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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篇尽是荒唐泪
  荣禧堂很大,平常因着地大位好可接贵客而没有做其他的布置,只摆了点贵重的物品撑场面。然而今天却是大不一样,那些表面的东西没了,祥云镂空梨木窗牖前的碧色烟云纱被拉到屋角,那暮气沉沉毫无人气的观感再见不着。屋内只正中间放了个深棕大圆桌,配了十一把椅子,等距离的围着圆桌子。     椅子都坐了人,正对大门口的是贾宝玉,以他的角度看,从右手边开始,依次是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贾探春,皇上,贾赦,王夫人,王熙凤,晴雯,贾母。    其中,晴雯本已死,皇上穿龙袍,都是显眼的人物。贾宝玉完全没意识到皇上的存在,看晴雯看的已是痴了;贾赦颤颤巍巍的瞧着是不敢和皇上平坐的模样,却又揣度事情蹊跷或许不用跪,便愣是没尊礼仪,只做个样子;贾母则看着焕然一新的荣禧堂怔怔发呆;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和探春小声讨论着现状;王夫人撑着姿态,王熙凤有点惶然,毕竟姑侄,在这一时有了些相似之处;晴雯含情脉脉的看着贾宝玉,脸红透了——死前那般露骨的对宝玉告白之后再见到宝玉,如何不羞?皇上看着这一大群无视皇权的人,气恼的不得了,却碍着时局不明,只瞪了贾赦一眼,吓得贾赦哆嗦的更厉害了。    清丽的女声在空中传来:“大家好。”    那奇怪的局面霎时被打断,大家都停了自己的动作,循着声音看去,只见着一个内里是灰雾的玻璃小球闪现出来,咕噜咕噜的转圈,灰雾却在小球内慢悠悠的漂浮。    “不用怀疑!我这个玻璃球在说话!”玻璃球开始上下跳跃,活泼到了欢脱的程度,成功的征服了所有人的存在感,连贾宝玉都把目光从晴雯那移开,“是我召唤你们的!”    皇上从“大家”这个词就开始反应不良:他可是天子,怎么能和他们  这些臣子并称?于是他带着针对性的听,“我”,“召唤”,“你们”这些词却一个接着一个的蹦出来。皇上如何不龙颜大怒?他怒而一拍桌——手疼——指着玻璃球斥责:“你是何方妖物,竟敢——”竟敢对朕出言不逊,意图谋逆,祸乱江山!    然而皇上话还没说完,就跌回了位子,再不能言语。玻璃球晃了一晃,皇上的面前就出现了个三个箱子,一个贴着“看运气”,一个贴着“真心话”,一个贴着“大冒险”。    玻璃球说话没那么活泼了,带着明显生气的意味:“皇上出言不逊,扰乱秩序,禁言一章回,并接受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它似乎没期待她们会懂这游戏的规则,直接命令,“受罚者须抽运气箱。”    皇上恨恨的盯了玻璃球一眼,随手一抽,贾赦偷眼一瞄,那上面写的是“真心话大冒险各一个”。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皇上在冲动之后冷静了下来,对规则也无师自通,直接手快地在真心话和大冒险的箱子里都抽了一张。然而,当皇上看了那纸条的内容后,脸依旧不可避免的绿了。    玻璃球滴溜溜的转了几圈,笑了一会儿,那三张纸条便扬了起来,沿着桌子绕了一圈,大家都见着了。    “你最丢人的事情是什么。”    “抱着你右手边的第一个人一章回。”    皇上右手边的第一个人恰是贾赦,贾赦吓的脸都白了,人们纷纷投给贾赦一个同情的目光,持续一秒钟。    玻璃球显然是故意针对皇上了:“先抱着,再说你最丢人的事情,最后禁言。”    皇上咬牙切齿的坐到贾赦的椅子上——贾赦的椅子被玻璃球变长了,坐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环抱住贾赦,在贾赦耳边低语:“六岁的时候,我被二皇子推入泥潭,我爬出来满身泥的时候,恰好太上皇和张太傅路过。”    然而皇上的低语声被玻璃球放大了,所有人都听的见。终于:“噗嗤——”史湘云忍不住笑了起来,多米诺牌被推翻,全场,除了王夫人和贾赦,其他人都笑了。    玻璃球这时候倒颇有耐心,等她们都笑完了,才说,“好啦,热身完毕,我们开始念书吧!”    “念的是什么书?”林黛玉发问。    “问的好!”玻璃球很激动的上窜下跳,林黛玉的面前霎时出现了一大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这是奖励。”    任是林黛玉也呆滞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道了谢。    “没关系啦,这是给林妹妹的奖励!”玻璃球继续晃荡,“念的是小说,名字叫《红楼梦》。”    “这里不尊皇权,不拘长幼,允许插话,允许讨论,奖励惩罚都看我心情,不服的,惩罚。不会认字的王氏姑侄,我给你们开了认字的能力,你们也是要念的。”    需要别人帮忙念账对此烦恼许久的王熙凤喜笑颜开,王夫人却沉着脸。皇上的脖子上冒了青筋,显然对“不尊皇权”有很大意见,然而他被禁言了,只能忍着。    “那么,开始吧!”玻璃球宣布。    一本厚厚的书不知何时躺在了贾赦的面前,贾赦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把头搁在皇上的肩膀,手费力的伸出,翻开了第一页。    “【正文,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贾宝玉听到这里,预感到了什么,彻底舒了眉头,心里道:“好歹不是那帝王将相的破事。”    林黛玉揣度了“贾雨村”这三个字,觉得耳熟,却再记不起来熟在何方。    贾赦清了清喉咙,开始念:“【此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    贾母阖目听着喧嚣,到这时终于说话了:“通灵?石头记?是那块玉?”王夫人有些讶异的看着贾母,却听玻璃球欢快的回答:“对的(ˊωˋ*),奖励一杯牛奶!”    贾母的面前也出现了一大杯热气腾腾牛奶,和黛玉的一模一样,贾母抿了一口,对贾赦说道:“你继续念吧。”    贾赦暗了暗脸色,继续念了。    “【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自又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实愧则有馀,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此时,自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袴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以致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虽我之罪固不能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    未出阁的少女都因为这番话瞪大了眼睛,嘴角不自觉的上翘,薛宝钗都不能免俗。然而探春想了想,叹了句:“迎春姐姐能听到这句话就好了。”    众人默然,想迎春初嫁孙家,她们就都来了这奇怪的地方,竟什么都没说。    玻璃球也沉默了片刻,道,“难为你想到她。”没说别的,探春的面前多了一盘红豆糕。    红豆,思念之意。    贾赦也沉默了,望向玻璃球,问,“能换个人念吗?”    “可以。”    书顺位传到了王夫人的眼前,王夫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干巴巴的念了——会认字不代表会念书——贾母意外的发现她开始怀念贾赦的念书了。好歹贾赦读过书,声音还算清朗,也抑扬顿挫。    “【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风晨月夕,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以悦人之耳目哉。故曰“贾雨村”云云。乃是第一回题纲正义也。开卷即云“风尘怀闺秀”,则知作者本意原为记述当日闺友闺情,并非怨世骂时之书矣;虽一时有涉于世态,然亦不得不叙者,但非其本旨耳。阅者切记之。诗曰: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悲喜千般同幻泡,古今一梦尽荒唐。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干巴巴的,语句中的千百韵味都被消磨尽了。贾宝玉也不大受不了,就睁了他漂亮的桃花眼对玻璃球卖萌:“我来念吧。”    “行。”    贾宝玉得偿所愿,捧着书继续念,王夫人依旧面无表情,贾母却被逗乐了。林黛玉知晓贾宝玉的小心机,只弯了眼角捧着玻璃杯喝牛奶——林府有玻璃杯的,她不必对这稀罕物事小心翼翼。    “【列位看官,你道此书何来,说起根由虽近荒唐,细按则深有趣味,待在下将此来历注明,方使阅者了然不『惑』。】”宝玉做足了腔调,滑稽极了,“【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的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一日正当嗟悼之际,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别,说说笑笑来至峰下,坐于石边,高谈快论。先是说些云山雾海神仙玄幻之事;后便说到红尘中荣华富贵。此石听了,不觉打动凡心,也想要到人间去享一享这荣华富贵;但自恨粗蠢,不得已便口吐人言,向那僧道说道:“大师,弟子蠢物不能见礼了。适闻二位谈那人世间荣耀繁华,心切慕之。弟子质虽粗蠢,『性』却稍通,况见二师仙形道体,定非凡品,必有补天济世之材,利物济人之德,如蒙发一点慈心,携带弟子得入红尘,在那富贵场中温柔乡里受享几年,自当永佩洪恩,万劫不忘也。”二仙师听毕,齐憨笑道:“善哉,善哉。那红尘中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联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倒不如不去的好。”这石凡心已炽,那里听得进这话去,乃复苦求再四。二仙知不可强制,乃叹道:“此亦静极思动,无中生有之数也。既如此,我们便携你去受享受享,只是到不得意时,切莫后悔。”石道:“自然,自然。”那僧又道:“若说你『性』灵,却又如此质蠢,并更无奇贵之处,如此也只好踮脚而已。也罢,我如今大施佛法助你助,待劫终之日,复还本质,以了此案。你道好否?”石头听了,感谢不尽。那僧便念咒书符,大展幻术,将一块大石登时变成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且又缩成扇坠大小的可佩可拿。那僧托于掌上,笑道:“形体倒也是个宝物了,还只没有实在的好处,须得再镌上数字,使人一见便知是奇物方妙;然后好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去安身乐业。”石头听了,喜之不尽,乃问道:“不知赐了弟子那几件奇处,又不知携了弟子到何地方,望乞明示,使弟子不『惑』。”那僧笑道:“你且莫问,日后自然明白的。”说着便袖笼了这石,同那道人飘然而去,竟不知投奔何方何舍。后来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经过,忽见大块石上字迹分明,编述历历。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原来就是无材补天,幻形入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后面又有一首偈云: ‘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宝玉念完一段,自己也睁大了眼睛:“这不会是我的那块玉吧。”他还觉得颇为兴奋,然而大家都是通透的,尤其是受了秦可卿遗言的王熙凤更觉戚戚,再念了句,带了悲音:“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而史湘云也念了词:“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竟是滚了泪,玻璃球忙空降了一盒纸巾给她擦眼泪用。    贾母叹了一口气,却无言。    贾宝玉没心没肺的继续念:“【诗后便是此石坠落之乡,投胎之处,亲自经历的一段陈迹故事。其中家庭闺阁琐事以及闲情诗词倒还全备,或可适趣解闷,然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空空道人遂向石头说道:“石兄,你这一段故事,据你自己说有些趣味,故编写在此,意欲问世传奇。据我看来,第一件无朝代年纪可考,第二件并无大贤大忠理朝廷治风俗的善政;其中只不过几个异样女子,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亦无班姑蔡女之德能。我纵抄去,恐世人不爱看呢。”石头笑答曰:“我师何太痴也!若云无朝代可考,今我师竟假借汉唐等年纪添缀,又有何难。但我想历来野史皆蹈一辙,莫如我不借此套者反倒新奇别致,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哉。再者,市井俗人喜看理治之书者甚少,爱看适趣闲文者特多。历来野史,或讪谤君相,或贬人妻女,『奸』『淫』凶恶不可胜数;更有一种风月笔墨,其『淫』污秽臭,荼毒笔墨,坏人子弟,又不可胜数;至若佳人才子等书,则又千部共出一套,且其中终不能不涉于『淫』滥,以致满纸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不过作者要写出自己的那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拟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傍出一小人其间拨『乱』,亦如剧中之小丑然,且鬟婢开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故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说,竟不如我半世亲睹亲闻的这几个女子,虽不敢说强似前代所有书中之人,但事迹原委亦可以消愁破闷,也有几首歪诗熟词可以喷饭供酒;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哄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今之人,贫者日为衣食所累,富者又怀不足之心,纵一时稍闲,又有贪『淫』恋『色』好货寻愁之事,那里有工夫去看那理治之书。所以我这一段故事,也不愿世人称奇道妙,也不定要世人喜悦检读,只愿他们当那醉馀饱卧之时,或避世去愁之际,把此一顽,岂不省了些寿命筋力,就比那谋虚逐妄,却也省了口舌是非之害,腿脚奔忙之苦;再者亦令世人换新眼目,不比那些胡牵『乱』扯,忽离忽遇,满纸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红娘小玉等,通共熟套之旧稿。我师以为何如?”】”    贾母抚掌笑言,“若果真如此,那这本书必然是好的,”说罢还对王夫人笑了笑,偏贾宝玉还应声虫一般的点头说“必是好的”,王夫人的脸色更差了。    这也不过是插曲,宝玉很快就继续去念了:“【空空道人听如此说,思忖半晌,将这石头记再细阅一遍,因见上面虽有些指『奸』责佞贬恶诛邪之语,亦非伤时骂世之旨;乃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实非别书之可比。虽其中大旨谈情,亦不过实录其事,又非假拟妄称,一味『淫』邀艳约私讨偷盟之可比。因毫不干涉时世,方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并题一绝云:“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宝玉念完一段之后歇一歇,笑道:“这书来源奇特,一定有趣的紧。”把书推给了黛玉,“来,你念——我们或许进了书里了!”    薛宝钗抿嘴笑,反驳的云淡风轻:“是书记录了我们,也可能是我们从书里出来。”    史湘云撇了撇嘴,却是对这个言论不以为然的模样:“我们在这里,面对着面,这就够了。”    一个没看过小说,被迫和一个被掏空身体的大叔拥抱的皇上腹诽:“你们念的快点行不行?一章回那么长,你们还唧唧歪歪!”    黛玉笑了下,没参与她们的讨论,直接把装着牛奶的杯子搁在桌子上,把书拿了过来,找到了开头,继续念着:“【出则既明,且看石上是何故事。按那石上书云: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有城曰阊门者,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地方窄狭,人皆呼作葫芦庙。庙傍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嫡妻封氏,情『性』贤淑,深明礼义。家中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便也推他为望族了。因这甄士隐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品。只是一件不足,如今年已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英莲,年方三岁。】”    黛玉念到这里,顿了顿才准备继续念,薛宝钗却已夺了去,劝道:“妹妹先把牛奶喝尽了吧,免的凉了伤胃。”林黛玉平静的看了薛宝钗一眼,说了句“好”。    林黛玉气弱,念的虽然婉转动听,却需要费心听,而薛宝钗的声音就明朗了不少。    “【一日,炎夏永昼,士隐于书房闲坐,至手倦抛书,伏几少憩,不觉朦胧睡去,梦至一处,不辨是何地方。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且行且谈。只听道人问道:“你携了这蠢物,意欲何往?”那僧笑道:“你放心,如今现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结,这一干风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趁此机会就将此蠢物夹带于中,使他去经历经历。”那道人道:“原来近日风流冤孽又将造劫历世去不成。但不知落于何方何处?”那僧笑道:“此事说来好笑,竟是千古未闻的罕事。】”    贾宝玉笑道:“我可不是蠢物吗?”    然而并没有人接他的话,王夫人还瞪了他一眼。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王熙凤身上了。    却见王熙凤和玻璃球说:“玻璃球,我能要一盘瓜子边听故事边磕吗?”    她面前立刻出现了一盘瓜子,然而玻璃球开启了双刃剑模式,补充一句:“不提供水。”    王熙凤伸到盘子的手顿了下,紧接着起身,把瓜子给每个人都抓了一把,笑着说:“大家都吃哈。”    玻璃球索性给每个人的面前都变出了一盘瓜子。    闹腾了一会儿,薛宝钗才能继续念:“【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衷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恰近日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警幻亦曾问及灌溉之情未偿,趁此倒可了结的。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    史湘云思考了一下,微笑的天真无邪:“这倒像是林姐姐了,她可不是常被爱哥哥惹哭吗?”    贾宝玉目瞪口呆,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手慌忙的挥舞,“怎么怎么?我在你们眼里竟是如此吗?”    “还未必是呢,学着点说话!”王夫人厉声说,惹得贾母也说话了,虽然还是云淡风轻:“小孩子家家说的话,何必在意。”    贾赦心里腹诽:“你们快点念完一章回好不好(;︵;`)被皇上抱这么久真的可以吗?”    薛宝钗轻轻的叹了口气,把书推给了说完话就嗑瓜子的史湘云。史湘云也没扭捏,拿了就开念:“【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风流冤家来,陪他们去了结此案。”那道人道:“果是罕闻,实未闻有还泪之说。想来这一段故事比历来风月故事更加琐碎细腻了。”那僧道:“历来几个风流人物,不过传其大概以及诗词篇章而已,至家庭闺阁中一饮一食总未述记;再者,大半风月故事,不过偷香窃玉暗约私奔而已,并不曾将儿女之真情发泄一二。想这一干人入世,其情痴『色』鬼贤愚不肖者,悉与前人传述不同矣。”那道人道:“趁此何不你我也去下世度脱几个,岂不是一场功德。”那僧道:“正合吾意。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这蠢物交割清楚。待这一干风流孽鬼下世已完,你我再去。如今虽已有一半落尘,然犹未全集。”道人道:“既如此,便随你去来。”】”    史湘云快速度地念了一段完,觉得有些口渴,缓了一缓才继续:“【却说甄士隐俱听得明白,但不知所云蠢物系何东西,遂不禁上前施礼,笑问道:“二仙师请了。”那僧道也答礼相问。士隐因说道:“适闻仙师所谈因果实人世罕闻者,但弟子愚浊不能洞悉明白,若蒙大开痴顽,备细一闻,弟子则洗耳谛听,稍能警省,亦可免沉沦之苦。”二仙笑道:“此乃玄机不可预泄者,到那时只不要忘了我二人,便可跳出火坑矣。”士隐听了,不便再问,因笑道:“玄机不可预泄,但适云蠢物不知为何,或可一见否?”那僧道:“若问此物,倒有一面之缘。”说着,取出递与士隐。士隐接了看时,原是块鲜明美玉,上面字迹分明,镌着“通灵宝玉”四字,后面还有几行小字。】”    还真的是贾宝玉的那块玉!众人都惊呆了,连皇上这个原先只是嘲笑贾府后宅争斗的“上帝”都有些灰心,自认为明白了些玻璃球“不尊皇权”的出处——皇上哪有神仙厉害?    “这玉肯定摔不坏。”林黛玉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收到了贾母怜惜的目光和玻璃球的言语。    “林黛玉说对啦,抚慰一碗鸭汤。”玻璃球又上下飞舞,林黛玉的面前霎时多了一碗——不,可以说之为盆了——浮油浅浅的鸭汤,旁边还附赠了汤匙。碗里头自然是有肉的,不过没有骨头,可以直接舀了肉吃。    “鸭汤里加了草药,不油不腻不伤胃!”玻璃球活像个推销的,“你慢慢吃喝也没关系,”林黛玉的牛奶还没喝完呢,“我很厉害的,这热气不会散的!”薛宝钗的面前突然多了一小碗鹅蛋羹,同样附带了汤匙,“薛姐姐可以试试效果哟,鹅蛋清凉缓热毒的哟。”    “好……”薛宝钗回答的慢,拿起汤匙吞羹也是慢悠悠的。    史湘云趁机休息了下,这会儿继续念:“【正欲细看时,那僧便说已到幻境,便强从手中夺了去,与道人竟过一大石牌坊,上书四个大字乃是“太虚幻境”,两边又有一副对联,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史湘云再笑了,以明显是装模作样的抑扬顿挫重复了一遍“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颇有证明自己的意味,“所以,只要我们在这里,这就可以了!”她却没十分在意证明,紧接着就把书推给探春,哀求,“好姐姐,我口渴的紧,你帮着念吧。”    探春接了书,先瞄了几眼内容,露了点啼笑皆非的神色。而在旁的湘云被玻璃球略夸了夸,得到了一大杯水。    贾探春的声音倾向于爽朗,但调却不是高的:“【士隐意欲也跟了过去,方举步时,忽听一声霹雳,有若山崩地陷。士隐大叫一声,定睛一看,只见烈日炎炎,芭蕉冉冉,梦中之事便忘了对半。又见『奶』母正抱了英莲走来。士隐见女儿越发生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便伸手接来,抱在怀中,逗他顽耍一回,又带至街前,看那过会的热闹。】”    王熙凤听戏一般的啧啧感叹:“所以这僧啊道啊的说这话有什么意义吗。”    贾探春勾了勾唇,说:“没什么意义喽。”于是她继续念,虽然她觉得特地来念这个也是没什么意义的,“【方欲进来时,只见从那边来了一僧一道,那僧则癞头跣脚,那道则跛足蓬头,疯疯颠颠,挥霍谈笑而至。及到了他门前,看见士隐抱着英莲,那僧便大哭起来,又向士隐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内作甚!”士隐听了,知是疯话,也不去睬他。那僧还说:“舍我罢,舍我罢!”士隐不耐烦,便抱女儿撤身要进去,那僧乃指着他大笑,口内念了四句言词道:“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这词一出,一众才女心都咯噔了一下,却是默然不言。探春停了音,蹙眉,看着却是不愿念了的态势,史湘云其实在察言观色这方面是通透的,就又夺了来,虽然没甚笑意,好歹逗趣:“我口不渴了,我继续念吧。”探春瞧着那一大杯水只剩了一半,便也允了。    史湘云就继续念了:“【士隐听得明白,心下犹豫,意欲问他们来历,只听道人说道:“你我不必同行,就此分手,各干营生去罢。三劫后,我在北邙山等你,会齐了,同往太虚幻境销号。”那僧道:“最妙,最妙。”说毕,二人一去,再不见个踪影了。士隐心中此时自忖,这两个人必有来历,该试一问,如今悔却晚也。】”    晴雯想说话,却竟有些呐呐,摇了摇头,终于鼓起勇气闲话一句:“这度化也忒没水平。”宝玉听了赞许的点了点头,跟一句“的确有些莫名其妙。”宝玉无何,晴雯却被王夫人瞪了一眼。主仆尊卑什么等级的毕竟森严,晴雯竟是不敢说话了。    这时候玻璃球就上场了,它一跳,晴雯面前就多了几张纸,明眼人见着了,却是奴契和官文戳件——晴雯这是脱籍成良民的节奏!    然而,晴雯不是死了吗?奴籍咋来的?王夫人好笑的看着玻璃球,玻璃球就阴恻恻的说:“我可以让她脱籍,也可以让你入籍。”然而玻璃球没有正面反面之分,这话也是对皇上的威慑了。    皇上禁言,没话说,王夫人的眼神黯淡下去,却也是无言了。    见着事情结了,史湘云就继续念:“【这士隐正痴想,忽见隔壁葫芦庙内,寄居一个穷儒,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号雨村者,走了出来。这贾雨村原系湖州人氏,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家乡无益,因进京求取功名,再整基业。自前岁来此,又淹蹇住了,暂寄庙中安身,每日卖字作文为生,故士隐常与他交接。】”念了点,撇了撇嘴,“这却是没意思的部分了。”只是少不得念完,史湘云也按耐了性子,“【当下雨村见了士隐,忙施礼陪笑道:“老先生倚门伫望,敢街市上有甚新闻否?”士隐笑道:“非也。适因小女啼哭,引他出来作耍,正是无聊之甚。兄来得正妙,请入小斋一谈,彼此皆可消此永昼。”说着便令人送女儿进去,自携了雨村来至书房中。小童献茶,方谈得三五句话,忽家人飞报严老爷来拜。士隐慌的忙起身谢罪道:“恕诳驾之罪,略坐,弟即来陪。”雨村忙起身亦让道:“老先生请便。晚生乃常造之客,稍候何妨。”说着,士隐已出前厅去了。这里雨村且翻弄书籍解闷。忽听得窗外有女子嗽声——】”    王熙凤却笑了:“这就有意思了,”看向玻璃球,展现了一下已空空如也的盘子,说,“没瓜子了!”玻璃球没什么回应,然而下一秒大家盘子里又都装满瓜子了,瓜子皮也都撤了。    王熙凤继续愉快磕瓜子,史湘云继续念:“【雨村遂起身往窗外一看,原来是一个丫鬟在那里掐花,生得仪容不俗,眉目清明,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有动人之处,雨村不觉看得呆了。那甄家丫鬟掐了花,方欲走时,猛抬头见窗内有人,敝巾旧服虽是贫窘,然生得腰宽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这丫鬟忙转身回避,心下乃想:“这人生得这样雄壮,却又这样蓝缕,想他定是我家主人常说的什么贾雨村了,每有意帮助周济,只是无甚机会。我家并无这样贫窘亲友,想定是此人无疑了。怪道又说他必非久困之人。”如此想,不免又回头两次。雨村见他回头,便以为这女子心中有意于他,便狂喜不禁,自为此女子必是个巨眼英豪,风尘中之知己也。】”    贾母这会儿幽幽喝完了牛奶,点头笑叹一句,“这确是不同于寻常的才子佳人。”    王夫人和薛宝钗这会儿倒欲哭无泪,心意相通了:老祖宗您能不一直念叨才子佳人吗……    然而补刀的还在后头,贾宝玉对老祖宗的话还是一百个点头的,这会儿也随声附和:“是的呢,这个故事有趣的紧,”望向史湘云,期期之态,“后头却是如何了?”    林黛玉低头喝鸭汤,只做不闻,史湘云也没理会那些心里交锋,继续念:“【一时小童进来,雨村打听得前面留饭,不可久待,遂从夹道中自便出门去了。士隐待客既散,知雨村自便,也不去再邀。】”    贾宝玉听了,有些颓然:“……什么也没发生呀。”    “你想要发生什么呀?”探春嘲笑了宝玉的痴呆话语,宝玉也意识到这话说的不对,闭嘴了。    史湘云正准备再继续念,玻璃球却插了一脚,“贾宝玉言语失当,罚真心话大冒险一场。”    和皇上的那阵容一样,一个“看运气”,一个“真心话”,一个“大冒险”,三个箱子。贾宝玉觑了一眼皇上和贾赦,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抽了一张,倒也还好,只是“大冒险一个”。然而贾宝玉更紧张了,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抽出一张。    玻璃球直接念了出来:“摔右手边第十个人一巴掌。”念完之后还带着笑意补充:“这里不拘长幼,但打无妨。”    众人默默的数了一下,最后瞧向了贾母,贾宝玉自然也知道了“右手边第十个人”是谁。贾宝玉没有任何犹豫,站起身,举起手——    捧着玻璃球哀哀而告:“这个大冒险我做不来能不能换一个嘤嘤嘤……”    玻璃球:“……可以,你再抽一次看运气,等一会儿第二章回开始的时候禁言。”    贾宝玉欢喜的答应了,一抽看运气,结果真的来了运气——“免受真心话大冒险惩罚”。    贾宝玉喜笑颜开,皇上怒不可遏——为什么没人告诉朕能换!    没人理会,史湘云念书继续。    “【一日,早又中秋佳节,士隐家宴已毕,乃又另具一席于书房,却自己步月至庙中来邀雨村。原来雨村自那日见了甄家之婢,曾回顾他两次,自为是个知己,便时刻放在心上。今又正值中秋,不免对月有怀,因而口占五言一律云: “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林黛玉慢悠悠的却也喝了半碗鸭汤,这时幽幽一句:“这诗也就一般。”    薛宝钗倒已经吃完了鹅蛋羹,也附和:“自作多情的诗一首罢了。”    史湘云点了点头,继续念:“【雨村『吟』罢,因又思及平生抱负苦未逢时,乃又搔首对天长叹,复高『吟』一联云:“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林黛玉:“……”  薛宝钗:“……”    众人,懂的安静,不懂的懵懂,而王熙凤半懂不懂的搅气氛:“那什么求呀待呀的听不懂,赶紧过了念下面的吧!”    史湘云蹙了眉让书滑到王熙凤的面前,挤着笑意:“我也不懂,你继续念吧。”    王熙凤就放下了手上的瓜子,拿起书开念:“【恰值士隐走来听见,笑道:“雨村兄真抱负不浅也!”雨村忙笑道:“岂敢。不过偶『吟』前人之句,何敢狂诞至此。”因问“老先生何兴至此?”士隐笑道:“今夜中秋,俗谓团圆之节,想尊兄旅寄僧房,不无寂寥之感,故特具小酌,邀兄到敝斋一饮,不知可纳芹意否?”雨村听了,并不推辞,便笑道:“既蒙谬爱,何敢拂此盛情。”说着,便同士隐过这边书院中来。须臾茶毕,早已设下杯盘,那美酒佳肴自不必说。二人归坐,先是款斟慢饮,渐次谈至兴浓,不觉飞觥限斝起来。当时街坊上家家箫管,户户弦歌,当头一轮明月飞彩凝辉,二人愈添豪兴,酒到杯干。雨村此时已有七八分酒意,狂兴不禁,乃对月寓怀,口号一绝云: “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士隐听了,大叫妙哉,“吾每谓兄必非久居人下者,今所『吟』之句,飞腾之兆已见,不日可得接步履于云霓之上矣。可贺可贺。”乃亲斟一斗为贺。雨村因干过,叹道:“非晚生酒后狂言,若论时尚之学,晚生也或可去充数沽名,只是目今行囊路费一概无措,神京路远,非赖卖字撰文即能到者。”士隐不待说完,便道:“兄何不早言。愚每有此心,但每遇兄时,兄并未谈及,愚故未敢唐突。今既及此,愚虽不才,义利二字却还识得。且喜明岁正当大比,兄宜作速入都,春闱一战,方不负兄之所学也。其盘费馀事弟自代为处置,亦不枉兄之谬识矣。”当下即命小童进去,速封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又云:“十九日乃黄道之期,兄可即买舟西上,待雄飞高举,明冬再晤,岂非大快之事耶!”雨村收了银衣,不过略谢一语,并不介意,仍是吃酒谈笑。那天已交三鼓,二人方散。士隐送雨村去后,回房一觉,直至红日三竿方醒。因思昨夜之事,意欲再写两封荐书与雨村带至都中去,使雨村投谒个仕宦之家,为寄足之地。因使人过去请时,那家人去了回来说:“和尚说,贾爷今日五鼓已进京去了,也曾留下话与和尚转达老爷,说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不及面辞了。”士隐听了,也只得罢了。】”    王熙凤果然念的极快,众人粗粗的只听得个大概,这头皇上在心里头暗叹“贾雨村定是个能吏”,那头贾宝玉腹诽贾雨村的急吼吼求官,贾赦听到“贾雨村”多听了几遍,也不过冷笑罢了。    王熙凤才不管众人怎么想呢,自个儿继续念着:“【真是闲处光阴易过,倏忽又是元宵佳节矣。因士隐命家人霍启抱了英莲去看社火花灯,半夜中霍启因要小解,便将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待他小解完了来抱时,那有英莲的踪影。急得霍启直寻了半夜,至天明不见,那霍启也就不敢回来见主人,便逃往他乡去了。】”    众人:“这变故来的好快……”    王夫人也皱眉,说一句:“这个霍启好不晓事,伺候不得力,还不知报官闭城吗?”    玻璃球难得接话:“说的有道理。”    可是霍启毕竟是祸起,他在关键时候智商短路也是剧情需要,众人默默不言,等凤姐继续念了。    “【那士隐夫『妇』见女儿一夜不归,便知有些不妥,再使几人去寻找,回来皆云连音响全无。夫妻二人半世只生此女,一旦失落,岂不思想,因此昼夜啼哭,几乎不曾寻死。看看的一月,士隐先就得了一病,当时封氏孺人也因思女构疾,日日请医调治。不想这日三月十五,葫芦庙中炸供,那些和尚不加小心,致使油锅火逸,便烧着窗纸。此方人家多用竹篱木壁,大抵也因劫数,于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般。彼时虽有军民来救,那火已成了势,如何救得下,直烧了一夜方渐渐的熄去,也不知烧了几家。只可怜甄氏在隔壁,早已烧成一片瓦砾场了,只有他夫『妇』并几个家人的『性』命不曾伤了。急得士隐惟跌足长叹而已。】”    众人:“……如果下一秒她们都死了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了。”    “【只得与妻子商议,且到田庄上去安身。偏值近年水旱不收,鼠盗蜂起,无非抢田夺地,民不安生,因此官兵剿捕,难以安身。士隐只得将田庄都折变了,便携了妻子与两个丫鬟,投他岳丈家去。他岳丈名唤封肃,本贯大如州人氏,虽是务农,家中都还殷实。今见女婿这等狼狈而来,心中便有些不乐。幸而士隐还有折变田产的银子未曾用完,拿出来托他随分就价置些房地,为后日衣食之计。那封肃便半哄半赚,些须与他些薄田朽屋。士隐乃读书之人,不惯生理稼穑等事,勉强支持了一二年,越觉穷了下去。封肃每见面时,便说些现成话;且人前人后,又怨他们不善过活,只一味好吃懒做等语。士隐知投人不着,心中未免悔恨;再兼上年惊吓,急忿怨痛,已有积伤:暮年之人贫病交攻,竟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    玻璃球对着愈发惊讶的众人讥讽皇上,“这类事情看着惊异,实际上经常发生,由于朝堂斗争激烈,谁又有心思理会那些百姓的生活呢?”    晴雯低低的叹息一声,身为百姓的她也无言了。    王熙凤看了看默然的人,努力调和气氛:“我继续念啦?”见她们没反对,就继续了,“【可巧这日拄了拐,挣扎到街前散散心时,忽见那边来了一个跛足道人,疯狂落拓,麻屣鹑衣,口内念着几句言词道: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至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士隐听了,便迎上来道:“你满口说些什么?只听见些‘好了'‘好了'。”那道人笑道:“你若果听见‘好了'二字还算你明白。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我这歌儿便名‘好了歌'。”】”    “这好了歌倒有点意思。”贾宝玉似乎有了些明悟,自言自语了一句便陷入沉思。然而他的思路总是被搅的,且又是被黛玉。只见她她抿嘴一笑,闲闲一句“不过一句风水轮流转,偏说好呀了呀的绕人,你还真以为更有理了不成?”宝玉听了也只得歇了心思,在心底叹一句荣华不久,朝代更迭罢了。    王熙凤由着她们解,半晌了才继续念:“【士隐本是有宿慧的,一闻此言,心中早已彻悟,因笑道:“且住,待我将你这‘好了歌'解注出来何如?”道人笑道:“你解,你解。”士隐乃说道:“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    林黛玉对贾宝玉得逞般的一笑,一副“看我说的没错吧”的模样,贾宝玉被林黛玉的那一笑勾了半条魂,再想不着什么“好”呀“了”呀的了。    王夫人臭着脸:“我当做我看不见!”    贾母笑脸眯眯:“我当做我看不见。”    王熙凤也当做她没见着那对青梅竹马的互动,继续念了:“【那疯跛道人听了拍掌笑道:“解得切,解得切!”士隐便说一声:“走罢!”将道人肩上搭连抢了过来背着,竟不回家,同了疯道人飘飘而去。当下烘动街坊众人,当做一件新闻传说。】”    还真的度化了一个呀……众人默默感叹,偏凤姐明言了:“度化了一个,功德圆满,便换个人念吧!”    下一秒,众人看了看跳跃腾挪的玻璃球,再看看出现在王夫人面前的书,集体沉默。    王夫人拿起书,开始她干巴巴的念书行为:“【封氏闻得此信,哭个死去活来,只得与父亲商议,遣人各处访寻,那讨音信。无奈何,少不得依靠着他父母度日。幸而身边还有两个旧日的丫鬟伏侍,主仆三人日夜做些针线发卖,帮着父亲用度。那封肃虽然日日抱怨,也无可如何了。】”    贾母少不得叹一句:“也是自作孽。”也不知道谁心里有鬼惴惴不安了。    王夫人继续:“【这日甄家大丫头在门前买线,忽听街上喝道之声,众人都说新太爷到任。丫鬟隐在门内看时,只见军牢快手一对一对的过去,俄而大轿内抬着一个乌纱猩袍的官府过去。丫鬟倒发了个怔,自忖这官好面善,倒像在那里见过的。于是进入房中,也就丢过不在心上。至晚间正待歇息之时,忽听一片声打的门响,许多人『乱』嚷,说本府太爷的差人来传人问话。封肃听了,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有何祸事,且听下回分解。】”    贾宝玉两眼放光,抚掌而笑:“原来那才子佳人的伏线埋在这里!”下一秒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皇上急忙跳回他自己的位子,把龙袍理了又理,抖了又抖,再看了看已经四肢僵硬不能动的贾赦,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些。    众女看这闹剧,相视一眼,抿嘴而笑,等第二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和贾赦……开发新cp
设定晴雯会认字
【】里面的是原文内容
这里设定迎春是贾赦前妻生的
因为引用原文多,一章一万多字。其中一两千字是非引用原文总是会有的。
由声音可以延伸到人……爱林黛玉的肯理解宽容开解她的忧郁,而口口声声说爱薛宝钗的,有可能只是因为薛宝钗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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