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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两拍之《醒世恒言》
&&第01卷 两县令竞义婚孤女
& & 第02卷 三孝廉让产立高名
   第03卷 卖油郎独占花魁
& & 第04卷 灌园叟晚逢仙女
   第05卷 大树坡义虎送亲
& & 第06卷 小水湾天狐诒书
   第07卷 钱秀才错占凤凰俦
& &&&第08卷 乔太守乱点鸳鸯谱
  第09卷 陈多寿生死夫妻
& &&&第10卷 刘小官雌雄兄弟
   第11卷 苏小妹三难新郎
& & 第12卷 佛印师四调琴娘
   第13卷 勘皮靴单证二郎神
& &&&第14卷 闹樊楼多情周胜仙
   第15卷 赫大卿遗恨鸳鸯绦
& &&&第16卷 陆五汉硬留合色鞋
  第17卷 张孝基陈留认舅
& & 第18卷 施润泽滩阙遇友
  第19卷 白玉娘忍苦成夫
& & 第20卷 张廷秀逃生救父
   第21卷 张淑儿巧智脱杨生
& &&&第22卷 吕洞宾飞剑斩黄龙
  第23卷 金海陵纵欲亡身
& & 第24卷 隋炀帝逸游召谴
   第25卷 独孤生归途闹梦
& &&&第26卷 薛录事鱼服证仙
   第27卷 李玉英狱中讼冤
& &&&第28卷 吴衙内邻舟赴约
   第29卷 卢太学诗酒傲公侯
& &&&第30卷 李浧公穷邸遇侠客
   第31卷 郑节使立功神臂弓
& &&&第32卷 黄秀才徼灵玉马坠
   第33卷 十五贯戏言成巧祸
& &&&第34卷 一文钱小隙造奇冤
   第35卷 徐老仆义愤成家
& &&&第36卷 蔡瑞虹忍辱报仇
   第37卷 杜子春三入长安
& &&&第38卷 李道人独步云门
   第39卷 汪大尹火焚宝莲寺
& &&&第40卷 马当神风送滕王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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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卷 马当神风送滕王阁
   山藏异宝山含秀,沙有黄金沙放光。
   好事若藏人肺腑,言谈语话不寻常。
   这四句诗单说着自古至今,有那一等怀才抱德,韬光晦迹的文人秀才,就比那奇珍异宝,良金美玉,藏于土泥之中,一旦出世,遇良工巧匠,切磋琢磨,方始成器,故秀才二字不可乱称。秀者江山之秀,才者天下之才。但凡人胸中有秀气,腹内有才识,出言吐语,自不一般,所以谓之不寻常。话说的,兀的说这才学则甚!因在下今日,要说一桩&风送滕王阁&的故事。那故事出在大唐高宗朝间,有一秀士姓王名勃,字子安,祖贯晋州龙门人氏,幼有大才,通贯九经,诗书满腹。时年一十三岁,常随母舅游于江湖。一日从金陵欲往九江,路经马当山下,此乃九江第一险处。怎见得?有陆鲁望《马当山铭》为证:
   山之险莫过于太行,水之险莫过于吕梁,合二险而为
   一,吾又闻乎马当。
   王勃舟至马当,忽然风涛乱滚,碧波际天,云阴罩野,水响翻空。那船将次倾覆,满船的人尽皆恐惧,虔诚祷告江神,许愿保护。惟有王勃端坐船上,毫无惧色,朗朗读书。舟人怪异,问道:&满船之人,死在须臾,今郎君全无惧色,却是为何?&王勃笑道:&我命在天,岂在龙神!&舟人大惊道:&郎君勿出此言!&王勃道:&我当救此数人之命。&道罢,遂取纸笔,吟诗一首,掷于水中。须臾云收雾散,风浪俱息。其诗曰:
   唐圣非狂楚,江渊异汨罗。
   平生仗忠节,今日任风波。
   此时满船人相贺道:&郎君奇才,能动江神,乃得获安,不然,诸人皆不免水厄。&王勃道:&生死在天,有何可避!&众人深服其言。少顷,船皆泊岸,舟人视时,即马当山也,舟人皆登岸。王勃上岸,独自闲游。正行之间,只见当道路边,青松影里,绿桧阴中,见一古庙。王勃向前看时,上面有朱红漆牌金篆书字,写着:敕赐中源水府行宫。王勃一见,就身边取笔,吟诗一首于壁上。诗曰:
   马当山下泊孤舟,岸侧芦花簇翠流。
   忽睹朱门斜半掩,层层瑞气锁清幽。
   诗罢,走入庙中,四下看视,真个好座庙宇。怎见得?有诗为证:
   碧瓦连云起,朱门映日开。
   一团金作栋,千片玉为街。
   帝子亲书额,名人手篆碑。
   庇民兼护国,风雨应时来。
   王勃行至神前,焚香祝告已毕,又赏玩江景多时。正欲归舟,忽于江水之际,见一老叟坐于块石之上,碧眼长眉,须鬓皤然,颜如莹玉,神清气爽,貌若神仙。王勃见面异之,乃整衣向前,与老人作揖。老叟道:&子非王勃乎?&王勃大惊道:&某与老叟素不相识,亦非亲旧,何以知勃名姓?&老叟道:&我知之久矣!&王勃知老叟不是凡人,随拱手立于块石之侧。老叟命勃同坐,王勃不敢,再三相让方坐。老叟道:&吾早来闻尔于船内作诗,义理可观。子有如此清才,何不进取,身达青霄之上;而困于家食,受此旅况之凄凉乎?&王勃答道:&家寒窘追,缺乏盘费,不能特达,以此流落穷途,有失青云之望。&老叟道:&来日重阳佳节,洪都阎府君欲作《滕王阁记》。子有绝世之才,何不竟往献赋,可获资财数千,且能垂名后世。&王勃道:&此到洪都,有几多路程?&老叟道:&水路共七百余里。&王勃道:&今已晚矣!止有一夕,焉能得达?&老叟道:&子但登舟,我当助清风一帆,使子明日早达洪都。&王勃再拜道:&敢问老丈,仙耶神耶?&老叟道:&吾即中源水君,适来山上之庙,便是我的香火。&王勃大惊,又拜道:&勃乃三尺童稚,一介寒儒,肉眼凡夫,冒渎尊神,请勿见罪!&老叟道:&是何言也!但到洪都,若得润笔之金,可以分惠。&王勃道:&果有所赠,岂敢自私?&老叟笑道:&吾戏言耳!&
   须叟有一舟至,老叟令王勃乘之。勃乃再拜,辞别老叟上船。方才解缆张帆,但见祥风缥缈,瑞气盘旋,红光罩岸,紫雾笼堤。王勃骇然回视江岸,老叟不知所在,已失故地矣。只见:
   风声飒飒,浪势淙淙。帆开若翅展,舟去似星飞。回头已失千山,
   眨眼如趋百里。晨鸡未唱,须臾忽过鄱阳;漏鼓犹传,仿佛已临江右。
   这叫做:运去雷轰荐福碑,时来风送滕王阁。
   顷刻天明,船头一,,果然已到洪都。王勃心下且惊且喜,分付舟人:&只于此相等。&揽衣登岸,徐步入城。看那洪都果然好景。有诗为证:
   洪都风景最繁华,仿佛参差十万家。
   水绿山蓝花似锦,连城带阁锁烟霞。
   是日正是九月九日,王勃直诣帅府,正见本府阎都督果然开宴,遍请江左名儒,士夫秀士,俱会堂上。太守开筵命坐,酒果排列,佳肴满席,请各处来到名儒,分尊卑而坐。当日所坐之人,与阎公对席者,乃新除澧州牧学士宇文钧,其间亦有赴任官,亦有进士刘祥道、张禹锡等。其他文词超绝,抱玉怀珠者百余人,皆是当世名儒。王勃年幼,坐于座末。
   少顷,阎公起身,对诸儒道:&帝子旧阁,乃洪都绝景。是以相屈诸公至此,欲求大才,作此《滕王阁记》,刻石为碑,以记后来,留万世佳名,使不失其胜迹。愿诸名士勿辞为幸!&遂使左右朱衣吏人,捧笔砚纸至诸儒之前。诸人不敢轻受,一个让一个,从上至下。却好轮到王勃面前,王勃更不推辞,慨然受之。满座之人,见勃年幼,却又面生,心各不美,相视私语道:&此小子是何氏之子?敢无礼如是耶!&此时阎公见王勃受纸,心亦怏怏,遂起身更衣,至一小厅之内。阎公口中不言,自思道:&吾有婿乃长沙人也,姓吴名子章,此人有冠世之才。今日邀请诸儒作此记,若诸儒相让,则使吾婿作此文以光显门庭也。是何小子,辄敢欺在堂名儒,无分毫礼让!&分付吏人,观其所作,可来报知。
   良久,一吏报道:&南昌故郡,洪都新府。&阎公道:&此乃老生常谈,谁人不会!&一吏又报道:&星分翼轸,地接衡庐。&阎公道:&此故事也。&又一吏报道:&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阎公不语。又一吏报道。&物华天表,龙光射斗牛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阎公道:&此子意欲与吾相见也。&又一吏报道:&雄州雾列,俊彩星驰。台隍枕夷夏之邦,宾主接东南之美。&阎公心中微动,想道:&此子之才,信亦可人!&数吏分驰报句,阎公暗暗称奇。又一吏报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阎公听罢,不觉以手拍几道:&此子落笔若有神助,真天才也!&遂更衣复出至座前。宾主诸儒,尽皆失色。阎公视王勃道:&观子之文,乃天下奇才也!&欲邀勃上座。王勃辞道:&待俚语成篇,然后请教。&须臾文成,呈上阎公。公视之大喜,遂令左右,从上至下,遍示诸儒。一个个面如土色,莫不惊伏,不敢拟议一字。甚全篇刻在古文中,至今为人称诵。
   阎公乃自携王勃之手,坐于左席道:&帝子之阁,风流千古,有子之文,使吾等今日雅会,亦得闻于后世。从此洪都风月,江山无价,皆子之力作也。吾当厚报。&正说之间,忽有一人,离席而起,高声道:&是何三尺童稚,将先儒遗文伪言自己新作,瞒昧左右?当以盗论,兀自扬扬得意耶!&王勃闻言大惊。太守阎公举目视之,乃其婿吴子章也。子章道:&此乃旧文,吾收之久矣。&阎公道:&何以知之?&子章道:&恐诸儒不信,吾试念一遍。&当下子章遂对众客之前,朗朗而诵,从头至尾,无一字差错。念毕,座间诸儒失色,阎公亦疑,众犹豫不决。王勃听罢,颜色不变,徐徐说道:&观公之记问,不让杨修之学,子建之能,王平之阅市,张松之一览。&吴子章道:&乃是先儒旧文,吾素所背诵耳。&王勃又道:&公言先儒旧文,别有诗乎?&子章道:&无诗。&道罢,王勃遂起身离席,对诸儒问道:&此文果新文旧文乎?后有诗八句,诸公莫有记之者否?&问之再三,人皆不答。王勃乃拂纸如飞,有如宿构。其诗曰:
   滕王高阁临江渚,珇玉鸣銮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诗罢呈上,太守阎公,并座间诸儒、其婿吴子章看毕。王勃道:&此新文旧文乎?&子章见之,大惭惶恐而退。众宾齐起步向阎公道:&才子之作性,令婿之记性,皆天下罕有,真可谓双璧矣!&阎公曰:&诸公之言诚然也!&于是吴子章与王勃互相钦敬,满座欢然,饮宴至暮方散。众宾去后,阎公独留勃饮。
   次日王勃告辞,阎公乃赐五百缣及黄白酒器,共值千金。勃拜谢辞归,阎公传左右相送下船,舟人解缆而行。勃但闻水声潺上,疾如风雨。诘旦,船复至马当山下,维舟泊岸。王勃将阎公所赠金帛,携至庙中,陈于中源水君之前,叩头称谢。起身,见壁上所题之诗,宛然如新。遂依前韵,复作诗一首:
   好风一夜送轻舟,倏忽征帆达上流。
   深感神功知夙契,来生愿得伴清幽。
   王勃题诗已毕,步出庙门,欲买牲牢酒礼以献,看岸边船已不见了,其舟人亦不知所在。
   正犹豫间,忽然祥云瑞霭,笼罩庙堂,香风起处,见一老人,坐于石矶之上,即前日所见中源水君。勃向前再拜,谢道:&前日得蒙上圣,助一帆之风,到于洪都,使勃得获厚利。勃当备牲牢酒礼至于庙下,拜谢尊神,以表吾心。&老人见说,俯首而笑:&子适来言供备牲牢者,何牢也?吾闻少牢者羊,太牢者牛。礼,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吾岂可以一帆风,而受子之厚献乎!吾水府以好生为德,杀生以祀,吾亦不敢享也,更不必费子措置。适来观子庙下留题,有伴我清幽之意,吾亦甚喜。但子命数未终,凡限未绝,更俟数年,吾当图相会耳。&王勃遂稽首拜谢道:&愿从尊命!然勃之寿算前程,可得闻乎?&老叟道:&寿算者阴府主之,不敢轻泄天机,而招阴祸。吾言子之穷通,无害也。吾观子之躯,神强而骨弱,气清体羸,况子脑骨亏陷,目睛不全,子虽有子建之才,高士之俊,终不能贵矣。况富贵乃神主之,人之一钟一粟,皆由分定,何况卿相乎?昔孔子大圣,为帝王师范,尚不免陈蔡之厄,所谓秀而不实者也。子但力行善事,自有天曹注福,穷通寿夭,皆不足计矣!子切记之!&于是与勃作别。
   叟行数步,复又走回,对王勃道:&吾有少意相托:子若过长芦之祠,当买阴帛,与我焚之。&王勃道:&此何由也?&老叟道:&吾昔负长芦之神薄债未偿,子可与吾偿之。&王勃道:&非勃不舍,适来观上圣殿上金钱堆积如山,何不以此还之?&老叟道:&汝不知殿上之钱,皆是贪利酷求之人,害物私心之辈,损人益己,克众成家,偶一过此,妄求非福,神不危而心自危之,所以求献于庙。此乃枉物,譬如吾之赃矣,焉敢用哉!&王勃再拜受教。老叟即化清风而去。
   王勃骇然,仍携金帛之类,离马当出,趁船径往长芦,每思神所说&脑骨亏陷,目睛不全,终不能贵&,心怀怏怏不乐。船至长芦,正忘神叟所嘱化财还债之言,忽然寒风大作,雪浪翻空,群鸦绕船,噪声不绝。其鸦或歇桅橹,或落船头,船不能进。满船人莫不惊骇畏惧。王勃亦自骇然,乃问舟人:&此是何处?&舟人道:&此是长芦地方。&王勃听了,方想江神之言,遂焚香默祷江神,候风息上岸,买金钱答还。祝毕,香烟未绝,群鸦皆散,浪息风平,于是一船人莫不欣喜。次日舟人以船泊岸,王勃买金钱十万下船,复至夜来风起之处焚化,船乃前进。后来罗隐先生到此,曾作八句诗道:
   江神有意怜才子,倏忽威灵助去程。
   一夕清风雷电疾,满碑佳句雪冰清。
   直教丽藻传千古,不但雄名动两京。
   不是明灵祐祠客,洪都佳景绝无声。
   王勃亲远任海隅,策骑往省,至一驿舍,欲求暂歇。方询问驿吏,忽闻驿堂上一人口呼:&王君,久不拜见,今日何由至此?&王勃闻言大惊,视之略有面善,似曾相识,忘其姓名。只见其人道:&王君何忘乎?昔日洪府相会,学士宇文钧也。&勃大喜,乃整衣而揖。遂邀王勃同坐。叙话间,命驿史献茶。茶罢,学士道:&某想昔日洪府之乐,安知今日有海道之忧,岂不悲哉!&王勃道:&学士因何至此?&学士道:&钧累任教授,后越阙为右司谏官。唐天子欲征高丽,钧直谏,触犯龙颜,将钧迁于海岛。千里独行,方悲寂寞,何期旅邸,得遇故人。某有《迁客诗》一首,为君诵之。&诗曰:
   万里为迁客,孤舟泛渺茫。
   湖田多种藕,海岛半收粮。
   愿遂归秦计,劳收辟瘴方。
   每思缄口者,帝德在君旁。
   王勃道:&有犯无隐,事君之礼。学士虽为迁客,直声播于千古矣!&遂答诗一首。诗曰:
   食禄只忧贫,何名是直臣!
   能言真为国,获罪岂惭人。
   海驿程程远,霜髯日日新。
   史官如下笔,应也泪沾巾。
   当夜二人互相吟咏至半夜,同宿于驿舍。次日学士置酒管待王勃毕,至第三日学士邀勃同行,俄然天色下雨,复留海驿。二人谈论,终日不倦。至第五日,方始天晴,二人同下海船,饮食宿卧,皆于一处。船开数日,至大洋深波之中,忽然狂风怒吼,怪浪波番,其舟在水,飘飘如一叶,似欲倾覆。舟人皆大恐。学士宇文钧心大惊骇,叹道:&远谪海隅,不想又遭风波,此实命也!&王勃面不改容,因述昔年马当山遇风始末,并叙中源水君两次相遇之语,真个是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风波虽有,不足介意!谈论方终,却见波涛暂息,风浪不生,舟人皆喜。
   满船之人,忽闻水上仙乐飘然而至,五色祥云从天降下,浮于水面,看看来到王勃船边。众人皆惊。只见祥云影里,幢幡宝盖,绛节旌旗,锦衣对对,绣袄攒攒,花帽双双,朱衣簇簇,两行摆开。前面有数十人,皆仙娥玉女,仙衣灼灼,玉珇珊珊。前有一青衣女童,手执碧符,遂呼王勃道:&奉娘娘之命,特来召子。&王勃愕然,问女童道:&娘娘是何人也?&女童道:&乃掌天下水籍文簿、上仙高贵玉女吴彩鸾便是。今于蓬莱方丈,翠华居止,其内有马当山水君,举子文章贯古今,特来请子同往蓬莱方丈,作词文记,以表篷莱之佳景。可速往。不可违娘娘之命!&王勃道:&与君人神异途,焉有相召之言?我闻生死分定于天,寿算乃阴府所主,岂有玉女召我作文?何召之有?吾实不从。&道罢,女童道:&君如不去,中源水君必自至矣。&
   道犹未了,只见一朵乌云,自东南角上而来,看看至近,到于船边,从空坠下;就水面之上,见一神人,头戴黄罗包巾,身穿百花绣袍,手仗除妖七星剑,高声大叫:&王勃!吾奉蓬莱仙女敕,召汝作文词,何不往也?况中源水君亦在蓬莱赴会,今众仙等之久矣。子亦有仙骨之分,昔日你曾庙下题诗,愿伴清幽,岂可忘之!&王勃听言自思:&马当山中源水君曾言日后遇于海岛,岂非前定乎?&遂忻然道:&愿从命矣!&神人见说,遂召鬼卒,牵马来至舟侧。王勃甚喜,亦忘深渊,意为平地,乃回身与学士及满船之人作别,牵衣出舱,望水面攀鞍上马。但见乌云惨惨,黑雾漫漫,云霄隐隐,满船之人及宇文钧学士无不惊骇。回视王勃,不知所在。须臾,雾散云收,风恬浪静,满船之人俱各无事,唯有王勃乃作神仙去矣!
   从来才子是神仙,风送南昌岂偶然。
   赋就滕王高阁句,便随仙仗伴中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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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卷 汪大尹火焚宝莲寺
   削发披缁修道,烧香礼佛心虔。不宜潜地去胡缠,致使清名有玷。
   念佛持斋把素,看经打坐参禅。逍遥散诞胜神仙,万贯腰缠不羡。
   话说昔日杭州金山寺,有一僧人,法名至慧,从幼出家,积资富裕。一日在街坊上行走,遇着了一个美貌妇人,不觉神魂荡漾,遍体酥麻,恨不得就抱过来,一口水咽下肚去。走过了十来家门面,尚回头观望,心内想道:&这妇人不知是甚样人家?却生得如此美貌!若得与他同睡一夜;就死甘心!&又想道:&我和尚一般是父娘生长,怎地剃掉了这几茎头发,便不许亲近妇人?我想当初佛爷也是扯淡,你要成佛作祖,止戒自己罢了,却又立下这个规矩,连后世的人都戒起来。我们是个凡夫,那里打熬得过!又可恨昔日置律法的官员,你们做官的出乘骏马,入罗红颜,何等受用!也该体恤下人,积点阴骘,偏生与和尚做尽对头,设立恁样不通理的律令!如何和尚犯奸,便要责杖?难道和尚不是人身?就是修行一事,也出于各人本心,岂是捉缚加拷得的!&又归怨父母道:&当时既是难养,索性死了,倒也干净!何苦送来做了一家货,今日教我寸步难行。恨着这口怨气,不如还了俗去,娶个老婆,生男育女,也得夫妻团聚。&又想起做和尚的不耕而食,不织而衣,住下高堂精舍,烧香吃茶,恁般受用,放掉不下。
   一路胡思乱想,行一步,懒一步,慢腾腾的荡至寺中,昏昏闷坐,未到晚便去睡卧。心上记挂这美貌妇人,难得到手,长吁短叹,怎能合眼,想了一回,又叹口气道:&不知这佳人姓名居止,我却在此痴想,可不是个呆子!&又想道:&不难,不难,女娘弓鞋小脚,料来行不得远路,定然只在近处。拼几日工夫,到那答地方,寻访消息。或者姻缘有分,再得相遇,也未可知。那时暗地随去,认了住处,寻个熟脚,务要弄他到手。&算计已定,盼望天明,起身洗盥,取出一件新做的绸绢褊衫,并着干鞋净袜,打扮得轻轻薄薄,走出房门,正打从观音殿前经过,暗道:&我且问问菩萨,此去可能得遇。&遂双膝跪到,拜了两拜。向卓上拿过签筒,摇了两三摇,扑的跳出一根,取起看时,乃是第十八签,注着上上二字。记得这四句签诀云:
   天生与汝有姻缘,今日相逢岂偶然?
   莫惜勤劳问贪懒,管教目下胜从前。
   求了这签,喜出望外,道:&据这签诀上,明明说只在早晚相遇,不可错过机会。&又拜了两拜,放下签筒,急急到所遇之外,见一妇人,冉冉而来。仔细一觑,正是昨日的欢喜冤家,身伴并无一人跟随。这时又惊又喜,想道菩萨的签,果然灵验。此番必定有些好处,紧紧的跟在后边。那妇人向着侧边一个门面,揭起班竹帘儿,跨脚入去,却又掉转头,对他嘻嘻的微笑,把手相招。这和尚一发魂飞天外,喜之不胜。用目四望,更无一人往来,慌忙也揭起帘儿径钻进去问讯。那妇人也不还礼,绰起袖子望头上一扑,把僧帽打下地来,又赶上一步,举起尖趽趽小脚儿一蹴,谷碌碌直滚开在半边,口里格格的冷笑。这和尚惟觉得麝兰扑鼻,说道:&娘子休得取笑!&拾取帽子戴好。那妇人道:&你这和尚,青天白日,到我家来做甚?&至慧道:&多感娘子错爱,见招至此,怎说这话!&此时色胆如天,也不管他肯不肯,向前搂抱,将衣服乱扯。那妇人笑道:&你这贼秃!真是不见妇人面的,怎的就恁般粗卤!且随我进来。&湾湾曲曲,引入房中。彼此解衣,抱向一张榻上行事。刚刚肤肉相凑,只见一个大汉,手提钢斧,抢入房来,喝道:&你是何处秃驴?敢至此奸骗良家妇女!&吓得至慧战做一团,跪到在地下道:&是小僧有罪了!望看佛爷面上,乞饶狗命,回寺去诵十部《法华经》,保佑施主福寿绵长。&这大汉那里肯听,照顶门一斧,砍翻在地。你道被这一斧,还是死也不死?原来想极成梦,并非实境。
   那和尚撒然惊觉,想起梦中被杀光景,好生害怕,乃道:&偷情路险,莫去惹他,不如本分还俗,倒得安稳。&自此即蓄发娶妻,不上三年,痨瘵而死。离寺之日,曾作诗云:
   少年不肯戴儒冠,强把身心赴戒坛。
   雪夜孤眠双足冷,霜天剃发髑髅寒。
   朱楼美女应无分,红粉佳人不许看。
   死后定为惆怅鬼,西天依旧黑漫漫。
   适来说这至慧和尚,虽然破戒还俗,也还算做完名全节。如今说一件故事,也是佛门弟子,只为不守清规,弄出一场大事,带累佛面无光,山门失色。这话文出在何处?出在广西南宁府永淳县,在城有个宝莲寺。这寺还是元时所建,累世相传,房廊屋舍,数百多间,田地也有上千余亩。钱粮广盛,衣食丰富,是个有名的古刹。本寺住持,法名佛显,以下僧众,约有百余,一个个都分派得有职掌。凡到寺中游玩的,便有个僧人来相迎,先请至净室中献茶,然后陪侍遍寺随喜一过,又摆设茶食果品,相待十分尽礼。虽则来者必留,其中原分等则,若遇官宦富豪,另有一般延款,这也不必细说。
   大凡僧家的东西,赛过吕太后的筵宴,不是轻易吃得的。却是为何?那和尚们名虽出家,利心比俗人更狠。这几瓯清茶,几碟果品,便是钓鱼的香饵,不管贫富,就送过一个疏簿,募化钱粮。不是托言塑佛妆金,定是说重修殿宇,再没话讲,便把佛前香灯油为名。若遇着肯舍的,便道是可扰之家,面前千般谄谀,不时去说骗;设遇着不肯舍的,就道是鄙吝之徒,背后百样诋毁,走过去还要唾几口诞沫。所以僧家再无个餍足之期。又有一等人,自己亲族贫乏,尚不肯周济分文,到得此辈募缘,偏肯整几两价布施,岂不是舍本从未的痴汉!有诗为证:
   人面不看看佛面,平人不施施僧人。
   若念慈悲分缓急,不如济苦与怜贫。
   惟有宝莲寺与他处不同,时常建造殿宇楼阁,并不启口向人募化。为此远近士庶都道此寺和尚善良,分外敬重,反肯施舍,比募缘的倒胜数倍。况兼本寺相传有个子孙堂,极是灵应,若去烧香求嗣的,真个祈男得男,祈女得女。你道是怎地样这般灵感?原来子孙堂两旁,各设下净室十数间,中设床帐,凡祈嗣的,须要壮年无病的妇女,斋戒七日,亲到寺中拜祷,向佛讨笤。如讨得圣笤,就宿于净室中一宵,每房只宿一人。若讨不得圣笤,便是举念不诚,和尚替他忏悔一番,又斋戒七日,再来祈祷。那净室中四面严密,无一毫隙缝,先教其家夫男仆从,周遭点检一过。任凭拣择停当,至晚送妇女进房安歇,亲人仆从睡在门外看守。为此并无疑惑。那妇女回去,果然便能怀孕,生下男女,且又魁伟肥大,疾病不生。因有这些效验,不论士宦民庶眷属,无有不到子孙堂求嗣,就是邻邦隔县闻知,也都来祈祷。这寺中每日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布施的财物不计其数。有人问那妇女,当夜菩萨有甚显应。也有说梦佛送子的,也有说梦罗汉来睡的,也有推托没有梦的,也有羞涩不肯说的,也有祈后再不往的,也有四时不常去的。你且想:佛菩萨昔日自己修行,尚然割恩断爱,怎肯管民间情欲之事,夜夜到这寺里,托梦送子?可不是个乱话!只为这地方原是信巫不信医的,故此因邪入邪,认以为真,迷而不悟,白白里送妻女到寺,与这班贼秃受用。正是:分明断肠草,错认活人丹。
   原来这寺中僧人,外貌假作谦恭之态,却到十分贪淫奸恶。那净室虽然紧密,俱有暗道可入,俟至钟声定后,妇女睡熟,便来奸宿。那妇女醒觉时,已被轻薄,欲待声张,又恐反坏名头,只有忍羞而就。一则妇女身无疾病,且又斋戒神清;二则僧人少年精壮,又重价修合种子丸药,送与本妇吞服,故此多有胎孕,十发九中。那妇女中识廉耻的,好似哑子吃黄连,苦在心头,不敢告诉丈夫。有那一等无耻淫荡的,倒借此为繇,不时取乐。如此浸淫,不知年代。
   也是那班贼秃恶贯已盈,天遣一位官人前来。那官人是谁?就是本县新任大尹,姓汪名旦,祖贯福建泉州晋江县人氏,少年科第,极是聪察。晓得此地夷汉杂居,土俗慓悍,最为难治。莅任之后,摘伏发隐,不畏豪横,不上半年,治得县中好宄敛迹,盗贼潜踪,人民悦服。访得宝莲寺有祈嗣灵应之事,心内不信,想道:&既是菩萨有灵,只消祈祷,何必又要妇女在寺宿歇,其中定有情弊。但未见实迹,不好轻举妄动,须到寺亲验一番,然后相机而行。&择了九月朔日,特至宝莲寺行香。一行人从簇拥到寺前。
   汪大尹观看那寺周围,都是粉墙包裹,墙边种植高槐古柳,血红的一座朱漆门楼,上悬金书扁额,题着&宝莲禅寺&四个大字。山门对过乃是一带照墙,傍墙停下许多空轿。山门内外,烧香的往来挤拥,看见大尹到来,四散走去。那些轿夫也都手忙脚乱,将轿抬开。汪大尹分付左右,莫要惊动他们。住持僧闻知本县大爷亲来行香,撞起钟鼓,唤齐僧众,齐到山门口跪接。汪大尹直至大雄宝殿,方才下轿。汪大尹看那寺院,果然造得齐整,但见:
   层层楼阁,叠叠廊房。大雄殿外,彩云缭绕罩朱扉;接众堂前,瑞
   气氤氲笼碧瓦。老桧修篁,掩映画梁雕栋;苍松古柏,萌遮曲槛回栏。
   果然净土人间少,天下名山僧占多。
   汪大尹向佛前拈香礼拜,暗暗祷告,要究求嗣弊窦。拜罢,佛显率众僧向前叩见,请入方丈坐下。献茶已毕,汪大尹向佛显道:&闻得你合寺僧人,焚修勤谨,戒行精严,都亏你主持之功。可将年贯开来,待我申报上司,请给度牒与你,就署为本县僧官,永持此寺。&佛显闻言,喜出意外,叩头称谢。汪大尹又道:&还闻得你寺中祈嗣,最是灵感,可有这事么?&佛显禀道:&本寺有个子孙堂,果然显应的!&汪大尹道:&祈嗣的可要做甚斋醮?&佛显道:&并不要设斋诵经,止要求嗣妇女,身无疾病,举念虔诚,斋戒七日,在佛前祷祝,讨得圣笤,就旁边净室中安歇,祈得有梦,便能生子。&汪大尹道:&妇女家在僧寺宿歇,只怕不便。&佛显道:&这净室中,四围紧密,一女一室,门外就是本家亲人守护,并不许一个闲杂人往来,原是稳便的!&汪大尹道:&原来如此。我也还无子嗣,但夫人不好来得。&佛显道:&老爷若要求嗣,只消亲自拈香祈祷,夫人在衙斋戒,也能灵验。&汪大尹道:&民俗都要在寺安歇,方才有效,怎地夫人不来也能灵验?&佛显道:&老爷乃万民之主,况又护持佛法,一念之诚,便与天地感通,岂是常人之可比!&你道佛显为何不要夫人前来?俗语道得好:&贼人心虚。&他做了这般勾当,恐夫人来时,随从众多,看出破绽,故此阻当。谁知这大尹也是一片假情,探他的口气。
   当下汪大尹道:&也说得是。待我另日竭诚来拜,且先去游玩一番。&即起身教佛显引导,从大殿旁穿过,便是子孙堂。那些烧香男女,听说知县进来,四散潜躲不迭。汪大尹看这子孙堂,也是三间大殿,雕梁绣柱,画栋飞甍,金碧耀目。正中间一座神厨,内供养着一尊女神,珠冠璎珞,绣袍彩帔,手内抱着一个孩子,旁边又站四五个男女。这神道便叫做子孙娘娘。神厨上黄罗绣幔,两下银钩挂开,舍下的神鞋五色相兼,约有数百余双。绣旛宝盖,重重叠叠,不知其数。架上画烛火光,照彻上下;炉内香烟喷薄,贯满殿庭。左边供的又是送子张仙,右边便是延寿星官。汪大尹向佛前作个揖,四下闲走一回,又教佛显引去观宿歇妇女的净室。原来那房子是逐间隔断,上面天花顶板,下边尽铺地平,中间床帏卓椅,摆设得甚是济楚。汪大尹四遭细细看觑,真个无丝毫隙缝。就是鼠虫妈蚁,无处可匿。汪大尹寻不出破绽,原转出大殿上轿,佛显又率众僧到山门外跪送。
   汪大尹在轿上一路沉吟道:&看这净室,周回严密,不像个有情弊的。但一块泥塑木雕的神道,怎地如此灵感?莫不有甚邪神,托名诳惑?&左想右算,忽地想出一个计策,回至县中,唤过一个令史,分忖道:&你悄地去唤两名妓女,假妆做家眷,今晚送至宝莲寺宿歇。预备下朱墨汁两碗,夜间若有人来奸宿,暗涂其头,明早我亲至寺中查勘。切不可走漏消息!&令史领了言语,即去接了两个相熟表子来家,唤做张媚姐、李婉儿。令史将前事说与,两个妓女见说县主所差,怎敢不依?捱到傍晚,妓女妆束做良家模样,雇下两乘轿子,仆从扛抬铺盖,把朱墨汁藏在一个盒子中,跟随于后,一齐至宝莲寺内。令史拣了两间净室,安顿停当,留下家人,自去回覆县主。不一时,和尚教小沙弥来掌灯送茶。是晚祈嗣的妇女,共有十数余人,那个来查考这两个妓女是不曾烧香讨笤过的。须臾间,钟鸣鼓响,已是起更时分,众妇女尽皆入寝。亲戚人等各在门外看守,和尚也自关闭门户进去,不题。
   且说张媚姐掩上门儿,将银硃碗放在枕边,把灯挑得明亮,解衣上床,心中有事,不敢睡着,不时向帐外观望。约莫一更天气,四下人声静悄,忽听得床前地平下,格格的响,还道是鼠虫作耗,抬头看时,见一扇地平板,渐渐推过在一边,地下钻出一个人头,直立起来,乃是一个和尚,到把张媚姐吓了一跳,暗道:&原来这些和尚设下恁般贼计,奸骗良家妇女,怪道县主用这片心机。&且不做声,看那和尚轻手轻脚,走去吹灭灯火,步到床前,脱卸衣服,揭开帐幔,捱入被中。张媚姐只做睡着。那和尚到了被里,腾身上去,款款托起双股,就弄起来。张媚姐假作梦中惊醒,说道:&你是何人?夤夜至此淫污。&举手推他下去。那和尚双手紧紧搂抱,说道:&我是金身罗汉,特来送子与你。&口中便说,下边恣意狂荡。那和尚颇有本领,云雨之际十分勇猛。张媚姐是个宿妓,也还当他不起,顽得个气促声喘。趁他情浓深处,伸手蘸了银硃,向和尚头上尽都抹到。这和尚只道是爱他,全然不觉。一连耍了两次,方才起身下床,递过一个包儿道:&这是调经种子丸,每服三钱,清晨滚汤送下,连服数日,自然胎孕坚固,生育快易。&说罢而去。
   张媚姐身子已是烦倦,朦胧合眼,觉得身边又有人捱来。这和尚更是粗卤,方到被中,双手流水拍开两股,望下乱推。张媚姐还道是初起的和尚,推住道:&我顽了两次,身子疲倦,正要睡卧,如何又来?怎地这般不知餍足?&和尚道:&娘子不要错认了,我是方到的新客,滋味还未曾尝,怎说不知餍足?&张媚姐看见和尚轮流来宿,心内惧怕,说道:&我身体怯弱,不惯这事,休得只管胡缠。&和尚道:&不打紧,我有绝妙春意丸在此,你若服了,就通宵顽耍也不妨得。&即伸手向衣服中,摸个纸包递与。张媚姐恐怕药中有毒,不敢吞服,也把银硃,涂了他头上。那和尚又比前的又狠,直戏到鸡鸣时候方去,原把地平盖好,不题。
   再说李婉儿才上得床,不想灯火被火蛾儿扑灭,却也不敢合眼。更余时候,忽然床后簌簌的声响,早有一人扯起帐子,钻上床来,捱身入被,把李婉儿双关抱紧,一张口就凑过来做嘴。李婉儿伸手去摸他头上,乃是一个精光葫芦,却又性急,便蘸着墨汁摩弄,问道:&你是那一房长老?&这和尚并不答言,径来行事。李婉儿年纪比张媚姐还小几年,性格风骚,又惊又喜,想道:&一向闻得和尚极有本事,我还未信,不想果然。&不觉兴动,遂耸身而就。这场云雨,端的快畅:
   一个是空门释子,一个是楚馆佳人。空门释子,假作罗汉真身;楚馆
   佳人,错认良家少妇。一个似积年石臼,经几多碎捣零
   一个似新打木桩,尽耐得狂风骤浪。一个不管佛门戒律,但恣欢娱;一
   个虽奉县主叮咛,且图快乐。浑似阿难菩萨逢魔女,犹如玉通和尚戏红莲。
   云雨刚毕,床后又钻一个人来,低低说道:&你们快活得够了,也该让我来顽顽,难道定要十分尽兴。&那和尚微微冷笑,起身自去。后来的和尚到了被中,轻轻款款,把李婉儿满身抚摸。李婉儿假意推托不肯,和尚捧住亲个嘴道:&娘子想是适来被他顽倦了,我有春意丸在此,与你发兴。&遂嘴对嘴吐过药来。李婉儿咽下肚去,觉得香气透鼻,交接之间,体骨酥软,十分得趣。李婉儿虽然淫乐,不敢有误县主之事,又蘸了墨汁,向和尚头上周围摸转,说道:&倒好个光头。&和尚道:&娘子,我是个多情知趣的妙人,不比那一班粗蠢东西。若不弃嫌,常来走走。&李婉儿假意应承。云雨之后,一般也送一包种子丸药。到鸡鸣时分,珍重而别。正是:偶然僧俗一宵好,难算夫妻百夜恩。
   话分两头,且说那夜汪大尹得了令史回话,至次日五鼓出衙,唤起百余名快手民壮,各带绳索器械,径到宝莲寺前,分付伏于两旁,等候呼唤,随身止带十数余人。此时天已平明,寺门未开,教左右敲开。里边住持佛显知得县主来到,衣服也穿不及,又唤起十数个小和尚,急急赶出迎接。直到殿前下轿,汪大尹也不拜佛,径入方丈坐下,佛显同众僧叩见。汪大尹讨过众僧名簿查点。佛显教道人撞起钟鼓,唤集众僧。那些和尚都从睡梦中惊醒,闻得知县在方丈中点名,个个仓忙奔走,不一时都已到齐。汪大尹教众僧把僧帽尽皆除去。那些和尚怎敢不依,但不晓得有何缘故。当时不除,到也罢了,才取下帽子,内中显出两个血染的红顶,一双墨涂的黑顶。汪大尹喝令左右,将四个和尚锁住,推至面前跪下,问道:&你这四人为何头上涂抹红硃黑墨?&那四僧还不知是那里来的,面面相觑,无言可对,众和尚也各骇异。汪大尹连问几声,没奈何,只得推称同伴中取笑,并非别故。汪大尹笑道:&我且唤取笑的人来与你执证。&即教令史去唤两个妓女。谁知都被那和尚们盘桓了一夜,这时正好熟睡。那令史和家人险些敲折臂膊,喊破喉咙,方才惊觉起身,跟至方丈中跪下。汪大尹问道:&你二人夜来有何所见?从实说来。&二妓各将和尚轮流奸宿,并赠春意种子丸药,及硃墨涂顶,前后事一一细说,袖中摸出种子春意丸呈上。众僧见事已败露,都吓得胆战心惊,暗暗叫苦。那四个和尚,一味叩头乞命。
   汪大尹喝道:&你这班贼驴!焉敢假托神道,哄诱愚民,奸淫良善!如今有何理说?&佛显心生一计,教众僧徐徐跪下,禀道:&本寺僧众尽守清规,止有此四人,贪淫奸恶,屡训不悛。正欲合词呈治,今幸老爷察出,罪实该死,其余实是无干,望老爷超拔!&汪大尹道:&闻得昨晚求嗣的也甚众,料必室中都有暗道。这四个奸淫的,如何不到别个房里,恰恰都聚在一处,入我彀中,难道有这般巧事?&佛显又禀道:&其实净室,惟此两间有个私路,别房俱各没有。&汪大尹道:&这也不难,待我唤众妇女来问,若无所见,便与众僧无干。&即差左右,将祈嗣妇女,尽皆唤至盘问,异口同声,俱称并无和尚奸宿。汪大尹晓得他怕羞不肯实说,喝令左右搜检身边,各有种子丸一包。汪大尹笑道:&既无和尚奸宿,这种子丸是何处来的?&众妇人个个羞得是面红颈赤。汪大尹又道:&想是春意丸,你们通服过了。&众妇人一发不敢答应。汪大尹更不穷究,发令回去。那些妇女的丈夫亲属,在旁听了,都气得遍身麻木,含着羞耻,领回不题。
   佛显见搜出了众妇女种子丸,又强辨是入寺时所送,两个妓女又执是奸后送的。汪大尹道:&事已显露,还要抵赖!&教左右唤进民壮快手人等,将寺中僧众,尽都绑缚,止空了香公道人,并两个幼年沙弥。佛显初时意欲行凶,因看手下人众,又有器械,遂不敢动手。汪大尹一面分付令史,将两个妓女送回。起身上轿,一行人押着众僧在前。那时哄动了一路居民,都随来观看。汪大尹回到县中,当堂细审,用起刑具。众和尚平日本是受用之人,如何熬得?才套上夹棍,就从实招称。汪大尹录了口词,发下狱中监禁,准备文书,申报上司,不在话下。
   且说佛显来到狱中,与众和尚商议一个计策,对禁子凌志说道:&我们一时做下不是,悔之无及!如今到了此处,料然无个出头之期。但今早拿时,都是空身,把甚么来使用?我寺中向来积下的钱财甚多,若肯悄地放我三四人回寺取来,禁牌的常例,自不必说,分外再送一百两雪花。&那凌志见说得热闹动火,便道:&我们同辈人多,不繇一人作主,这百金四散分开,所得几何,岂不是有名无实!如出得二百两与众人,另外我要一百两偏手,若肯出这数,即今就同你去。&佛显一口应承道:&但凭禁牌分付罢了,怎敢违拗!&凌志即与众禁子说知,私下押着四个和尚回寺,到各房搜括,果然金银无数。佛显先将三百两交与凌志。众人得了银子,一个个眉花眼笑。佛显又道:&列位再少待片时,待我收拾几床铺盖进去,夜间也好睡卧。&众人连称:&有理。&纵放他们去打叠。这四个和尚把寺中短刀斧头之类裹在铺盖之中,收拾完备,教香公唤起几个脚夫,一同抬入监去。又买起若干酒肉,遍请合监上下,把禁子灌得烂醉,专等黄昏时候动手越狱。正是:打点劈开生死路,安排跳出鬼门关。
   且说汪大尹因拿出了这个弊端,心中自喜,当晚在衙中秉烛而坐,定稿申报上司,猛地想起道:&我收许多凶徒在监,倘有不测之变,如何抵当?&即写硃票,差人遍召快手,各带兵器到县,值宿防卫。约莫更初时分,监中众僧取出刀斧,一齐呐喊,砍翻禁子,打开狱门,把重囚尽皆放起,杀将出来,高声喊叫:&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只杀知县,不伤百姓。让我者生,挡我者死。&其声震天动地。此时值宿兵快,恰好刚到,就在监门口战斗。汪大尹衙中闻得,连忙升堂。旁县百姓听得越狱,都执枪刀前来救护。和尚虽然拚命,都是短兵,快手俱用长枪,故此伤者甚多,不能得出。佛显知事不济,遂教众人住手,退入监中,把刀斧藏过,扬言道:&谋反的止是十数余人,都已当先被杀,我等俱不愿反,容至当堂禀明。&
   汪大尹见事已定,差刑房吏带领兵快,到监查验,将应有兵器,尽数搜出,当堂呈看。汪大尹大怒,向众人说道:&这班贼驴,淫恶滔天,事急又思谋反。我若没有防备,不但我一人遭他凶手,连满城百姓,尽受荼毒了。若不尽诛,何以儆后?&唤过兵快,将出的刀斧,给散与他,分咐道:&恶僧事虽不谐,久后终有不测,难以防制。可乘他今夜反狱,除一应人犯留明日审问,其余众僧,各砍首级来报。&众人领了言语,点起火把,蜂拥入监。佛显见势头不好,连叫:&谋反不是我等。&言还未毕,头已落地。须臾之间,百余和尚,齐皆斩讫,犹如乱滚西瓜。正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汪大尹次日吊出众犯,审问狱中缘何藏得许多兵器?众犯供出禁子凌志等得了银子,私放僧人回去,带进兵器等情。汪大尹问了详细,原发下狱,查点禁子凌志等,俱已杀死,遂连夜备文,申详上司,将宝莲寺尽皆烧毁。其审单云:
   看得僧佛显等,心沉欲海,恶炽火坑。用智设机,计哄良家祈嗣;穿
   墉穴地,强邀信女通情。紧抱着娇娥,兀的是菩萨从天降;难推去和尚,
   则索道罗汉梦中来。可怜嫩蕊新花,拍残狂蝶;却恨温香软玉,抛掷终风。
   白练受污,不可洗也;黑夜忍辱,安敢言乎!乃使李婉儿硃抹其顶,又遣
   张媚姐墨涅其颠。红艳欲流,想长老头横冲经水;黑煤如染,岂和尚颈倒
   浸墨池。收送福堂,波罗蜜自做甘受;陷入色界,磨兜坚有口难言。乃藏
   刀剑于皮囊,寂灭翻成贼虐;顾动干戈于圜棘,慈悲变作强梁。夜色正昏,
   护法神通开犴狴;钟声甫定,金刚勇力破拘挛。釜中之鱼,既漏网而又跋
   扈;柙中之虎,欲走圹而先噬人。奸窈窕,淫善良,死且不宥;杀禁子,
   伤民壮,罪欲何逃!反狱奸淫,其罪已重;戮尸枭首,其法允宜。僧佛显
   众恶之魁,粉碎其骨;宝莲寺藏奸之薮,火焚其巢。庶发地藏之奸,用清
   无垢之佛。
   这篇审单一出,满城传诵,百姓尽皆称快。往时之妇女,曾在寺求子,生男育女者,丈夫皆不肯认,大者逐出,小者溺死。多有妇女怀羞自缢,民风自此始正。各省直州府传闻此事,无不出榜戒谕,从今不许妇女入寺烧香。至今上司往往明文严禁,盖为此也!后汪大尹因此起名,遂钦取为监察御史。有诗为证:
   子嗣原非可强求,况于入寺起淫偷。
   从今勘破鸳鸯梦,泾渭分源莫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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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诗意的人生
 第三十八卷 李道人独步云门
   尽说神仙事渺茫,谁人能脱利名缰?
   今朝偶读云门传,阵阵熏风透体凉。
   话说昔日隋文帝开皇初年,有个富翁,姓李名清,家住青州城里,世代开染坊为业。虽则经纪人家,宗族到也蕃盛,合来共有五六千丁,都是有本事,光着手赚得钱的。因此家家饶裕,远近俱称为李半州。一族之中,惟李清年齿最尊,推为族长。那李清天性仁厚,族中不论亲疏远近,个个亲热,一般看待,再无两样心肠。为这件上,合族长幼男女,没一个不把他敬重。每年生日,都去置办礼物,与他续寿。宗族已是大了,却又好胜,各自搜觅异样古物器玩、锦绣绫罗馈送。他生平省俭惜福,不肯过费,俱将来藏置土库中,逐年堆积上去,也不计其数。只有一件事,再不吝惜。你道是那一件?他自幼行善,利人济物,兼之慕仙好道,整千贯价布施。若遇个云游道士,方外全真,叩留至家中供养,学些丹术,讲些内养。谁想那班人都是走方光棍,一味说骗钱财,何曾有真实学问。枉自费过若干东西,便是戏法讨不得一个。然虽如此,他这点精诚终是不改,每日焚香打坐,养性存心,有出世之念。
   其年恰好齐头七十,那些子孙们,两月前便在那里商议,说道:&七十古稀之年,是人生显难得的,须不比平常诞日,各要寻几件希奇礼物上寿,祝他个长春不老。&李清也料道子孙辈必然如此,预先设下酒席,分着一支一支的,次第请来赴宴。因对众人说:&赖得你等勤力,各能生活,每年送我礼物,积至近万,衣装器具,华侈极矣!只是我平生好道,布衣蔬食垂五十年,要这般华侈的东西,也无用处;我因不好拂你等盛情,所以有受无却。然而一向贮在土库,未尝检阅,多分已皆朽坏了。费你等钱帛,做我的粪土,岂不可惜!今日幸得天曹尚未录我魂气,生日将到,料你等必然经营庆生之礼,甚非我的本意。所以先期相告,切莫为此!&子孙辈皆道:&庆生的礼,自古叫做续寿。况兼七十岁,人生能有几次,若不庆贺,何以以展卑下孝顺之心?这可是少得的!&李清道:&既你等主意难夺,只凭我所要的将来送我何如?&子孙辈欣然道:&愿闻尊命!&李清道:&我要生日前十日,各将手指大麻绳百尺送我,总算起来约有五六万丈,以此续寿,岂不更为长远!&众人闻声,暗暗称怪,齐问道:&太公分付,敢不奉命!但不知要他做甚?&李清笑道:&且待你等都送齐了,然后使你等知之,今犹未可轻言也。&众子孙领了李清分付之后,真个一传十,十传百,都将麻绳百尺,赶在生日前交纳,地上叠得满高的,竟成一座绳山。只是不知他要这许多绳何用。
   原来离着青州城南十里,有一座山叫做云门山,山顶上分做两个,俨如斧劈开的。青州城里人家,但是向南的,无不看见这山飞云度鸟,窝儿内经过,皆历历可数。俗人又称为劈山。那山顶中间,却有个大穴,澒澒洞洞的,不知多少深。也有好事的,把大石块投下,从不曾听见些声响,以此人都道是没底的。只见李清受了麻绳之后,便差人到那山上紧靠著穴口,竖起两个大橛子,架上辘轳。家里又唤打竹家火的,做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竹篮,又到铜铺里买上大小铜铃好几百个,也不知道弄出什么勾当?子孙辈一齐的都来请问,李清方才答道:&我元说终使你等知之,难道我就瞒看去了。我自幼好道,今经五十余年,一无所得,常见《图经》载那云门山是神仙第七个洞府。我年已七十,便活在世上,也不过两三年了,趁今手足尚还强建,欲于生日这一日,借你等所送的麻绳,用着四根,悬住大竹篮四角,中间另是一根,系上铜铃,待我坐于篮内,却慢慢的绞下。若有些不虞去处,见我摇动中间这绳,或听见铃响,便好将我依旧盘上。万一有缘,得与神仙相遇,也少不得回来,报知你等。&
   说犹未毕,只见子孙辈都叩头谏道:&不可,不可!这个大穴里面,且莫说山精木魅、毒蛇怪兽藏著多少,只是那一道乌黑的臭气,也把人熏死了。高年之人,怎么禁得这股利害?&李清道:&我意已决,便死无悔!你等若不容我,必然私自逃去,从空投下。不得麻绳竹篮,永无出来的日子。&内中也有老成的,晓得他生平是个执性的人,便道:&恭敬不如从命。只是这等天大的事,岂可悄然便去,须要遍告亲戚,同赴云门山相送。也使四海流传,做个美谈,不亦可乎!&李清道:&这却使得。&
   那李家一姓子孙,原有五六千,又去通知亲眷,同来拜送。只算一人一个,却不就是上万的人了。到得李清生辰这一日,无不陈了鼓乐,携了酒馔,一齐的捧著李清,竟往云门山去。随着去看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几乎把青州城都出空了。不一时,到了云门山顶。众人举目四下一望,果然好景。但见:
   众峰朝拱,列嶂环围。响泠泠流泉幽咽,密葺葺乱草迷离。崖边怪树
   参天,岩上奇花映日。山径烟深,野色过桥青霭近;冈形势远,松声隔水
   白云连。淅淅但闻林坠露,萧萧只听叶吟风。
   那竹篮绳索等件,俱已整备停当。众亲眷们,都更递的上前奉酒。内中也有一样高年的说道:&老亲家,你好道之心这般决烈,必然是神仙路上人,此去保无他虑,但我等做事也要老成,方无后悔。我想这等黑洞洞深穴,从来没人下去,怎把千金之体,轻投不测?今日既有竹篮绳索,不若先取一个狗来,放下去看。若是这狗无事,再把一个伶俐些家人下去,看道有甚么仙迹在那里,待他上来说了,方才送老亲家下去,岂不万全?&李清笑道:&承教,承教!只是要求道的,长拚个死,才得神仙可怜,或肯收为弟子。这个穴内,相传是神仙第七洞府,又不比砒霜毒药,怎么要试他利害?似此疑惑,便是退悔道心,怎能够超凡脱浊?我主意已定,好歹自下去走遭。不消列位高亲担忧。老汉信口诌得四句俚言,在此留别,望勿见笑!&众亲眷齐道:&愿闻珠玉。&李清随念出一首诗来,诗云:
   久拚残命已如无,挥手开门愿不孤。
   翻笑壶公曾得道,犹烦市上有悬壶。
   众人听了这诗,无不点头嗟叹,勉强解慰道:&老亲家道心恁般坚固,但愿一下去,便得逢仙。&李清道:&多谢列位祈祝,且看老汉缘法何如。&遂起来向空拜了两拜,便去坐在竹篮内,挥手与众亲眷子孙辈作别,再也不说甚话,一径的把麻绳轣轣轹轹放将下去。莫说众亲眷子孙辈,都一个个面色如土,连那看的人也惊呆了,摇头咋舌道:&这老儿好端端在家受用到不好,却痴心妄想,往恁样深穴中去求仙!可不是讨死吃么?&噫!李清这番下去了,不知几时才出世哩?正是:神仙本是凡人做,只为凡人不肯修。
   却说李清放下也不知有几千多丈,觉得到了底上,便爬出竹篮,去看那里面有何仙迹。岂知穴底黑洞洞的,已是不见一些高低,况是地下有水一般,又滑又烂。还不曾走得一步,早跌上一交。那七十岁老人家,有甚气力,才挣得起。又闪上一跌。只两交,就把李清跌得昏晕了去。那上面亲眷子孙辈,看看日色傍晚,又不见中间的麻绳曳动,又不听得铜铃响,都猜着道:&这老人家被那股阴湿的臭气相触,多分不保了。&且把辘轳绞上竹篮看时,只见一个空篮,不见了李清。其时就着了忙,只得又把竹篮放下。守了一会,再绞上来,依旧是个空篮。那伙看的人,也有嗟叹的,也有发笑的,都一哄走了。
   子孙辈只是向着穴中放声大哭,埋怨道:&我们苦苦谏阻,只不肯听,偏要下去。七十之人,不为寿夭,只是死便死了,也留个骸骨,等我们好办棺椁葬他。如今弄得尸首都没了,这事怎处?&那亲眷们人人哀感,无不洒泪。内中也有达者说道:&人之生死,无非大数。今日生辰,就是他数尽之日,便留在家里,也少不得是死的。况他志向如此,纵死已遂其志,当无所悔。虽然没了尸首,他衣冠是有的,不若今晚且回去,明早请几个有法力的道士,重到这里,招他魂去。只将衣冠埋葬,也是古人一个葬法。我闻轩辕皇帝得了大道,已在鼎湖升天去了,还留下一把剑、两只履,装在棺内,葬于桥山。又安知这老翁不做了神仙,也要教我们与他做个空冢。只管对看穴口啼啼哭哭,岂不惑哉!&子孙辈只得依允,拭了眼泪,收拾回家。到明日重来山顶,招魂回去。一般的设座停棺,少不得诸亲众眷都来祭奠。过了七七四十九日,造坟下葬,不在话下。
   且说李清被这两跌,晕去好几时,方才醒得转来,又去细细的摸看。原来这穴底,也不多大,只有一丈来阔,周围都是石壁,别无甚奇异之处。况且脚下烂泥,又滑得紧,不能举步,只得仍旧去寻那竹篮坐下,思量曳动绳索,摇响铜铃,待他们再绞上去。伸手遍地摸着,已不见了竹篮,叫又叫不应,飞又飞不出,真个来时有路,去日无门,教李清怎么处置?只得盘膝儿,坐在地下。也不知捱了几日,但觉饥渴得紧,一时难过,想道古人啮雪吞毡,尚且救了性命,这里无雪无毡,只有烂泥在手头,便去抓一把来咽下。岂知神仙窟宅,每遇三千年才一开,底里迸出泥来,叫做&青泥&,专是把与仙人做饭吃的,尽也有些味道,可解饥渴。吃了几口,觉得精神好些。却又去细细摸看,只见石壁擦底下,又有个小穴,高不上二尺。心下想道:&只管坐在泥中,有何了期!左右没命的人了,便这里面有甚么毒蛇妖怪,也顾不得,且是爬将进去,看个下落。&只因这番,直教黑茫茫断头之路,另见个境界风光;活喇喇拚命之夫,重开个铺行生理。正是:阎王未注今朝死,山穴宁无别道通?
   李清不顾性命,钻进小穴里去,约莫的爬了六七里,觉得里面渐渐高了二尺来多,左右是立不直的,只是爬着地走。那老人家也不知天晓日暗,倦时就睡上一觉,饥时就把青泥吃上几口。又爬了二十余里,只见前面透出星也似一点亮光,想道:&且喜已有出路了。&再把青泥吃些,打起精神,一钻钻向前去。出了穴口,但见青的山,绿的树,又是一个境界。
   李清起来伸一伸腰,站一站脚,整衣拂履,望空谢道:&惭愧!今朝脱得这一场大难!&依着大路,走上十四五里,腹中渐渐饥馁,路上又没一个人家卖得饭吃。总有得买,腰边也没钱钞,穴里的青泥,又不曾带得些出来,看看走不动了。只见路傍碧靛青的流水,两岸覆着菊花,且去捧些水吃。岂知这水也不是容易吃的,仙家叫做&菊泉&,最能延年却玻那李清才吃得几口,便觉神清气爽,手脚都轻快了。
   又走上十多里,忽望见树顶露出琉璃瓦盖造的屋脊,金碧闪烁,不知甚么所在?飞捻的赶到那里去看,却是座血红的观门,周围都是白玉石砌就台基。共有九层,每一层约有一丈多高,又没个阶坡,只得攀藤扪葛,拚命吊将上去。那门儿又闭着,不敢擅自去叩,只得屏气而待。直等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方才有个青衣童子开门出来,喝道:&李清,你来此怎么?&李清连忙的伏地叩头,称道:&青州染匠李清不揣凡庸,冒叩洞府,伏乞收为弟子,生死难忘!&那童子笑道:&我怎好收留得你?且引你进去恳求我主人便了。&那青衣童子入去不久,便出来引李清进去。到玉墀之下,仰看壁上华丽如天宫一般,端的好去处。但见:
   朱甍耀日,碧瓦标霞。起百尺琉璃宝殿,甃九层白玉瑶台。隐隐雕梁
   镌玳瑁,行行绣柱嵌珊瑚。琳宫贝阙,飞檐长接彩云浮;玉宇琼楼,画栋
   每含苍雾宿。曲曲栏干围玛瑙,深深帘幕挂珍珠。青鸾玄鹤双双舞,白鹿
   丹麟对对游。野外千花开烂熳,林间百鸟啭清幽。
   李清去那殿中看时,只见正居中坐着一位仙长,头戴碧玉莲冠,身披缕金羽衣,腰系黄绦,足穿朱舄,手中执着如意,有神游八极之表。东西两傍,每边又坐着四位,一个个仙风道骨,服色不一。满殿祥云缭绕,香气氤氲,真个万籁无声,一尘不到,好生严肃。李清上前,逐位叩了头,依旧将这冒死投见的情节,表诉一遍。只见中间的仙长说道:&李清,你未该来此,怎么就擅自投到?我这里没有你的坐位,快回去罢!&李清便涕泣禀道:&我李清一生好道,不曾有些儿效验。今日幸得到了仙宫,面见仙长,岂肯空手回去?我已是七十岁的人,左右回去,也没多几时活,难道还再来得成?情愿死便死在阶下,断然不回去了。&那仙长只是摇头不允。
   却得旁边的替他禀道:&虽则李清未该到此,但他一片虔诚,亦自可怜!我今若不留他,只道神仙到底修不得的了。况我法门中,本以度人为第一功德,姑且收留门下,若是不堪受教,再遣他回去,亦未迟也!&那仙长才点着头道:&也罢!也罢!姑容他在西边耳房暂住。&李清连忙拜谢。一头走到耳房里去,一头想道:&我若没有些道气,怎得做仙家弟子?只是当初曾与子孙们约道,遇得仙时,少不得给假回去,报知你等。今我再三哀禀,又得傍边这几位仙长相劝,才许收留,怎么又请回去?万一触忤了他,嗔责我尘缘未净,如何是好?且自安心静坐,再过几时,另作区处。&那李清走到西边耳房下,尚未坐定,只见一个老者,从门外进来,禀道:&蓬莱山露明观丁尊师初到,西王母特启瑶池大宴,请群真同赴。&并不见有人陈设,早已几乘鹤驾鸾车,齐齐整整,摆列殿下。其时中间的仙长在前,两傍的八位在后,次第步出殿来。那李清也免不得随着那伙青衣童子,在丹墀里候送。只见仙长觑着李清分忖道:&你在此,若要观山玩水,任意无拘;惟有北窗,最是轻易开不得的,谨记,谨记!&说罢,各各跨上鸾鹤,腾空而起。自然有云霞拥护,箫管喧阗,这也不能备述。
   岂知李清在耳房下凭窗眺望,看见三面景致。幽禽怪鸟,四时有不绝之音;异草奇花,八节有长春之色。真个观之不足,玩之有余。渐渐转过身来,只见北窗斜掩,想道:&既是三面都好看得,怎么偏生一个北窗却看不得?必定有甚奇异之处,故不把与我看。如今仙长已去赴会,不知多少程途,未必就回,且待我悄悄的开来看看,仙长那里便知道了?&走上前轻轻把手一推,呀的一声,那窗早已开了。举目仔细一观,有恁般作怪的事!一座青州城正临在北窗之下。见州里人家,历历在目。又见所住高大屋宅,渐已残毁,近族傍支,渐已零落,不胜慨叹道:&怎么我出来得这几日,家里便是这等一个模样了?俗语道得好:'家无主,屋倒柱。'我若早知如此,就不到得这里也罢!何苦使我子孙恁般不成器,坏了我的门风。&不觉归心顿然而起。岂知叹声未毕,众仙长已早回来了,只听得殿上大叫:&李清!李清!&
   那李清连忙掩上北窗,走到阶下。中间的仙长大怒道:&我分付你不许偷开北窗,你怎么违命,擅自开了?又嗟叹懊悔,思量回去。我所以不肯收留者,正为你尘心不断故也。今日如何还容得你在此,便可速回,无得溷我洞府!&那李清无言可答,只是叩头请罪,哀告道:&我来时不知吃了多少苦楚,真个性命是毫厘丝忽上挣来的。如今回去,休说竹篮绳索,已被家里人绞上;就是这三十多里小小穴道中,我老人家怎么还爬得过?&仙长笑道:&这不必忧虑,我另有个路径,教人指引你出去。&那李清方才放下了这条肚肠,起来拜谢出门。只见东手头一位,向着仙长不知说甚话。仙长便唤李清:&你且转来。&李清想道:&一定的又似前番相劝,收留我了。&不胜欣然。急急走转去跪下,听候法旨。
   你道那仙长唤李清回来,说些甚么?说道:&我遣便遣你回去,只是你没个生理,何以度日?我书架上有的是书,你可随意取一本去,若是要觅衣饭,只看这书上,自然有了。&李清口里答应,心里想道:&原来仙长也只晓得这里的事,不晓得我青州郡里的事。我本有万金家计,就是子孙辈连年送的生日礼物,也有好几千,怎么刚出来得这两日,便回去没有饭吃了?&只是难得他一片好意,不免走近书架上,取了一本最薄的,过去拜谢。那仙长问道:&书有了么?&李清道:&有了。&仙长道:&既有了书,去罢!&李清正待出门,只见西手头一位,向着仙长也不知说甚话。那仙长把头一点,又叫道:&李清你且转来。&李清想道:&难道这一番不是劝他收留我的?&岂知仍旧不是。只见仙长道:&你回去,也要走好些路,才到得家里。便到了家里,也不能够就有饭吃,你可吃饱了去。&早有童子,拿出两个大芋头来,递与李清吃。元来是煮熟的鹅卵石,就似芋头一般,软软的,嫩嫩的,又香又甜,比着云门穴底的青泥,越加好吃。再走过去拜谢。那仙长道:&李清,你此去,也只消七十多年,还该到这里的。但是青州一郡,多少小儿的性命,都还在你身上!你可广行方便,休得堕落。我有四句偈语,把与你一生受用,你紧记着!&偈语云:
  见石而行,听简而问。傍金而居,先裴而遁。
   李清再拜受了这偈语,却教初来时原引进的童子送他回去。竟不知又走出个甚的路径来,总便不消得万丈麻绳,难道也没有一些险处?原来那童子指引的路径,全不是旧时来的去处,却绕着这一所仙院,倒转向背后山坡上去。只见一个所在,出得好白石头,有许多人在那里打他。李清问道:&仙家要这石头何用?&童子道:&这个是白玉,因为早晚又有一个尊师该来,故此差人打去,要做第十把交椅。&李清便问道:&这个尊师是甚么名姓?&童子道:&连我们也只听得是这等说,怎么知道?便知道,也不好说得,恐怕泄漏天机,被主人见罪。&一头说,一头走,也行了十四五里,都是龟背大路,两傍参天的古树,间着奇花异卉,看不尽的景致,便再走两里,也不觉的。又走过一座高山,这路径渐渐僻小,童子把手指道:&此去不上十里,就是青州北门了。&李清道:&我前日来时,是出南门的,怎么今日却进北门?我生长在青州已七十岁了,那晓得这座云门山是环着州城的。可知道开了北窗,便直看见青州城里。但不知那一边是前路,那一边是后路,可指示我,等我日后再来叩见仙长,只打这条路上来,却不省费许多麻绳吊去云门穴里去?&问未绝口,岂知飕飕的一阵风起,托地跳出一个大虫来,向着李清便扑,惊得李清魂胆俱丧,叫声:&苦也!&望后便倒,吓死在地。可怜:身名未得登仙府,肢体先归虎腹中。
   说话的,我且问你:尝闻得古老传说,那青泥白石,乃仙家粮糗,凡人急切难遇,若有缘的尝一尝,便疾病不能侵,妖怪不能近,虎狼不能伤;这李清两件既已都曾饱食,况又在洞府中住过,虽则道心不坚,打发回去,却又原许他七十年后,还归洞府,分明是个神仙了,如何却送在大虫口里?看官们莫要性急,待在下慢慢表白出来。
   那大虫不是平常吃人的虎,乃是个神虎,专与仙家看山守门的,是那童子故意差来把李清惊吓,只教他迷了来路,原非伤他性命。那李清死去半晌,渐渐的醒转来,口里只叫:&救命,救命!&慢慢挣扎坐起看时,大虫已是不见,连青衣童子也不知去向,跌足道:&罢了,罢了!这童子一定被大虫驮去吃了。可怜,可怜!&却又想道:&那童子是侍从仙长的,料必也有些仙气,大虫如何敢去伤他?决无此理。只是因甚不送我到家,半路就撇了去?&心下好生疑惑,爬将起来,把衣服整顿好了,忽地回头观看,又吃一惊:&怎么那来路一划都是高山陡壁,全无路径?&连称:&奇怪!奇怪!&口里便说,心中只怕又跳出一个大虫来,却不丧了这条老命,且自负命跑去。约莫走上四五里,却是三叉路口,又没一个行人来往,可以问信。看看日色傍晚,万一走差路头怎了!正在没摆布处,猛然看见一条路上,却有块老大的石头,支出在那里,因而悟道:&仙长传授我的偈语,有句道:'见石而行。'却不是教我往这条路去?&果然又走上四五里,早是青州北门了。
   进了城门,觉得街道还略略可认,只是两边的屋宇,全比往时不同,莫测其故,欲要问人,偏生又不遇着一个熟的。渐渐天色又黑,只得赶回家去。岂知家里房子,也都改换,却另起了大门楼,两边八字墙,好不雄壮!李清暗道:&莫非错走到州前来了?&仔细再看:&像便像个衙门,端只是我家里。难道这等改换了,我便认不得。想我离家去,只在云门穴里,不知担阁了几日,也是有数的。后面钻出小穴来,总是今日这一日,怎么便有这许多差异的事?莫非州里见我不在,就把我家房子白白的占做衙门?可道凡事也不问个主。只可惜今日晚了,拚到明日,打进状词,与他理会。随你官府,也少不得给官价还我。&只得寻个客店安歇,争奈身边一个钱也没有,不免解件衣服下来,换了一贯钱。还觉腹中是饱的,只买一角酒来吃了。便待去睡,终久心下徬徨,这夜如何睡得着。
   李清在床上翻来覆去,自嗟自叹,悔道:&我怎么倒去抱怨仙长?他明明说我回去将何度日?教我取书一本,别做生理。又道是我回去,就也未有饭吃,把两个煮熟的石子与我,岂不是预知已有今日了。&便去袖里把书一摸,且喜得尚在,只如今未有工夫去看。待到天明,还了房钱,便遍著青州大街上都走转来,莫说众亲眷子孙没有一个,连那染坊铺面,也没一间留下的。只得陪个小心,逢人便问。岂知个个摇头,人人努嘴,都说道:&我们并不知道有甚李清,也并不曾见说云门山穴里有人下去得的?&只教李清茫然莫知所以。看看天晚,只得又向客店中安歇。到第二日,又向小巷儿里东抄西转,也不曾遇着一个。但是问人,都与大街上说话一般,一发把李清弄呆了,想道:&我也怪前日出来的路径,有些差异,莫非这座青州城是新建的,不是我旧青州?故此没个熟人相遇。天下云门山只有一个,绝无两个。我何不出了南门,径到云门山上一看,若云门山无异,这便是我旧青州了,再慢慢的访问,好歹究出甚的缘故来。&忙忙的奔出南门,径往云门山去。
   将至山顶,早见一座亭子,想道:&这路径明明是云门山的,几时有个亭子在这里?且待我看是甚么亭?&元来题着:&烂绳亭。开皇四年立。&李清道:&是了!昔日樵夫曾遇见仙人下棋,他看得一局棋完,不知已过了多少年岁,这斧柄坐在身下,已烂坏了,至今世人传说烂柯的故事。多分是我众子孙,道我将这麻绳吊下云门穴底,也去遇了神仙,把绳都烂掉在山上,故建立这座亭子,名为'烂绳亭'。无非要四方流传,做个美谈的意思。看他后面写着'开皇四年立',却不仍是今年的日月,怎么城里人家就是这等改换了?且再到上边去看。&只见当着穴口,竖个碑石,题道:&李清招魂处。&李清吓了一跳道:&我现今活活的在此,又不曾死,要招我的魂做甚么?&又想了一想道:&是了,是了!是我下到这般险处,提起竹篮上来,又不见了我,疑心道死了,故在此招我的魂回去。&又想一想道:&咦!莫非是我真个死了,今日是魂灵到此?&心下反徬徨起来,不能自决,想道:&既是招魂,必有个葬处;若是葬,必在祖坟左右,人家虽有改换之日,祖宗坟墓,却千年不改换的,何不再去祖坟上一看,或者倒有个明白。&
   下了云门山,一径的转过东门,远远望见祖坟上,山势活似一条青龙,从天上飞将下来的。想起:&《葬经》上面有云:'山如凤举,或似龙蟠,一千年后当出仙官。'看我祖坟有这等风水,怎么刚出得我一个!才遇见仙人,又被赶逐回家,焉能够升天日子?却不知这风水,毕竟应在那个身上?&到了祖坟,不免拜了两拜。只见许多合抱的青松白杨,尽被人伐去,坟上的碑石,也有推倒的,也有打断的,全不似旧时模样,不胜凄感,叹道:&我家众子孙,真个都死断了,就没一个来到坟上照管?&单有一个碑,倒还是竖着的,碑上字迹,仿佛可认,乃是&故道士李清之墓&七个字。李清道:&既是招魂葬,无过把些衣冠埋在里面,料必是个空冢。只是碑石已被苔藓驳蚀几尽,须不是开皇四年立的,可知我死已多时了。今日来家的,一定是我魂灵,故此幽明间隔,众亲眷子孙都不得与我相见。不然,这上千上万的人,怎么就没一个在的?&那李清满肚子疑心:&只当青天白日,做梦一般。又不知是生,又不知是死,教我那里去问个明白?&
   正在徬徨之际,忽听得隐隐的渔鼓简响,走去看时,却是东岳庙前一个瞎老儿,在那里唱道情,聚着人掠钱,方才想起:&临出山时,仙长传授我的偈语第二句道:'听简而问。'这个不是渔鼓简?我该问他的。且自站在一边,待众人散后,过去问他便了。&只见那瞎老儿,止掠得十来文钱,便没人肯出。内中一个道:&先生,你且说唱起来,待我们敛足与你。&瞽者道:&不成不成!我是个瞎子,倘说完了,都一溜走开,那思来寻讨?&众人道:&岂有此理!你是个残疾人,哄了你也不当人子。&那瞽者听信众人,遂敲动渔鼓简板,先念出四句诗来道:
   暑往寒来春复秋,夕阳桥下水东流。
   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
   念了这四句诗,次第敷演正传,乃是&庄子叹骷髅&一段话文,又是道家故事,正合了李清之意。李清挤近一步,侧耳而听。只见那瞽者说一回,唱一回,正叹到骷髅皮生肉长,复命回阳,在地下直跳将起来。那些人也有笑的,也有嗟叹的。却好是个半本,瞽者就住了鼓简,待掠钱足了,方才又说,此乃是说平话的常规。谁知众人听话时一团高兴,到出钱时,面面相觑,都不肯出手。又有身边没钱的,假意说几句冷话,佯佯的走开去了。刚刚又只掠得五文钱。那掠钱的人,心中焦躁,发起喉急,将众人乱骂。内中有一后生出尖揽事,就与那掠钱的争嚷起来。一递一句,你不让,我不让,便要上交厮打,把前后掠的十五文钱,撇做一地。众人发声喊,都走了。有几个不走的,且去劝厮打,单撇着瞽者一人。
   李清动了个恻隐之心,一头在地上捡起那十五文钱,交付与瞽者,一头口里叹道:&世情如此硗薄,钱财恁般珍重!&瞽者接钱在手,闻其叹语,问道:&你是兀谁?&李清道:&老汉是问信的,你若晓得些根由,到送你几十文酒钱。&瞽者道:&问甚么信?&李清道:&这青州城内,有个做染匠的李家,你可晓得么?&瞽者道:&在下正姓李,敢问老翁高姓大名?&李清道:&我叫做李清,今年七十岁了。&瞽者笑道:&你怎么欺我瞎子,就要讨我的便宜。我也不是个小伙子,年纪倒比你长些,今年七十六岁了。只我嫡堂的叔曾祖,叫做李清,你怎么也叫做李清?&李清见他说话有些来历,便改着口道:&天下尽有同名同姓的,岂敢讨你的便宜?我且问你,那令曾叔祖,如今到那里去了?&瞽者道:&这说话长哩。直在隋文帝开皇四年,我那叔曾祖也是七十岁,要到云门山穴里,访甚么神仙洞府,备下了许多麻绳,一吊吊将下去。你道这个穴里,可是下去得的?自然死了。原来我家合族全仗他一个的福力。自他死后,家事都就零落;况又遭着兵火,遂把我合族子孙都灭尽了,单留得我一个现世报还在这里,却又无男无女,靠唱道情度日。&
   李清暗忖道:&原来错认我死在云门穴里了。&又问道:&他吊下云门穴去,也只一年里面,怎么家事就这等零落得快?合族的人也这等死灭得尽?&瞽者道:&哎呀!敢是你老翁说梦哩。如今须不是开皇四年,是大唐朝高宗皇帝永徽五年了。隋文帝坐了二十四年天下,传与炀帝,也做了十四年,被宇文化及谋杀了,因此天下大乱。却是唐太宗打了天下,又让与父亲做皇帝,叫做高祖,坐了九年。太宗自家坐了二十三年。如今皇帝就是太宗的太子,又登基五年了。从开皇四年算起,共是七十二年。我那叔曾祖去世时节,我只有得五岁,如今现活七十六岁了,你还说道快哩。&李清又道:&闻得李家族里,有五六千丁,便隔得七十三年,也不该就都死灭,只剩得你一个。&瞽者道:&老翁你怎知这个缘故?只因我族里人,都也有些本事,会光着手赚得钱的。不料隋炀帝死后,有个王世充造反,到我青州,看见我家族里人丁精壮,尽皆拿去当军。那王世充又十分不济,屡战屡败,遂把手下军马都消折了。我那时若不亏着是个带残疾的,也留不到今日。&李清听了这一篇说话,如梦初觉,如醉方醒,把一肚子疑心,才得明白。身边只有三四十文钱,尽数送与瞽者,也不与他说明这些缘故,便作别转身,再进青州城来。
   一路想道:&古诗有云:'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果然有这等异事!我从开皇四年吊下云门穴去,往还能得几日,岂知又是唐高宗永徽五年,相隔七十二年了。人世光阴,这样容易过的!若是我在里面多住几时,却不连这青州城也没有了。如今我的子孙已都做故人,自己住的高房大屋,又皆属了别姓,这也不必说起。只是我身边没有半分钱钞,眼前又别无熟识可以挪借,教我把甚么度日?左右也是个死,那仙长何苦定要赶我回来怎的?&叹了几声,想了一会,猛然省道:&我李清这般懵懂,怎么思量还要做仙哩?我临出门时,仙长明明说我回家来,怕没饭吃,曾教我到他书架上拿本书去,如今现在袖里,何不取出书来,看道另做甚么生意?&
   你道这本书,是甚么书?原来是本医书,专治小儿的病症,也不多几个方子在上面。那李清看见,方才悟道:&仙长曾对我说,此去不消七十多年,依旧容我来到那里。我想这七十年,非比云门穴底下,须在人世上好几时,不是容易过的。况我老人家,从来药材行里不曾着脚,怎便莽莽广广的要去行医;且又没些本钱,置办药料;不如到药铺里寻个老成人,与他商量,好做理会。&刚刚走得三百余步,就有一个白粉招牌,上写着道:&积祖金铺出卖川广道地生熟药材&。
   当下李清看见便大喜道:&仙长传授我的第三句偈语说道:'傍金而居。'这不是姓金的了?世称神仙未卜先知,岂不信哉!岂不信哉!&只见铺中坐的,还不上二十多岁,叫做金大郎。李清连忙向前,与他唱个喏,问道:&你这药材,还是现卖,也肯赊卖?&金大郎道:&别人家买药的,都要现钱才卖;只有行医开铺的,是长久主顾,但要药料,只上个帐簿取去,或一季或一月一算,总数还钱,叫做半赊半现。&李清便扯个谎道:&我原是个幼科医人,一向背着包沿村走的,如今年纪老了,也要开个铺面,坐地行医,不知那里有空房,可以赁住?乞赐指引,也好与贵铺做个主顾。&金大郎道:&就是我家隔壁,有一间空房,不见门上贴着'招赁'两字么?只怕窄狭,不够居住。&李清道:&我老身别无家小,便一间也尽够了。只是铺前须要竖面招牌,铺内须要药箱药刀,各色家伙,方才像个行医的。这几件,都在那里去置办?不知可也赊得否?&金大郎道:&我铺里尽有现成余下的在此,我一发都借了你去。待生意兴旺时,连那药帐,一总算还与我,岂不两得其便?&那李清亏得金大郎一力周旋,就在他药铺间壁住下,想起:&当初在云门山上与亲族告别之时,曾有诗云:'翻笑壶公曾得道,犹烦市上有悬壶。'不意今日回来,又要行医,却不应了两句谶语。&遂在门前,横吊起一面小牌,写着&悬壶处&三个字。直竖起一面大牌,写着&李氏专医小儿疑难杂症&十个字。铺内一应什物家伙,无不完备。真个装一佛像一佛,自然像个专门的太医起来。
   恰好这一年青州城里,不论大小人家,都害时行天气,叫做小儿瘟,但沾着的便死。那幼科就没请处,连大方脉的,也请了去。岂知这病偏生利害,随你有名先生下的药,只当投在水里,眼睁睁都看他死了。只有李清这老儿古怪,不消自到病人家里切脉看病,只要说个症候,怎生模样,便信手撮上一帖药,也不论这药料,有贵有贱,也不论见效不见效,但是一帖,要一百个钱。若讨他两帖的,便道:&我的药,怎么还用两帖?&情愿退还了钱,连这一帖也不发了。那讨药的人,都也半信半不信,无奈病势危急,只得也赎一帖,回去吃看。你道有这等妙药?才到得小儿口里,病就好一半,一咽咽下肚里去,便全然好了。还有拿得药回去,小儿已是死了的,但要煎的药香,冲在那小儿鼻孔内,就醒将转来。这名头就满城传遍,都称他做李一帖。
   从此后,也不知医好了多少小儿,也不知赚过了多少钱钞。我想李清是个单身子,日逐用度有限,除算还了房钱药钱,和那什物家伙钱以外,赢余的难道似平时积攒生日礼一般,都烂掉在家里?毕竟有个来处,也有个去处。原来李清这一次回来,大不似当初性子,有积无散。除还了金大郎铺内赊下各色家伙,并生熟药料的钱,其余只够了日逐用度,尽数将来赈济贫乏,略不留难。这叫做广行方便,无量功德。以此声名,越加传播。莫说青州一郡,遍齐鲁地方,但是要做医的,闻得李一帖名头,那一个不来拜从门下,希图学些方术!只见李清再不看甚医书,又不亲到病人家里诊脉,凡遇讨药人来,收了铜钱便撮上一帖药,又不多几样药味。也有说来病症是一样的,倒与他各样的药;也有说来病症是各样的,倒与他一样药。但见拿药去吃的,无有不效。众皆茫然,莫测其故,只得觅个空间,小心请教。李清道:&你等疑我不曾看脉,就要下药,不知医道中,本以望闻问切目为神圣工巧,可见看脉是医家第四等,不是上等。况小儿科与大方脉不同,他气血未全,有何脉息可以看得?总之,医者,意也。无过要心下明,指下明,把一个意思揣摩将去。怎么靠得死方子,就好疗病?你等但看我的下药,便当想我所以下药的意思。那《大观本草》这部书,却不出在我山东的,你等熟读《本草》,先知了药性,才好用药。上者要看本年是甚司天,就与他分个温凉;二者看害病的是那地方人,或近山或近水,就与他分个燥湿;三者看是甚等样人家,富贵的人,多分柔脆,贫贱的人,多分坚强,就与他分个消补:细细的问了症候,该用何等药味,然后出些巧思,按着君臣佐使,加减成方,自然药与病合,病随药去。所以古人将用药比之用兵,全在用得药当,不在药多。赵恬徒读父书,终致败灭,此其鉴也!&众等皆拜谢教而退。岂知李清身边,自有薄薄的一本仙书,怎肯轻易泄漏?正是:小儿有命终须救,老子无书把甚看。
   李清自唐高宗永徽五年,行医开铺起,真个光阴迅速,不觉过了第六年,又是显庆五年,龙朔三年,麟德二年,乾封二年,总章二年,咸亨四年,上元二年,仪凤三年,调露一年,永隆一年,开耀一年,一总共是二十七年了。这一年却是永淳元年,忽然有个诏书下来,说御驾亲幸泰山,要修汉武帝封禅的故事。你道如何叫做封禅?只为天下五座名山,称为五岳。五岳之中无如泰山,尤为灵秀,上通于天,云雨皆从此出。故有得道的皇帝,遇着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亲到泰山顶上祭祀岳神,刻下一篇纪功德的颂,告成天地。那碑上刻的字,都是赤金填的,叫做金书。碑外又有个白玉石的套子,叫做玉检。最是朝廷盛举。那天帝是不好欺的,颂上略有些不实,便起怪风暴雨,不能终事。这也不是汉武帝一个创起的,直从大禹以前,就有七十九代,都曾封禅。后来只有秦始皇和汉武帝两个,这怎叫得有道之君?无非要粉饰太平,侈人观听。毕竟秦始皇遇着大雨,只得躲避松树底下;汉武帝下山,也被伤了左足。故此武帝之后,再没有敢去封禅的。那唐高宗这次诏书,已是第三次了。青州地方,正是上泰山的必由去处,刺史官接了诏,不免点起排门夫,填街砌路,迎候圣驾。那李清既有铺面,便也编在人夫数内,催去着役。
   其时青州自有了李清行医,羞得那幼科先生都关了铺门,再没个敢出头的。若教他去做夫砌路,万一小儿们有个急病,一时怎么就请得他到,讨得药吃?因此合郡的人,都到州里去替他禀脱。少不得推几个能言会语的做头,向前禀道:&现今行医的李清已是九十七岁近百的人,有甚么气力当夫?我们情愿替他出钱,另雇精壮少年应役,仍留他在铺里,也好保全我一州的小儿性命。&原来李清开铺这一年,依还说是七十岁,因此人只认他九十七岁,那知他已是一百六十八岁了。从来律上凡七十以上的,即系是年老,准免差役。所以合郡的人,借这个名色,要与他顾工替役,仍留他在铺行医。
   岂知州刺史是岭南人,他那地方最是信巫不信医的,说道:&虽然李清已有九十七岁,想他筋力强健,尽好做工,怎么手里撮得药,偏修不得路?不见姜太公八十二岁还要辅佐周武王,兴兵上阵。既做了朝廷的百姓,死也则索要做,躲避到那里去?总便他会医小儿,难道偌大一坐青州,只有他幼科一个?查他开铺以来,只得二十七年,以前的青州人家小儿,也不曾见都死绝了。怎么独独除下他一个名字,何以服众?&随他合郡的人再三苦禀,只是不听。急得那许多人,就没个处置。都走到李清铺前商议,要央个紧要的分上,再去与州官说。李清道:&多谢列位盛情!以我老朽看来,到不去说也罢。你道一些小事,有何难听。那州官这等拘执,无过虑着圣驾亲来,非寻常上司之比。少有不当,便是砍头的罪过。故此只要正身著役,恐怕雇工的做出事来,以后不好查究。做官的肚肠,大概如此,断然不肯再听人说。但我揣度事势,这诏书也多分要停止的。在麟德二年一次,调露元年又一次。如今却是第三次。既是前两次不来,难道这一次又来得成?包你五日里面,就有决裂。不若且放下胆,凭他怎生样差拨便了!&
   众人听了这篇说话,都怪道:&眼见得州里早晚就要佥了牌,分了路数,押夫着役,如火急一般,那老儿倒说得冰也似冷。若是诏书一日不停止,怕你一日不做夫!我们倒思量与他央个分上,保求顶替,他偏生自要去当。想是在铺里收钱不迭,只要到州里去领他二分一日的工食哩。&都冷笑一声,各自散去。岂知高宗皇帝这一次已是决意要到泰山封禅,诏下礼部官,草定了一应仪注,只待择个黄道吉日,御驾启行;忽然患了个痿痹的症候,两只脚都站不起来,怎么还去行得这等大礼?因此青州上司,隔不得三日之内,移文下来,将前诏停止。那合郡的人,方信李清神见,越加叹服。
   原来山东地面,方术之士最多,自秦始皇好道,遣徐福载了五百个童男童女到蓬莱山,采不死之药。那徐福就是齐人。后来汉武帝也好道,拜李少君为文成将军,栾大为五利将军,日逐在通天台、竹宫、桂馆祈求神仙下降。那少君、栾大也是齐人。所以世代相传,常有此辈。一向看见李清自七十岁开医铺起,过了二十七年,已是近百的人,再不见他添了一些儿老态,反觉得精神颜色,越越强壮,都猜是有内养的。如今又见他预知过往未来之事,一定是得道之人,与董奉、韩康一般,隐名卖药。因此那些方士,纷纷然都来拜从门下,参玄访道,希图窥他底蕴。屡屡叩问李清,求传大道。李清只推着老朽,原没甚知觉,唯有三十岁起,便绝了欲,万事都不营心,图个静养而已,所以一向没病没痛,或者在此。
   方士们疑他隐讳,不肯轻泄,却又问道:&寿便养得,那过去未来之事,须不是容易晓得的。不知老师有何法术,就预期五日内当有停止诏书消息?&李清道:&我那里真是活神仙,能未卜先知的人?岂不知孔夫子萍实商羊故事!只是平日里听得童谣,揣度将去,偶然符合。盖因童谣出于无心,最是天地间一点灵机,所以有心的试他,无有不验。我从永徽五年在此开医铺起,听见龙朔年间,就有个童谣,料你等也该记得的。那童谣上说道:上泰山高,高几层?不怕上不得,倒怕不得登。三度征兵马,旁道打腾腾。三度去,登不得。果然前两度已验,故知今次断无登理。大抵老人家闻见多,经验多,也无过因此识彼,难道有甚的法术不成!&这方士们见他不肯说,又常是收钱撮药,忙忙的没个闲暇,还有那伙要赈济的来打搅,以此渐渐的也散去了。
   明年高宗皇帝晏驾,却是武则天皇后临朝,坐了二十一年,才是太子中宗皇帝,坐了六年,又被韦皇后谋乱,却是睿宗皇帝除了韦后,也坐了六年,传位玄宗皇帝,初年叫做开元,不觉又过了九年,总共四十三年。满青州城都晓得李清,已是一百四十岁。一来见他医药神效如旧,二来容颜不老,也如旧日,虽或不是得道神仙,也是个高年人瑞。因此学医的,学道的,还有真实信他的,只在门下不肯散去。正是:神仙原在阎浮界,骨肉还须夙世成。
   话分两头,却说玄宗天子也志慕神仙,尊崇道教,拜着两个天师,一个叶法善,一个邢和璞,皆是得道的,专为天子访求异人,传授玄素赤黄,及还婴溯流之事。这一年却是开元九年,邢、叶二天师奏道:现有三个真仙在世:一个叫做张果,是恒州条山人;一个叫做罗公远,是鄂州人;一个叫做李清,是北海人。虽然在烟霞之外,无意世上荣华,若是朝廷虔心遣使聘他,或者肯降体面来,也未可知。&因此玄宗天子,差中书舍人徐峤去聘张果,太常博士崔仲芳去聘罗公远,通事舍人裴晤聘李清。三个使臣辞朝别圣,捧着玺书,各自去征聘不题。
   原来李清尘世限满,功行已圆,自然神性灵通,早已知裴舍人早晚将到,省起昔日仙长分付的偈语:&第四句说道:'先裴而遁。'这个'遁'字,是逃遁之遁,难道叫我逃走不成?明明是该尸解去了。&你道怎么叫做尸解?从来仙家成道之日,少不得要离人世,有一样白日飞升的谓之羽化,有一样也似世人一般死了的,只是棺中到底没有尸骸,这为之尸解。惟有尸解这门,最是不同。随他五行,皆可解去。以此世人都有不知道他是神仙的。
   且说李清一个早起,教门生等休挂牌面,说道:&我今日不卖药了,只在午时,就要与汝等告别。&众门生齐吃一惊,道:&师父好端端的,如何说出这般没正经话来?况弟子辈久侍门下,都不曾传授得师父一毫心法,怎的就去了?还是再留几时,把玄妙与弟子们细讲一讲,那时师父总然仙去,道统流传,使后世也知师父是个有道之人。&李清笑道:&我也没甚玄秘可传,也不必后人晓得。今大限已至,岂可强留。只是隔壁金大郎又不在此,可烦汝等为我买具现成棺木,待我气绝之后,即便下棺,把钉钉上,切不可停到明日。我铺里一应家伙什物,都将来送与金大郎,也见得我与他七十年老邻老舍,做主顾的意思。&众门生一一领命,流水去买办棺木等件,顷刻都完。那金大郎也年八十九岁了,筋骨亦甚强健,步履如飞,挣了老大家业,儿孙满堂,人都叫他是金阿公。只有李清还在少年时看他老起来的,所以原呼他为大郎。那日起五更往乡间去了,所以不在。
   李清到了午时,香汤沐浴,换了新衣,走入房中。那些门生,都紧紧跟着。李清道:&你们且到门首去,待我静坐片时,将心境清一清,庶使临期不乱。问金大郎回了,请来面别,也不枉一向相处之情。&众门生依言,齐走出门,就问金大郎,却还未回。隔了片时,进房观看李清,已是死了。众门生中,也有相从久的,一般痛哭流涕;也有不长进的,只顾东寻西觅,搜索财物。乱了一回,依他分付,即便入棺。原来这尸,也有好些异处。但见他一双手,两只脚,都交在胸前,如龙蟠一般。怎好便放下去?待要与他扯一扯直,岂知是个僵尸,就如一块生铁打成,动也动不得。只得将就抬入棺中,钉上材盖,停在铺里。李清是久名向知的,顷刻便传遍了半个青州城,主顾人家都来吊探。众门生迎来送往,一个个弄得口苦舌干,腰驼背曲。有诗为证:
   百年踪迹混风尘,一旦辞归御白云。
   羽盖霓旌何处在,空留药臼付门人。
   却说通事舍人裴晤,一路乘传而来,早到青州境上。那刺史官已是知得,帅着合郡父老香烛迎接。直到州堂开读诏书,却是征聘仙人李清。刺史官茫然无知,遂问众父老。父老们禀道:&青州地方,但有个行小儿科的李清,他今年一百四十岁,昨日午时,无病而死,此外并不曾闻有甚仙人李清在那里。&裴舍人见说,倒吃了一惊,叹道:&下官受了多少跋涉,赉诏到此,正聘行医的仙人李清,指望敦请得入朝,也叫做不辱君命。偏生不凑巧,刚刚的不先不后,昨日死了,连面也不曾得见。这等无缘,岂不可惜!我想汉武帝时,曾闻得有人修得神仙不死之药,特差中大夫去求他药方,这中大夫也是未到前,适值那人死了。武帝怪他去迟,不曾求得药方,要杀这大夫。亏着东方朔谏道:'那人既有不死之药,定然自己吃过,不该死了;既死了,药便不验,要这方也没用。'武帝方悟。今幸我天子神明,胜于汉武,纵无东方朔之谏,必不至有中大夫之恐。但邢、叶二天师既称他是仙人,自当后天不老,怎么会死?若果死,就不是仙人了。虽然如此,一百四十岁的人,无病而死,便不是仙人,却也难得。&即便分付州官,取左右邻不扶结状,见得李清平日有何行谊,怎地修行的,于某年月某日时,已经身死,方好覆命。刺史不敢怠慢,即唤李清左近邻佑,责令具结前来,好送天使起身。那些邻舍领命出去,内中一个道:&我们尽是后生,不晓得他当初来历详细,如何具结?闻说止有金阿公是他起头相处的,必然知他始末根由。昨日往乡间去了,少不得只在今日明早便归,待他斟酌写一张同去呈递,也好回答。&众人齐称有理,同回家去。
   恰好金老儿从乡间归来,一个人背着一大包草头跟着,劈面遇见。众人迎住道:&好了,金阿公回也!你昨日不到乡间去,也好与你老友李太医作别。&金老儿道:&他往那里去,要作别?&众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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