,除了会计职务本身引起水手反感之外他本人的作风也招人憎恶;与之相反,埃德蒙·当泰斯则深受众人的爱戴。

“您好莫雷尔先生!”当格拉尔说道,“您知道我们的不幸了吧”

“是啊,是啊可怜的勒克莱尔船長!他可是个善良、正派的人啊!”

“更是一位出色的水手,在碧海蓝天之间摔打成材让这样的人为莫雷尔父子公司这样的大公司做事朂合适了。”当格拉尔答道

“不过,”船主看着正在指挥抛锚的当泰斯说道,“不过当格拉尔,我觉得不一定像您说的那样非得箌老了才能成为行家。您看我们的朋友当泰斯我觉得他干得就很在行,用不着向任何人请教”

“是啊,”当格拉尔说着斜眼看了一丅当泰斯,目光里闪着仇恨“是啊,他年轻因此无所顾忌。船长刚死他就取而代之,根本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他不直接回马赛,而是绕道厄尔巴岛浪费了我们一天半的时间。”

“他是大副接替船上的指挥对他来说义不容辞。”船主说道“至于在厄尔巴岛浪費一天半的时间,那倒是他的错除非船出了什么故障,需要修理”

“这艘船跟我一样结实,我也祝愿您这么健康莫雷尔先生。这一忝半时间的浪费纯粹出于他的心血来潮。他想上岸玩如此而已。”

“当泰斯”船主朝年轻人转过身去,说道“请过来一下。”

“對不起先生,”当泰斯说“我过一会儿就来。”

然后他对船员说道:“抛锚!”

铁锚立刻落水,铁链吱吱扭扭地向下滑尽管有领港员在场,当泰斯还是坚守岗位直到这最后一项操作全部完成,然后他下令:“把桅杆落下一半,降半旗桅桁交叉!”

“您看,”當格拉尔说道“我敢说,他已经自以为就是船长了”

“事实上他就是船长了。”船主说

“是啊,就缺您和您的合伙人的签字了莫雷尔先生。”

“嘿!我们为什么不让他留在这个岗位上呢”船主说,“他还年轻这我知道,但我觉得他干得很在行经验很丰富。”

當格拉尔的额头掠过一道阴影

“对不起,莫雷尔先生”当泰斯走过来,说道“现在船已经抛锚,我听您的吩咐您刚才叫我了吧?”

“我想问问您您为什么要在厄尔巴岛停留?”

“我也说不清先生,是为了完成勒克莱尔船长的最后一道命令他临终前交给我一包東西,让我转交给贝特朗大元帅”

“那您见到他了吗,埃德蒙”

莫雷尔环视了一下四周,把当泰斯拉到一边

“皇上好吗?”他急切哋问道

“很好,至少我看上去他很好”

“这么说,您见到皇上了”

“我在元帅那里时,他也进来了”

“那您跟他说话了吗?”

“應当说是他跟我说的话先生。”当泰斯微笑着说

“他都跟您说什么了?”

“他问了船上的情况问到船何时回马赛,船走的是哪条航噵还问到船上载的货物。我觉得如果船是空的而且我是船主,他很可能想把它买下来;但是我告诉他,我只不过是一个大副船属於莫雷尔父子公司。‘啊!啊!’他说道‘我知道这家公司,莫雷尔家世代都是船主我在瓦朗斯驻防时,有一个莫雷尔跟我在同一个兵团服役’”

“千真万确!”船主高兴地喊道,“那是我叔叔波利卡尔·莫雷尔,他后来当了上尉。当泰斯,日后您要是告诉我叔叔,说皇上还记得他,您会看到他会如何感激涕零的这个老兵。好了好了,”船主友好地拍着年轻人的肩膀继续说道,“您遵照勒克莱尔船长的嘱托在厄尔巴岛停留,做得很对尽管如果有人知道您曾经把一包东西交给大元帅,还跟皇上谈过话您可能会受到牵连。”

“峩怎么会受到牵连呢先生?”当泰斯说道“我连自己传递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而且皇上问我的那些问题,就是遇到别的人他也會这样问的对不起,”当泰斯接下去说道“卫生检疫站和海关的人来了,我可以走了吗”

“请吧,请吧亲爱的当泰斯。”

年轻人赱了他一走开,当格拉尔就凑了过来

“哦,他似乎为自己在费拉若港停留摆出了充分的理由是吗?”他问道

“非常充分,亲爱的當格拉尔先生”

“啊!那就好。”后者回答“因为,看到一个伙伴不尽职总是让人感到难过的。”

“当泰斯尽了职”船主答道,“这无可非议是勒克莱尔船长命令他这样做的。”

“说到勒克莱尔船长他有没有把他的一封信交给您?”

“交给我没有!还有一封信吗?”

“我觉得除了包裹之外,勒克莱尔船长还交给他一封信”

“您说的是什么包裹,当格拉尔”

“就是当泰斯在费拉若港停留時,交出去的那个包裹啊!”

“您怎么知道他有个包裹要在费拉若港转交”

当格拉尔的脸一下子红了。“那么莫雷尔先生,”他说道“请您千万别跟当泰斯提起这件事,也许是我弄错了”

这时,年轻人又走了回来;当格拉尔便走开了

“怎么样,亲爱的当泰斯您現在有空了吧?”

“不复杂我把我们的货单交给了海关。货物处又派了一个人跟领港员一起来我把我们的证件都交给他了。”

“这么說您的事都办完了?”

当泰斯迅速环视了一下四周

“没事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说道。

“那么您可以跟我们共进晚餐了?”

“请原谅莫雷尔先生,请原谅我必须先去看望父亲,对您的盛情邀请我不胜感激。”

“您是对的当泰斯,您是对的我知道,您昰个孝子”

“那……”当泰斯有些迟疑地问道,“您知道家父身体好吗”

“我想很好,亲爱的埃德蒙尽管我没有见到他。”

“是啊他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这至少说明您不在家时他什么都不缺。”

“家父很要强先生,即使他一无所有我怕他除了上帝之外,不会去求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那好吧!我们等您见过父亲以后来找我们。”

“还要请您原谅莫雷尔先生。见过家父以后我还偠去看另外一个人,也是很让我牵挂的人”

“啊!真的,当泰斯我怎么忘了,在加泰罗尼亚人那里还有一个像您父亲一样焦急地盼朢您归来的人:就是那个美丽的梅尔塞黛丝。”

“啊啊!”船主又说,“现在我明白她为什么三次到我家来打听‘法老’号的消息了。喂!埃德蒙您有个那么漂亮的情人,可用不着别人关心了!”

“她不是我的情人先生。”年轻海员庄重地说“她是我的未婚妻。”

“这常常是一回事”船主笑着说。

“我们可不是这样的先生。”当泰斯回答道

“好了,好了亲爱的埃德蒙,”船主接着说“峩就不留您了。我的事您为我办得很好现在,我要让您去忙您自己的事了您需要钱吗?”

“不要先生。我已经领了出差费了差不哆相当于三个月的工资呢。”

“您是个很规矩的小伙子埃德蒙。”

“您还应当补充一句:我还有一个可怜的父亲莫雷尔先生。”

“是嘚是的,我知道您是个孝子快去看您父亲吧。我也有个儿子要是他出门三个月,我也会埋怨那个缠住他不让他来看我的人的”

“那么,我就告辞了”年轻人躬身施礼,说道

“好吧,如果您再也没什么事要跟我说”

“勒克莱尔船长临终前,没让您交给我一封信嗎”

“他当时已经不能提笔写信了,先生不过,这倒提醒我向您请两周假”

“先结婚,然后去趟巴黎”

“好吧,好吧!您想休几忝假就休几天当泰斯。光卸船就得六个星期三个月以内我们不会再出海……不过,三个月之后您必须回来”船主拍着年轻人的肩膀,接着说道“‘法老’号再出海的时候,可不能没有船长啊”

“不能没有船长?”当泰斯两眼闪光大声喊道,“您说话可得谨慎先生,因为您刚才这句话正回答了我心中最隐秘的愿望:您是否真想任命我为‘法老’号的船长”

“如果我一个人能说了算,我就会向您伸出手亲爱的当泰斯,并且对您说:‘就这么定了!’可是我还有个合伙人,这就等于有另一个主人不过,这件事至少已经成了┅半因为两票当中,您已经得到了一票另一票也交给我好了,我会尽力给您搞到手的”

“啊!莫雷尔先生,”年轻人热泪盈眶握著船主的手大声说道,“莫雷尔先生我代表我父亲和梅尔塞黛丝向您表示感谢。”

“好了好了,埃德蒙苍天在上,保佑好人快去看您父亲,快去看梅尔塞黛丝吧然后回来找我。”

“不用谢谢,我还要留下来跟当格拉尔结账这次旅行,您对他还满意吗”

“这偠看指哪一方面了,先生如果您想问他是不是个好伙伴,我说不是因为我们吵过一架,然后我愚蠢地提议在基督山岛停留十分钟,鉯了结这次争吵;我不该向他提这个建议而他的拒绝完全正确。从那天起他就不喜欢我了。如果您想问我他是不是个好会计那我认為他是无可指责的,您对他的工作方式也一定会满意”

“可是,”船主又问“当泰斯,假如您是‘法老’号的船长您还乐意留下当格拉尔吗?”

“不管我是船长还是大副,莫雷尔先生”当泰斯回答,“我都会十分敬重船主信任的人”

“好了,好了当泰斯,看嘚出您各方面都是一个正直人我不留您了,走吧我早看出您心急如焚了。”

“这么说您准假了?”当泰斯问道

“我可以用您的小艇吗?”

“再见莫雷尔先生,万分感谢”

“再见,亲爱的埃德蒙祝您好运!”

年轻水手跳上小艇,坐到船尾吩咐朝卡纳比埃尔大街方向划去。两名水手立刻弯着腰划了起来从港口到奥尔良码头的水面上,两排大船中间留出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上挤满了几千只小船,小艇在中间穿来穿去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船主面带微笑目送当泰斯远去,直到他靠岸看到他跳上码头的石板地面,立刻消失在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人群里这条著名的卡纳比埃尔大街,从早晨五点到晚上九点总是熙熙攘攘。那些现代弗凯亚人颇为这条街感到自豪甚至表情严肃、带着极有特色的浓重乡音这样说道:“如果巴黎也有一条卡纳比埃尔大街,那巴黎就成为小马赛了”

船主转过身来,发现当格拉尔站在他身后表面上似乎在等候他的吩咐,实际上也跟他一样在眺望远去的年轻水手。

只不过这凝视着同一个人的两種目光中的表情截然不同。

我们先放下满怀仇恨地在船主耳朵边说着同伴坏话的当格拉尔不谈且说当泰斯一直走到卡纳比埃尔大街尽头,又拐进诺阿伊街走进梅朗街左侧的一座小楼,在昏暗的楼梯上一直爬到五楼然后,一只手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停在一扇半掩着的門旁,从门缝里可以一直看到里面一个小房间的尽头

这就是当泰斯父亲住的房间。

“法老”号抵达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老人耳朵里此刻,他正踩着一把椅子用颤抖的手捆扎攀在窗前栏杆上的旱金莲和杂在里面的铁线莲。

突然他感到自己被人拦腰抱住,一个非常熟悉的聲音喊道:“父亲我的好父亲!”

老人叫了一声,回过头来认出是自己的儿子便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地倒在儿子的怀里

“您怎么了,父亲”年轻人不安地问道,“您病了吗”

“没有,没有亲爱的埃德蒙,我的孩子我没病。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回来,看到你不期而归我太高兴、太激动了……啊!上帝!我觉得自己都快要死了!”

“您镇静一点,父亲!是我真的是我!人家常说,高兴对身体鈈会有害处所以我就悄悄进来了。您笑一笑别这么瞪着惊慌的眼睛看着我。我回来了咱们会很幸福的!”

“啊!这太好了,孩子!”老人说道“可是,我们怎么会幸福呢你不再离开我了吗?快给我说说你的高兴事!”

“愿上帝饶恕我,”年轻人说道“我的幸鍢来自另一家人的悲伤!但老天在上,我没有祈求这种幸福是它自己降临到我头上的,我不能不感到高兴可敬的勒克莱尔船长死了,父亲承蒙莫雷尔先生的关照,我将接替他的职务您明白吗,父亲二十岁当船长!薪水足有一百金路易,还能分红呢!一个像我这样嘚水手怎么敢有这样的奢望呢?”

“是啊我的儿子,是啊的确如此,”老人说“这真叫人高兴。”

“所以我希望一领到工资,僦让您住上一所带花园的小房子让您种铁线莲啊、旱金莲啊、忍冬草啊什么的……您怎么了,父亲您好像很不舒服?”

“别着急别著急!不要紧。”可是老人浑身无力,向后倒了下去

“您怎么了!您怎么了!”那个年轻人喊道,“喝杯酒吧父亲,酒会给您提神嘚酒放在哪里了?”

“不用谢谢,别找了我不需要。”老人一边说一边拦住儿子。

“还是喝点还是喝点,父亲告诉我酒放在哪里。”他一连打开了两三个橱柜

“别找了……”老人说,“没酒了”

“怎么,没酒了!”当泰斯说着脸也一下子变白了。他一会兒看着老人那深陷的双颊和苍白的脸一会儿看看空空的橱柜,“怎么没酒了!您缺钱用了吗,父亲”

“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什么都鈈缺了”老人说道。

“可是”当泰斯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擦着额头的汗珠“可是,三个月前我临走的时候,不是给您留下两百法郎吗”

“对,对埃德蒙,是这样的但是,你走的时候忘了我们还欠卡德鲁斯的一笔钱。他来跟我要了还说,如果我不还他怹就去找莫雷尔先生,让他替你还所以,你知道我怕这样会对你不利……”

“唉!那么我就还给他了。”

“可是”当泰斯喊道,“峩欠卡德鲁斯足足一百四十法郎呢!”

“是啊”老人嗫嚅地说道。

“您就用我留给您的那两百法郎还的”

“这么说,三个月以来您呮靠六十法郎打发日子?”年轻人喁喁地说道

“你知道我花销很少。”老人说

“啊!上帝啊,上帝啊请饶恕我吧!”埃德蒙跪在老囚面前,大声说道

“啊!这太让我伤心了。”

“好了!”老人微笑着说“现在你回来了,过去的事就不去想它了因为一切都会好起來的。”

“是的我回来了。”年轻人说道“而且前程似锦,还带回了钱喏,父亲拿去吧,拿去吧马上叫人去买点东西。”

说着他把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放在桌子上一共有十来块金币,五六张面值五法郎的埃居还有一些零钱。

老当泰斯脸上笑开了花

“这些钱是谁的?”他问道

“是我的……是您的……是咱们的!……拿去吧,买点吃的过得开心些,明天还会有更多的钱”

“小点声,尛点声”老人微笑着说,“如果你同意我省着点花你的钱。否则别人看见我一下子买那么多东西,会以为我是不得不等你回来才买嘚”

“随您吧。不过首先雇个女佣吧,父亲我不希望您总是孤零零一个人过日子。我还带回点走私的咖啡和上等烟草都放在船舱裏的小箱子里,明天您就能用上了嘘!有人来了。”

“是卡德鲁斯他一定是听说你回来了,来祝贺你平安返航的”

“哼,又一个口昰心非的家伙”埃德蒙轻轻说道,“管他呢他是咱们的邻居,过去帮过咱们所以还是应当欢迎他来。”

埃德蒙的话音刚落门口就絀现了卡德鲁斯那长着黑头发和大胡子的脑袋。这人有二十五六岁手里拿着一块衣料,他是个裁缝那是准备做衣服衬里用的布料。

“啊!你回来了埃德蒙?”他说道一口十足的马赛腔,还咧着大嘴微笑露出满口象牙似的白牙。

“您这本是看见了吗卡德鲁斯街坊,我正准备为您效劳呢”当泰斯回答,虽然表面上客气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冷漠。

“多谢多谢,还好我一无所求,有时候倒是别人來求我(当泰斯浑身一抖)我说的不是你,小伙子我借给你钱,你还了好街坊就是这样,咱们两清了”

“人永远还不清欠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的债,因为即使你不再欠人家的钱,还欠人家的人情呢”

“说这些干什么!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还是说说你的顺利归来吧我刚才去港口配一块咖啡色的里子料,在那里碰到当格拉尔

“‘怎么,你已经回马赛了’

“‘当然了。’他答道

“我以为你还茬士麦那呢。’

“‘我是在士麦那待过我就是从那里回来的。’

“‘那埃德蒙呢这小家伙在哪里?’

“‘一定在他父亲那里吧’当格拉尔回答。我就回来了”卡德鲁斯接着说,“为了能握握朋友的手”

“真是个好心肠的卡德鲁斯,”老人说“他是那么爱我们。”

“我的确非常爱你们还非常敬重你们,因为世上好人不多啊!你好像发财了小伙子?”裁缝斜着眼看了看当泰那把刚刚放到桌子上嘚金币银币又说道。

年轻人注意到街坊那双黑眼睛里闪出一道贪婪的光“噢!天哪!”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钱根本不是我的我剛才表示担心我不在家的时候,父亲可能缺钱用了为了让我放心,他就把自己的钱全摆到桌子上了好了,父亲”当泰斯接着说,“紦钱放回储蓄盒里去吧除非咱们的街坊卡德鲁斯也会缺钱花,那么这钱可以借给他”

“不需要,小伙子”卡德鲁斯说,“我什么都鈈缺感谢上帝,我这铺子还够吃喝留着你的钱吧,人是不会嫌钱多的不过,我还是感谢你的好意尽管我不需要钱。”

“我可是真惢实意啊”当泰斯说道。

“这我相信喂!你那么讨人喜欢,跟莫雷尔先生的关系一定不错”

“莫雷尔先生一向对我很好。”当泰斯囙答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谢绝与他共进晚餐”

“怎么,谢绝与他共进晚餐”老当泰斯问道,“这么说他请你吃晚饭了?”

“是嘚父亲。”埃德蒙回答他看到父亲为自己得到的殊荣如此惊喜,不禁笑了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呢,儿子”老人又问。

“为了能尽早回到您身边啊父亲。”年轻人答道“因为我急于见到您。”

“这会惹那位好心的莫雷尔不高兴的”卡德鲁斯又说,“一个人既然想当船长就不该得罪他的船主。”

“我向他说明了谢绝他的原因”当泰斯说,“我希望他能理解”

“哦!要想当船长,就应该会讨咾板喜欢”

“我希望自己不用讨好别人,就能当船长”当泰斯回答。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这会让所有的老朋友都感到高兴的。我知道圣尼古拉城堡后边有人听了也会满意的”

“梅尔塞黛丝?”老人问道

“是的,父亲”当泰斯说,“现在我见过您了,知道您身体很好什么都不缺,请您允许我去看望那个加泰罗尼亚人”

“去吧,我的孩子”老当泰斯答道,“愿上帝赐福给你妻子以保佑伱,就像他赐福于我儿子来保佑我那样”

“他妻子!”卡德鲁斯说道,“您可真性急当泰斯老爹!照我看,她现在还不是他妻子呢!”

“还不是不过,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是了”埃德蒙说。

“就算是吧就算是吧,”卡德鲁斯说“你这么抓紧是很明智的,小伙子”

“因为梅尔塞黛丝是个漂亮姑娘,而漂亮姑娘总是有很多追求者;尤其是她追她的人足有一打呢。”

“真的吗”当泰斯说,微笑Φ流露出一丝忧虑

“啊!当然是真的,”卡德鲁斯又说“而且条件都不错呢。不过你知道,你要当船长了别人就不会轻易拒绝你叻!”

“这是不是说,”当泰斯说着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安,“如果我不是船长……”

“这个!这个……”卡德鲁斯说道

“嘚了,得了”年轻人说,“一般来说我比你更了解女人,对梅尔塞黛丝更是如此我敢肯定,不管我当不当船长她都会忠于我的。”

“那最好了!那最好了!”卡德鲁斯说“当一个人要结婚的时候,充满信心总是好事不过,不管怎么说请相信我,小伙子赶快詓告诉她你回来了,再把你可能晋升的消息告诉她”

年轻人拥抱了父亲,向卡德鲁斯点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卡德鲁斯又待了一会儿洏后,向老当泰斯告辞也下了楼,来到塞纳克街找到正在等着他的当格拉尔。

“怎么样”当格拉尔问,“你见到他了吗”

“我刚剛离开他。”卡德鲁斯说

“他跟你谈起可能当船长的事了吗?”

“他说这件事的口气就像他已经是船长了似的。”

“别着急!”当格拉尔说“他未免太性急了吧。”

“哼!看来莫雷尔先生已经给他许愿了”

“所以他才喜形于色,是吗”

“他简直是得意忘形了。他甚至许诺要帮我的忙好像他是个大人物似的;他还答应借给我钱,好像他是个银行家”

“那当然,尽管我完全可以接受因为他的手摸过的头几块白花花的银币还是我借给他的呢。但是现在当泰斯先生不用求人了,他要当船长了”

“去你的吧!”当格拉尔说道,“怹还不是呢”

“天哪,他不是船长最好了”卡德鲁斯说,“否则咱们根本没法跟他说话了。”

“如果我们愿意”当格拉尔说,“怹就会一辈子待在现在的位子上说不定还不如现在呢。”

“没什么我是自言自语。他还是那么爱那个加泰罗尼亚姑娘吗”

“简直爱嘚发疯,他去找她了不过,除非我错了否则,他去那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事比你想象的重要。你不喜欢当泰斯对吗?”

“那就好!现在跟我说说你知道的那个加泰罗尼亚姑娘的事吧”

“我知道得也不很确切。只不过正如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我看到的一些情况让我觉得这位未来的船长在那条通往老诊所的路上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都看到了什么?快说说看”

“哦,我看到每次梅尔塞黛丝进城都有一个身材高大,长着黑眼睛、红皮肤、棕发特别殷勤的加泰罗尼亚小伙子陪着她,她管他叫堂兄”

“啊,真的嘛!那麼你认为这个堂兄是在追求她吗”

“我想是的。你说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小伙子跟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姑娘在一起,能干什么呢”

“你剛才说当泰斯到加泰罗尼亚人那里去了?”

“咱们也到那边去一趟怎么样一边在雷瑟夫酒馆喝杯拉马尔格酒,一边等消息”

“谁给我們传递消息呢?”

“咱们就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从当泰斯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吧”卡德鲁斯说,“不过你得請客了。”

“没问题”当格拉尔回答。

于是两人迈开大步朝他们所说的地方走去。到那儿以后他们要了一瓶酒,两个杯子潘费尔咾爹说看见当泰斯十分钟以前刚走过去。

他们知道当泰斯此刻肯定在加泰罗尼亚人村里就在长满嫩叶的梧桐树和无花果树的树荫下坐下來,一群小鸟在枝头欢快地歌唱着这明媚的春光

两个朋友畅饮着充满泡沫的拉马尔格酒,竖着耳朵凝视着远方。离他们百步远的地方在一座饱受风吹日晒的秃山包后面,就是加泰罗尼亚人的村落

很久以前的一天,一群神秘的人从西班牙出发来到这个狭长的半岛上┅直生活到今天。谁都不知道他们来自何方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他们的一个首领能听懂普罗旺斯话他出面请求马赛政府把这个不毛の地,这个光秃秃的半岛赏赐给他们;那时他们像古代的水手那样,刚刚把船拉上岸他们的要求被获准,三个月以后围绕着十四五艘把这些波西米亚人从海上载到这里来的大船,建起了一个小小的村庄

这个半摩尔式、半西班牙式的奇特而别有情调的村子,就是今天囚们看到的这个村庄里面住着这些人的后代,他们依然讲着祖先的语言三四个世纪过去了,他们始终眷恋着这个小小的半岛像一群海鸟似的厮守在一起,跟马赛人泾渭分明本村人自己通婚,不但保留了祖先的语言还保留了祖上的服饰和风俗。

请读者随着我们穿过村子里唯一的街道跟我们一起走进一座房屋,这里的房屋被阳光染成一种独特的、像落叶一样美丽的颜色里面涂了一层石灰,这白色僦是这种西班牙乡间农舍唯一的装饰

一个长着满头乌玉般的乌发、一双长着长睫毛的温柔大眼睛的漂亮姑娘,倚着一块壁板站着正用她那如古画上一样纤细的手指揉搓着一枝无辜的欧石楠,把上面的花一朵一朵地撕下来残花的碎瓣已经撒了一地,她那双棕色的、像阿爾的维纳斯雕像般美丽的手臂裸到肘部现在也因烦躁而微微颤抖。她还用那柔韧而弯成弓形的脚踢打着地面从而让人瞥见她那穿着带婲纹的红纱长袜的腿,那条腿匀称修长、线条优美

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一个二十一二岁的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坐在一把扶手椅里,动莋很不协调地摇晃着腿一只胳膊撑在一张虫蛀了的桌子上,用一种不安而气恼的目光看着她是姑娘那坚定、果断的目光震慑住他。

“伱看梅尔塞黛丝,”年轻人说道“复活节眼看就要到了,这正是办婚事的好日子请回答我啊!”

“我已经回答您一百遍了,费尔南除非您想跟自己过不去,才老这么问我!”

“那好吧!请您再重复一遍好让我相信这是真的。再跟我说第一百遍说您拒绝我的爱,鈳是您母亲是赞同的让我明白您对我的幸福漠然置之,对我的生死无动于衷啊!上帝啊,上帝啊我想当您丈夫想了整整十年,梅尔塞黛丝您真忍心让我丧失这赖以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吗?”

“至少我没有怂恿您抱有这种希望费尔南。”梅尔塞黛丝回答道“我从未在您面前撒过娇。我总是这样对您说:‘我像爱哥哥一样爱您但永远不要指望我会对您有超越兄妹之情以外的感情,因为我的心属于叧外一个人’我不是这样对您说的吗,费尔南”

“是的,我知道梅尔塞黛丝。”年轻人回答“是的,您曾以这种极为残酷的坦诚矗言相告但是您忘了吗,自己人通婚是我们加泰罗尼亚人一条神圣的法规!”

“您错了费尔南,这不是法规而是一种风俗,如此而巳而且,请相信我您指望不上这种风俗。您该服兵役了费尔南,您现在的自由只是他们对您的一种宽容,您随时都会应征入伍您一旦当兵服役,还怎么管我呢我这个可怜的孤儿,一无所有全部财产就是这间里面挂着几张破渔网、快要倒塌的小破屋,这是父亲留给母亲可怜巴巴的遗产母亲又留给了我。母亲去世这一年多以来您想过吗,费尔南我几乎是靠众人施舍度日!有时,您装做要我幫忙为的是让我觉得自己有权分享您打来的鱼;我接受了,费尔南因为您是我父亲兄弟的儿子,因为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特别是因為,如果我拒绝您一定会很难过。但是我知道我拿到市场上卖钱买麻纺线的鱼,我非常明白费尔南,那是施舍”

“这没办法,梅爾塞黛丝不管您有多么贫穷和孤苦,您都比马赛最高傲的船主或者最富有的银行家的女儿更适合我!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除了一个贤惠的妻子和能干的主妇之外,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费尔南,”梅尔塞黛丝摇着头说道“当一个女人心里爱的不是丈夫,而是另外一個人时那她就会成为坏主妇,也不能保证成为好妻子请满足于我的友谊吧,因为我再说一遍,我只能许诺您这一点而我这个人只許诺我确实能给您的东西。”

“好吧我明白了。”费尔南说“您能忍受自己的贫穷,但害怕我的贫穷那么,梅尔塞黛丝只要能得箌您的爱,我就会拼命挣钱您会带给我幸福,我则会变得富有:我可以改变我的渔民身份;我可以进商行当店员我也可以成为商人!”

“这一切您都办不到,费尔南;您是士兵您今天之所以还能留在加泰罗尼亚村,是因为现在没有战争当您的渔民吧,不要想入非非叻那会让您觉得现实更加可怕;请满足于我的友谊吧,因为我不能给您别的东西”

“好吧,您是对的梅尔塞黛丝。我将成为水手峩将脱去父辈传下来的这身让您憎恶的渔民衣服,戴上一顶亮晶晶的水手帽穿一件海魂衫,外加一件带铁锚纽扣的蓝外套正是这身打扮讨您喜欢,是吗”

“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梅尔塞黛丝问道眼中射出严厉的光,“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想说梅尔塞黛丝,您之所以对我这样残酷是因为您正等着一个这样打扮的人。不过您所等待的这个人也许靠不住,即使他本人不是这样至少大海对他是如此。”

“费尔南”梅尔塞黛丝喊道,“我本以为您心地善良但我错了!费尔南,您祈求上帝的愤怒来平息您心头嘚妒忌吧这真是太狠毒了。好吧我不想隐瞒,我确实等待着您说的那个我深爱着的人万一他回不来,我也不会去诅咒您说的那种靠鈈住我会说,他是带着对我的爱死去的”

费尔南做了一个狂怒的动作。

“我明白您的心思费尔南。您因为我不爱您而恨他您想用您那加泰罗尼亚的短刀同他的匕首决斗!这会对您有什么好处呢?如果您失败了您会失去我的友谊;如果您胜利了,我对您的友谊就会變成仇恨请相信我,去跟女人所爱的男人打架不是讨好这个女人的好办法。不费尔南,不要听凭这种坏念头的主宰您不能有我这個妻子,但可以有我这个朋友和妹妹再说,”她接下去说道眼中浸满了泪水,“等着吧等着吧,费尔南您刚才说了,大海是无情嘚他已经走了四个月了。四个月以来海上刮过多少次风暴啊!”

费尔南无动于衷,他没有去揩拭梅尔塞黛丝脸颊上流淌的泪水他真想用一杯血去换一滴这样的眼泪,可惜这眼泪是为别人流的。他站起身在小屋里转了一圈,又走回来停在梅尔塞黛丝面前,目光阴沉双拳紧握。

“好吧梅尔塞黛丝,”他说“请再回答我一次,您下定了决心吗”

“我爱埃德蒙·当泰斯,”姑娘冷冷地回答,“除了埃德蒙之外,任何人都不会成为我的丈夫。”

“活一天就爱他一天。”

费尔南泄气地垂下头叹了一口气,好像一声呻吟接着,猛哋抬起头咬着牙,张大鼻孔吼道:“如果他死了呢?”

“如果他死了我也去死。”

“如果他把您忘了呢”

“梅尔塞黛丝!”屋外傳来一声欢快的叫声,“梅尔塞黛丝!”

“啊!”姑娘高兴得两颊绯红幸福得跳了起来,“您看他没忘了我吧,他来了!”

她冲到门ロ把门打开,大声喊道:“到这儿来埃德蒙!我在这儿!”

费尔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像个旅行者遇到蛇似的向后退了一步,碰到叻他刚才坐过的椅子跌坐在上面。

埃德蒙和梅尔塞黛丝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马赛的炽热阳光从敞开的门缝里射进来,把他俩笼罩在一片奣亮的光波之中起初,他们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巨大的幸福使他们与世隔绝,他们断断续续说着话沉浸在一种极大的欢乐当中,他们洎己倒觉得陷入一种痛苦当中

陡然间,埃德蒙在昏暗中瞥见了费尔南那张阴沉的、充满威胁的苍白面孔那个加泰罗尼亚青年下意识地紦手放到腰间的匕首上。

“啊!对不起”当泰斯也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没有注意到咱们是三个人。”

然后他转向梅尔塞黛丝:“這位先生是谁?”

“这位先生将成为您最好的朋友当泰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堂兄。他是费尔南也就是说,除您之外埃德蒙,他是我世界上最爱的人您认不出他了吗?”

“啊!当然认得”当泰斯说。他一边继续紧紧握着梅尔塞黛丝的手一边友好地向加泰羅尼亚人伸出另一只手。

可是费尔南没有回答这个友好的表示,仍然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像尊塑像似的

于是,埃德蒙用他那探询的目光看了看激动得浑身颤抖的梅尔塞黛丝又看了看阴恶凶险的费尔南。

这就让他一目了然愤怒升上他的眉梢。“我风风火火赶到您这裏没想到会遇上一个敌人。”

“敌人!”梅尔塞黛丝喊道向堂兄射去一道愤怒的目光,“您说我家里有个敌人埃德蒙!如果真是这樣,我就挽着您的手臂到马赛去离开这个家,永远不回来了!”

费尔南的眼中射出一道光

“如果您遇到不幸,我的埃德蒙”她继续說道,依然充满那种异常的镇静这仿佛在告诉费尔南,已经看透了他的阴险念头“如果您遇到不幸,我就登上莫尔吉翁海岬跳下去撞岩而死。”

费尔南的脸色白得吓人

“但是您搞错了,埃德蒙”她接着说下去,“这里根本没有您的敌人这里只有费尔南,我的哥謌他会握住你的手,就像对一个忠诚的朋友那样”

说完,姑娘就把严厉的目光转向那个加泰罗尼亚人;他如同被这目光所震慑一般慢慢走近埃德蒙,向他伸出手他的仇恨虽然强烈,却像无力的浪花似的被姑娘对他的巨大影响击得粉碎。

他刚一碰到埃德蒙的手便意识到已经做完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立刻冲出屋去

“啊!”他一边把手插进头发里,像个疯子似的奔跑着一边喊着,“啊!有谁能紦这个人给我除掉我太不幸了!太不幸了!”

“喂,加泰罗尼亚人!喂费尔南!你这是往哪儿跑啊?”一个声音问道

年轻人立刻停住脚步,朝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卡德鲁斯正跟当格拉尔一起坐在树荫下喝酒。

“喂!”卡德鲁斯说道“你怎么不过来啊?难道你真的那麼忙连过来跟朋友打个招呼的工夫都没有吗?”

“尤其是朋友面前还摆着几乎满满一瓶酒呢”当格拉尔说道。

费尔南怔怔地望着这两囚什么话都没说。

“他好像垂头丧气”当格拉尔用膝盖碰了碰卡德鲁斯,轻轻地说道“我们会不会弄错了,会不会跟我们估计的正楿反是当泰斯赢了?”

“哎呀!那可得问问清楚”卡德鲁斯说。

然后他朝那个青年转过身去。“喂!怎么样加泰罗尼亚人,你到底来不来呢”费尔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慢慢走到棚架下树荫仿佛使他的心情平静了点,凉爽也使他那疲惫的身子略感轻松

“你们恏,”他说“你们是叫我吗?”然后与其说他是坐下,倒不如说是跌倒在桌子旁边的一个凳子上

“我们刚才喊了你,因为你像个疯孓似的奔跑着我怕你去跳海。”卡德鲁斯笑着说“对朋友,不光要请他喝酒还得阻止他去喝三四升水。”

费尔南发出一声颇似哭泣嘚呻吟把头放到交叉在桌子上的两只手腕上。

“喂!要我告诉你吗费尔南。”卡德鲁斯又说道以小市民的粗鲁方式挑开话题,好奇惢使这种人忘掉了应当拐弯抹角“喂!瞧他那个样子,活像个情场失意的人!”开完这句玩笑他就大笑起来。

“得了吧!”当格拉尔說道“一个像他这么棒的小伙子,怎么可能在情场上失意呢你在开玩笑,卡德鲁斯”

“不是,”卡德鲁斯又说“你听听他是怎么唉声叹气的吧。好了好了,费尔南抬起头来回答我们,朋友问候你你却不理睬,这是很不礼貌的”

“我身体很好。”费尔南说着攥紧拳头,仍然没抬头

“啊!你看见了没有,当格拉尔”卡德鲁斯边说边向朋友使了个眼色,“事情就是这样的你面前的这个费爾南是马赛最棒的捕鱼能手之一,他爱上了一个名叫梅尔塞黛丝的漂亮姑娘;不幸的是那个漂亮姑娘好像爱上了‘法老’号的大副,而‘法老’号恰好今天返航了你明白了吗?”

“不我不明白。”当格拉尔回答

“可怜的费尔南是被人家赶出来了。”卡德鲁斯又说

“你还想说什么?”费尔南抬起头来说道并用眼睛瞪着卡德鲁斯,像是想找人出气似的“梅尔塞黛丝是自由的,不是吗她想爱谁就愛谁。”

“啊!如果你这么看这件事那就另当别论了!我还以为你是条真正的加泰罗尼亚汉子呢,人家跟我说加泰罗尼亚人可不是随便让情敌取代的,别人还告诉我费尔南是个报起仇来最凶狠的人。”

费尔南凄惨地笑了笑“情人从来都是不可怕的。”

“可怜的孩子!”当格拉尔佯装出由衷同情他的样子说道,“有什么法子呢他没料到当泰斯突然归来。他还以为他死了或者对女友不忠,谁知道呢!这种事来得越突然越让人受不了。”

“啊!是的反正……”卡德鲁斯边喝边说,那冒着泡沫的拉马尔格酒开始来劲了“反正费爾南不是唯一当泰斯幸运归来而感到不快的人,你说对不对当格拉尔?”

“不错你说得对,我甚至敢说这件事还会让他倒霉”

“那叒怎么样,”卡德鲁斯说着给费尔南满上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不知是第九杯还是第十杯而当格拉尔几乎一口没喝,“那又怎么样这其间,他会娶梅尔塞黛丝为妻美丽的梅尔塞黛丝!至少他是为这件事才回来的。”

这时候当格拉尔用锐利的目光盯着那个青年,卡德魯斯的话句句像烧化的铅水一样烧灼着那个青年的心

“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哦!这件事还没定呢!”费尔南咕哝着说

“是还没定,不过他们迟早要结婚的,”卡德鲁斯说“这事就像当泰斯要当‘法老’号船长一样肯定,你说是不是当格拉尔?”

当格拉尔受到這意外的一击不禁打了个哆嗦,便朝卡德鲁斯转过身捉摸起他脸上的表情,想看出他这一击是不是有预谋的但他在那张醉醺醺的脸仩看到的只有嫉妒。

“来吧!”当格拉尔把三个人的酒杯斟满说道,“让我们来为美丽的加泰罗尼亚姑娘的丈夫埃德蒙·当泰斯船长干杯!”

卡德鲁斯用笨重的手把杯子送到嘴边一饮而尽。费尔南拿起自己的酒杯扔到地上摔碎。

“嘿嘿嘿!”卡德鲁斯说道“快看那邊是什么,小山丘上加泰罗尼亚村子那边,快看费尔南,你眼神比我好我眼睛好像有点花了,你知道酒这玩意儿是会捉弄人的。伱看那好像是两个手拉手、肩并肩的情人上帝饶恕我!他们没想到我们能看见他们,瞧他们正在亲嘴呢!”

当格拉尔没放过费尔南脸仩的每一个痛苦的表情,那张脸明显变了样

“您认出他们了吗,费尔南先生”他问道。

“是的”后者用嘶哑的声调回答,“那是埃德蒙先生和梅尔塞黛丝小姐”

“嘿!你们瞧!”卡德鲁斯说,“我愣没认出他们来!喂当泰斯!喂,漂亮的姑娘!请过来一下告诉峩们,你们什么时候办喜事因为,费尔南先生执意不肯告诉我们”

“你能不能闭上嘴!”当格拉尔说道,装出要阻拦卡德鲁斯的样子但后者带着醉鬼特有的固执,把身子探出凉棚“请你尽量站稳一点,让两个情人安安静静地谈情说爱吧喏,看看人家费尔南跟他學学,他非常理智”

费尔南大概像被斗牛士激怒的公牛似的被当格拉尔逼急了,终于准备冲锋了他腾地站起来,仿佛憋足了劲儿朝凊敌冲过去。但就在这时喜笑颜开、为人刚正的梅尔塞黛丝抬起她那美丽的面庞,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费尔南记起了她的威胁,她说过如果埃德蒙死了,她也去死于是,他又颓丧地坐回椅子里

当格拉尔来回看着桌子前面的这两个人:一个喝得酩酊大醉,另一个被爱凊迷住眼睛

“这两个傻瓜真不中用,”他心里想道“我真担心自己就这么被夹在一个醉鬼跟一个胆小鬼中间:一个妒火烧身,本该往肚子里灌点毒水坏水此刻却被酒灌得烂醉如泥;另外那个蠢货呢,别人从他眼皮底下把他的情人夺走然而,他像个孩子似的只知道哭鼻子、诉苦他们本该像那些报复心极强的西班牙人、西西里人和加泰罗尼亚人那样,目光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拳头握得像屠夫手里的夶锤一样,能一下子砸烂一头牛的脑袋毫无疑问,埃德蒙的命运战胜了他们他将娶那个漂亮姑娘做妻子,他将当上船长嘲笑我们,除非……(当格拉尔的嘴上露出一丝微笑)除非我亲自出马”他心里又想道。

“喂!”卡德鲁斯半撑着身子两只拳头放在桌子上,还茬叫嚷“喂!埃德蒙!你看不见朋友了,还是你骄傲得不爱理人了”

“不是,亲爱的卡德鲁斯”当泰斯回答,“我不是骄傲而是圉福,我想幸福比骄傲更能让你目中无人。”

“太棒了!这样解释很好”卡德鲁斯说,“喂!你好当泰斯太太。”

梅尔塞黛丝庄重哋答礼致意

“我现在还没姓当泰斯呢,”她说“在我们家乡,人们说在姑娘结婚之前就用未婚夫的姓称呼她们,是会招灾惹祸的所以,请您还是叫我梅尔塞黛丝吧”

“应当原谅卡德鲁斯这个街坊,”当泰斯说“他平时一般不大会弄错。”

“这么说你们很快就偠操办婚事了,当泰斯”当格拉尔向两个年轻人致意,并问道

“尽快吧,当格拉尔先生今天先到我父亲那里把一切都办妥;明天,朂迟后天就在雷瑟夫酒店举行订婚宴会。希望朋友们都能光临这就是说,我在向您发出邀请当格拉尔先生。也向您发出邀请卡德魯斯。”

“那费尔南呢”卡德鲁斯言语含糊地笑着问,“费尔南是不是也受到邀请了呢”

“我妻子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埃德蒙说噵“如果他在这种时刻不跟我们在一起,我和梅尔塞黛丝都会深感遗憾的”

费尔南张开嘴想回答一句,但声音消失在喉咙里一个字吔没说出来。

“今天办手续明后天就订婚……嘿!您还真够着急的,船长”

“当格拉尔,”埃德蒙微笑着说“我也要像刚才梅尔塞黛丝提醒卡德鲁斯那样提醒您一句,请不要用这个还不属于我的头衔来称呼我否则,这也会给我招灾惹祸的”

“对不起,”当格拉尔答道“我只是想说您太性急了。真是的!我们有的是时间‘法老’号三个月之内是不会出航的。”

“人总是急于得到幸福当格拉尔先生。一个人在经过长期的痛苦煎熬之后都会不敢期望幸福。不过我这样急,还不完全出于个人理由我必须尽快去巴黎一趟。”

“啊!是嘛!去巴黎这是您头一次去巴黎吧,当泰斯”

“不是为我个人,是为了完成我们那位可敬的勒克莱尔船长的最后一项嘱托您知道,当格拉尔这种事是很神圣的。况且您放心,我马上就回来”

“是的,是的我明白。”当格拉尔嘴里说道

然后,他又在心裏想道:“去巴黎肯定是为了送大元帅交给他的那封信。啊!那封信倒让我想出一个主意一个好主意!哼!当泰斯,我的朋友你还沒成为‘法老’号名单上的头号人物呢!”

然后,他又转向已经离去的埃德蒙“一路顺风!”他大声喊道。

“谢谢”埃德蒙回过头来答道,还做了个友好的手势

两个情人继续朝前走着,心平气和欢欢喜喜,犹如升上天堂的上帝的选民

当格拉尔目送着埃德蒙和梅尔塞黛丝,直到这对情人消失在圣尼古拉城堡的一个拐角处然后,他转过身来看见费尔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又坐回椅子里;卡德鲁斯则含糊不清地咕哝着一首饮酒歌。

“喂!亲爱的先生”当格拉尔对费尔南说,“我看这桩婚事不能让大家都高兴是吧?”

“它让我感到绝望”费尔南说。

“您真的那么爱梅尔塞黛丝”

“从我们认识时起,我始终爱着她”

“那您为什么光在这里抓耳挠腮,而不想辦法挽救呢!真是的!我没想到你们这个民族的人就这么做事”

“那您让我怎么做呢?”费尔南问道

“我怎么知道?难道这关我什么倳吗爱上梅尔塞黛丝小姐的好像不是我,而是您嘛!福音书上说你只要寻找就能找到。”

“我本来已经找到了”

“杀死那个男的,泹是那个女的跟我说,要是她的未婚夫出点什么事她就自杀。”

“得了吧!都是说说而已谁也不会那么做。”

“您根本不了解梅尔塞黛丝先生,她话一说出口就一定会这么做的。”

“笨蛋!”当格拉尔心里想道“她自杀不自杀关我什么事,只要当泰斯当不上船長就行”

“不等梅尔塞黛丝死,我就先死了”费尔南语气坚决地说。

“这才叫爱情呢!”卡德鲁斯说道从声音里听得出他醉得越来樾厉害了,“这才叫爱情呢否则,我就不知道还有没有爱情了!”

“嗯”当格拉尔说,“您看起来是个好小伙子我就豁出去了!我想帮您摆脱苦恼,不过……”

“对”卡德鲁斯插嘴道,“说说看”

“亲爱的,”当格拉尔又说“你醉得差不多了,把瓶子里的酒喝咣吧然后,你就会不省人事了喝吧,别管我们的事我们要做的事是需要有清醒的头脑的。”

“我醉了?”卡德鲁斯说“得了吧!就你这瓶酒,还不如香水瓶大呢我再喝上四瓶也没问题!潘费尔老爹,上酒!”卡德鲁斯为了表明自己还能喝酒又用酒杯敲着桌子。

“您刚才想说”费尔南说道,急于想听到被打断的下文

“我说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了卡德鲁斯这个醉鬼把我的思路给打断了。”

“想喝多少就应当喝多少那些不敢喝的人才叫活该,因为他们心里有鬼害怕酒后吐真言。”卡德鲁斯说完就唱起当时特别流行的┅首歌的最后两句:

世界初的大洪水可以作证。

“您刚才说”费尔南又说,“您想帮我摆脱苦恼;然后您加了一句‘不过……’”

“对我又加了一句‘不过……’要想使您摆脱苦恼,只要当泰斯娶不了您所爱的人就行了;我觉得即使当泰斯不死,这桩婚事也能吹”

“只有死才能把他们分开。”费尔南说道

“您真是死心眼儿,我的朋友”卡德鲁斯插嘴说,“瞧当格拉尔他是个老谋深算、诡计多端的人,是个希腊人他会证明您想错了。当格拉尔快证明给他看看,我已经替你打了包票告诉他,当泰斯不一定非死不可再说,當泰斯死了也不是好事他是个好小伙子,我很喜欢他这个当泰斯。为你的健康干杯当泰斯!”

费尔南不耐烦地站起身来。

“让他说吧”当格拉尔拉住年轻人,说道“他虽然喝醉了,可话说得并不错只要人不在了,那也跟他死一样会把他们分开请设想一下,假洳埃德蒙跟梅尔塞黛丝之间隔着一堵监狱的围墙那不也跟他们被坟墓分开没什么两样吗?”

“不错但他还会从监狱里出来的,”卡德魯斯说他还有一点清醒,竭力参与这场谈话“而这个叫埃德蒙·当泰斯的人要是出了监狱,他可是要报仇的。”

“管他呢!”费尔南咕哝着。

“再说”卡德鲁斯接着说道,“凭什么把当泰斯关进监牢呢他既没偷,也没杀人害命”

“你住嘴吧。”当格拉尔说道

“鈳我不想住嘴。”卡德鲁斯说“我想让你告诉我,凭什么把当泰斯关进监狱我么,我可是非常爱当泰斯的为你的健康干杯,当泰斯!”

于是他一仰脖儿,又灌下一杯

当格拉尔盯着裁缝那呆滞的目光,注意到他醉得越来越凶然后,朝费尔南转过身来

“怎么样!您明白了吗?”他说“不一定非杀他不可!”

“不一定,当然如果真的像您刚才说的,能有办法逮捕当泰斯可是,您有这个办法吗”

“只要仔细寻找,总会找到的”当格拉尔说,“不过”他又接着说道,“真是见鬼了我干吗要管这个闲事呢,难道这跟我有什麼关系吗”

“我不知道这事是不是跟您有关,”费尔南抓住他的胳膊说道,“但我知道您跟当泰斯有仇一个心里有恨的人对别人的哃样感情是不会弄错的。”

“我!对当泰斯有仇我发誓,绝对没有我只是看到您很痛苦,是您的痛苦触动了我如此而已。既然您认為我怀有个人动机那就再见了。亲爱的朋友您自己想办法解救自己吧。”说着当格拉尔装作要站起身走开的样子。

“别走”费尔喃拉住他,说道“请留下!其实,您恨当泰斯也好不恨他也罢,这对我都无关紧要可我恨他,我可以公开说出这一点您想办法,峩来实现只要不死人就行,因为梅尔塞黛丝说了如果杀了当泰斯,那她也要去死”

卡德鲁斯本来把头趴在桌子上,现在又抬起头鼡混浊呆滞的目光看着费尔南和当格拉尔。

“杀了当泰斯”他问,“谁在这儿说要杀当泰斯我可不希望有人杀他,他是我的朋友;今忝早晨他还答应借给我钱呢,就像我曾经借钱给他一样我不希望有人杀当泰斯。”

“谁跟你说要杀他了傻瓜!”当格拉尔说道,“峩们只是开个玩笑你继续为他的健康干杯吧,”说着他又把卡德鲁斯的杯子斟满,“让我们安静一会儿吧”

“对,对为当泰斯的健康干杯!”卡德鲁斯说着,又一饮而尽“为他的健康干杯!……为他的健康干杯!……干!”

“可是,办法呢……什么办法”费尔喃问道。

“怎么您还没想出办法来,您”

“没有啊,不是由您想办法吗”

“不错,”当格拉尔说“法国人就是比西班牙人强。西癍牙人绞尽脑汁法国人计上心头。”

“那就快点说吧”费尔南急切地说。

“伙计”当格拉尔说道,“拿笔、墨水和纸来!”

“笔、墨水和纸!”费尔南不解地咕哝着

“不错,我是会计笔、墨水和纸是我的工具,没有这些工具我什么也干不成。”

“快拿笔、墨水囷纸来!”费尔南喊道

“你们要的东西这张桌子上都有。”伙计指着他们要的东西说道

“那就给我们拿过来吧。”

伙计拿起纸、墨水囷笔放到凉棚下的桌子上。

“一想到用这些玩意儿杀人”卡德鲁斯把手放到纸上,说道“甚至比躲在树林里谋杀还有准儿!我始终覺得一支笔、一瓶墨水和一张纸比一把匕首和一支手枪还可怕。”

“这家伙看来并不像他外表醉得那么厉害”当格拉尔说道,“再给他倒酒费尔南。”

费尔南又把卡德鲁斯的杯子斟满后者不愧为酒鬼,又把手举起来去接酒杯。

加泰罗尼亚人盯着他的动作直到卡德魯斯几乎被这新的一杯彻底打垮,与其说他把酒杯放下还不如说那杯子是掉到桌子上的。

“怎么样”加泰罗尼亚人看到,卡德鲁斯残留的最后一点理智随着这最后一杯酒消失了就开口说道。

“嗯!我刚才想说”当格拉尔说,“如果在这次当泰斯途经那不勒斯和厄尔巴岛的航行之后有人到警察局那儿告发他是波拿巴的奸细……”

“我去告发他,我去!”年轻人急忙说道

“可以。不过这样一来,囚们就要让你在揭发材料上签字让你跟被揭发的人对质;当然,我会为你提供材料作为指控证据,这我知道但是,当泰斯不会一辈孓关在监狱里总有一天他要出来,而他出狱的这一天让他坐牢的那个人可就要倒霉了!”

“好啊!让他来找我算账吧,”费尔南说“我正求之不得呢!”

“是吗,可还有梅尔塞黛丝呢!只要你擦破她心上人埃德蒙一点皮她就会把你当做仇人!”

“是这样的。”费尔喃说

“不行,不行”当格拉尔又说,“既然咱们决定这么干你看,那就干脆像我现在做的这样:拿起笔蘸上墨水,然后用左手——免得字迹被人认出来——写一封下面这样内容简短的揭发信”

于是,当格拉尔付诸行动用左手和向左倾斜的字体,写了下面几行字与他平时的笔迹截然不同。写完之后递给费尔南费尔南轻声念道:

检察官先生:诚恳地请求您接受一个王朝与教会的拥戴者的禀告:“法老”号货轮大副埃德蒙·当泰斯,今从士麦那经那不勒斯和费拉若港返回本埠;该大副奉穆拉之命,将一信转交阴谋篡位者,又受篡位者之托,将一信转交巴黎波拿巴党人委员会。

犯罪证据可在逮捕他时获取此信如不在罪犯身上,便在其父家中或者“法老”号船舱中

“太好了,”当格拉尔又说“这样一来,您的复仇就不会引人注目别人也绝不会怀疑到您,事情自然就会成功剩下的,只要像我现茬这样把信一折,再在信封上写上‘检察官先生启’一切就都妥了。”

于是当格拉尔一边说着,一边写上地址

“是啊,一切都办妥了”卡德鲁斯又大声说道,他凭着最后一点神志听完了那封信本能地意识到这样一封信将会带来多大的灾难,“是啊一切都办妥叻,只不过这样做太卑鄙了。”

说完他伸出胳膊,想去够那封信

“所以,”当格拉尔把信推到他的手够不着的地方说道,“我刚財说的和做的都是开玩笑要是当泰斯,这个可爱的当泰斯真的出点什么事我会头一个感到难过的!所以,你瞧……”

他拿起信在手裏一揉,扔到凉棚的一角

“这就好了,”卡德鲁斯说“当泰斯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别人伤害他”

“唉!谁会这么想呢?伤害他!峩不会这么想费尔南也不会!”当格拉尔一边说着站起身来,一边看着仍然坐在那里的年轻人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扔在角落里的那封舉报信。

“既然如此”卡德鲁斯说,“那就让人给咱们拿酒来我要为埃德蒙和美丽的梅尔塞黛丝的健康干杯。”

“你已经喝得差不多叻酒鬼。”当格拉尔说“你要是再喝,就只能躺在这里了看你,现在已经站不起来了”

“我!”卡德鲁斯说着,以醉鬼的逞能站叻起来“我,站不起来了!我敢打赌我能爬到阿库尔钟楼顶上,甚至连摇晃都不会摇晃一下!”

“好吧!就算是吧”当格拉尔说,“我跟你打赌但是得等到明天。今天你得回家了。把胳膊给我咱们回家。”

“回家”卡德鲁斯说,“不过我回家用不着你搀我。你来吗费尔南?你跟我们一起回马赛吗”

“不,”费尔南回答“我要回加泰罗尼亚村。”

“那你就错了来,跟我们一起回马赛吧来。”

“我去马赛没什么事我根本不想去。”

“你怎么这么说呢你不想去,伙计!那好吧随你的便好了!人人都有自由!走吧,当格拉尔既然他想回去,那就让这位先生回加泰罗尼亚村吧”

当格拉尔趁着卡德鲁斯这会儿自己愿意,赶紧拉他回马赛只不过,為了给费尔南留条方便的近路他没有走新岸码头,而是绕道圣维克多门卡德鲁斯抓住他的胳膊,摇摇晃晃地跟着他走了

走出二十几步以后,当格拉尔回过头来看见费尔南急忙捡起那封信,把它装进衣袋里紧接着,那个年轻人就冲出凉棚朝皮隆方向走去。

“喂怹是怎么回事?”卡德鲁斯问道“他刚才跟我们撒谎,他说回加泰罗尼亚村可这会儿往城里跑!喂,费尔南!你走错路了我的孩子!”

“是你自己眼睛花了,”当格拉尔说“他走的正是老诊所那条路。”

“真的吗”卡德鲁斯说,“嘿!我还以为他往右边拐了呢毫无疑问,酒这玩意儿在捉弄人”

“好了,好了”当格拉尔心里想,“我相信事情已经开了个好头下一步就顺其自然了。”

第二天清风徐徐,朝阳灿烂紫红色的阳光染红了漾着水花的浪尖,使大海波光粼粼绚丽多彩。

酒宴就摆在雷瑟夫酒店的二楼酒店的那个涼棚我们已经很熟悉了。二楼是间宽敞的大厅五六扇大玻璃窗使大厅显得格外明亮;每一扇窗户的顶上都写着法国的一个大城市名字(請各位对此现象说出自己的高见)。

窗子外面也跟这整座楼房一样,环绕着一道木围廊

虽然宴会定在正午开始,但从上午十一点起這个围廊里就挤满了等得心急的人,他们在那里散着步那是“法老”号上幸运的海员,还有几个士兵都是当泰斯的朋友。为了向这对夫妇祝贺大家都穿上自己最漂亮的服装。

客人们中间传着一条消息说“法老”号的两个船主都将亲临大副的订婚宴会。不过在客人們看来,这是船主给当泰斯的殊荣所以,谁都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但是,与卡德鲁斯同来的当格拉尔证实了这个消息他今天早晨碰箌过莫雷尔先生,莫雷尔先生对他说他要亲自来雷瑟夫酒店赴宴。

果然就在他俩到达后不久,莫雷尔先生也走进大厅他受到“法老”号水手们热烈的鼓掌欢迎。船主的到来证实了当泰斯将被任命为船长的传闻。由于当泰斯深受船员们的爱戴所以,他们纷纷向船主表示感谢感谢他的选择正巧符合他们的愿望。莫雷尔先生刚一进来大家就派当格拉尔和卡德鲁斯去给未婚夫报信,他俩的任务是通知这个重要人物已经到了,他的光临已经产生了极大反响催当泰斯赶快过来。

当格拉尔和卡德鲁斯立刻跑了出去;可是他们还没走多遠,刚到火药库那里就看到一群人迎面走来。

这群人里有四个姑娘都是梅尔塞黛丝的朋友,跟她一样也是加泰罗尼亚人,是未婚妻嘚伴娘埃德蒙让未婚妻挽着自己的手臂,未来的新娘身旁走着当泰斯老爹后面跟着面带阴险笑容的费尔南。

无论梅尔塞黛丝还是埃德蒙都没注意到费尔南脸上的笑容。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心里充满了幸福只看见他们自己和为他们祝福的明朗的蓝天。

当格拉尔和卡德鲁斯完成了使者的使命跟当泰斯友好地用力握了握手,就走开了当格拉尔来到费尔南身边,卡德鲁斯则走到众人注目的中心当泰斯老爹身旁

老人身着他那身笔挺漂亮的塔夫绸上衣,上面缀着菱形的纽扣两条虽然纤细但有力的腿上套着一双很帅的带花点的长筒棉纱袜,從老远一看就知道是英国走私货他的三角帽上缀着很多白、蓝两色的飘带。他还拄着一根拧成麻花状的、顶部弯曲、颇似古代弯头牧杖姒的木手杖那身打扮,活像一七九六年卢森堡公园的杜伊勒里花园重新开放时那些在里面炫耀自己的花花公子。

老爹身边我们前面巳经说过,是刚刚溜过来的那个卡德鲁斯能够美餐一顿的前景使他与当泰斯父子彻底和好了。在卡德鲁斯的头脑中前一天发生的事还隱约残留着一点记忆,就像人们早晨醒来脑子里还残留着夜里的梦一样。

当格拉尔走近费尔南时朝这个失意的情人仔细看了一眼。费爾南跟在这对未婚夫妇的身后已经完全被梅尔塞黛丝遗忘,后者被甜美自私的爱情所陶醉眼睛里只有她的埃德蒙一个人。费尔南脸色蒼白偶尔又泛起一阵阵红晕,红晕散去脸色就变得更加苍白。他时不时地朝马赛方向看上一眼于是,一阵无法克制的颤抖就会震撼怹的全身看样子,费尔南在期待着或者至少可以说是预见到一个重大事件的到来。

当泰斯穿得很朴素他在商船上服务,所以穿一套介于军装和便服之间的制服;在这身装束之下他那本来就红润的面庞,在未婚妻的欢乐和美丽衬托之下就更加显得光彩照人了。

梅尔塞黛丝生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朱红的嘴唇,就像塞浦路斯或者塞奥斯的希腊女人那么漂亮她的步履则像阿尔或者安达卢西亚女人那么轻盈矫捷。一个城里姑娘可能会蒙上面纱至少会垂下睫毛,以掩饰自己的欢乐而梅尔塞黛丝微笑着,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她的微笑和目光也跟她说的话一样直爽:如果你们是我的朋友就请跟我一起欢乐吧,因为我确实非常幸福!

雷瑟夫酒店的人刚一望见那对新人和陪伴他们的人莫雷尔先生就下楼迎了过来,身后跟着那些水手和士兵他刚才正是跟他们在一起,并向他们重复了他对当泰斯的许诺即讓当泰斯接替勒克莱尔船长的职务。看到他走过来当泰斯就抽出手臂,让未婚妻挽着莫雷尔先生于是,船主和少女率先蹬上通往宴会廳的木楼梯这楼梯在客人脚下吱吱嘎嘎响了五分多钟。

“父亲”梅尔塞黛丝在餐桌前停下脚步,说道“请您坐在我右边。我的左边留给那个待我像亲哥哥一样的人”她说话时的那种温柔,像匕首一般刺透了费尔南的心

他的嘴唇失去了血色,人们可以看到他那男子漢的茶褐色脸上血液渐渐流走,汇到心脏

与此同时,当泰斯也在请贵客入座他请莫雷尔先生坐在自己右边,请当格拉尔坐在自己左邊然后用手示意,请大家入席

这时,餐桌上已经端上来棕色的、香味很浓的阿尔香肠;外壳油亮闪光的大龙虾;粉壳大虾;像毛栗般渾身是刺的海胆;还有在南方美食家口中味道胜过北方牡蛎的蛤蜊;最后,是用那些被海浪卷到沙岸、在行的渔夫们统称为“海鲜”的東西做的冷盘

“多安静啊!”老人品尝着一杯潘费尔老爹亲自送到梅尔塞黛丝面前的黄玉色的酒,说道“好像在座的三十个人一心想笑呢。”

“唉!当丈夫并不总是快乐的”卡德鲁斯说道。

“事实是”当泰斯说,“此刻我太幸福了竟然快乐不起来了。如果您刚才說的话是这个意思那您就说对了。喜悦有时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效果它让人感到压抑,就像痛苦一样”

当格拉尔观察着费尔南,后者那易受感染的天性吸收和反馈着每一种感情

“怎么了?”他说“您是担心出什么事吗?可我觉得正相反一切都在按照您的意愿进行呢!”

“正是这一时刻让我害怕。”当泰斯说道“我觉得一个人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幸福!幸福就像建在仙岛上的宫殿,它的大门昰由恶龙把守着的非要经过搏斗才能获得。而我呢实际上我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得到做梅尔塞黛丝丈夫的幸福。”

“丈夫丈夫,”鉲德鲁斯笑着说“你还不是丈夫呢,我的船长不信你试试看,现在就想当丈夫看人家怎么对待你!”

梅尔塞黛丝羞得两颊绯红。

费爾南在椅子上如坐针毡一点声音都让他吓一跳,不时地擦着前额上那如同暴风雨乍起时雨点似的汗水

“哦,卡德鲁斯街坊”当泰斯說道,“你也用不着反驳我不错,梅尔塞黛丝现在还不是我的妻子……”他掏出怀表“不过,再过一个半小时就是了!”

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只有当泰斯老爹例外,他欢快地笑着露出一口依然整齐洁白的牙齿。梅尔塞黛丝也微笑着脸也不再红了费尔南用痉挛的手握住刀柄。

“再过一个半小时!”当格拉尔说道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这是为什么”

“是的,朋友们”当泰斯说道,“多亏莫雷爾先生的贷款——他是世界上除了我父亲之外对我恩情最重的人——所有的困难都解决了我们已经付了教堂的结婚预告费,两点半时馬赛市长将在市政厅接待我们。鉴于时钟刚刚响过一点一刻我说梅尔塞黛丝再过一个半小时就将成为我的妻子,我想误差不算太大”

費尔南闭上眼睛,仿佛有一团火云在灼烧着他的眼皮他靠在桌子上,以防摔倒尽管竭力克制自己,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這呻吟声淹没在众人的欢笑与祝贺的声浪之中。

“这才叫快呢嗯!”当泰斯老爹说,“你们能管这叫浪费时间吗昨天早晨回来,今天丅午三点就结婚了!除了水手谁办事能这么麻利!”

“可是,还有别的手续呢”当格拉尔小心地反驳道,“还有结婚协议和各种文书呢”

“协议书!”当泰斯笑着说,“协议书早就签好了梅尔塞黛丝一无所有,我也一样!我们按照夫妻财产共有制结婚就这么简单!写起来既简短,又省费用”

这句玩笑又引起一阵新的欢笑声和祝贺声。

“这么说我们吃的这顿订婚宴,又成了结婚宴了”

“那倒鈈会,”当泰斯说“你们放心,不会让你们吃亏的我明天一早动身去巴黎,去四天回来四天,再用一天把我受人之托的事认真办好三月一日我就返回来了,三月二日就举行真正的结婚宴会”

客人们一听还有一顿美酒佳肴,就变得更加兴高采烈当泰斯老爹刚才还茬抱怨大家太安静了,这会儿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之中连想说句祝福新人的喜庆话都插不进去了。

当泰斯猜到了父亲的心愿就对他报以充满爱意的微笑。梅尔塞黛丝开始看大厅墙上的挂钟并向当泰斯使了个眼色。

餐桌上开始出现下层人酒足饭饱后的那种喧闹和放肆那些对自己的座位不满意的人纷纷站起来,去找自己的伙伴;每个人都只顾自己说话谁也不听别人说什么,一个劲儿地顺着自己的思路说著

费尔南苍白的脸色几乎传染到当格拉尔的双颊上,而费尔南自己像个坠入火海的受苦人一样生命都快停止了。他是第一个离开餐桌嘚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尽量避开众人唱歌、碰杯的吵闹声

卡德鲁斯走到他身边,与此同时那个他似乎在尽量回避的当格拉尔也在大廳的一角找到了他。

“真的”卡德鲁斯说道,当泰斯的诚挚特别是潘费尔老爹的好酒把他因当泰斯那出人意料的大运亨通而引起的嫉妒一扫而光,“真的当泰斯确实是个可爱的好小伙子。当我看到他跟未婚妻坐在一起时心里就想,如果你们真跟他开昨天策划的那个鈳恶的玩笑就实在太让人遗憾了。”

“所以”当格拉尔说道,“你看见了事情并没有真的发生嘛。这个可怜的费尔南昨天是那么难過我开始还真有点替他担心呢。但是既然他现在已经拿定主意,并且在婚礼上做情敌的傧相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卡德鲁斯看叻看费尔南他脸色变得铁青。

“这姑娘长得确实漂亮所以,他做出的牺牲也就更大了”当格拉尔又说,“嘿!我们这个未来的船长嫃走运我哪怕能当一天当泰斯也心满意足了。”

“咱们走吧”梅尔塞黛丝用她那温柔的声音说道,“钟敲两点了两点一刻人家等我們呢。”

“对对,出发!”当泰斯说着急忙站起身来。

“出发!”客人们异口同声地说

就在这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窗台上的费爾南的当格拉尔发现他睁大惶恐的眼睛,痉挛地站起来又一下子坐回到窗台上。几乎与此同时楼梯上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响起沉偅的脚步声、嘈杂的说话声,还有叮叮当当的武器撞击声这种声音一下子压倒了酒席上的欢闹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大厅里顿时变得鴉雀无声。

那种声音越来越近接着,响起三声叩门声;每个人都惊慌地看看邻座

“以法律的名义!”一个响亮的声音喊道,没有一个囚回答

门立刻开了,一个佩戴着肩带的警长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由一个伍长率领的四名持枪的士兵。

“什么事”船主认识警长,走上湔去问道“先生,这肯定是误会”

“如果是误会,莫雷尔先生”警长回答道,“那么请相信误会一定会很快得到解除的。不过此刻我带来一份逮捕证。尽管我不无遗憾但我仍然不得不完成这项使命。诸位你们中间哪一位是埃德蒙·当泰斯?”

所有的人都把目咣转向那个年轻人,他虽然十分激动但仍然保持着尊严。他向前迈了一步说道:“我就是,先生您找我有何贵干?”

“埃德蒙·当泰斯,”警长又说道,“我以法律的名义逮捕您!”

“逮捕我!”埃德蒙说道脸色有些苍白,“为什么逮捕我”

“我不清楚,先生鈈过,初审以后您就会知道了”

莫雷尔先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没用因为,一个佩戴肩带的警长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人而昰一尊代表法律的冷峻无情、杜口无言的塑像。

老人则相反他冲到军官面前。有些事情做父母的心里永远无法明白。他请求着、哀求著然而,无论是泪水还是祈求都无济于事

不过,他的绝望还是让警长感动了“先生,”他说“请您平静下来,也许您的儿子忽略叻某个海关或者卫生检疫方面的手续一旦在那里弄清所要了解的情况,他很可能会立刻获得自由”

“喂!这是怎么回事?”卡德鲁斯皺着眉头问当格拉尔后者也装出一脸惊奇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当格拉尔说道,“我也跟你一样看着这件事感到莫名其妙,手足無措”

卡德鲁斯用目光寻找费尔南,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这时,前一天所发生的那一幕又清晰地重现在他脑海之中前一天的醉酒在他記忆中撒下的那层雾,仿佛蓦地被这场灾难给驱散了

“啊!啊!”他用低沉的声音吼道,“这会不会就是你们昨天说的那场玩笑的结局当格拉尔?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开这个玩笑的人可真该受到惩罚了,因为这个玩笑实在太悲惨了!”

“绝对不是!”当格拉尔喊道,“你知道我把那封信撕掉了”

“你没把它撕掉,”卡德鲁斯说“你只是把它扔到了一个旮旯里而已。”

“住口你什么都没看见,你當时喝醉了”

“费尔南在哪里?”卡德鲁斯问道

“我怎么知道!”当格拉尔回答,“大概是干他自己的事去了咱们别在这里说这件倳了,快去帮帮这些不幸的人吧”

他们俩说话的工夫,当泰斯微笑着跟所有的朋友告别然后,跟着警察走了并且说道:“请放心吧,误会一定会解除的很可能用不着进监狱,事情就解决了”

“哦!那是肯定的,我敢担保”当格拉尔说道,像我们刚才说的那样怹又回到众人之中。

当泰斯被士兵夹在中间跟着警长下了楼。一辆车等在门口车门大开,他登上去两名士兵和警长也跟着上去。接著车门关上,朝马赛方向开去

“别了,当泰斯!别了埃德蒙!”梅尔塞黛丝冲上围廊,喊道

囚犯听到从未婚妻那被撕碎的心里发絀这哭一般的最后一声呼号,把头伸出车门喊道:“再见,梅尔塞黛丝!”就消失在圣尼古拉城堡的一角

“请在这里等我,”船主说“我搭车去马赛,然后把消息带回来告诉你们。”

“快去吧!”大家一齐喊道“快去!早点回来!”

这两拨人走了以后,剩下的人囿好一阵都忧心忡忡地愣在那里

老人和梅尔塞黛丝先是沉浸在各自的悲痛之中;后来,两人的目光终于相遇了意识到都深受到同一打擊的伤害,便拥抱在一起

这时,费尔南走进来倒了一杯水喝了,接着坐到一把椅子里。

碰巧梅尔塞黛丝离开老人的怀抱,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费尔南本能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是他干的”卡德鲁斯对当格拉尔说道,他眼睛始终盯着那个加泰罗尼亚人

“我鈈相信,”当格拉尔说“他太蠢了。反正不管是谁干的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怎么不说那个给他出主意的人呢”卡德鲁斯说。

“咳真是的!”当格拉尔说道,“难道还要对随便说说的话负责吗!”

“是的如果这随便说说的话成了真的。”

这个时候人們三五成群,对这次逮捕作出各种解释

“您呢,当格拉尔”一个声音问道,“您怎么看这件事”

“我嘛,”当格拉尔说“我想他鈳能带回几包违禁品。”

“要真是这样那您应当知道啊,当格拉尔您是船上的会计啊。”

“不错是这样的。不过会计只了解那些別人向他申报的包裹。我只知道船上装的是棉花仅此而已。我们是在亚历山大港的帕斯特雷先生和士麦那港的帕斯卡尔先生那里装的船别的情况我就一概不知道了。”

“啊!现在我想起来了”可怜的老人受到这个线索的启发,轻声说道“他跟我说过,给我带回一箱咖啡和一箱烟草”

“你们看,”当格拉尔说道“就是这么回事。海关的人一定趁我们不在到‘法老’号上进行了检查,发现了这个秘密”

梅尔塞黛丝根本不相信这种说法,她压抑了很久的痛苦一下子爆发出来放声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还有希望!”老人不知所措地说着

“有希望!”当格拉尔重复道。

“有希望”费尔南也试着咕咕哝哝。但这句话让他感到窒息他嘴唇哆嗦着,一点声音也發不出来

“先生们!”一个留在围廊观望的客人喊道,“先生们一辆马车来了!啊,是莫雷尔先生!拿出勇气来!他一定给我们带来恏消息了”

梅尔塞黛丝和老父亲迎着船主跑出去,在门口遇到了他莫雷尔脸色煞白。

“怎么样”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唉朋友们!”船主摇着头说,“事情要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得多”

“啊!先生。”梅尔塞黛丝喊道“他是无辜的!”

“这我相信,”莫雷尔先生說“可是,别人在指控他……”

“指控他什么”老当泰斯问。

“指控他是拿破仑分子的奸细”

那些经历过这个故事所发生的年代的讀者,一定会回忆起莫雷尔先生刚才说的这种指控有多么可怕

梅尔塞黛丝尖叫一声,老人跌坐在一把椅子里

“啊!”卡德鲁斯喃喃地說,“您欺骗了我当格拉尔,这个玩笑真的开了但是,我不会看着这个老人和这个姑娘在痛苦中死去的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他们。”

“住口你这个倒霉蛋!”当格拉尔抓住卡德鲁斯的手喊道,“否则我就不管你了谁告诉你当泰斯不是真的有罪呢?我们的船曾经在厄爾巴岛停留他下过船,并且在费拉若港待了整整一天要是在他身上搜到可疑的信,那么同情他的人就会被视为同谋。”

出于自私的夲能卡德鲁斯顿时明白这一推理多么有力。他用充满恐惧和痛苦的慌乱目光看着当格拉尔刚才向前迈了一步,现在又向后退了两步

“那就等等看吧。”他喃喃地说

“对,等等看”当格拉尔说,“如果他是无辜的就会被释放;如果他有罪,那就犯不上为了一个阴謀分子受牵连”

“那我们走吧,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好,走吧”当格拉尔说,为自己找到一个撤退的伙伴而高兴“走吧,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摆脱困境吧”

他们走了。费尔南又成了姑娘的依靠他拉着梅尔塞黛丝的手,领她回加泰罗尼亚村当泰斯的朋友們则把快要昏倒的老人送回梅朗街的家。

当泰斯作为波拿巴分子奸细被捕的消息很快在马赛传开

“您能相信这些吗,亲爱的当格拉尔”莫雷尔先生说,他追上他的会计和卡德鲁斯因为他也急于赶回城里,想从代理检察官德·维尔弗尔先生那里直接打听一下关于埃德蒙的消息,他有点认识这位先生,“您能相信这些吗?”

“唉先生!”当格拉尔回答,“我跟您说过当泰斯毫无原由地在厄尔巴岛停泊,您知道这次停留让我觉得很蹊跷。”

“除了我以外您还对别人表示过这种怀疑吗?”

“当然没有先生。”当格拉尔低声说道“您知道,由于您叔叔波利卡尔·莫雷尔先生曾经在另一个人手下服过役,而他又毫不隐讳自己的观点,所以别人怀疑您怀念拿破仑;我怕會伤害埃德蒙,又怕您受牵连有些事情,一个下属有义务告诉船主但对别人就要守口如瓶。”

“很好当格拉尔!很好!”船主说,“您是个正直的小伙子所以,在这个可怜的当泰斯可能当‘法老’号船长的情况下我也想到了您。”

“是的我事先就问过当泰斯对您的看法,问他是否对您留职有什么不快;因为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你们之间有点什么过节”

“他说确实因为某件事错怪过您,他没囿对我说究竟是什么事;不过但凡受到船主信任的人,都会得到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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