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封神传说1.61b 寒冰箭,将军不会舞剑说谁?

查看: 3625|回复: 26
威望485 点在线时间1 小时金钱12 G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最后登录注册时间帖子精华2积分5688阅读权限20UID26
读史而明志
都尉, 积分 5688, 距离下一级还需 312 积分
该用户从未签到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金钱12 G威望485 点注册时间最后登录帖子
?《五胡逐鹿》
  江北客·三渔
  闷见有人寻,移庵更入深。落花流涧水,明月照松林。
  醉劝头陀酒,闲教孺子吟。身同云外鹤,断得世尘侵。
  冥心栖太室,散发浸流泉。采柏时逢麝,看云忽见山。
  夏狂冲雨戏,春醉戴花眠。绝顶登云望,东都一点烟。
  不求朝野知,卧见岁华移。采药归侵夜,听松饭过时。
  荷竿寻水钓,背局上岩棋。祭庙人来说,中原正乱离。
  作这首《山居》诗的高士姓郑,名遨,字云叟,隐居于华山脚下,世人皆称“逍遥先生”。这云叟本在少室山出家为道,唐懿宗咸通七年,云叟听闻华山绝壁有五粒松,分呈赤红、花青、墨黑、太白、玄黄五色,依先天五行位扎根于华山之巅,脂沦入地,千岁化为药,于是从修道多年的少室山徙居华阴,途经郓州寿张县,恰逢当地一王姓大户中年得子,这孩子的母亲本是苗疆人,及笄时与本族情郎相恋,互种了三尸三生蛊,在本族长老面前起誓石烂海枯,至死不渝,若移情别恋,则饱受三尸之毒,历十月尸噬而亡,谁想她后来却又与一位王姓的汉族少年一见钟情,不顾性命跟着他私奔到了中土,后来怀上了孩子,尸毒便开始发作。云叟路经郓州的时候,那女子已经临盆,三尸毒早已深入骨髓,饶是逍遥先生学究天人,亦是再无回天之力。奇的是那女子生性坚韧,为了给王家接续香火,竟然苦苦支撑,怀胎十月,受尽尸噬梦魇之苦,硬是将孩子生了下来,这才微笑着含泪而逝。不过那孩子自从娘胎分娩而出,便染了尸毒,眼见是不活了,逍遥先生怜他母亲十月尸噬之苦,于是破例收他为徒,约定十六年后许他还俗。诀别之际,那孩子的父亲给他取名彦章,另请云叟赠字曰子明。
  这三尸毒本是苗疆奇毒,云叟本打算华山之行一了,便亲赴苗疆索求解药,也是这孩子命不该绝,云叟到了华山,不经意发觉那五粒松的松脂,雨煎风熬,千年为药,竟然可解三尸之毒,不禁喜出望外,于是便在这华山脚下的华阴县搭了一间草庐,隐居了下来,终日里携着子明入山采药,纹枰垂钓,颇有“采菊东篱、悠然南山”之乐矣。
  光阴苒荏,时光飞逝,一十六年过去。这一日,玄黄松忽的萌生异动,无风而松针暴颤,云叟得道多年,毋须摺牒,掐指一算,已知究竟。于是将子明唤至近前,吩咐道:“今玄黄松蜂鸣而动,吾料土族圣物玄黄鼎不日将于东都出土,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天下不久必有大乱,你随为师修道十余年,逍遥游心法已有小成,自今日起,便许你还俗济世,为师赠你丈八蛇矛、丈六鱼枪各一柄,分别传承自三国时燕人张翼德和汉朝名将霍去病,昔票骑将军年十八而为侍中,你如今二八之岁已满,须得善自珍重,好生历练,一意投奔火族君主,建功立业去罢……”
  当日,王彦章拜别师傅,径下华山而去。遵逍遥先生之嘱,彦章先回郓州老家与父亲相认,小聚月余,然后又辞别父亲,风风火火,直奔东都洛阳而去……
威望485 点在线时间1 小时金钱12 G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最后登录注册时间帖子精华2积分5688阅读权限20UID26
读史而明志
都尉, 积分 5688, 距离下一级还需 312 积分
该用户从未签到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金钱12 G威望485 点注册时间最后登录帖子
第一卷 天地玄黄
  一 卜算子
  大唐干符六年早春,洛阳城。
  王彦章一人一骑,信步而入东都。却见城门口招贴皇榜,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彦章只得停下脚步,往人从中张望,只见前方一个中年男子,相貌清癯,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那孩子容貌甚为清秀,一声清脆的童音远远传来,“爹爹,是神策军又在招兵哩!嘻嘻,这神策军莫非是专为策儿开设的学堂?”只听那中年男子喝斥道:“少逸,休得胡言,这神策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小小年纪,懂得甚么?”那孩子扮了个鬼脸,竟一溜烟往洛水桥那边去了……
  彦章越发好奇,于是干脆朝前挤去,意图看个究竟,只听人群中早已议论纷纷,“冲天大将军要打到洛阳来啦,神策军右翼兵源不足,拟新招两万精壮,驻扎洛阳城郊,拱卫东都。”左侧却隐隐有一声叹息入耳,“大厦将倾,匹夫岂可螳臂当车?”彦章放眼望去,只见是一个壮汉,约莫二十七八岁,面若火枣,神敛而色厉,俨然虎狼之躯。那壮汉一边摇头,一边出了人丛,也往洛水桥的方向而去。彦章心下称奇,顿生结交之意,一拉缰绳,循即追踪而去……
  洛水桥头,人来人往。彦章从桥上经过的时候,又见到了方才那个名叫少逸的孩子,正自凭栏远眺,口中清吟道:“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彦章不由啧啧称奇,“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能脱口而出《洛神赋》里的句子,可见是出身书香门第无疑了。”不过转念一想,那《洛神赋》的作者曹植十岁便可诵读诗文,辞赋数十万言,出言为论,下笔成章,由此可见古往今来,少年早慧,文采熠熠,当真是后生可畏,人不可貌相。这些念头在他心头电闪而过,他顾着追踪那面色枣红的汉子,却也无暇多想,流水行云间便过了洛水桥。只见那壮汉在岸边一棵遮天蔽日的高大槐树下的算命先生招牌前停了下来,似是在求签占卜。彦章将青骢马就近拴在槐树下,也兴致盎然地凑了过去。那算命先生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一袭青衫,须发皆白,颇有举世皆浊我独清之风骨。只见他取出五十根晶莹剔透的草根状物事,抽出一根居太极之位,其余四十九根依八卦方位顺序而列,然后请那壮汉随意挑选,那壮汉每取一根,他便记录一次,连记三次之后,便又重新编排八卦,让那壮汉再行抽取。那壮汉倒也不心焦,足足重复了六轮之多,那老者方才示意他罢手。那老者闭上双眼,似是在沉思卦象……彦章出身逍遥一派,素来精于此道,依稀看出是双离叠加之象。这时只听身后嘻嘻一声,“龙蓍草变爻在离卦六五之位,这位红脸叔叔日后怕是有王侯之命呵!”
  那老者闻眼睁开双眼,面有喜色,赞许道:“六五之吉,离王公也。少逸这娃儿倒是瞧得准,不枉我教了他三个月伏羲六十四卦。不过‘出涕沱若,戚嗟若’,这位壮士,壮志未酬之时,倒也不必过于感怀,大丈夫相时以动,谋定而后发,一时寄人篱下,又有何妨?只不过日后功成之时,须得慎防杀戮,以免生灵涂炭,切忌志得意满,举火撩天,招致天怒人怨。老朽言尽于此,望君斟酌,三思为盼。”
  那红脸汉子一声长笑,从怀中掏出两锭黄金,道:“老丈之言,醍醐灌顶,朱某定当铭记于心。”言罢拂袖而去……彦章正自犹豫,那老者忽的一声洪钟,“子明贤侄,此人内蕴火德之身,你日后只管随着他建功立业去罢……”彦章慌得一揖,忙道:“敢问这位老丈高姓?”那老丈哈哈一笑道:“呵,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哩。那年你身中三尸之毒,我和你师傅轮番给你接续真气,这才压制住尸毒的反噬,要不然……”彦章忙拜倒在地:“莫非您是师傅常跟我提起的‘逍遥卜算’罗师叔?”那老者扶起彦章,笑道:“快起来吧,掐指算来,我和你师傅那个老臭棋篓子,倒真是有十多年没见面了,这老东西的棋艺近年来可有些长进?”彦章正自错愕,那老者却又道:“少逸,还不快过来见过你子明师兄?”方才那插嘴的孩子蹦蹦跳跳,眨眼到了跟前,拉着彦章的手,嬉皮笑脸道:“大师兄可一定要教我学功夫呀?”那老者不由责了他一句:“还没学会走,就想要跑,你且先过了风雷一重天再说……”
  原来这老者姓罗,名隐之,乃是云叟的同门师兄,江湖人称“逍遥卜算”。那个少年是他三个月前云游到洛阳城外敦化里时新收的徒弟,名叫张策,字少逸。
  他父亲张同,这时已闻音寻了过来,一把将少逸扯住,作势便欲在屁股上狠拍一记,“你这臭小子,害得老子我一顿好找……”少逸忙急中生智道:“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师傅快救我,老爸打人啦……”
  彦章不由噗嗤一笑,“这小师弟年纪轻轻,可真是古灵精怪得很!”
  洛阳北托黄河,南靠嵩山、伏牛山,周成王时,大将周公旦东征朝歌,历经三年始平叛乱,功成之后,遵武王遗志,在雒水和伊水两岸,修筑王城,经九月而具雏形。王城居于洛水北岸,涧水之东,瀍水之西,因雒水之故,又名雒邑,这便是早期的洛阳城。自周平王东迁,始为都城,随后又在洛水北岸、瀍水之东加筑成周城,其北有大河横绝,南有伊阙之险,可进可退,素为英雄用武之地。东汉、曹魏、西晋、北魏四朝,皆曾以此龙藏之地为都,尤其光武中兴之际,更是显赫一时,傲视天下城郭。洛阳城东临荥阳大梁(开封),可抵齐鲁之临淄、曲阜,西经函谷关(唐时潼关),可达京兆长安、天水陇西,由关中经斜谷可入汉中巴蜀,经武关通宛郢,直切楚地,北望河东之太原,沿上谷而登燕赵,直可谓四战之地,八面来风,奇人异士,俊才豪杰,向来啸聚于此。
  洛阳城郊,敦化里,张家古宅。
  罗隐之、王彦章、张同父子四人围桌而坐,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彦章缓缓道:“师叔,师傅他老人家这次遣我下山,曾有明示,土族圣物玄黄鼎不日将于洛阳敦化里附近出世,天下不久必生大乱,以至生灵涂炭。只不知这玄黄鼎究竟有何玄奇?”
  罗隐之沉吟半晌道:“贤侄你有所不知,这玄黄鼎本为道家法器,汉末黄巾之乱时为土族天公将军张角所得,曾以此鼎催生天地玄黄,所向披靡,据传后来此鼎辗转为木族青帝曹操所得,以‘木秀于林’摧封心法将之封印,之后便不知所踪。如今那玄黄鼎蠢蠢欲动,想必是历经数百年,禁制逐渐松动所致。但如此一来,以当今土族和木族首领的灵力,皆会有所察觉,闻风而动,必然尽数派出高手前来争夺此物,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今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此时张同沉默不语,少逸却突然插话道:“师傅,那这玄黄鼎究竟是土族抢去了好,还是木族抢去了好呢?”
  罗隐之似乎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同一眼,叹道:“土族自东汉末年黄巾之乱后,几乎全族覆亡,据传只留下一脉遗裔。而木族近年来却声威大振,当今青帝黄巢据传已将木族最高心法‘木秀于林’修炼至第八层,功力深不可测,四年前在曹州聚众举事,声势已直逼东都洛阳。不过一年前,木族长老王仙芝在黄梅离奇身死,使木族实力有所损失。但饶是如此,恐怕以土族目前的状况,即算拼尽全族之力,也难以保全圣物。倘若强行抵御,只怕终免不了族灭种亡之局。”
  当此际,张同忽的双膝跪地,涕泪横流道:“不才土族第六十八代长老张梁宝,无力维护本族圣器,愧对历代黄帝,求罗先生救我!少逸,你快跪下!”少逸一听,乍见此景,连忙伏地,心头起伏,目蕴泪光。
  罗隐之不禁摇头叹息,将张氏父子二人扶起,道:“我若不想帮你们土族,三个月前便不会收少逸为徒了!”
  张同有些泣不成声地道:“上代黄帝,也就是少逸的父亲张三翠,十年前在黄山光明顶玄黄宫遭木族青帝黄巢、长老王仙芝和木族第一勇士尚让围攻,力战而亡,由于本族圣器玄黄鼎已被木族青帝曹操封印六百余年,根本无法施展天地玄黄,先帝此前也料到此战难以幸免,但却宁死不愿撤出玄黄宫,便事先令我带着老少妇孺和本族圣鼎,撤居土族龙兴之地敦煌黄帝行辕,岂料之后木族又派兵大举围剿敦煌,当时人心惶惶,兵荒马乱之中竟又与这孩子的娘亲走散。我当年是在万般无奈之下,这才携着少逸隐居敦化里,伺机复兴土族。我这把老骨头忍辱偷生了十年,终于等到了禁制松动的一天,但若是圣物被那黄巢抢去,我土族怕是永远都没法报这血海深仇了。”
  罗隐之闻言道:“那么这玄黄鼎现在何处?”
  张同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我把它藏在后院的枯井之中,掘地三尺,井口盖了巨石,并以土族障眼术设了禁制。不过这两个月来,玄黄鼎所发的异光不断扩散,青色光圈中的黄光越来越活跃,似乎就要破土而出了。”
  罗隐之摹的仰望天上一轮缟月,摇头叹道:“怕是就在今夜了,若是黄巢亲来,只怕……”
  月圆,天上人间。
  轰隆隆一声大震,震来习习,黄裳元吉。
  张家老宅,后院枯井之中,一道黄光冲天而起,凌云冲霄。井口的巨石被冲得七零八碎,宛如漫天飞雨。
  张同默运天地玄黄诀,遥空虚抓,如探囊取物一般,从井中缓缓取出那传说中的土族神器玄黄鼎。只见那鼎通体泛着黄光,但那黄光时隐时现,似乎仍在不情愿地跳跃挣扎,白色月光之下,如同镇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仍在雀跃搔首。
  少逸眼尖,摹的叫道:“爹爹快看,鼎底有一行小字……”张同定睛一看,鼎底果然隐约有一行隶体小字,泛着朦胧青光,于是喃喃念道:“魏黄初元年春二月,匠吉千。”
  少逸闻言,不由顺手接过宝鼎,端详良久,奇道:“这可荒谬了,汉建安二十五年,曹操薨,改元延康。这一年十月,魏文帝曹丕受禅继位,又改元黄初,所以黄初元年,是没有二月可言的,这鼎上的铭文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却听罗隐之道:“这玄黄鼎原本是上古道家圣器,那道铭文分明是后天所铸,恐怕是曹操临死前以木族心法‘木秀于林’镌刻上去的,这吉千只怕亦是当时木族长老级数的高手,与青帝合力封印了天地玄黄的灵力,使土族圣物玄黄鼎从此变成了黯然无光的青铜器。”
  这时只听院外一声长啸,一声怪笑朗朗传来:“土族这等破铜烂铁,该当趁早毁了才好!”一道青光破空而至,临空刺向少逸手中的玄黄鼎,彦章眼疾手快,丈六鱼枪亦是呼啸而出,他的逍遥游心法已然突破了冰火二重天,这初出茅庐的一枪贯注有风雷水火四道真劲,威力自是不凡,只听金戈交鸣,那青光遭遇重击,立时暴退三尺,萎缩了六七分,但却依然踉踉跄跄地往后飘飞,这时一人从墙头跃入,将那道青光收回手中,赫然是一把长剑,剑身上隐约刻有“青虹”二字。
  罗隐之揽须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木族第一勇士尚让先锋官到了!”那尚让刚过而立之年,满脸络腮胡子,面目凶恶狰狞,宛如青面獠牙的野兽,只见他嘴角挂着一丝鲜血,恶狠狠地问道:“刚才是谁偷袭老子?”
  罗隐之朗声道:“彦章,这尚让手中所持的青虹剑,乃是六百年前木族青帝曹操的三大法宝之一,当年他曾将此剑赐给麾下骁将夏侯恩,不想在十里长坂被金族五虎上将之一的常山赵子龙一个回合就抢了过去,七进七出,血染征袍,杀透重围而去。今日你初出茅庐,便能重疮此剑,端的是可喜可贺,我逍遥一脉,一十六岁便能参透冰火二重天的,百年来止你一人而已。”
  这尚让盯了彦章一眼,顿觉不可思议,忽的大声嚷嚷道:“硃雀长老,青帝命我二人打头阵,今夜誓取玄黄鼎,你怎的还不出马?莫非你是假意归附,想隐藏实力不成?”
  这时围墙外一声低沉,略带两份沙哑,“尚先锋,今夜还有主角未出,我等须审时度势,等待青帝亲自坐镇,再行定夺。”听他的口气,一时半会儿还不愿轻易现身,声音却隐约是从东面墙角处传来。
  摹的,天际一抹阴云,遮住了半边素月。
  一声龙吟,廓廖苍穹,“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罗隐之闻听此曲,噤若寒蝉,颤声道:“青帝果然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蓬青光笼罩之下,一长形桨状兵刃风驰电掣般袭向罗隐之,罗隐之丝毫不敢怠慢,逍遥游心法立时提升至泽山三重天,真气灌注手中清风徐来嶓,严阵以待。
  这时尚让也再度出手,青虹剑气势如虹,再度袭向彦章。
  嘭,只听轰然一声,张同父子身后的西侧围墙轰然倒坍,青砖如暴雨打梨花一般向众人袭来,青砖炙如火炭,所到之处,空气骤然炽热,隐隐冒出白烟。
  烟雾弥漫中,一黑衣蒙面人状若蝙蝠,鬼魅般现身,一刀劈向张同,张同猝不及防,忙挥剑格当,天地玄黄诀尚未展开,已然中招,闷哼一声,向后栽倒,那黑衣蒙面人却不肯善罢甘休,连续以手中长刀猛斩,顷刻间连劈十记,将张同逼至古井边……
  随即嘿嘿一声,左手老鹰捉小鸡般掳起少逸,连人带鼎,跃上了东面围墙,矫若游龙,翩若惊鸿,身形一闪而逝……
  这时又听“嗤”的一声,青帝手中的桨状兵刃已然刺破了清风徐来嶓,罗隐之身形向后暴退,口中蓬出一小口鲜血,惨然道:“好一曲横槊八击,君临天下,木秀于林,果然是天衣无缝。”
  正当此刻,一声惨叫传来,却是彦章以冰火二重天攻破了尚让的青木心法,一枪挑在尚让右肩之上,轻舒猿臂,电光石火间竟然顺手劈面将青虹剑夺了过去……
  青帝“咦”了一声,讶然道:“你这少年小小年纪,居然已窥破了逍遥游冰火二重天,长江后浪推前浪,当真不可小觑。郑遨这老不死的还真是有眼光,居然搜罗到这等根骨奇佳的好苗子。”言罢一手扶起尚让,身形翩然而退,顷刻无影无踪。
  只听一声铿锵传来,众人耳际皆隐隐生疼,“今日我木族目的已达,暂且饶过尔等性命,你这后生,回去告诉郑老头,翌日我黄巢君临天下,自当亲赴华山五粒松,讨教逍遥先生的五胡三伏朱仙阵。这柄青虹剑便赠与你这小辈,我青帝向来爱惜人才,你若肯投军入我麾下,他日定可叱咤风云,成就大业……”
威望485 点在线时间1 小时金钱12 G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最后登录注册时间帖子精华2积分5688阅读权限20UID26
读史而明志
都尉, 积分 5688, 距离下一级还需 312 积分
该用户从未签到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金钱12 G威望485 点注册时间最后登录帖子
  那黑衣蒙面人携着少逸,御空飞行,少逸只觉腾云驾雾一般,直如登临仙境,这时月华如水,清辉洒在玄黄鼎内,似盛仙酿,少逸不由轻声吟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吞吐之间,神若走失,竟浑然忘了适才的凶险。
  那黑衣蒙面人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喝道:“你这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此刻居然还有如此闲情,你不怕我一刀杀了你么?”
  少逸闻言,楞然道:“是了,你处心积虑,掳我至此,定是觊觎我土族的圣器玄黄鼎了。”言罢沉吟半晌,却又自喃喃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岑夫子,丹丘生,与尔同消万古愁!”谈笑间竟然将玄黄鼎放到嘴边,一仰脖,如饮佳酿,不知不觉间,却见眼角两行清泪,滑落脸颊,晶莹剔透,滴入玄黄鼎中。
  那黑衣蒙面人见状,心生怜惜,问道:“你这小子,喝酒便喝酒,却又哭个鸟球?”
  少逸置若罔闻,自言自语道:“我那未曾谋面的爹爹呀,孩儿没用,无力报我土族大仇,如今这圣器为贼人所掳,孩儿既无力回天,还不若……”言词中泣不成声,后面的几个字顿时如蚊呐一般……
  那黑衣蒙面人扇了他一个耳光,恶狠狠地道:“你这娃儿,怎么跟个娘们似的,不许哭哭啼啼,谁稀罕你那土族的破铜烂铁,只不过我此刻寄人篱下,若放了你这小子,我便无法向青帝交差……”
  这时二人正掠过一处密林,远远一棵参天古松,鹤立鸡群,四处虬枝,粗如儿臂,松针如伞,缝隙之间,点点明黄,那黑衣蒙面人停憩在一处彤彤如华盖的松枝之下,拎着少逸,上下打量,叹道:“你这娃儿,和我却颇有些缘分。”
  正犹豫间,顶上一股寒气铺绵扯絮而来,直如三九严冬,冻彻骨髓。那黑衣蒙面人心下一凛,暗忖莫非是水族高手?一面举火撩天,一面口中大呼道:“来者何人?”他危急之下,以双手施术御敌,少逸和他手中的玄黄鼎,自由落体,向下坠去。
  顶上那人守株待兔,居高临下,冰寒真气犹如泰山压顶,将先前那黑衣蒙面人的三味真火裹得严严实实,处于绝对上风,冰火相激之中,自那华盖以下,竟逐渐凝成了一座冰罩,那黑衣蒙面人摹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显见是已被冰寒劲重创。鲜血一触冰罩,立刻凝成坚冰。
  此刻上风那人眼见大功告成,而少逸正加速往树底跌去,上风那人似害怕节外生枝,急于得到那玄黄鼎,于是陡的撤了掌力,身形如大鹏展翅,掠过那黑衣蒙面人所立虬枝,抢先一步往少逸后背抓去。
  谁知毫厘之间,奇变乍生,上风那人与先前那黑衣蒙面人擦肩而过之际,只听嘿嘿一声冷笑:“楼上中计了!”那黑衣蒙面人竟从冰罩之中石破天惊地奋力击出一指,指风击破坚冰,灼热丝毫不减,正射入上风那人的左眼。这时月色笼罩之下,只见上风那人一袭灰衣,竟然是戴了个奇怪的面具,他遇此反戈一击,竟然一刻也不停滞,急速降落,右手径向少逸后背抓去,得手之后,一个鹞子翻身,灰鸦惊弦一般迅速向林中逃逸,转眼间兔起鹘落,将先前那黑衣蒙面人甩得无影无踪。
  少逸方自惊魂未定,却听得那灰衣人恨声道:“火焰刀指果然厉害,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言罢左手一抠,竟生生将那受袭的眼珠剜了出来,顷刻间血若泉涌,那一刻,夜凉如水,冷风习习,将几滴热血,悄然吹落在玄黄鼎之中。
  谁也不曾注意,先前少逸之泪,再加上此刻灰衣人之血,竟然化解了六百年前青帝曹操所种的“木秀于林”禁制,鼎底的那行小隶,已然消逝无形……
  月明星稀,渐渐的,东方已亮出了第一抹晨曦,那灰衣人加速向西疾驰,少逸恍惚之中,直觉得生命像一场游戏,时刻捉弄着自己,尽管有些找不着北,心里却又盼望着,新的一天,太阳从东方升起。
  日出东方之际,那神秘灰衣人正携着少逸,途经渭水,那灰衣人心下窃喜,只要渡过渭水,将当今水帝行辕所在的长安城甩在一旁,便可径直沿黄河河套而上,在振武之西附近从容不迫地渡过黄河,直奔云朔,进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到时土族圣器玄黄鼎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眼前的这一条河,于己而言,将会是一条分水岭。
  当然,也许是一个难以逾越的瓶颈,尤其是在他看到河畔竟有一垂钓老翁的时候。
  那老翁的背影,如老僧入定,似乎等待了好久。
  灰衣人沉默不语,如临大敌,少逸却是大感好奇,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老翁的鱼竿。
  一阵清风徐来,水面上漾起一丝涟漪,少逸见那老翁鹤发童颜,飘飘欲仙,不由念了一句:“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那老翁皱了皱眉头,一扯鱼竿,鱼钩径向子逸飘来,少逸定睛一看,讶道:“咦,老伯伯,你的鱼钩上怎么没有鱼饵呀?”
  那老翁哈哈一笑:“小施主好个悟性!有道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老朽在此守候了整整一夜,终于钓上了你这条小鱼儿呵!”
  那笔直的鱼钩搭上子逸的裤腰,竟然如金针一般穿梭,不一会儿鱼丝竟在少逸的衣角上缠了个蝴蝶结,灰衣人不禁大惊失色道:“老丈莫非是和华山云叟齐名的江北钓叟李道殷居士?”只听那老翁笑道:“李施主,你我同属水族一脉,今日狭路相逢,贫道馈赠同宗一句,有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水族历大唐贞观、开元之盛世,早已是泰极否来之数,现今水帝昏庸,更是强弩之末,你若逆天而行,必遭天谴。你昨日剜眼之痛,便是明证。《易》有云,‘眇能视,利幽人之贞’,老朽劝你于黑水啸聚之地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潜龙勿用,或许你后辈子嗣,尚有望重振水族。道殷言尽于此,劝君更进一杯酒,李施主便趁此晨曦渡河去罢。”
  那灰衣人不禁仰天长叹道:“钓叟金玉之言,克用自当铭记于心,日后我水族若有望中兴,鼎定天下,必定感恩戴德,以华山逍遥宗为天下正教之首。”言罢踏波逐流而去……
  那老翁不由叹道:“万事转头空,浪花淘尽英雄,成败自有天数,岂可一味强求?”言谈中携着少逸之手,慈祥的说道:“可怜你这孩子,未及二七之数,便要肩负土族复兴之任,一日之内,身遭数劫,真是难为你了。走吧,随老伯伯去找长安城里的老朋友喝杯功夫茶压压惊罢……”
  秦汉隋唐四朝以来,约定俗成,以函谷关(唐时潼关)为界,以西为关中,以东为三河鼎足之地。关中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渭水、泾水、洛水三条大河纵横捭阖其间,冲击而成肥沃的关中平原。古都长安,正位于这被山带河、沃野千里的莽原之央,犹如棋盘之天元,赫然鼎定中原。
  长安城坐落在渭水以南,泾水以北,另有灞水、浐水、沣水、镐水、涝水、潏水六条支流玉带缠绕,素有“八水绕长安”之说。
  八水交叉纵横,勾勒出著名的泾渭十原,分别是铜人原、龙首原、乐游原、凤栖原、鸿固原、少陵原、白鹿原、风凉原、神禾原、细柳原。
  第一缕阳光浮掠过渭水的时候,李道殷正携着少逸,在少陵原上御风急驰,无忧无虑的泾水,正欢快地注入他们藏身的平原。
  少逸极目远眺,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镏金淬银,勾勒出一片不可名状。
  抬望眼,白云悠悠,一朵白云偎着红霞,眨眼碎成流金。
  浩淼苍天,如同流动的湛碧之洋,在那儿,金色铠甲,白云作马。
  一不留神,却又化流金为飞雨。
  那许是曾经,早春二月,灞上飘来的雨。
  这一刻,少逸觉得,自己是一只迁徙的鸟,快快乐乐。(伏一)
  还有一只蝴蝶结,绣系在自己的衣角。
  远方的嵯峨山,似乎被数不清的、红彤彤的云覆盖着……
  噢,那被扯碎的,山的脊背。
  泾水之中,波光粼粼,山影嵯峨,踉踉跄跄,一丝风吹草动,殆起千层汹涌。
  那一江春水,剪不断,理还乱,如泣如诉,怕只怕,欲语泪先流。
  浮光掠影之中,这一老一少,已自少陵原而登临灞上。柳色青青,灞桥之上,李道殷摹的大声龙吟道:“年年柳色,灞桥伤别。元遂大师,道殷又有整整十年未与你品茗参禅,把酒西窗了!”少逸虽不晓得那元遂大师是何人,不过却是识得诗仙《忆秦娥》中的名句。如是莫名其妙,骑驴上轿,拈花一口道:“一尊灞陵酒,十载江城心。李伯伯,敢问这位元遂大师,在何处清修?”道殷抚了抚少逸的头,答非所问道:“元遂大师见了你如此悟性,定然欢喜的紧!”
  这二人自通化门而入,笔直上了一条车水马龙的大街,少逸不由讶道:“李伯伯,这条街好宽哩,比洛阳城的御道还要气派!”李道殷呵呵一笑:“不错,这一条横街横贯长安,一直通到西面的开元门,是长安最宽的街道,可容一十八匹五品以上官员的马车并列而行。干脆多绕一点走朱雀门吧,李伯伯正好给你作向导,好好瞅瞅皇城里的朱雀大道。”
  二人向西而行,左转上了一条自北而南的大街,然后径直南下,穿过了著名的朱雀门,这才算是出了三省六部所在的皇城,进入了平头老百姓居住的外郭。
  他们又向南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向东拐进了一条东西走向的横街,行至东面第一个路口,又折向南,片刻工夫便到了享誉京兆的晋昌坊,一座宏大的寺院登时映入眼帘。
  匾额之上,四字烫金,熨平红尘,荡涤心门。
  大——慈——恩——寺!
  二人携手,四脚踏入,性灵为之一振,佛似遁入空门。
  李道殷指着身后这道门槛,缓缓道:“少逸,这第一道门槛,即是空门,前面还有两道解脱门,一道是无作,一道是无相,三解脱门,乃是佛家遁入空门必经的关隘。”少逸暗暗吐了吐舌头,随着钓叟越级拾步,心下暗自思忖:“看来一个人若是万念俱灰,期冀遁入空门,了断红尘,却也并非总能轻而易举,心想事成……”
  心驰神惘之间,李道殷已携着他穿过了钟鼓楼,此时两座大殿映入眼帘。
  李道殷道:“少逸,左面是地藏殿,右面是观音殿,方丈院还在前面,我们不如删繁就简,径直穿过大雄宝殿罢。”
  少逸点点头,往右首观音殿的方向遥望了一眼,作了个揖,然后随着李道殷继续往北穿行。
  这二人依次谒见了释迦牟尼、迦叶阿难、文殊普贤,掠过十八罗汉,径往法堂藏经楼方向而去。这一路遇佛拜佛,少逸只觉得大慈恩寺果然名副其实,比之洛阳白马寺,着实更添几分大气。
  这时一个小沙弥迎上前来,双手合十道:“敢问二位可是今晨入寺的香客?本寺住持元遂大师正在无漏庵房招待贵客,藏经楼游人止步,还请二位施主见谅!”
  李道殷呵呵一声,单掌回了一记“无量寿佛”,清声道:“烦请小师傅通传一声,就说江北钓叟来无漏庵摸鱼来了……”
  不一刻,那小沙弥急匆匆返回来,远远一声道:“李道长,主持方丈有请二位。”
  他二人随着那小沙弥,上了二楼,直听得右侧拐角禅房内有人吟道:“蜜炬殷红画不如,且将归去照吾庐。今来并得三般事,灵运诗篇逸少书。”
  江北钓叟不由奇道:“天台频去说,谁占最高房?庵中雅士,莫非是,独步京兆诗坛的许棠?”
  方才那吟诗之人清朗一声,应道:“惭愧,不才荥阳郑畋!”
  当此际,一声佛号传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道殷快来替和尚解围,我这天台钵上刚沏的功夫茶恰好还有两杯……”
  道殷闻音,如伯牙之逢子期,展颜兴步,推门而入。
  子逸放眼望去,只见里内一僧一俗,在临窗的高唐席榻上围案盘膝而坐,那僧人六旬上下,须眉皆白,正待拎壶冲茶,俨然出尘之态。那俗客却是一中年文士,一袭青衫,手摇折扇,正自举棋不定,想必正是适才那吟咏之人。
  原来这文士郑畋是大慈恩寺住持元遂大师的俗家好友,官拜凤翔节度使,曾为翰林学士,与京兆诗坛的李频、许棠合称为“岁寒三友”。
  这三人与元遂大师交厚,常到寺内小住,尤其李频、徐棠,分别有“帝里求名老,空门见性难”、“天台频去说,谁占最高房”之佳句传世。
  当此际,江北钓叟摹的大声龙吟道:“羲和鞭白日,少昊行清秋。秦山忽破碎,泾渭不可求。元遂兄,江郎才尽,道殷我只得向杜少陵借兵,以解燃眉,正所谓,君看随阳雁,各有稻梁谋。道殷今日叨扰,先饮此杯,可乎?”言罢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时少逸也不甘示弱,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拈花一口,笑吟吟道:“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少逸我只好学学贾岛先生,独住天台意,方从内请还,如何?”说完也端起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只觉清香满溢,饶舌生津,沁人心脾。
  此言一出,弦惊四座。元遂大师望着少逸,颇难以置信,讶然道:“道殷兄,这孩子小小少年,竟可拈句用意,脱口成章,莫非是你这牛鼻子新收的爱徒?”
  李道殷笑道:“我可不敢掠美,这孩子名叫少逸,是隐之在洛阳敦化里收的小弟子。”
  于是乎,这一僧,一道,一节度,一小子,撤了棋盘,围炉而聚首,专心品茗清谈。四人猜枚联句,相谈甚欢,直聊到了正午时分,仍自意犹未尽。这时先前那小沙弥进来上了些斋饭,四人便在无漏庵房中随意用了午膳。随后郑畋因军中还有事务,便先行告辞,临走之际,他捉着少逸嫩藕般的小手,颇有些依依不舍的道:“你这孩子,天赐的龙驹凤雏之姿,伯伯可真想把你带到神策军中去,好生历练一番,却又怕你这细皮嫩肉,捱不了军中那份苦……”
  元遂大师却道:“郑公此言差矣,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孩子肩负全族荣枯,若不经非常历练,翌日必难承受。只不过我看这孩子生性恬淡柔顺,亦是诵经参禅的好苗子,老衲有意留他在寺内小住几日,令他初窥我佛门径。待此间缘了,再许他从军凤翔不迟。”言罢眼神转掠李道殷,征询监护人钓叟的同意。
  李道殷闻言戏道:“这小子可真是块香馍馍呵,我奉逍遥先生之命,在渭水边候了整整一夜,好不容易将他从水族长老李克用手中截了下来,如今却又有人怂恿他当兵,又有人蛊诱他做和尚,这可真是才出狼窟,又入虎穴,叫我怎生向五粒松下的郑老儿覆命哩?”
  这时少逸忽的双膝跪地,向着元遂大师叩首道:“大师垂怜,少逸愿入空门,从此效玄奘大师,诵经参禅,一心求取大乘佛法。”
  元遂大师显是未料到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自存有如此心思,于是效黄檗希运之法,顺手夺过郑畋手中之扇,在少逸头上狠敲了一记,意味深长道:“孩子,你尚未入世,又如何避世?要想放下,必先拿起,你尘缘未了,还是戴发修行,先挂名为无漏寺俗家弟子罢!”
  少逸兰心惠质,顿时开悟,伏地叩首道:“弟子明白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当是时,渭水长安,灞上柳青,一声龙吟,弥久不息。
威望485 点在线时间1 小时金钱12 G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最后登录注册时间帖子精华2积分5688阅读权限20UID26
读史而明志
都尉, 积分 5688, 距离下一级还需 312 积分
该用户从未签到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金钱12 G威望485 点注册时间最后登录帖子
 三 苏幕遮
  第二日,正是上巳佳节,三月三,元遂大师、少逸、钓叟僧俗道三人,先游了寺内最靠北的大雁塔,然后便出了慈恩寺,经城南明德门出了外郭,径往东南郊乐游原方向而去。
  雁塔搀空映九衢,每看华宇每踟蹰。题名尽是台衡迹,满壁堪为宰辅图。鸾凤岂巢荆棘树,虬龙多蛰帝王都……
  少逸心中兀自对大雁塔的风物念念不忘……
  忘不了,西门楣的说法图,画栋雕梁,跃然楣上。
  忘不了,唐太宗的碑文,褚遂良的书法,字里金生,行间玉润,法则温雅,美丽大方,宛若美人婵娟,增华卓约。
  只不过一旦出了寺门,便有如青鸟飞去衔红巾,刹那间依红偎翠,登时流连忘返。这一路上,少逸口中不断念叨着诗圣的句子:“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头上何所有,翠微埕叶垂鬓唇。”
  听得江北钓叟频频点头,心下暗忖:“年纪轻轻,大好韶光,正该有如此心性才是!”此情此景,不禁想起了当年,自己少室山悟道之前的潇洒际遇,一时神惘不语。
  一炷香的功夫,这三人已过了龙华寺,登上了乐游原。少逸只觉心胸为之一阔,极目远眺,俯视京兆,龙蟠虎踞,尽收眼底。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之际,幄幕云布,车马填塞,绮罗耀日,磬香满路,令人叹为观止。
  少逸摹的瞥见,曲径通幽,东南面隐隐一座如霞似锦的深深庭院,乱花遮路,车马争先。他终是少年人旖旎心性,此刻触景生情,浑然忘我,雀跃着便往那园子的方向挤去了……
  一支红杏烂漫,墙头马上初相遇。当时惘然,心生比翼。
  少逸踏入园子的第一眼,便自瞥见了,一株风姿绰约的杏树之下,一位娉婷婀娜的少女,佛是前生注定。
  那少女正值花季之龄,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青葱水绿一袭裙,面蒙遮幕杏黄巾。
  鸟恋惊难起,蜂偷困不前,你们倒猜猜看,她在做甚么?
  少逸一时心醉神迷,竟瞧的痴了……
  也不知是过了一刻,还是一生一世,少逸正神惘着“绕行香烂熳,折赠意缠绵”,却听得有人在叫她,“麻姑,你怎的一个人偷偷在这杏园里发呆?公主要你来折一支红杏,怎么却耽搁了这么久?不怕公主责罚你么?”一声莺语入耳,一紫衣少女姗然而至,纤手一掐,一枝红杏应声而折,随即一扯那麻姑裙角,匆匆往紫云楼方向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元遂大师和江北钓叟方才进了园子,正是,“客至应消病,僧来欲破禅”。少逸不由俊脸一红,忙问了元遂大师一句:“元遂上人,我刚才来的时候,一路上看见了好多棵玫瑰树,树底下有种异草,盘根错节,竟似连理丛生一般。不知是何名绰?”
  元遂大师点点头,颇为赞许道:“少逸你倒是有眼缘儿,这苜蓿草儿,茂陵人平日里都管它叫连理草。”
  少逸闻言,更添神往,心中默默期许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只不知子逸今生今世,却还有没有缘份见到那位麻姑姐姐的庐山真面目哩!”
  他们三人在乐游原上足足游了半日,除了“御苑”芙蓉园里的紫云楼和彩霞楼以外,统统游了个遍。之后便沿着黄渠向北而行,一直随喜到了因诗圣而闻名于世的杜陵陂。
  元遂大师以手遥指西北方向,道:“少逸你看,从这边穿过三像寺、蓬莱山,这黄渠便流到我们慈恩寺了。有道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今日就往东北将你李伯伯送至巡子头罢!”
  少逸点点头,却仍自依依不舍地撒娇道:“李伯伯别尽顾着钓甚么水龙鳅,有空的时候可要记得再回慈恩寺来钓走少逸哦!”
  原来昨日江北钓叟将少逸托付给元遂大师之后,便如释重负,旋即打算去浙东南括苍山中钓两条上古水龙鳅,同时顺道去洛阳替少逸给罗隐之、王彦章、张同三人禀报平安。这钓叟本生性淡泊散漫,元遂大师和他数十年交情,自是司空见惯,只苦了少逸,倒像是骤然失却了至亲之人,心头小屋空荡荡的……
  夜阑姗,磨尖,升旗,每一缕情绪。(伏一)
  少逸一个人躺在属于自己的小禅房里,迎着枕边的月光如洗,端详着本族圣器,玄黄鼎。
  忽然间,他惊奇地发现,原先鼎底的隶体小字,已然消逝无形。
  饶是他绞尽脑汁,又怎能参透其中奥秘……阴错阳差消弭化解六百年前青帝曹操“木秀于林”九重禁制的,竟然是他自己土德之身阳中至阴的眼泪,再辅以水族长老李克用水德之身阴中至阳的鲜血。
  月华清辉之下,那玄黄鼎竟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冰霜,宛如一个矜持含蓄的妙龄少女,面遮着杏黄色的轻纱,给人以无限遐想。
  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恍惚之间,少逸不禁想起了他爹爹(其实是土族长老)张同(张梁宝)曾经传授给他的天地玄黄的第一句口诀:“履霜,坚冰至。”
  诀起,念化,动静生。
  那鼎竟起了感应,自鼎底幻化出一小束黄色光柱,直印少逸眉心,一股纯阴之气自玄关顺任脉而下,经檀中,过中丹田,直汇入下丹田,似乎不断积聚,顺时针越旋越大,之后越发不可收拾,竟逐渐滚成了圆球,于是下丹田便渐渐容纳不下,那球开始顺势死嗑尾闾关,意图冲开隘口,逃出生天。
  少逸只觉得尾闾关处钻心疼痛,想要撒手,却又为玄黄鼎所生发的清冽纯阴所吸,进退维谷,欲罢不能。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少逸只听得尾闾关内平地春雷般“砰”的一声,于无声处听惊雷,之后便不省人事……
  这一觉,睡得真漂亮!一大清早,寅时未到,少逸只听禅房外有小沙弥敲门道:“少逸师弟,快起床去大雁塔下做早课了!”
  少逸忙从床上一跃而起,匆匆洗漱一番,便随那小沙弥释莲芳往藏经楼后面的大雁塔方向去了……
  大雁塔建于大唐永徽三年,专为保存玄奘法师从西天小雷音寺带回中土的大乘佛经,与荐福寺小雁塔齐名京兆。
  塔高七层,四面均有拱门,气势十分雄伟。
  底层西门楣上刻有一幅说法图,曲江池畔,天上人间,花卉环周,烟水明媚,亭榭竞巧,楼阁争辉,跃然浮图,栩栩如生。南侧门洞东西两外壁则嵌置着唐太宗“神笔自写,少倾而成”的《大唐三藏圣教序》碑和唐高宗在春宫时所撰《大唐三藏圣教序记》碑,这“重光合璧,振彩联华”的两通“二圣”丰碑,均由当时的中书令褚遂良书于永徽四年。
  这褚遂良在太宗时期曾高居宰相之位,深受唐太宗器重。他自幼博涉文史、书法,师承欧虞,法继二王,兼容魏碑汉隶,下笔如走龙蛇,遒逸如鹤,自成一派,不愧为盛唐著名书法大家。叹为观止中,少逸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玄黄鼎内镌刻的那行隶体小字,似乎比这眼前这褚体,少了三分飘逸,多了三分厚重,想必是临摹三国时哪位书法大家的手笔了。
  摹的一声晨钟,先前络绎而来的众僧弥迅速排成阵列,各就各位,盘膝坐地。
  元遂大师端坐在正前方,敲了一下木鱼,给众僧起了个头,“观自在菩萨……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碍无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这时大雁塔畔,梵音缭绕,大音唏声,若纳须弥于芥子,正是大慈恩寺名扬天下的独门心法“须弥梵音”。
  少逸是第一次吟诵着这“须弥梵音”,口诀尚不熟练,不禁有南郭先生滥竽充数之嫌。念了一阵,干脆闭上眼睛,修炼起“逍遥卜算”罗隐之所授的逍遥游心法来……
  恍恍惚惚,梵音在耳,只觉自己有若北溟之鲲,扶摇直上青云,坠入太虚幻境……
  蓦然惊觉,天河畔,没有比翼……
  那一瞬间,镜花缘木求鱼……
  五湖三伏,燕飞秋意浓,鱼翔仲夏雨……(伏二)
  天上人间,年年月月摘花果,岁岁年年撷星火……
  连理枝藕断乐游原……
  叶落归根,生如夏花……
  幻梦之中,悠悠醒转,竟自泪流满面……
  这一刻,他又念起了,杏园中,那一袭,青葱水绿,杏黄遮不住,如酥麻姑……
  洛阳城郊,敦化里。
  江北钓叟已和罗隐之、王彦章、张同聚首,告知少逸在大慈恩寺一切平安之后。众人皆长吁了一口气,随后便各自分道扬镳。
  罗隐之欲往华山五粒松,去寻逍遥先生,好生纹枰论道一番……
  张同知道少逸拜了元遂上人为师,受了佛门天台宗庇护之后,也是心无旁骛,再无挂碍,决定赴敦煌黄帝行辕焚香拜祭一番,同时寻访少逸失散多年的娘亲下落,酝酿召集土族旧部,伺机复兴土族……
  王彦章则依旧遵师嘱,一心去投奔那面如火枣之人……临行前罗隐之给他卜了一卦“地火明夷”,指点他往山南东道而去……
  单说彦章,一人一骑,双枪在手,望南逶迤而行,行了半日,顿觉口干舌燥,腹内饥渴。
  此时举目一眺,前方官道左侧隐隐有一面杏黄旗帜迎风招展,上书四字,“南狩客栈。”
  彦章心忖道:“明夷南狩,得其大狩。这客栈之名却颇有些玄机!”于是胯下加催青骢马儿,望那客栈疾驰投缘而去。
  他在客栈门口甫一下马,已有迎客小厮上来牵马入厩,彦章将已用粗布包裹起来的丈八蛇矛交给那小厮与青骢马儿一块照料,手持丈六枪,腰悬青虹剑,缓缓步入客栈。
  他在二楼靠窗的一处角落坐定,尚未及一刻,只见远方官道之上尘土飞扬,三骑连袂而至南狩。不消一刻,这三人已上了二楼,彦章望了和那为首之人四目交投,心下叫糟……冤家路窄,三人赫然正是青帝黄巢,蒙面刀客和木族第一高手尚让。
  这时只听炸雷般一声怪叫:“黄口小儿,快将老子的青虹剑还来!”
  一道青光电闪而至,袭向彦章面门。彦章不慌不忙,刷的抽出青虹剑,天马行空不经意地格当了一下,只听咣当一声,那青光立时被斩为两截,真劲顿消,跌落地上。彦章笑道:“敢问尚先锋使的什么破铜烂铁?”
  偷袭那人正是先前洛阳城中那木族第一高手尚让,只见他切齿咬牙,额角青筋暴涨,却又无计可施。
  此时为首那人朗声一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兄弟若肯入我麾下,这青虹剑就当是见面礼如何?”正是青帝黄巢。
  彦章不敢怠慢,忙曲意逢迎道:“当真?”不待黄巢回话,丈六枪贯注冰火二重天,一道真气呼啸着偷袭青帝,同时越窗逃逸,直扑马厩方向。
  说时迟,那时快。彦章跨上青骢马儿,拎起丈八蛇矛,慌不择路,望南疾驰而去……
  青帝临窗抚须,颇为赞许道:“这少年好生谋略,当真是一等一的可造人才!”
  尚让恨声道:“族主,您方才为何放任他逃走?”
  黄巢笑道:“你懂什么,要收伏这等龙驹风雏,岂可硬折他风骨?”言罢摊开右手,一蓬碎冰应声而落,冰水之中,却还升腾着丝丝热气。
  这时那蒙面刀客轻声道:“族主,我和这少年颇有些瓜葛渊源,不若将此子交给朱某,暂且收他入东南行营,避免和尚先锋前锋营的冲突如何?”
  青帝点点头,道:“还是硃雀长老思虑周全,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呐!”
  彦章急急如惊弓之鸟,马不解鞍,一路狂奔,在山南官道上足足疾行了半日,回首见身后并无追兵,方自歇了口气,于是松了缰绳,任由青骢马儿在山南道上漫行。这时忽听身后隐隐有马蹄之声,彦章举目回眺,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马上之人,面若火枣,竟是洛阳城中邂逅的那姓朱的汉子。彦章清了清嗓子,正待上前搭讪,却听那红脸汉子抢先一步高声呼道:“小兄弟,你我可是在洛阳城中有一面之缘?”
  彦章一拱手,朗声道:“小子姓王名彦章,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红脸汉子一抱拳,笑道:“在下宋州朱温,砀山午沟里人氏。前方汉水之侧的东南行营,乃是我火族朱雀军秘密屯扎之地,小兄弟若不嫌弃,可愿到朱某帐中喝杯水酒?”
  此言一出,正中彦章下怀,立时诺了一句:“如此彦章便不客气了!”
  东南行营,朱雀大帐。彦章端坐席中,翘首以盼,等候朱温给他引荐朱雀军第一智囊谢瞳居士。约摸有一茶盏的功夫,却还不见朱温回来,彦章心下不由暗生焦躁……
  这时变数陡生,一黑衣蒙面人疾步骤入帐中,刀气袭人,分明是洛阳城中伴随青帝偷袭之人。彦章不由惊诧莫名,默运逍遥游“冰火二重天”,暗自凝神戒备,正待与那人短兵相接。
  方才那股凛然刀气却摹的消逝无形,那人丢了兵刃,摘下面巾,笑哈哈一声道:“彦章小兄弟,实不相瞒,先前在敦化里偷袭玄黄鼎之人,正是朱某,现为青帝黄巢麾下东南面行营先锋使。”
  彦章怔了一怔,轻声叹道:“青帝黄巢倒也罢了!只不过朱兄竟甘愿与尚让这等面目可憎、目光短浅之辈为伍,彦章着实不屑……”
  当此际,帐外有人击节相应,一中年文士,羽扇纶巾,揭幕而入,侃侃而谈道:“这位小兄弟果然目光如炬,一语中的,与谢某不谋而合。族主,这黄巢出身于草莽之中,逢乱世揭竿而起,并非有甚么功德兴王之业。青帝本人虽木秀于林,隐隐有君临天下之姿,但其麾下木族族众大多为乌合之众,投机取巧,目光短浅,难图大事。当今水帝虽昏庸无道,然以天下大势而论,水德未泯,我朱雀军东南行营力战于外,而木族族人若尚让等庸俗之辈制之于内,翌日那黄巢焉能不败,当年章邯之所以背秦而归楚,也正是基于同样的情势,值此非常之机,族主定要三思而后行,顺天命应人心而定行止。”
  朱温闻言,携起谢瞳、王彦章之手,仰天长啸道:“好好好,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朱某得二位襄助,何愁大事不成?来来来,今日我三人就秉烛夜谈,不醉无归……”
  那一晚,星月无眠,汉水之侧,东南行营,天际隐隐一只朱红雀儿,拨开乌云见月明,正可谓,“明夷南狩,得其大首”。
威望485 点在线时间1 小时金钱12 G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最后登录注册时间帖子精华2积分5688阅读权限20UID26
读史而明志
都尉, 积分 5688, 距离下一级还需 312 积分
该用户从未签到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金钱12 G威望485 点注册时间最后登录帖子
  落花,流水,春去。
  不知不觉,少逸已在大慈恩寺住了旬月。他除了每日早课跟随元遂大师在大雁塔前参诵天台禅宗独门心诀“须弥梵音”之外,丑时二刻还要负责摆放大雄宝殿的供果,黎明即起,从不间断。
  这一日天刚拂晓,少逸捧着一筐果,一边摇头晃脑,自言自语,“手捧一筐果,脚踩一盆火,皇帝老儿给我也不做,佛祖爷爷呵,真可算是享尽清福了……”
  谁知他一脚刚踏进大雄宝殿,右侧突然跑出一个人,和自己撞了个满怀,将那一筐果,尽数掀翻在地。少逸乍见满地稀巴烂,忍不住嚷道:“你看你看,怎么这么粗心,走路不长眼睛,把我的供果全都撞烂了,待会儿可怎么向师傅交待呀?”
  那唐突莽撞之人正是小沙弥释莲芳,他每日负责大雄宝殿的洒扫除尘,这时一见遍地狼藉,惨不忍睹,先前打扫了一个时辰的心血,眨眼毁于一旦,满目疮痍,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由顶了一句道:“木已成舟,果已撞翻,至多向你赔个不是罢了,你这么凶巴巴的干甚么?”
  少逸也是莫名其妙地气冲脑门,愤然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撞翻了我的果,你却还有理了不成?不如咱们干脆找师傅理论去……”
  那释莲芳一听少逸要找元遂上人告状,不由急了,大声喝道:“你这新来的小师弟怎的竟如此存心,仗着师傅宠你便了不起了么?”他情急之下,这一声呼喝不知不觉便用上了“须弥梵音”的内劲,他自小在大慈恩寺修行,“须弥梵音”已到了商阶之境,少逸顿觉晴天一声霹雳,几乎当场昏厥了过去,间不容发之际逍遥游心法自然而然地起了防御感应,一时风雷增益,大殿里顿时又炸响了一声春雷。
  同一时间,释莲芳和少逸心头均如遭电击,双双坐倒在地,这时只听“阿弥陀佛”一声羽阶梵音醍醐灌顶道:“莲芳莽撞冒失地行走,固然是有错在先,而少逸不愿接受莲芳的道歉,也是受了瞬间心魔所扰,这些都愚不可及的过失。出家修行之人,坦然承认己过,真诚受人歉意,方才是大智慧呵!”
  一人缓缓走进大殿,正是元遂上人。他双手分别罩住释莲芳和少逸的头顶,语重心长道:“浮生一世,人缘关系错综如千丝万缕,正所谓,于人方便,于己方便。仅仅因为一桩小事,天未破晓便破坏了两个人大清早一番虔诚的心境,值得么?”
  释莲芳闻言,恍然大悟,转身对少逸作了一揖,忏道:“莲芳错了,刚才实在是太冒失了,少逸师弟,请接受我诚挚的歉意,原谅我一时的痴愚罢!”
  少逸更是连肠子都快悔青了,忙不迭道:“释师兄,少逸也不该胡乱发脾气的,请在佛祖面前原谅我的幼稚罢!”
  元遂大师见状,哈哈一笑道:“我佛慈悲,孺子可教!走罢,随为师去大雁塔前做早课去吧!”谈笑间携着两人之手,往大雁塔方向逶迤而去。
  当日做完早课,元遂将少逸悄悄唤到身旁,令他又背诵了一遍“须弥梵音”的心诀,见少逸念的一字无误,不禁频频点头道:“嗯,这须弥梵音乃是我天台宗至高无上的心法,适才在大殿之中,为师看你和莲芳抗衡之时,逍遥游心法似已突破了风雷一重天,在你这个年纪,这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了!依你的悟性,只要早晚诵读一遍须弥梵音,相信很快就会有小成,一旦参破了第一层的宫阶,于你修习郑老头的逍遥游心法,一定会相得益彰,大有裨益。”
  少逸于是忙将那晚玄黄鼎所发生的怪异之事详述了一遍……元遂手持玄黄鼎,端详良久,叹道:“想不到六百年前青帝曹操所中的‘木秀于林’禁制,竟然鬼使神差地消弭于无形,可见你土族已有中兴之望。孩子,你身背全族荣辱,注定须经百般磨难,为师看你尘缘未了,这大慈恩寺也非你久留之地。一会儿你先去大殿和莲芳一起打扫一下残局污垢,便收拾一番,投你郑伯伯凤翔军中,好生磨练去罢!”
  长安城西,官道之上。一个不满二七之数的少年,骑着一匹黄票马,懒散而行。
  其时早春已逝,骤雨初歇,道上落红无数。
  那少年触景生情,自怜身世,不由喃喃念起了诗圣的句子,“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少年正是少逸,他一早依依不舍地辞别了师傅元遂,草草收拾了一个小包袱,便匆匆上路,望西面凤翔的方向阑珊而去。
  此时恰逢前方不远处,正好有一处密林。林中正伏着一伙士兵,全神贯注地盯着官道上的动静,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军官,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仔细打量着林外不经意间闯入埋伏圈的少逸。这时他身旁一个尚不足弱冠的士兵悄悄凑上来,耳语道:“火长,这娃儿若是入了林子,发现了我们设的埋伏,那可怎么办?”
  那年轻军官沉吟了半晌,镇定地道:“不要慌张,郑节度使交待过,这次博野旅参加神策军左翼伏击演习,千万不能惊扰平民。我们且再等一等,安安静静地放这少年过去,或许王行瑜那狗日的不会来得这么快!”
  当此际,少逸身后官道上马蹄声碎,尘土飞扬,一队大约百人的骑兵飞扬跋扈,甚嚣尘上。当先一人大声嚷道:“前面是谁家乳臭未干的小娃儿?快快闪开,别挡了我右翼豹骑旅的道!”
  少逸回头望了一眼,见这队骑兵来势汹汹,不由皱了皱眉头,拍了拍黄票马头,转往林中,以避其锋。
  谁知甫一入林,便感到杀机四伏,如履薄冰,少逸正自心惊,这时前方一棵大槐树后探出一阙剑眉星目,悄悄向他示意道:“嘘,小兄弟,你只管往林中去,千万莫要出声!”
  少逸闻言噤声,达成默契,依旧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过了那棵槐树。
  这时官道上的喧哗愈演愈烈,只听那骑兵的首领自我陶醉道:“弟兄们,我们这番出其不意地直捣左翼军凤翔大营,待生擒了那文绉绉的郑畋,田中尉一定会给咱记上首功,到时候豹骑旅在神策军中可就扬眉吐气啦!”
  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林中那年轻军官猛一挥手,立时弩箭齐飞,杀声震天。箭雨若飞蝗一般,长了眼睛似地直噬豹骑旅坐下的马腿。只见那首领周围的十余骑纷纷马失前蹄,栽入春泥落红之中,苦不堪言。
  此时林中旌旗飞扬,号角齐鸣,鼓声大噪,那年轻军官霹雳一声怒吼道:“博野旅的弟兄们,冲啊,郑节度使有令,谁捉住王行瑜这狗日的,记神策军左翼三等战功!”
  那王行瑜经此雷霆一喝,不由吓得屁滚尿流,也不及判断林中究竟有多少伏兵,慌得勒转马头,连连惊呼道:“豹骑旅快撤,中了左翼军主力的埋伏啦!”
  这一呼之下,剩下的八十余骑纷纷调转马头,仓皇夺路,官道上尘土漫天,比来时更为激烈,不一刻便逃得没影了!
  这时林中埋伏的那队军卒才大大咧咧的走了出来,不费吹灰之力地擒了被王行瑜狠心撂下的十几个俘虏。
  为首的一个俘虏张大了嘴巴,问道:“李茂贞,你们博野旅的主力究竟在这里设了多少伏兵?”听这口气,“敌”“我”双方显然是军中熟识。
  那年轻军官李茂贞呵呵一笑,道:“主力?有我博野旅第五火伺候尔等还不够么?”
  那俘虏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显然是难以置信对方只有区区十人设伏……
  只听李茂贞高呼一声,道:“弟兄们,赶快收拾一下锣鼓旌旗,迅速撤离,钊延,你押着俘虏先走,我在此断后,防备王行瑜那厮去而复返。”
  他临机决断,不疾不许,调拨统筹,松弛有度,少逸在一旁不由看得呆了……
  李茂贞这时才想起误闯伏击圈的少逸来,打马来到少逸身前,大大方方行了个军礼,道:“小兄弟,多谢你刚才的配合,这才没有暴露我们分队的行藏,否则这次伏击可就泡汤了。”
  少逸方才回过神,问了一句,“这位李大哥,敢问你们神策军左翼,可是在凤翔驻扎?”
  李茂贞眉飞色舞道:“正是,我们隶属于神策军左翼博野旅,受凤翔节度使郑畋大人的调遣,戍卫京兆西冲之地,节制吐蕃党项诸部。”
  少逸喜道:“如此最好不过了,烦请李大哥带少逸同行吧,我正要去投郑伯伯军中哩!”于是详说了之前一番原委。
  李茂贞闻言,更是喜出望外,大声道:“少逸小兄弟,你且随我来,沿着渭水再往西驰八十里,便是闻名天下的神策军左翼凤翔大营了!”
  这二人快马加鞭,边走边聊,相谈甚是投机,春风得意马蹄疾,聊到兴浓时,忽听得李茂贞一声长吟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只可惜今番来去匆匆,仍是无缘一睹京郊曲江池畔的风物佳人!有朝一日,我李茂贞定要会当乐游园,一览众娇娘,呵呵……”
  少逸乍闻此言,不由一怔,只觉着这李茂贞虽位卑年轻,却是颇有一番飞黄腾达之心……
  凤翔,神策军左翼,中军大帐。
  郑畋携着少逸之手,喜孜孜道:“茂贞啊,你今次校演除成功伏击了右翼豹骑旅之外,竟还将少逸贤侄给我平平安安地带回了凤翔大营,这可又要记你大功一件呵!”
  李茂贞一伏地,叩首道:“郑节度,当时敌我悬殊,因此我吩咐弟兄们不要袭射王行瑜的坐骑,好教他带头鼠窜,如此我方便可兵不血刃擒拿那十余名俘虏。此战茂贞擅自做主,轻纵了豹骑旅旅帅王行瑜,还请节度赐罪!”
  郑畋扶起李茂贞,笑道:“放走王行瑜,若走失了一只野鸡,今我神策军左翼喜得少逸,却好比是迎来了归巢鸾凤呵!何况这只是神策军左右翼之间的演习校验,茂贞你倒不必过于挂怀!”
  李茂贞顿首道:“卑职明白!”
  此时郑畋又道:“茂贞此次以十击百,兵不血刃,俘虏十余人,颇有大将之风,我决定升你为博野旅天队队长,统领天队五火,共五十人。你的五火火长之职,便由副火长李钊延顶替。”
  李茂贞闻言,再次伏地道:“谢节度使栽培!”
  原来神策军左翼在郑畋悉心经略之下,恢复沿用了唐初折冲府的府兵编制,以十人为一火,每火有火长和副火长;五十人为一队,每队有队长和副队长;一百人为一旅,分天地二队,每旅有正旅帅和副旅帅;三百人为一团,每团有正团练和副团练,辖制三个旅。李茂贞所在的博野旅隶属于神策军左翼第六十八团,博野旅分天地二队,每队五火,共有十个火的编制,而神策军左翼编制共三万人,麾下辖有一百个精锐团。李茂贞由火长跳过副队长直接升到了队长,可以说是连升了两级,自然是喜不自胜。
  这时只听郑畋对少逸言道:“你年纪还小,不若就先在我中军帐前作一名巡察亲兵如何?”
  少逸望了李茂贞一眼,大声道:“少逸愿意同李大哥一样,从博野旅基层官兵做起,脚踏实地的从军历练。”
  李茂贞点点头道:“我若升任队长,第五火正好少了一人,不若就让少逸补上这个空缺?”
  郑畋闻言,颇为赞许地颔首道:“如此甚好,你博野旅是我左翼军中最悍勇的劲旅,让少逸这娃娃多受些硬朗军风的熏陶也好!”
  博野旅,天队,第五火,行军帐篷之中。
  李茂贞将火长的袖标传给了李钊延,同时也将少逸托付给了他,便急匆匆去天队主帐同原天队队长李昌言进行军务交接。李昌言见了春风满面的李茂贞,也是笑眯眯的,原来他此次也算是连跳了两级,晋升了博野旅旅长,仍然是李茂贞的直接上司。
  只听李昌言道:“茂贞啊,你此次兵行险着,以一击十,击溃了右翼军平素号称最精锐的豹骑旅,并且得到了节度使的亲自召见,真可谓是大振了我博野旅的军威呵!好好努力,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李茂贞一拱手,朗声道:“这都是旅帅平素的栽培之功,有旅帅运筹帷幄,我博野旅定可成为神策第一骁旅!”
  这一句恭维不瘟不火,不卑不亢,直可谓匠心独运,深得上锋之心。
  二人一唱一和,心照不宣,立时以茶代酒,互敬了一杯,之后便开始商略博野劲旅的长久远图之计。
  第二日,新官上任三把火,博野旅十火百人于寅时集合,绕渭水跑马晨练,口中一致高唱李昌言和李茂贞二人昨晚秉烛商定的博野军歌,“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吐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
  少逸轻声吟诵李太白的这一曲《从军行》,心中激情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尽管他,无奈身在行伍之中,跟从命运,逐流随波,心魂儿却自斗转星移,飘溯秦关汉墓,心头起伏,踢踏的却是诗仙的另一曲,《战城南》。
  去年战,桑干源;今年战,葱河道。洗兵条支海上搏,放马天山雪中草。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秦家筑城备胡处,汉家还有烽火燃。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鸟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乃知兵者是凶器,圣者不得已而用之。
  清早的第一缕晨曦,抹过渭水,笼成清辉,无拘无束地洒在博野旅战士们青春洋溢的脸庞。
  活泼泼的阳光洒在为首第一人的脸上,正是新官上任的旅帅李昌言,第二张脸庞之上,一阙剑眉星目,赫然是李茂贞。
  那清冽的阳光,似乎还在雀跃着,它悄悄儿地掠过了,第五火的战士,火长李钊延,副火长……一个接一个,那些个少逸昨夜刚刚结识的战友(曾记否?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舫!)……最后,映上了,少逸的那张稚子脸庞……
  今朝希望,许是星火苗,翌日不啻,离离原上草(伏一)……
  是啊,此时此刻,这一群热血男儿,心中莫不是只存有一些个简单的信念,那份从军的信念,好纯,好真,好正!
  或许,随着光阴的洗刷,岁月的流逝,它们会被磨蚀,被消磨,被腐蚀,甚至,毁了神,烂了根,成了荼毒、流祸……
  可是毕竟,在开始的那一刻,他们曾经,聚在一起,曾经,纯真过……
  人生若只如初见呵……
威望485 点在线时间1 小时金钱12 G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最后登录注册时间帖子精华2积分5688阅读权限20UID26
读史而明志
都尉, 积分 5688, 距离下一级还需 312 积分
该用户从未签到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金钱12 G威望485 点注册时间最后登录帖子
 五 夜飞鹊
  春去夏来,秋收冬藏。十八个月弹指一挥,转眼间到了广明元年十一月。
  这一日,洛阳城南的伏牛山上,一人登临绝顶,衣襟飘飘,北望龙吟道:“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他回想起自己五岁时作的这首绝句,心头感概万千,是啊,正是这石破天惊的寥寥四句,毫不留情地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
  如今,木族六十万大军,兵临洛阳城下,儿时梦想,指日可待,怎能不,谈笑樯橹,意兴飞瀑……
  自己,当今木族青帝,“天补大将军”,已然昭告天下,率木族天兵讨伐昏庸无道、骄奢淫逸的水帝唐僖宗,并檄告水族诸道:“各宜守垒,勿犯吾锋!吾将入东都,即至京邑,自欲问罪,无预众人。”
  回想这十八个月,几经生死,殚精竭虑,才使木族水族之间的战局了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自己的大军先是由福州出发,进军岭南,随后攻陷广州,活捉节度使李迢。去年十月,木族大军自桂州乘青木神筏沿湘江顺流而下,经衡州、永州,一日即克潭州城,先锋官尚让更是不费吹灰之力攻占江陵城,自己则于十一月北略襄阳,谁知原先布局驻扎在山南东道的东南行营先锋使朱温受到水族三大长老之一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的长途奔袭,无法按约定作战计划来援,导致自己所率的十万木族大军遭受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和江西招讨使曹全晸的伏击,损失惨重,不得以退返江陵,与尚让的前锋营会合以求补给。随后木族联军二十万自江陵南渡长江,东经复州攻破鄂州,继而连续攻占饶州、信州、歙州和杭州,从而初步建立了稳固的木族根据地。
  今岁四月,淮南节度使高骈麾下水族十大高手之一的张璘率部渡江进攻饶州,关键时刻自己手下的偏将常宏开城降敌,致使饶州重陷敌手,自己迫不得已退守信州。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木族大军在信州偏又遇上了百年难见的神秘瘟疫,士卒患者众多,死亡惨重,而此刻水族诸道昭义、感化、义成的数万精锐之师已隐隐在淮南形成鼎足夹攻之势。四面楚歌之际,自己从大将葛从周之计,诈降张璘,以谋求喘息之机。那高骈向来迷信神仙方术之说,终日里只惦记着烧汞炼丹,一心想不战而屈人之兵,竟然信以为真……他害怕诸道分了他淮南一道的功绩,急急奏称水帝,不日即可收降木族残部,请水帝遣归其他诸道……那水帝亦是昏庸无比,居然果真将三道兵马各自遣返本镇,坐等木族归顺。结果自己效楚霸王项羽背水一战,趁机大败水族大军,一举斩杀张璘,并趁势连克睦州、宣州。
  七月,木族大军自采石矶横渡长江,兵围六合、天长,那高骈胆小如鼠,竟然假装风痹,脱病不出,以求明哲保身。水帝无奈,只得任命曹全晸为天平节度使兼东面副都统,率六千水族精锐屯踞于泗水之上,以期阻止木族大军渡淮,这次自己没有给他任何可趁之机,木族大军势如破竹,将之一举击溃,痛快淋漓地报了当日一箭之仇。
  渡淮之后,接连攻取申、颍、宋、徐诸州,所履之处,如碾粉齑。
  此时此刻,木族六十万大军已在汝州集结待命,虎视眈眈,直逼水族之东都洛阳。
  只待自己一声令下,便可轻而易举地将洛阳收入囊中。自己所虑的,不过是潼关一线天险而已,当年安禄山起兵范阳,一路摧枯拉朽,却在潼关为哥舒翰所拒,若非杨国忠献谗唐玄宗强令哥舒翰出关剿贼,恐怕安氏父子当年真的会功亏一篑……
  只不知此番那位被水帝尊为“阿父”的神策军中尉田令孜,究竟是会派遣何人来守潼关哩?
  长安城西,凤翔大营。
  此时亦有一人,正在山坡之上,登高远望,只听他大声吟道:“玄宗回马杨妃死,云雨难忘日月新。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
  这时他身旁一人若有所悟,轻声议论道:“郑伯伯,当年水帝唐玄宗遭逢安史之乱,安禄山攻陷潼关,长安危在旦夕,他在高力士劝说之下,忍痛割爱骊山行宫,仓皇逃往西蜀,途经马嵬坡时遇三军哗变,万不得已之下又赐死了最宠爱的贵妃杨玉环。他牺牲了华清池温泉、夫妻云雨之情,方才换回了日后的重返长安。相比之下,那南朝的陈后主却死守着景阳宫不放,搂着自己的爱妃张丽华、孔贵嫔躲在井底,最终为隋兵所掳,放弃了最后一线生机,真可谓是愚不可及了!”
  那吟咏之人正是凤翔节度使郑畋,他沉吟半晌,长叹一声道:“今日延英殿早朝,军容使田令孜奏请水帝,选调左右神策军九个精锐团共二千七百人的兵力助守潼关,以御青帝黄巢。左神策军马军将军张承范被任命为把截潼关制置使,领着其亲兵旅出征。我一再请缨,他张承范居然以凤翔大营皆是骑兵为由,横加阻挠,令我凤翔军仍旧原地待命,拱卫西京,真是岂有此理!而他所拣选的右翼弓弩营军士,大多是长安城中富家子弟,贿赂‘阿父’田令孜才得以参军,只知道坐吃军饷,这帮人皆乃志大才疏之辈,平日里鲜衣怒马,花拳绣腿,可一旦上了战阵,却尽是纸上谈兵,不堪一击。照如今形势判断,东都沦陷,早在意料之中,而潼关失守,只怕亦会接踵而至,估计该不会超过一个月。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看来我水族恐怕又要重蹈当年安史之乱的覆辙了!”
  夜深了,军营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天际,一轮月,上弦,高悬,顾影自怜,这时,树林里有两只猫头鹰,惊起……
  它们的翅膀,划过月亮船弦,掩映出一道,果决的弧线……
  此刻,茫茫夜色之中,正有两个年轻人,急匆匆,兔起鹄落……
  “火长,我快跟不上你啦,你这是什么身法,天马行空的,一会子横扑,一会子纵掠,教教少逸好么?”
  领先的那人呵呵一笑,道:“少逸你有所不知,我升任五火火长之前,是一个侦察兵,军中称作坼堠,这种猫扑鹰翔之技,乃是我在野外侦察时自创的身法,你可别小瞧了它,虽然姿态不那么风雅潇洒,可在实战之中,却是我保命的看家法宝,关键时刻多次化险为夷,可谓屡试不爽!你看,前面不远处正好有一处密林,最适合施展猫扑鹰翔,一会儿我好好示范着教你……”说话的人正是凤翔军博野旅天队五火火长李钊延,他在少逸的撺掇蛊诱之下,经郑畋授意,李茂贞默许,毅然决定,私离军营,深入腹地,刺探潼关军情,为凤翔军获取第一时间的战报。临行前,郑畋还专门窃窃私语地叮嘱了李钊延几句,随后神神叨叨地告诉少逸,这次虽要风餐露宿吃点儿苦,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说不定会有另一番惊喜……
  这二人衣袂飘飘,身形隐入丛林,李钊延大声道:“少逸你看好了,横扑的时候,要根据实战地形,灵活选择落点,不拘常形,如同灵猫攀树,纵翔的时候,要注意避开实物的羁绊,天马行空,无拘无束。选择猫扑,还是选择鹰翔,完全要看你自己临机的判断和悟性,还有对身后敌人追踪路线的预先估计。你先自己熟练一下技巧吧,等你基本上可以随心所欲地横扑纵掠的时候,我再来尾随追你……捉住一次,打一下屁股呵……”
  他们边练习,边嬉戏,原本枯燥无味的暗夜之旅,顿时变得欢快无比,穿出丛林之际,少逸尚自觉得意犹未尽,不过他天资聪颖,对于猫扑鹰翔的基本要领,已经铭刻于心,所欠缺的,只是在实战之中的薰陶演练而已。
  天渐渐地亮了,远方开始现出一抹晨曦,微蒙蒙的阳光之中,颤巍巍的潼关依稀映入二人眼帘。
  李钊延叮嘱少逸道:“我们此次是偷偷溜出来刺探军情,切忌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关,最佳的选择莫过于留在野外待机,随时留意关上的动静。正好,这次我可以带你好好地勘察一下潼关周遭的地形,千万不要以为自古潼关止有一道隘口,这其中猫腻可大哩!”
  他二人绕过潼关,从右侧的一处丛林穿入,经过数道危崖,竟然曲径通幽,入了一座小山谷。那谷中尽是树藤灌木,缠绕铺陈,绵延不断。少逸眼见那些树藤,十分古怪,似乎和那天然灌木丛鸾胎而生,彼此搀扶,连理缠绵,不由讶道:“火长,这藤可奇怪的紧,这股不罢不休的缠绵劲儿,倒像是乐游原上的连理草似的哩。”
  李钊延闻言笑道:“少逸你有所不知,这种长寿藤,又叫做万岁藤,据说是上古传下来的奇葩异种,当地土著通常拿它来做弓弩,坚硬无比,射程奇远,是普通弓弩的十倍。”
  少逸奇道:“怎么这小小山谷之中,竟然还会有人居住么?”
  李钊延回答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别小瞧了这禁谷。大约二十个月前我无意中撞进此谷,可是领教了那些土著弓弩手的厉害,那时我刚刚练成了猫扑鹰翔之技,在这灌木丛中正好可以将身法发挥得淋漓尽致,谁想还是逃不出他们的围追堵截,最后成了俘虏,还好他们的长老宽宏大量,原谅我是误闯入谷,不仅饶了我一命,还让我带了一封信给郑节度使,并托他亲手转给大慈恩寺的元遂上人,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切勿再领着生人入谷。不过我们约定,日后谷中哨探若是见了施展猫扑鹰翔身法的人进谷,便是故人又来拜访了!”
  少逸调皮道:“火长,若是我的猫扑鹰翔学的不像,那些土著人会不会放冷箭射我呀?”
  李钊延大声笑道:“那你就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模仿吧,吃不吃冷箭就要看你的造化哩!”言罢身形猫扑而起,展开猫扑鹰翔之技。
  少逸不敢怠慢,忙依样画葫芦,紧紧跟在后面,一时猫扑,一时鹰翔,不亦乐乎!
  一会儿工夫,二人已经进入了谷中腹地,这一路上,并未见冷箭偷袭,可见少逸的猫扑鹰翔之技,基本神似。李钊延频频击掌,以示鼓励,随即在一处空旷的圆形广场前,身形一顿,停了下来,然后携着少逸之手,穿过广场,望广场之后的凤形村落缓缓走去。
  这时村口已有一位身背长弓的战士迎了上来,问讯道:“来的可是神策军凤翔大营的李军爷?”
  李钊延一拱手,应道:“正是李钊延又来叨扰,请禀告贵族张长老,就说钊延此次还带了一位小军爷前来与故人相会。”
  那战士掬了一躬,道:“请军爷稍候,我这就前去禀报长老。”
  李钊延也行了一礼,道:“有劳!”
  不一刻,那战士返回,大声道:“二位军爷请随我来,长老在敦化堂候驾!”
  踏足敦化堂之际,少逸心头正自嘀咕,“张长老?敦化堂?”
  一见那人背影,登时恍然大悟,百感交集,雀跃着扑了上去,撒娇道:“爹爹,爹爹!”
  那人正是张同,昔日土族长老张梁宝,养育少逸长达十三年之久的“爹爹”。
  原来他在洛阳得了江北钓叟捎的口信,少逸在大慈恩寺一切均好,便心无旁骛地寻访土族旧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年土族在敦煌黄帝行辕受木族大军围剿,突围的残部在土族三大长老之一的杨行密带领下,藏身在了潼关之南的这处“禁谷”之中,他在谷口设了土族障眼法,寻常外族之人绝难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那杨行密忍辱负重,将土族妇孺安置在谷中之后,便悄然投身水族军中,屡建战功,现已累任至庐州刺史。在他钱粮兵马资助之下,土族上千妇孺竟在这与世无争的小谷中安居乐业了十多年,直可谓五柳先生桃源再造了!
  不过此刻,杨行密却分身乏术,不在谷中,他平日里皆坐镇庐州,大约每隔一季回谷探望一次,并亲自押送钱粮回谷。不过土族众人在谷中居住日久,早已栽种了各类谷物,自给自足已是不成问题。杨行密每次携回谷中的,亦大多是衣料、药草等生活必需品。
  张同和少逸父子重聚之后,便立刻召集全族老小,在村口的圆形广场集合。少逸当众出示了随身携带的土族圣器玄黄鼎,他们父子二人一同施展天地玄黄诀,只见一蓬黄光腾空而起,蔓延开去,顿时笼罩了整个广场,土族年轻战士立时欢声雷动,声彻苍穹。老一辈的土族人重见圣器,忆起当年敦煌黄帝行辕遭木族围屠的惨景,却是声泪俱下,不堪回首。
  三日之后,杨行密匆匆回谷,拜见少主之后,立即详述了当前木族大军的动向。
  原来此刻木族六十万大军已然兵不血刃地攻陷洛阳,水族东都留守刘允章率百官亲迎青帝黄巢入城。
  杨行密认为潼关的失陷只在旦夕之间,而三天前张同父子在谷中启用玄黄鼎施展天地玄黄,以青帝黄巢之灵力,必然有所感应,所以禁谷秘密的暴露只是早晚的问题。而由于禁谷之中有小路贯穿,可绕到潼关之后,因此黄巢一旦发觉此处蹊径,必派重兵来夺禁谷,所以禁谷绝非土族妇孺久留之地。
  众人一番商议,决定事不宜迟,连夜将数千土族妇孺转移护送至庐州暂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钊延主张可在谷中设伏,痛击木族来犯之兵。但杨行密认为己方兵力不足,仅有不足一千的土族战士,护送本族妇孺尚嫌不足,所以不主张冒险贪功。张同也认为当务之急应是安全护送族人入庐州之境,于是少逸决定,由张同和杨行密护送族人自山南东道潜返淮南道回庐州,自己则和李钊延率八名土族年轻勇士,将将凑足一火的兵员,机警地四出勘察军情,坚守至最后一刻再从谷中丛林撤退。他们在面朝洛阳的谷口以土族障眼法故布疑阵,并且在谷内丛林之中设置了各式各样的陷阱,目的是伺机歼灭木族之有生力量,同时为土族妇孺的长距离转移赢得宝贵的时间。
  战局的发展正如他们事先料想的那样,七日之后,木族大军攻下虢州,直迫潼关。
  又过了十日,张承范所率的神策军右翼弓弩营方才匆匆赶至潼关,会同洛阳、虢州的一万多溃军在关上列好阵势布防。但这骤然而来的一万多溃军却引起了水族的粮荒,竟然引发了士卒械斗,神策军和溃军彼此争夺粮草,士气因此跌至谷底……
  是夜,果然有一支军队来夺禁谷,月色之下,火光之中,少逸远远望去,主将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木族前锋营先锋官尚让。
  少逸他们一火人沿用当日在洛阳城外击溃王行瑜豹骑营的战法,趁着夜色在灌木丛中以射程超长的万岁藤弓偷袭尚让周围的十余骑,但由于尚让是木族第一勇士,少逸他们不敢大意,于是径直射杀了十余名木族士兵,八名土族战士便先行撤退出谷,潜返庐州,李钊延和少逸则继续实施拖延战术,施放冷箭,李钊延一连射杀六七名木族骑兵,少逸则一箭射中了尚让的坐骑。
  那尚让气得哇哇大叫,一人怒气冲冲向林中杀来。少逸忙高叫一声:“风紧扯呼!”右手模仿当日洛阳城中那黑衣蒙面人的火焰刀指以天地玄黄诀虚晃了一记“风雷一重天”,左手拉着李钊延,飞鹊惊弦般猫扑鹰翔而去……
  片刻之间,猫扑鹰翔,丛林之中,二人身形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浮光掠影,鸿渐于岩,那一瞬间,少逸觉得,树梢上的每一叶,都有灵魂儿在悸动,在颤抖,于是他体会到了鹊儿们的快乐,止为了飞翔的信念而存活,一心一意,驶向自己的目标,日夜兼程,不会迷失,不怕,逐流随波……(伏一)
威望485 点在线时间1 小时金钱12 G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最后登录注册时间帖子精华2积分5688阅读权限20UID26
读史而明志
都尉, 积分 5688, 距离下一级还需 312 积分
该用户从未签到爱玩币0 枚鲜花0 朵金钱12 G威望485 点注册时间最后登录帖子
 六 御街行
  长安,水帝行辕。
  枢密使、神策军中尉田令孜正向水帝唐僖宗汇报战况,“陛下,前方奏报,木族先锋官尚让自潼关之左的一处偏僻山谷偷渡成功,与黄巢正面大军形成前后夹攻之势,关上万余军士一击即溃,张承范便服出走,不知所踪。木族叛军现正在潼关集结休整,只怕不日即可兵临长安城下。”
  那僖宗刚刚才过了十八岁生日,水族覆舟心法仅修到习坎之境,平素只懂得算法音律,蹴鞠斗鸡,虽也颇爱好舞剑搏击,骑射打猎,可一听说青帝六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登时吓得慌了手脚,急切道:“阿父,贼势猖狂,朕该当如何是好?”
  田令孜恨恨道:“当初都怨宰相卢携,一味主张以战平乱,如今贼势滔天,再难安抚,请陛下降旨,革去卢携之职,以安黄巢之心。为保陛下万无一失,我们明日须即刻退往蜀中暂避其锋,西川那边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加上又有我兄长陈敬瑄坐镇,可谓稳如泰山。至于长安城,不如暂且留下文武百官在朝中坐镇西京,等待各镇援军,日后是战是和,再行定夺。京兆城防,可交由金吾大将军张直方一力承担。”
  僖宗点点头,无可奈何道:“准奏!一切皆听从阿父安排罢!只是我可否带上皇后及公主随行入蜀呢?”
  田令孜忙道:“陛下,此次入蜀,不臾惊动后宫,皇后凤驾一动,必然引起百官猜疑惊恐,陛下今晚只消对皇后说是微服出巡,赴西川督军即可,而且有寿王同行入蜀阅兵,皇后定然不会生疑。若是陛下担心一路上觉得闷,不如带上臣妹陈贵妃随行如何?”
  僖宗叹道:“只好如此了!”
  原来那田令孜入宫做宦官之前,俗家本姓陈,他飞黄腾达为枢密使兼神策军中尉之后,先是将自己的妹妹迎进宫做了僖宗的贵妃,随后又将自己的兄长陈敬瑄召入神策军中,任命为左神策大将军。就在三个月前,一场被命名为“击球赌三川”的宫廷蹴鞠游戏中,陈敬瑄首先拔得头筹,田令孜趁机怂恿僖宗罢免了原西川节度使崔潜,由陈敬瑄接任,而随后进球的杨师立和牛勖,亦皆是其心腹,分别被任命为东川节度使和山南西道节度使。管中窥豹,当朝水帝昏庸无道,由此可见一斑。
  第二日,正是广明元年十二月初五。寅时未到,田令孜便领着五百神策军,护着唐僖宗匆匆逃离长安,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往兴元,将满朝文武百官、后宫皇后妃嫔,统统蒙在鼓里。
  当日午时,尚让前锋营骁将柴存第一个兵临灞上。这时金吾大将军张直方早已率文武官员数十人守候在灞上,迎接青帝黄巢。他们一大早赶去含元殿面圣,商议守城大计,起先还以为是“红罗帐暖度春宵,皇帝从此不早朝”,谁知过了巳时,依然不见圣驾,才发觉大事不妙,匆匆赶到水帝行辕,早已是人去帐空,黄鹤杳杳……于是乎,这十几只热锅上的蚂蚁,煎熬了,不到一炷香,便决定,放弃抵抗,献城投降……
  随后青帝黄巢在木族第一高手尚让和外甥林言的拥簇之下,马踏灞桥,凭栏远眺,但见六十万木族大军甲旗奔流,辎重塞途,千里逶迤,络绎不绝,不禁颇有兴致的大声龙吟起自己十年前的旧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半晌,忽的想起今日已是十二月初五,又不禁哑然失笑了……
  外甥林言却在一旁嘻道:“舅舅,咱们木族大军虽然因为潼关受阻而迟了三个月进西京,可是算起来,依然比当年安禄山陷长安要快得多呵!”
  尚让闻言,更是连忙拍马溜须,极尽附和之能事,望着两旁夹道围观的长安民众,高声宣颂道:“黄王起兵,本为百姓,非如李氏不爱汝曹,汝曹但安居无恐。”
  言罢向最前方前锋营的部将柴存长嘘了一声口哨,此时柴存一声令下,前锋营的士卒开始纷纷向道路两旁的民众抛掷金帛财物以笼络人心,显然是事先早有预谋约定……
  七日之后,含元殿上,青帝黄巢正式登基。
  丹凤楼前,战鼓齐擂,声彻西京。青帝下诏,国号大齐,改元金统,任命尚让为太尉、中书令,赵章为侍中,崔璆、杨希古并同平章事,孟楷、盖洪为左右军中尉,费传古为枢密使,王璠为京兆尹,许建、朱实、刘塘为军库使,朱温、张言、彭攒、季逵为诸卫大将军、四面游奕使。除了崔璆一人为水族前浙东观察使以外,大齐朝的军政大权牢牢掌控在木族手中。
  隆冬很快过去,翻过年来,又是一春。
  凤翔大营,中军大帐,五人聚首。正是凤翔节度使郑畋,凤翔第一劲旅博野旅旅帅李昌言,天队队长李茂贞,五火火长李钊延,五火坼堠小兵少逸。
  只听郑畋缓缓道:“各位,水帝已于一月前正式移驾成都,而位列我族三大长老之一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为避免和朱温的朱雀军正面火拼,已经在名义上向青帝黄巢称臣,如今我凤翔大营便成为距离木族最近的军事基地,光复西京的重任,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我们肩上。今早我接到了我族前左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的密报,据他信中所言,当日情急无奈之下,迫不得已不战而献西京,目的是为了赢取黄巢信任,以最大限度保全我族宗室,这其中包括广德公主、驸马于琮一家,宰相崔沆、豆卢彖,均秘密藏匿在他永宁里府的复壁之中。他担心如此下去,夜长梦多,难免为青帝黄巢所觉,于是请求我凤翔大营尽快派出高手,潜入长安城营救公主。昌言,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李昌言今年三十而立,平素说话极为谨慎,此时沉吟片刻,道:“黄巢占领长安之后,曾下明诏,‘杀唐宗室在长安者无遗累’,原水族三品以上官员一律停职,并着令侍中赵璋亲自把关,水族四品以下官员必须到赵璋府中投递名衔,方可复官。而在此之前皇后及太子太师裴度子已惨遭尚让屠戮,如此看来,张直方之言确有七分可信。”说完斜着看了李茂贞一眼,似是征询他的意见。
  李茂贞会意,轻轻咳了一声,道:“末将以为,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广德公主是当今水帝爱女,若能成功营救公主一家,必定是大功一件!我天队五火愿为前锋,担当此任。”
  少逸一听“公主”二字,立时上了心,忍不住插言道:“不错,我们可以将博野旅大队人马秘密藏在嵯峨山接应,钊延大哥和我则负责先潜入长安城中和张直方联络,如此可提防其中有诈,确保万无一失。”
  郑畋拍了拍少逸的小脑袋,责了他一句,“你这娃娃从军才几日,就敢口出狂言,那长安城岂是任你随随便便就可以出入的?”
  李钊延忙解围道:“节度使切莫小瞧了少逸,他的猫扑鹰翔之技,这两个月又大有精进,我这个当师傅的已经快捉不到他了!”
  值此模棱两可之际,李昌言忽的斩钉截铁请缨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节度使,您就下令吧,我博野旅愿担此重任,如若有失,军法从事!”
  郑畋沉默了一刻,终于下定决心道:“那好吧,博野旅今夜子时星夜出发,作为前锋,先行潜入嵯峨山,伺机入城营救公主,临敌机变,由你一人专断,随后我将亲率凤翔军主力在龙尾陂埋伏接应,以防尚让衔尾追袭,反令我凤翔大营措手不及。”
  长安城外,嵯峨山中。博野旅扎营完毕之时,正好是寅时三刻。
  旅帅李昌言命天地二队原地休整,集结待命,而李茂贞、李钊延和少逸三人则换上便服,等着天一亮便潜入长安城和张直方接头。
  辰时一刻,李茂贞、李钊延、少逸三人大大咧咧地混入百姓之中,自城西的开元门进入西京,城门口的木族士兵只管盘查有没有携带兵刃,而这三人此番正打算空手套白狼,故此轻轻松松地便入了长安城。
  此时西京横街御道之上,已全然没了往日的繁华,昔日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如今直可谓门可罗雀,只有零星的两三家店铺还开着,正是,凄凄惨惨戚戚,门前冷落鞍马稀。
  少逸轻车熟路,七拐八弯,便领着队长和火长进了大慈恩寺。他们厘定的计划是,和张直方接上头之后,先将公主一家转移到大慈恩寺,然后再想办法入夜以后出城。
  元遂大师见了少逸,自是喜不自胜,并表示天台宗将尽全力配合凤翔军此次行动,随后少逸他们三人便辞别元遂大师,径往张直方的永宁里府第而去。
  永宁里府,张直方书房,四人正商量。
  张直方对三人道:“请三位代我向郑节度致谢,此次凤翔大营甘冒奇险营救公主,实在令张某感佩钦服,当日黄巢兵临城下,张某身担守城之责,却未能拚死抗争,以身殉国,实在汗颜,只是害怕一旦激怒了青帝,城破之时,木族大军屠城,致使西京生灵涂炭。今次凤翔军若能成功救出公主,直方此番纵是千刀万剐,九泉之下也总算对得起历代水帝了。敝府复壁之中,广德公主一家共有四人,公主本人,驸马爷于琮,还有两名贴身丫鬟,一名麻姑,一名紫丫,此外还有宰相崔沆、豆卢琢等水族官员共十余人。”
  李茂贞皱了一下眉,道:“张将军,若是十余人一起出城,目标恐怕太大,不若分作两批,我们今夜先将公主一家送出城,明日再救其他官员不迟。”
  张直方顿了一顿,点点头道:“李队长言之有理。”
  复壁打开的瞬间,一抹杏黄映入眼帘,登时攫走了少逸的心魂,呼吸刹那凝滞。
  是她,真的是她,青葱水绿一袭裙,面蒙遮幕杏黄巾,若一朵雏菊,碧野田间绽放。
  少逸心头小鹿正自原驰熏香,眼瞅着,草尖麦芒,雀跃纯真皎洁的白光(伏一),神惘着,立时拜倒在她的湛碧裙下,轻扶那双不盈一握的小脚,用温柔若天鹅绒的声音唤念她一句:“麻姑姐姐!”
  这时李茂贞一声雷霆道:“李钊延,你负责护送驸马爷,少逸,你照顾好两个丫鬟,我保护公主,火速撤往大慈恩寺!”惊扰了,发烧的那一炷香,少逸的痴心念想。
  他们一行七人,不骑马,不乘轿,步行望大慈恩寺方向匆匆而去。
  一路上,小心翼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炉石传说寒冰护体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