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欢天喜地碎片是干什么用的呀?

  《碎片上的女人》是一部关于成长、女性和历史的现实主义长篇小说,取材于作者童少年时期的真实经历和见闻。  小说以一个男孩寻找母爱为线索,讲述了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不同类型的女人的命运和遭遇,以及她们对他的成长带来的不同影响。  他所寻觅的母爱,从开始就是摔碎的镜片,那些女人是其中的一个个碎片:妈妈(自私),奶奶(善良),英丽姐(姐弟恋),宁慧心(纯真),燕英姿(无畏),马芬娜(放荡),七婶(偏执),梅阿姨(诱惑),汪春花(宽容)……这些女人连缀一起,凑成了他想象中的母爱的影像。  小说以20世纪50~70年代的城市底层生活为背景,从一个孩子的视角,展现了那个特殊时期的社会图景:饥饿、谎言与残酷相交织,精神生活枯竭,人的尊严的丧失和对人隐私的践踏。  《碎片上的女人》豆瓣地址 /subj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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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录——  1?亲妈是个谎  2?那条街那条胡同那个大杂院  3?非亲奶奶的母爱  4?混血儿――英丽姐  5?男茅房闹鬼  6?女茅房认识的女孩儿  7?戏园子的戏,小人书铺里的人  8?胡同来了“大洋马”  9?七婶的幸福生活  10?世外桃源  11?我和宁慧心  12?马芬娜疯了  13?隐私与尊严  14?永逝我爱  15?“蓝美人”  16?不是同一河里的鱼,总会游走  17?另一块碎玻璃片  18?“四眼儿”汪春花  19?梅阿姨  20?最后的存车铺  21?亲妈来了
  《碎片上的女人》中的女主人公之一梅阿姨的命运遭遇,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美丽的女人是如何被践踏被毁灭的。那种毁灭让人心痛,让人心碎,让人欲哭无泪。   下面先发一个片段——   ……   ……接着,我瞧见一朵花伞飘进胡同。花伞下身形窈窕,俏臀微翘,大腿修长,带笔直裤线的裤管收进浅蓝色雨靴里。花伞收敛,露出上半身。如同晴天霹雳,这种比喻一点也不夸张——惊得我目瞪口呆。那是一张何等生动、充满魅力的脸庞啊,像皓月一样地皎洁,如玫瑰一样地鲜艳。无论秀美的前额,又弯又细的眉毛,湖水般清澈的眼睛,柔和的嘴唇,无一处不显示了造物者精致的塑造。一头乌发是自然卷,很随便地用手帕束起来,她穿着翻领蓝卡奇布上衣,里面套件杏黄色毛衣,衬托出脖颈皮肤的白皙。前胸隆起,将毛衣支得高高的,令人不敢直视。她越走近,一股花卉似的幽香袭来,使你魂魄迷失。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就是这样一副美人肖像,永远镂刻在我的记忆深处,至死无法磨灭。   ——可惜,她只是个存车女人。那个年代多糟贱人才啊,若换到现在,她绝不会被这么埋没。   ……   ……   秃子塞我手里一本厚厚的书,包着牛皮纸皮。   瞧他的眼睛暧昧地眯成一条缝,就知道这本书比毒草利害。什么破书?我问。秃子凑我耳朵边说,《农村赤脚医生手册》,里面画着女人的个个(乳房),还有女人那地方。藏好了,晚上睡觉看,准保你的狗鸡立起来。我很好奇地接过来,女人隐私的地方,我在派出所“联打办”无数次听说过,但没见过。   我们说话的时候,梅阿姨在存车小屋里敲窗户并朝我招手。秃子不无嫉妒地说,瞅,她叫你哪。去看看你干妈的个个跟书上画得一样不一样?我捣了他一拳,装作很矜持的样子走向存车小屋。   梅阿姨穿件两排扣呢子列宁装,束腰的,勾勒出她苗条的腰身,同时突出她俩个个的充实。她在暗影里抽烟,袅袅烟缕像蓝色的淡雾飘动,遮盖住我迷恋的身香。“那小子给你什么书?”说着,她想从我手中夺,我赶紧把手移到背后,“不是好书,你不能看。”她索性一把抢到手,翻看起来:“有什么书我不能看?嗨,治病的书哇。”可能她翻到秃子折角的那一页,便“噗哧”地笑出声,“真人比书上画得好。”把书还到我手里,又说:“你学学人家小丰,看得书都有知识,有用处,比看这破烂东西强。”我脸一红,真打算把《农村赤脚医生手册》撕了。   漫长的过午,梅阿姨很少同我交谈,她似乎陷入一种焦灼的情绪中,目光长久望着窗外,绯红似潮汐在脸颊一起一褪。当秋日的阳光收敛起最后一抹余辉,梅阿姨振作起来,她对我说:“你去我家帮我拿趟饭。跟我那口子说,今个儿晚上我值夜班,叫他照顾好孩子就行。我家在福祥里胡同靠右首第一门。”我很乐意为她效劳,拉开小屋门,跑出胡同。   我呼哧带喘地一路奔跑到福祥里胡同。靠右首头一家是个小院,涂了棕色漆的木门关严严的,我推一下,门倒锁着,我又敲。里面有人应声:“谁呀,瞎敲个妈的X呀?”我赶忙说我是来给梅阿姨拿饭的,院门才打开,走出个獐目鼠眼的瘦男人,乍看很像宣传画上画的阶级敌人。他怀抱着两三岁的女孩,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盯我老半天:“她自己怎么不回家拿?”我猜想他就是梅阿姨所说的她那口子,顿时感觉失望透顶。随后我把梅阿姨教我学舌的那番话对他说了一遍。他没再说什么,气哼哼转身进去,不一会儿拎个饭盒出来,塞我手里,“咣”地一声关上门,然后我又听到里面锁门的声音。我当时真想骂他,好象我来他家拿饭,跟偷东西似的。梅阿姨怎么嫁了这么个家伙!   一路上,我不停地替梅阿姨惋惜,所以跑过三四条马路也觉不出累。   跑进胡同,拉开存车小屋的门,我登时呆怔住了。梅阿姨背后站着一个比她高出半头的男人,那男人长得挺英俊,换成现在话说就是“帅呆了”。反正我是傻呆了。梅阿姨迎我出来,一边接过我手里的饭盒,一边往外推我,说:“谢谢你,快出去玩吧。”我知道梅阿姨需要那男人,而不需要我。我觉着自己一下子孤单了,整个世界都似乎离我远去。   夜完全掉落下来。   晚饭我没有心情吃,我想梅阿姨,就从被褥底下拿出课本,课本里夹着我画的梅阿姨。我莫明其妙地哭了,泪珠滴到画纸上,画上的梅阿姨模糊不清起来,然后我把所有的画全撕个粉粉碎。   秃子和发面饽饽他们在楼下叫我,一声高过一声:“根儿——根儿——你他妈快下来!”   胡同街灯惨淡,秃子他们的面容影影绰绰。我气不顺地上前打招呼:“你们他妈的叫我干吗?”秃子嘻嘻地笑,好象讨好我,“找你有好事,走,到南市旅馆那边说去。”秃子领我和发面饽饽、黄毛穿过胡同,走到马路对面的南市旅馆前。天气凉了,马路已经没有乘凉的人,行人寥寥,只有我们三个抽烟的少年。秃子用下颏指指胡同口的存车小屋,说:“瞧那儿,连灯都不开。里边黑灯瞎火地干什么?”我们望过去,果然小屋的窗户漆黑一团,死般静寂,像关着个巨大的秘密。   “不开就不开呗,那怎么啦?”我纳闷地问。   秃子古怪地笑:“你干妈正跟个男的搞破鞋哪。”   我懂得搞破鞋的意思,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秃子又说:“你不信哈?你凑过去听窗根儿,你干妈准美得直叫唤。”   但梅阿姨是梅阿姨,不是我干妈。他歪曲事实,令我怒不可遏。我说:“秃子,你再说梅阿姨是我干妈,别怨我跟你翻脸!”   “干妈怎么啦,我还乐意让她当我干妈哪。行,行。你先过去听窗根儿。”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悄悄穿过马路,蹲下身子靠近小木屋,撑起耳朵听。不久,我听到梅阿姨轻轻的叫唤声,这种叫唤很特别,我从没听过,混杂疼痛的呻吟和压抑的哼叫,我的心抽紧了,每根汗毛全竖立起来,好像梅阿姨的呻吟是我心底发出,每一声都撕心裂肺,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我双腿发软,瘫倒在木屋旁。   当天夜里,我躺被窝里久久难以入睡,耳边依然回响梅阿姨那种叫声,心中萌生起一种被欺骗、遭背叛的恨,我恨那男人,也怨梅阿姨。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偷看《农村赤脚医生手册》,翻到秃子折角的那一页。真像秃子所说的那样,我像憋尿似地难受,我打算帮助它疏通,结果弄得木板床“吱呀吱呀”乱响。睡旁边的奶奶埋怨说,根儿,你鼓捣什么哪?还不关灯睡觉。   那一夜我犹如变成了真正的男人。   第二天傍晚,我和秃子他们又到南市旅馆门口聚集。我将昨晚恐怖的经历对他们讲了一遍,秃子说,这算什么?然后他们一块儿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秃子不关心这事,他关心存车小屋里的事。秃子说:那男的在里边,又和存车的女的在屋子里鬼混。对于他们这种流氓行径,要给予无产阶级专政。发面饽饽问,怎么专政?秃子嘿嘿乐。我余恨未消,同意对那两个人实行专政。于是,我和黄毛也问,怎么专政?秃子说,咱今个晚上采取革命行动,当他们流氓正兴头儿上时,派一个人去拉门,他们就流氓不下去了。好象他们同我一样,都恨那男人,那男人流氓了梅阿姨,所以都咬牙切齿地表示同意。秃子说,谁去吧?谁去大伙给他买两盒“大前门”。他挨个点名问我们谁去,我们谁也不敢去。秃子说,我去!你们赶紧凑钱买烟卷。我掏了两毛,黄毛拿出三毛,一同交给发面饽饽。发面饽饽十分不满:凭什么你俩才拿五毛,我自己掏四毛。黄毛特能欺负发面饽饽,他高高扬起拳头吓唬说,叫你拿四毛你不服?我揍你小子。吓得发面饽饽一溜烟跑了,不久又一溜烟跑回来,手里攥着两盒上海出的“前门”牌烟卷。   秃子并不接烟卷,挺大气地一推说,我先干革命工作,随后来拿前门烟。他猫下身子,身手敏捷地蹿过马路,蹑手蹑脚地接近小木屋。我们仨旁观者心弦已经绷得快断了。秃子偷听一会儿,猛然站直身子,大喊一声:“抓流氓啊!”几乎同时,他伸手拉开了屋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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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开始连载,前两章主要是交代背景,可读性稍微弱一点,越到后面越精彩,越打动人心:)
  第一章 亲妈是个谎  在我降生的第五十七天,我亲妈抱着我,坐上一辆有轨电车。  那是一个快乐的傍晚,街上刮着快乐的风,路边电线杆子上的喇叭放着快乐的歌,有轨电车里拥挤着许多快乐的人。好象我亲妈故意这么选择的:在一个快乐的时刻,把我送人。  天色半暗半明,有轨电车车厢里乱哄哄的,像嘈杂的蚂蜂窝,我亲妈混迹其中。为引不起旁人的怀疑,她把我裹得很严实,一条洗干净的盛过面粉的口袋装了我,外面用毛毯包得水泄不通。我亲妈抱我的方式也很特别,不是头冲上抱着,而是夹在腋下,乍看像夹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包袱。上世纪五十年代,民风纯朴,老人、孕妇和抱小孩的乘车,一准有人让座。可我很年轻的亲妈夹着个包袱一样的东西,所以没人搭理她。  那天正好是阴历正月十五,俗称元宵节。黄昏时天空开始飘扬着稀薄的雪花,柳絮一样地飘飘洒洒,落地上变作水,浸泥泞了马路。南市一带的家家户户都在煮元宵,放鞭炮,街上行人少,稀稀拉拉的,碰不到几个。路灯朦胧的光晕在雪花飘舞之间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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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亲妈穿着黑呢子大衣,毛围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紧搂着用毛毯和一条面粉口袋里面的我,鬼鬼祟祟地在和平路下了电车。  从和平路到她要去的南市一个胡同需要走二十分钟的路,大概她生平头一回踏入这种地界,街道狭窄昏暗,两边拥挤着破旧的平房,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息。不像她临时租住的马场别墅,那里原先属于外国租界,洋楼一幢挨着一幢,马路宽阔而明亮,晚风像香水那么怡人。  就这样,我的亲妈忍住鼻息,如同偷了别人什么东西那样,惊恐万状地穿过寂寥肮脏的马路,精致的高跟皮鞋踩着泥水,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大约十几分钟后,她抱着我走进南市一条黝黑胡同,胡同很长,阒无一人。胡同尽头有个大杂院,院子中央是片阴暗的天井,七八个半大小子正在天井里放炮,他们点燃引信,拿在手里,当引信快要燃尽时,猛往天上一仍——“砰”地一声在半空炸响。另外还有四五个女孩拎着灯笼灯在天井里转圈。灯是由四块玻璃围成的,里面亮着一根洋蜡。女孩拎着玻璃灯,嘴里唱着童谣:“打灯笼找小孩儿呀,你不出来,我走啦……”我亲妈闪躲着绕过那些孩子,沿“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三楼,走进西南角一间屋子,轻而易举地把我托付给大杂院一个孤独的老女人——后来我一直管她叫“奶奶”。
  她们之间究竟说了什么或没说什么,我不知道。临离开时,我的亲妈碰都不碰类似包袱样的东西,也就是说,她根本不打算看我最后一眼,然后抹着不知是否真实的眼泪匆匆而去。打那儿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所以,我一生从未叫过“妈妈”——这个据说世间最伟大的字眼儿。  亲妈走后,“奶奶”揭开外面的毛毯,褪下面袋。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小子平躺在面袋底手舞足蹈。同时,他意外撞见一张陌生而且皱纹纵横的脸,“哇”地一声哭喊出来,声音极纤细,象小太监。老女人抱起我,频频吻我的脸蛋,哄我:“喔喔,我的宝贝心尖儿,别哭啊,让奶奶给你吃个个(乳房)。”遂解开怀,掏出丝瓜般筋络累累的乳房,将干硬的乳头塞进我嘴里——从此我算拥有了母爱。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我和不是亲奶奶的奶奶躺同一被窝里,叼着她干瘪的个个,枕着她鼓胀的大肚子入睡。大院里的大人和小孩叫我“野种”。我曾经傻兮兮地追着问他们,“野种”是什么?他们抿嘴笑而不答,我又问:我的爹妈究竟长得什么样?他们在哪儿?他们全都异口同声地回答:你没爹没妈,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继续追问:石头缝里也能生出小孩吗?他们又笑,这回像中了邪似的开怀大笑。笑完又说,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不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你跟他一样。我听完,倍感自豪。回家后,我用同样的问题问奶奶。奶奶说,甭听他们胡咧咧,人哪有没爸没妈的,你有!我很激动,说,我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奶奶说,去照镜子,你自个什么样,你爸妈就长什么样。我拽着奶奶的衣袖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管我,不来看我?奶奶眼窝里忽然涌出泪花,她用另一只衣袖揩干,说,你妈叫我管你,你听奶奶的话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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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说,长大以后我从未觉着有爹妈有什么好处。大杂院里和我般般大的秃子、来宝、发面饽饽都有爸妈,他们常常挨爸妈的臭骂和臭揍。秃子他爸下手最狠,拿皮带抽,打得秃子脑袋上经常鲜血淋淋。伤口刚结了痂,又被他爸爸的铜皮带头抽开,所以秃子的脑袋像块沼泽地,长不齐头发。来宝他爸打他的方式最黑,不拿拳头打,不拿皮带抽,用火筷子烫。先把火筷子插进煤球炉子里,烧红了,照着来宝的胳臂就一下。一阵臭哄哄的烤肉味散去,来宝的右胳臂上就肿起一道血包。来宝的胳膊上有两道血包,我的这些小阶级兄弟啊,个个都那么惨,就因为他们有爸妈。我没有,我是野种,没人管束没人揍,这样,我的童年很自由很快乐。
  不过,从奶奶嘴里,我的亲生父母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而且他们总是当我不在的时候出现。炕桌上多了一纸兜鸭梨,奶奶说,是你妈刚送来的。有时,奶奶数着手里的人民币,对我说,你妈妈刚把这月的生活费放这儿。家里新添个半导体,奶奶一边仔细地擦拭,边说,瞧,你妈妈买这东西,花了半个月工资。我急可可地催问:奶奶,我妈她多会儿走的。奶奶描绘的很真实:你妈刚走三四分钟,兴许还没出胡同口哪。我扭身跑下楼,风一般追出胡同。鸟市大街人来人往,却瞧不准哪个是我亲妈。因此,想象生身母亲的模样,在梦里追寻他们,几乎成了我每天钻进被窝入睡前主要思考的问题。
  人大概对死有预感。20多年后的一个夏天,奶奶临终前一个礼拜显得比平常爱唠叨,精神恍惚不安。那年她七十三岁,据说是人生一道坎儿——“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奶奶仍不肯从她故意装了近十年的呆相中恢复回来,双目凝滞,说话颠三倒四。我记得十分清楚,那日,天正落雨,雨丝纤纤,在窗户框住的一块灰蒙蒙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时有时无。奶奶很烦躁,擦桌子时把她心爱的瓷花碗弄到地上,摔成碎片,还抬小脚把花猫踢得嗷嗷直叫。这之后她便坐到床沿儿发呆,不知在生闷气,还是在想心事。
  我的这些小阶级兄弟啊,个个都那么惨,就因为他们有爸妈。我没有,我是野种,没人管束没人揍,这样,我的童年很自由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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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根呀!”奶奶很突然地叫了我一声大名。  因为她平时总叫我的小名“根儿”,我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很莫明其妙地盯住奶奶瞧。她一改平日的恍惚,神情凝重而真实。我有点发傻,人一旦改变习惯的音容,肯定要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我乖乖地完全情不自禁地搬个板凳坐她跟前。我忘不了,那天电匣子里正播放现代京剧革命样板戏《红灯记》,李铁梅慷慨激昂地唱着:“听奶奶讲革命,英勇悲壮。却原来我是风里生来,雨里长。奶奶呀,十七年的教养恩深如海洋……”
  作者:@ss2013ss 时间: 09:51:55  5  作者:@顶级大侠 时间: 23:39:52  不错,耐看  关注了,加油啊  作者:@金陵周如风 时间: 22:12:34  支持吕老师,加油!  ================  谢谢大家,继续更新
  奶奶断断续续地讲了我的身世,一连说了两遍,似乎怕我记不住。我听了,起先不信,后来信了,信了以后便不禁乐出声来。我在笑我的妈妈其实特傻,干嘛为了一点点破事,就扔了我,像扔掉一块脏抹布。  “我不乐意跟你说。唉,不说我心里憋得慌。这十几年我老琢磨,跟你说呢,还是不跟你说呢?不说怕你糊涂一辈子, 说了我心里头可就清净罗。”老人浊泪纵横。  其实,我宁肯糊涂一辈子。对我来说,我的爹妈本身就是一个弥天大谎。  七天后,奶奶突发脑溢血,没拉到医院就咽气了。  那是1976年仲夏的事。那年我21岁。
  第二章 那样的街那条胡同和那个大杂院  知道天津的人,就该知道南市,它像上海城隍庙和北京的大栅栏那么出名。我居住的那条鸟市大街,是一条老街,在南市中心。  如今在中国其它大城市再不容易寻找到与鸟市大街相雷同的了。它又短又窄又脏又破,原先土道,后来铺成柏油路。路旁种着一棵棵老槐树,夏季到来的时候,槐树枝繁叶茂,黄白色的槐花散发出幽香;一进入深秋,树冠零落,骨瘦如柴的枝桠纠缠着松弛的电线;小街两边排挤着低矮的砖房,年久失修,平房显出老迈的颓唐,房顶钻出老高的野草,随晚风在暮霭中摇曳。街的从头到尾夹着几条胡同,每条胡同都仿佛幽深着秘密。据说,解放前这一带繁华鼎盛,聚集着天津最有名的妓院、赌场、大烟馆、饭庄,曾几何时地灯红酒绿显赫过一阵子。街东口有幢最高的建筑——玉清池澡堂子,在当时算天津卫高档的洗浴中心。
  四季无情地改变着鸟市大街的风景。夏天烈日曝晒,烫化的臭油向两边滩流,脚踩上去就陷进个深坑;秋季雨水多,暴雨接连下两三天,马路积了过膝的脏水,汪洋恣意着象条黑水河;赶上冬天刮西北风,尘土弥漫遮云蔽日,破筐,枯叶,月经纸在风的尖啸中满街打旋飞跑……  街西边有家影剧院,属于丙级的那种。等甲级电影院放过两轮的片子,才轮到这儿上演,票价便宜,学生优待场五分。但看一场电影中间得断五六次,我们小孩就用跺脚吹口哨,呼唤变黑的银幕重新亮起来。街东是爿干果店,称“永记干果店”比现今最简陋的超市还小,卖些廉价的糖块儿、水果、“小八件”、“糙子糕”什么的,也卖烟卷,买整盒的,零买是根两跟的也行。每逢仲夏夜,干果店门前最热闹。店里把西瓜堆码到当街,吊起个灯泡,搭个案子卖西瓜。叫卖西瓜的通常是个又矮又壮的中年汉子,嗓门儿高亢洪亮,手底下利索,一边切西瓜一边冲大街喊唱:“买西瓜呦——买西瓜呦——三白大西瓜,脆沙瓤……”吃西瓜的“稀溜稀溜”地吃,四五个孩子拎着草蒲包穿梭他们裤裆下捡瓜子,其中有我和我的童年伙伴:秃子、发面饽饽、来宝和黄毛。
  加油!
  慎益里胡同窝屈在鸟市大街中间。胡同狭长笔直,红砖墁地,胡同尽头藏着个大杂院。大杂院结构特殊,恰如没盖儿的棺材,上下三层,由楼梯连接,周遭象口琴那样排挤着一间间黝暗潮湿的小屋。楼下天井挺宽敞,堆了些破劈柴,旧筐,煤球,白菜一类的东西。大杂院的住户有六十多户,大多数是劳动人们,纯粹的无产阶级。家家几乎都这样:丈夫上班,女人是家庭妇女,收入少,日子过得紧巴。爹娘没别的本事,光会生孩子,一家有三五个是少的,多的生八九个。秃子他奶奶特别能生孩子,一共生了九个,秃子的九叔比他还小两岁。来宝上边有四个姐姐,下边有俩妹妹。孩子多,日子就穷,吃不饱不说,一般长到十来岁还拖着鼻涕、赤身裸体地满院子瞎跑,像我的几个好伙伴都穿着有补丁的裤子,常常哥姐穿旧了的衣服,倒屉由弟妹接着穿。穷自有穷的办法,黄毛他们家一连七个儿子,养不起,就把黄毛他三哥、五哥过继给姑姑家。半大小子能吃,国家供养的粮食不够用。黄毛他妈把细粮票换成粗粮,天天蒸一锅窝窝头,对她那群孩子们限量供应,开饭时,黄毛和他的亲兄弟们一个挨一个地排队领饭,一人俩窝头。大杂院的不少孩子学会了小偷小摸,那年派出所在我们慎益里一气抓走二十多个盗窃犯。
  别小瞧这个大杂院,上世纪三十年代曾是天津最出名的一家妓院,叫“玉堂春”。这家跟一出京剧同名的妓院,有位花名“花艳芳”的妓女。听老人们说,花艳芳美压群芳,红极一时,当时天津卫达官显贵、民国遗老遗少,皆到此捧她的场。可以想象:如今破败的大院子,那时何等的招摇:夜幕降临后,胡同口车水马龙,穿着华丽的嫖客们鱼贯而入,穿过挂满红灯笼的胡同,走进张灯结彩的院子。妓女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从各自屋们前笑盈盈地远接高迎这般贵客……  老人们还说起一件曾轰动天津卫的旧事,一次,花艳芳在玉堂春摆花酒,一下子摆了一百多桌,天津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邀请到了。可惜,乐极生悲,正在情浓酒酣之时,忽然起了大火,火借风势,顿时吞噬了欢场里的男男女女,人们哭喊着夺路而逃。玉堂春在这场火灾中毁于一烬。后来,有人出钱重修了院子,易名“慎益里”,租给没房子住的穷人。临近解放前夕,陆陆续续搬进新住家。  花艳芳幸免于难,解放后一直住在慎益里。我小时候见过她,臃肿的身子,佝偻着背,一脸皱纹,满头白发。打死我也无法想象她曾经美貌过。
  拜读吕老师大作。  题材和视角都很独特,文字非常有味道
  如同晴天霹雳,这种比喻一点也不夸张——惊得我目瞪口呆。那是一张何等生动、充满魅力的脸庞啊……  ——————————————————————  喜欢这句话!
  其实,我宁肯糊涂一辈子。对我来说,我的爹妈本身就是一个弥天大谎。  ---------------------  这句话好!
  作者:傅兴文 时间: 13:07:42  拜读吕老师大作。  题材和视角都很独特,文字非常有味道  ==================  兴文好。
  与慎益里胡同隔街相望的是一幢旧洋楼,也三层,红砖绿瓦通体用洋灰砌成,有深不可测的穹型大门洞。它原先叫“元兴公寓”。里头住着些旧社会的资本家、银行职员,以及解放后新搬进来的机关干部,教师,会计。他们牛气得很,整天挺胸腆肚衣冠楚楚地出出进进。  不厌其烦地描写这些,多少同我的故事有关。因为元兴公寓跟大杂院之间历史地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怨。虽然相隔仅五米宽的鸟市大街,两处居民却老死不相往来,鸟市大街泾渭分明地划分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旧洋楼里的人趁钱,衣食住行讲究,讲酸了巴唧的普通话。邻人相见还承袭旧习,以先生,太太,小姐,小弟地叫。大杂院这边就没那么酸气,说话大嗓门儿,操着浓重的天津卫口音,称谓也极粗陋:什么爷们儿,娘们儿,七姑八姨小三小四.....  元兴公寓的居民自视清高,瞧不起这边的人,管束孩子不要跟大杂院的孩子玩,说是怕学坏。偶尔跟这边的人碰个对脸,他们也挺胸昂头假作没瞅见。大杂院的男女老少更不尿他们,偷偷朝他们背后吐唾沫,再不就指着孩子骂闲街。两边的小孩打架,常常是对面的孩子吃亏挨揍,这边家大人不但不责怪自己儿子,反而使劲鼓励:“对,揍得好!那边的小崽子都跟他爹妈一样,没个好东西。”
  紧挨慎益里胡同口右边,是家规模不大的煤厂,每月负责供应鸟市一带居民生火用的劈柴和煤球。煤厂并不生产这些东西,由很远的煤球厂开车送过来,储存进煤厂的大铁门里。一到月头,居民拿着煤本,到煤厂按规定数量订购,交完钱,回家等。随后煤铺的送煤工人把煤球装进竹筐,码上车,拉进胡同,停在院子门口,扯着大嗓门喊:送煤的来喽——。大人小孩像欢迎亲人一样欢迎他,送煤工满脸煤沫子,好象京戏里唱大花脸的,咧嘴一笑,牙雪一样白。他背起煤筐挨家挨户地送,送空了车再回煤铺拉,从不抽人家一棵烟卷,喝一口水。  国家规定卖的劈柴和煤球根本不够用,大人们就怂恿孩子去偷。白天瞧见送煤的“解放”牌卡车出出进进的,夜黑风高时,秃子联络来宝、黄毛等几个半大小子,各自拿着各家的土簸箕,翘开大铁门,铲一簸箕煤球就跑。煤厂值班的是个瞎一只眼睛的老头,胆子又小,光穿着大裤叉子,缩在值班室喊叫:抓小偷哇,小兔崽子们别美,明儿白天就叫派出所警察到家掏你们!  胡同左面有一家戏园子,叫做“聚华剧场”。园子不大,能容下四五百个座位,名剧团从不到这儿演出,他们一般在劝业场附近的中国大戏院登台演出。到“聚华”演出的,都是些区级剧团,演的剧目很杂,京剧、评剧、河北邦子,北方越剧……什么都有。住在元兴公寓里的宁慧心妈妈就是“齐鸣北方越剧团”的角儿,我曾跟宁慧心去找她妈妈,进过戏园子的后台,才知道戏台后面的戏更热闹。
  第三章 非亲奶奶的母爱  A  奶奶完全靠锁扣眼儿,把我拉扯大的。  奶奶有辆铁架子焊成的手推车,平常锁在胡同自来水管子旁边一棵老槐树下。奶奶平时不让我下楼,每逢月初,她牵着我的手,拐着“半解放”的小脚走下楼,边跟邻居们打招呼,边来到胡同大槐树下,打开锁着手推车铁链子。这时,七婶、张妈、刘姨、孙奶奶都怀抱着一摞摞锁完扣子眼的衣裳,堆放奶奶的铁架子车里。然后奶奶推着车,把我放在高高的衣服堆上,耀武扬威地踏上马路。  童年的那些日子,天空总那么晴朗,天空湛蓝,阳光温煦,绿树成荫,鸟儿飞翔,街上行人很少,偶尔驶过一辆卡车,我会颠着小屁股,喊叫:“咦,大汽车,大汽车呦????”。有辆拉菜的马车停靠路边,赶车人不知去了哪儿,马在撒尿,一股呛人的臊气味扑面而来。一路上,奶奶喃喃自语着什么,或者对我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人生道理,像歌谣,有辙有韵。什么:“忍字忍,饶字饶,‘忍’字要比‘饶’字高。”或“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去看大戏呀……  拐过三条马路,奶奶把铁架子车停在一条胡同口。这条胡同比慎益里要宽敞得多,进进出出的人也多,胡同口还挂着一块白油漆木牌子,上面写着红字。奶奶叫我守着车,她一抱一抱地往里面抱衣裳,抱空了衣裳,奶奶就会在里面呆老长工夫。我在外面等,小眼睛不停地四处搜寻,老喝(蜻蜓)在头顶飞来飞去,我张开双手边追边跳着扑打,扑上扑下的,一只也没扑着。奶奶抱一摞摞新衣裳出来,等装满了铁架子车,奶奶喊着:“回家喽,喂脑袋去喽!”我坐到车里的衣裳垛上耀武扬威,奶奶推着车,颠颠簸簸,祖孙俩沿原道折回。进了胡同,在天井里,把新衣裳分发给大伙,奶奶抱着自己的一摞上了楼。每天从早到晚奶奶的都是守着那摞衣裳锁口眼,几乎没见她停歇的时候。
  没听过
  奶奶是慎益里胡同的居民代表,鸟市居民委员会管着鸟市大街七八条胡同居民,居民事多,管不过来,每条胡同就民选出个代表。奶奶为人随和,胡同里的家庭妇女一致表示:刘奶奶这人厚道,不糊弄忍。代表让刘奶奶当吧。我奶奶就被推举为代表,我家成为慎益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奶奶代表胡同的居民去鸟市居民会参加各种会议,领回来新的精神,就让七婶的丈夫麻子李在红红绿绿的纸上写出标语口号,贴到胡同的墙壁和槐树上。像每月到鸟市居民委员会领锁扣眼的衣服,也由奶奶该管的。奶奶还管收敛家家户户的水费、电费和清洁费,她举个小本子,挨家记用电度数,然后敛齐钱,等电业所的人收钱来,她交给人家。五七年反右运动期间,有人到居委会反映奶奶贪污了一毛五分钱电费,一时成为慎益里的大事件,上边派人来查,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但是奶奶的代表当不成了,换了七婶来当。我明显地发觉,奶奶不当居民代表之后,不爱跟任何人说话,不像过去那么喜欢张罗事,即便送锁完扣眼的衣裳,也是一个人悄悄地去,连我都不带。
  奶奶在我脑袋后边梳个小辫,发梢系根红头绳,不男不女的,胡同别的男孩都不这样。我总想揪掉它,奶奶捂住我的小辫,惊慌地说,别动!根儿呀,小辫是你命根子!奶奶曾说过,我的小辫非同小可,是防病祛灾保命的小辫。在大杂院,奶奶以“护犊子”出名。她从不叫我跟胡同那些淘气的孩子玩,怕受他们欺负,所有同年龄孩子玩的游戏:揲劈柴、弹玻璃球、拍毛片,我一样都不会。我常常蹲在三楼过道,两手拽着冰冷的铁护栏,从栏杆的缝隙贪婪地巴望天井里的孩子们玩耍。  捱到奶奶推着铁架子车消失在大杂院外,我赶忙溜下楼梯。天井里,一群孩子围成一圈,正在拍毛片。我溶不进去,站圈外探头探脑朝里边瞧。头上长癞疮的秃子往外推搡我说,去去,滚一边去。我央求他:带我玩行吗?秃子指指地上花花绿绿的毛片,问我:你有吗?我摇摇头。他又伸手从口袋掏出几个玻璃球,问:桔子瓣的,你有吗?我又摇摇头。秃子瞪圆眼珠呵斥我:你什么都没有还想玩,跟你奶奶玩去呗!还不如‘傻大头’哪,他都有毛片。站一旁观战的“傻大头”是胡同大小孩任意欺负的傻大个儿,天生傻呆呆的,打小不识数,唯一的拿手表现是自己吃自己的鼻涕哄大伙乐,他管这叫做“拔洋糖”。“傻大头”听秃子夸他,就从口袋掏出卷成一团的毛片儿,傻呵呵地朝我显摆,“气斗斗,斗斗气,气你奶奶放臭屁!”。
  来早了,就这几段没看过瘾……。呵呵,楼主这书出了吗?
  作者:@风花雪月铭 时间: 14:31:49  来早了,就这几段没看过瘾……。呵呵,楼主这书出了吗?  ========================  谢谢支持。出版了,重庆出版集团出版发行的,各大网店和新华书店已经上市:)  当当网 /.html  京东商城 /.html  豆瓣地址 /subject//
  委屈的泪水奔涌而出,多丢人哪!我竟然不如“傻大头”!没有毛片,没有桔子瓣的玻璃球,还没有爸爸和妈妈。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而他们什么都有呢?  黄毛富有同情心,说,德行,你白长狗鸡啦,像娘们儿那样哭。得得,我借你几个毛片玩。秃子拦住他:凭嘛借?疥比我脑袋上的疮还痒痒。卖他,一毛钱10个。秃子不安好心,他冲黄毛和面包他们暗使眼色。我说我没钱。钱在我奶奶那儿。秃子说,我先借你10个玩,回来你管你奶奶要了钱还我。黄毛忽然翻脸对秃子喊:我借他你不让,你借他就行。你欺负人!秃子一把揪住黄毛脖领子,说:就欺负你啦,行嘛?不行我揍你小王八蛋的。黄毛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吭声。秃子数给我10个脏乎乎的毛片,我趴地上跟他们玩,几分钟后,我的毛片统统成为秃子的囊中之物。我再借,秃子就不借了,对我说:记着,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你该我一毛钱。明儿晌午之前给我,要不我堵你们家门口骂大街。  晚上,我管奶奶要一毛钱。奶奶问我要钱干什么?我只好实话实说。奶奶好半天说不出话,憋得脸色铁青。我害怕起来,低着头承认错误:往后我不下楼,不跟他们玩,我不让您生气了。奶奶脸色缓和了些,抚摸我的头说:根儿呀,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不能叫他们把你带坏,你长大成人就明白了。  第二天,我扶着三楼的铁栏杆朝天井张望,见奶奶把一毛钱丢给秃子,说,你在敢引我家根儿跟你玩,我就叫你妈妈揍你。秃子不说话,把那毛钱叠了又叠,塞进裤兜。
  B  那时候,每月二十五号“借粮”。  所谓“借粮”是指每到临近月末的二十五号,拿着粮本去粮店买国家配给的定量粮食。  我上小学前一年,赶上“度荒”,奶奶说苏联老大哥翻脸不认人,挤兑中国老百姓过穷日子。从那时开始买什么东西都要票:粮食要粮票,油要油票,肉要肉票,布要布票。买菜买鱼要副食本。去饭馆吃饭、去糕点店买点心要粮票。每月的定量根本不够吃的,实在饿急眼,就拿钱到黑市买粮票。粮票贵得吓死人:细粮票五块钱一斤,粗粮票四块钱一斤,那时人们一个月顶多挣四五十元,还不够买十斤粮票的钱。劳动人民根本买不起。毛主席说:卑贱者最聪明。所以聪明的卑贱者发明了种种节约方法,什么“蒸粮法”,“速成法”,实际就是往粮食里多兑水,以水充数,混个水饱。秃子他们家孩子多,国家供应的那点粮食连塞牙缝的都不够,秃子饿得眼珠子发蓝,整天奔到胡同口翻装垃圾的土箱子,土箱子早被别人翻个底朝天,剩下光剩下炉灰和烂纸。他跑到胡同自来水管子那儿,把水流开到最大,“咕咚孤独”灌一肚子自来水,冲着空无一人的胡同喊叫:可撑死我啦!
  院子里好多人患了水肿病,奶奶也水肿了,眼睛脸肿成一条缝,街道补助一条咸鱼、二斤黄豆,奶奶取来炖熟,我们祖孙俩终于尝着了荤腥。面包的爸爸也水肿了很多天,末了被水肿肿死了。从那会儿,我才知道水肿病人临死时,水会跑个精光。当天,面包跟秃子他们在天井弹球,兴高采烈地对大家说:我爸爸昨晚上真能尿,尿水哗啦啦不断,尿满了尿盆、脸盆,尿完一会儿就嘎屁了!嘎屁是打杂院人们之间的通用语言,意思是说死的猝不及防。  面包他爸爸的葬礼隆重无比。乡下老家来了许多亲戚,男女老少不带份子钱,个个拎着大袋小袋,里面藏着粮食、山芋干、土豆、黄豆什么的。天井中央放口棺材,面包他妈请来和尚念经。天一暗下来,天井吊的二百足大灯泡亮得刺眼,和尚围坐一圈,眯缝着眼睛,嘴中念念有辞。临出殡那天,面包他爸被抬出他们家,一直放到棺材里。开光的时候,远远地透过罗盖伞看到他的惨不忍睹的形象,脸色苍白,人瘦成个骨头架,放进棺材只占据了犄角旮旯。开光完毕,是起灵。当棺材一抬起来,庞大的哭声骤然响起,仿佛突然从天而降的暴雨。不光面包他妈哭,面包他们家的亲戚哭,我发现连慎益里的大人们全跟着哭,似乎面包他爸爸的死,引起慎益里所有活着人的莫大委屈。送葬的队伍缓缓离开胡同,走上大街,面包穿着孝袍,戴顶孝帽子,举着孝子幡,神气活现地走在送殡队伍最前头。
  面包的爸爸送到北仓墓地,连同棺材一起埋进土里。老家的亲戚各自回到他们来的地方。屋子里冷清下来,只留下面包和他妈俩人。面包他爸走了,也带走每月五十多块钱工资。不久后的一天,面包像他爸爸那样开始水肿,面包他妈急得光哭,哭过后一跺脚去了老家,背回半袋粮食。打那儿之后,每逢快断炊时,总有个四十多岁的乡下人送粮食来。面包说是他大伯。那男人呆头呆脑的,见人不懂得说话,扛一袋子粮食溜进面包家,面包他妈就塞面包几分钱,哄他出去玩,随后拉上窗户帘。男人从不在面包家过夜,吃完晚晌饭就走。来宝他妈跟面包他妈是同村闺女,知道她家底细,那男人就是面包他妈的叔伯哥哥,因为呆傻,一直娶不着媳妇。面包妈的叔伯哥哥来来去去有两年光景,“度荒”过后,城里的日子宽松起来,那傻呆呆的男人没再露面。  度荒日子真难耗。烂白菜帮子卖五毛钱一斤,人们没吃的,把榆树叶煮了合棒子面熬粥喝。我的几个小伙伴逮蚂蚱、屎克郎炒了吃。吃的满嘴都是昆虫巴巴味儿,肚子依然空荡荡。忽然,秃子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那副倒霉模样说:你们注意没有,咱们度荒挨饿,楼下的花老婆子倒吃的贼白贼胖。我猜她家一定窝藏好吃的东西。大杂院里的人都不管花老婆子称呼花奶奶,原因之一,她始终孤身一人;原因之二,她在解放前是南市一带最出名的妓女花艳芳,过去的香名,成了现在的臭名。谁会尊敬她?
  属于那个时代,那样的故事。
  我们认为秃子的发现很重要,问题在于花老婆子有好吃的,同我们有什么关系。秃子启发说,咱们去拿呀,不拿白不拿。我、来宝、发面饽饽一致举手表示同意。秃子自告奋勇,说,我先去她家侦查一下,没情况,我吹三声口哨,你们再往里冲。秃子一遛烟儿地奔下楼,穿过天井,慢慢靠近男茅房旁边的花老婆子家。蹲门口听会儿动静,他朝楼上的我们睒睒眼,然后狗一样地钻进屋子。需要说明一点,我们慎益里胡同实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谁家都不锁门,顶多出门时往门鼻儿上别根火筷子。确实是这样,每家并不存在值得锁、值得拾的东西。  我、来宝和发面饽饽站三楼天桥等待秃子的口哨声,左等不见,右等也不见。来宝猛然惊叫起来:坏啦,这小子耍赖,独吞哪!他率先往楼下冲,我和发面饽饽紧追不舍,跨越天井,一窝蜂地闯进花婆子家。这哪是个家呀!纯粹像岩洞。阴森森,黑漆漆,挂着窗帘,不点灯,伸手不见五指。我首先闻到一股香喷喷的气味,适应短暂的黑暗之后,我们同时看到秃子正趴在油渍麻花的八仙桌子上胡吃海塞。他的脑袋埋进大铁锅里,肩头一下下耸动,货真价值的一条赖皮狗。我们仨争先恐后地挤上去,铁锅汪洋着半锅丸子汤,锅内残存五六个精致的肉丸子,汤面漂浮油花,真稀罕呀!八只脏兮兮的小手,一起朝铁碗里乱划拉丸子,抓到手往嘴里塞。肉丸子非常好吃,肉质细腻,香味别致。肉丸子一抢而光,我们又用手捧肉汤喝,直至铁锅见了底,我们不约而同地打嗝儿。秃子撇着油光光的嘴,说,我可塞饱啦?发面饽饽嗫嚅地说,那是你。两年多我不懂什么叫饱。
  这时,屋门“吱呀”一响,花老婆子走进来。她背光,看不清她的面容,恍然一条又胖又矬的影子。“影子”发出一阵瘆人的笑声:“嘻嘻嘻,我的丸子好吃么?”连秃子也全发傻,哆嗦着回答:“好吃,我们都给吃了,汤也喝了。”他暗中朝我、来宝和面包使眼色,四个人排一遛儿,慢慢往外撤。“影子”不轻易放过我们,纠缠地说:“我天天做肉丸子,一个人吃不了,你们常来呀。”秃子虚意周旋:“啊啊,您的丸子什么肉做的?真香,没吃过。”“影子”古怪地笑:“嘻嘻嘻,什么肉,香肉。”我们顾不得香肉还是臭肉,“呼拉”一下子逃出花老婆子家,一口气蹿到胡同。喘息老半天,大伙才平静下来。来宝说,花老婆子不是人,是鬼。鬼的东西不能吃。面包随声附和:她一笑吔,我头皮发麻,俩腿打颤,浑身起鸡皮疙瘩。秃子表示赞同:对,宁可饿死,绝不吃鬼的东西。其实,秃子对我们说瞎话。以后一段时间,我亲眼见他好多次潜入花老婆子家,不消半个时辰便啧巴着嘴遛出来。
  再没什么可吃的了,小伙伴们遛沓去“瞧嘴”。“瞧嘴”是秃子提议的,他带队,身后跟随着面包和我。南市一带像“天和玉”,“玉华台”那样的大饭庄,依旧灯火通明,贵客盈门。我们趴窗台上,伸长脖子,愤愤不平地隔着玻璃窗朝里瞧,许多衣冠楚楚的人们围着一大桌油汪汪色泽鲜艳的菜肴,彬彬有礼地嚼。外边的“瞧嘴”的我们哈拉子川流不息。那一桌饭菜足够秃子他爸爸挣一年的。“瞧嘴”顶不住饿,肚子捶鼓一般地响。面包就问:“咱们连菜帮子也吃不着,他们怎么有鱼有肉吃?”秃子咧他一眼说:“人家阔,是高级人,就像‘永记’里头摆的高级点心和高级糖,一般人买得起吗?将来我阔了,成了高级人,就把南市所有饭馆吃个遍。根儿,我请你,不用你掏钱。”面包见秃子没提到他,赶忙说:“我呢?”秃子说:“没你,你嘴太馋。”面包苦丧着脸,一副要哭的样子。
  随后,仨孩子坐饭馆台阶上,扯着嗓子高声唱:“高级饭馆,高级糖,高级老头上茅房,茅房没有高级灯,高级老头掉茅坑。高级饭馆,高级糖,高级老头上茅房,茅房没有高级灯,高级老头掉茅坑。”唱了一遍又一遍,召引饭馆冲出来三四个服务员,大声地驱赶我们,我们仨一边逃跑,一边喊个不停。  苦日子,光靠开心找乐是难以应付的。一天晚上,奶奶对我说:“我,我给你找个爷爷吧。咱们的日子实在混不下去了。你要上学,又正赶上长身体的时候,耗坏了,是一辈子的事。”我没能理解奶奶的深层含义,只觉着像秃子、面包、来宝他们家爸爸、妈妈,奶奶、爷爷齐全,我没有爸爸妈妈,总该有个爷爷呀,所以很高兴地表示同意。
  楼主加油啊
  作者:@一默249 时间: 17:56:30  属于那个时代,那样的故事。  =================  是的,那个特殊时代的人和事。
  作者:@顶级大侠 时间: 13:31:21  楼主加油啊  ==============  加油!
  几天后,七婶领来个高个子男人,六十岁上下。男人一进屋,七婶轰我出去玩。到隔壁美丽姐的屋子玩了老半天,困了想睡觉才回家。那男人走了,七婶也走了,奶奶问我:“这人当你爷爷行吗?”我心想,什么行不行的,有爷爷就行,管他是谁?  “爷爷”在建筑公司当泥瓦匠,七级工,粮食定量高,工资也多。我成为他孙子之后,天天小尾巴似的跟他屁股后面上大街、去玉清池洗澡,去饭馆吃饭。南市附近几家有名的馆子我全吃遍了,什么“什锦斋”,“天和玉”,“燕春楼”,“白记饺子馆”,“恩义德烧麦馆”全去过。我“爷爷”认识的人多,不管洗澡吃饭,常有人跟他打招呼,见到屁股后边紧随不舍的我,无不吃惊地问:“高师傅,这小子是谁?”爷爷挺得意地回答“还能是谁,我的孙伙计(孙子)。”那人满脸狐疑地仔细打量我一番,摇晃着脑袋走开。  洗澡脱光衣裳,我发现爷爷胳臂和胸脯上印着绿色的花纹。回家就问奶奶,奶奶气恼地说:“哼,旧社会的‘杂八地’才纹那东西。”我不懂什么叫“杂八地”。奶奶告诫我:“就不是好人呗。你记着,不许跟外人说呀。”
  境遇的改变,招致伙伴们的嫉妒。秃子和面包大老远躲着我走。我紧跑几步追过去,挺委屈地说:“干吗,你们不理我。”面包吭吭吃吃地:“你有个高级老头的爷爷,我们没有。你天天吃香的喝辣,我馋得慌????”秃子大嘴一撇说:“根儿的爷爷算不上高级老头,泥瓦匠,比我爸爸强不了多少:劳动人民。”面包听不明白:“那他怎么总领根儿吃馆子?”秃子不理面包,走上前拍拍我的肩头说:“听我妈讲,你爷爷在旧社会是‘杂八地’。懂吗,就跟现在的‘玩闹’差不多,也叫流氓。过去你爷爷大吃大喝惯了,不讲究勤俭节约,艰苦朴素。”奶奶还不叫跟外人说哪,原来院子里的人全知道爷爷干过杂八地。我更觉委屈,鼻子一阵阵发酸。  秃子比我和面包高一头,他弯下腰,凑近我耳畔小声嘀咕:“根儿,你爷爷不算好人,对他不能发善心。帮助他改变旧习气,你有责任,我和面包也有责任。”我信以为真,问:“怎么帮助他?”秃子说:“好办嘛。你把他的钱拿出来咱们花,可不能告诉他。做好事不留名,我的老师经常教育我,做就做无名英雄。”我觉着有点不对劲儿:“这不跟偷差不多吗?”“不对,这不叫偷叫拿,你还没上学不懂。帮助人进步是最大的好事。”  我真按照秃子的嘱咐去“拿”了。每次不敢多拿,从爷爷的褂子里掏几毛钱,那也忐忑不安的,感觉这种帮助爷爷的方式不怎么对劲儿。秃子每次都鼓励我,说越多拿越好。他们拿钱去买烧饼、果子什么的,秃子能吃,一顿吃下三四个烧饼,噎得直打嗝儿。
  作者:@晓桐abc 时间: 21:10:56    几天没来,更新不少,细读慢品支持舒怀。  作者:@早上晴雨 时间: 15:44:46  这个书名起得好怪异!  作者:@YH790214 时间: 18:24:47  支持楼主,期待继续。  =================  大家好,《碎片上的女人》已经出版上市,谢谢大家的支持!  现在移到天涯杂谈进行连载,欢迎大家批评:)
  记号~~~
  很好的一部书!
  楼主加油
  爷爷对我的帮助很不领情,甚至深恶痛绝。一次,当我的手刚刚伸进他褂子的口袋,当场被他抓住,手掌钳子一般地掐得我“嗷嗷”直叫。爷爷凶狠地抄起扫炕的条扫,劈头盖脸地抽我,嘴里骂骂咧咧:“没学会别的,学会偷啦?我揍死你这个有人生没人管的野种!”  “住手!”奶奶抱一摞衣裳奔进来,疯了似地扔下衣裳,扑过来护住我。爷爷不依不饶,骂我是贼崽子。奶奶并不理他,把我拉到一边,翻箱倒柜找出爷爷的东西扔一地。这时,我瞧见奶奶哭了,“你滚!我孙子长这么大,我连手指头碰都舍不得碰过一下,你敢打他!你算什么东西?旧社会的臭杂八地。你给我走,我们娘俩不要你啦!”爷爷显然一下子惊呆了,愣怔好半天,躲一边,闷头抽烟。
  晚上奶奶生气不做饭,也不开电灯。黑暗中,爷爷站起来,走上前拉我。奶奶一蹿而起,“干吗,你还敢碰我孙子?!”爷爷的话音低缓许多,说:“嗨,我领他吃包子去。顺便给你捎回二两?”奶奶没吭声。  一年后,爷爷到底被我奶奶赶走了。并非因为打我,而是由于花老婆子的缘故。  爷爷喜欢喝酒,喝那种八分钱一两的山芋干酒。他拿钱,叫我从马路对面的小酒馆打来,顺便买一份“永胜包子铺”张哑巴的水爆肚。奶奶给他拌黄瓜、摊鸡蛋做下酒菜。爷爷从不自己独饮,招呼来七婶的丈夫麻子李陪他,我和奶奶没资格上桌,呆一旁瞧嘴。南市的能挣钱男人们都具备这种养尊处优的坏毛病:他可以独自吃好的喝好的,或者请朋友作陪,但孩子和老婆只有在一旁看嘴的份儿。
  加油加油
  作者:@天暮涯 时间: 18:46:54  写得不错,很期待下文,好的作品应该分享给更多的读者,得到更多的关注与共鸣,读者的共鸣将会是作者写作的源源动力,而更广阔的平台也正等待着你,希望能够一起交流  作者:@晓桐abc 时间: 20:38:31  抢占沙发,支持大作!  作者:@腾达飞 时间: 12:24:32  不错  作者:@夏氲茶 时间: 23:30:49  您好我是榕树下编辑夏氲茶,请问有没有意向签约榕树下,文章会得到更好的发展,我的Q是,希望与您详谈  =================  谢谢大家的支持,《碎片上的女人》已由重庆出版集团出版发行,转到这里继续连载,请大家继续多多支持:)
  作者:@1117ok 时间: 14:23:17  期待下文,向作者致敬  作者:@yelang 时间: 11:41:01  儿时淘气,几个半大小子经常在一起冲老头喊“今天星期六,明天遛海河,天津卫的小伙子干气老帮壳。老帮壳的腰像镰刀,老帮壳的手像烟斗,老帮壳的脑袋像个大气球。”喊完一般老头要追其中的一个人,其他人一哄而散,觉得特开心。  现在我也快成老帮壳了  作者:@那年花香飘过 时间: 14:29:15  天下事有难易乎?  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人之为学有难易乎?学之,则难者亦易矣;不学,则易者亦难矣。  作者:@潇湘妃子4 时间: 11:09:24  看连载好着急,哪里能看到全文呀~  作者:@lin67890 时间: 20:09:29  就我们门口的事 比我得大十岁 是我们那茬孩子最大的那拨 挺有意思  =================  谢谢大家的支持,《碎片上的女人》已由重庆出版集团出版发行,转到这里继续连载,请大家继续多多支持:)
  继续更新吧
  俩男人在炕桌两旁一坐,慢条斯理地抿酒,天老地荒地海聊。麻子李酒量差,三盅下肚便胡吹起来,尽说些过去同七婶穿巷子唱玩意时遇到的奇闻轶事,像说评书那样成本成套地讲。爷爷很乐意听,就着酒津津有味地听,听到关键处还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麻子李说:甭小瞧咱胡同,旧社会时天津卫最有名的窑子“玉堂春”就在慎益里,“玉堂春”最漂亮迷人的窑姐叫花艳芳。1931年东北军张大帅手下有位年轻英俊的孙副官,派到咱天津卫采买军需。从老龙头火车站一出来,让拉胶皮的直接拉到玉堂春。老鸨子眼贼,瞄上孙副官腰包里的大洋,唤出头牌窑姐花艳芳接客。孙副官见花艳芳长得跟天仙一般,顿时被勾走了魂儿。他一住就是仨月,把办军需的二十万大洋全花在玉堂春。这麻烦大啦,回去怎么跟张大帅交待。孙副官艺高人胆大,一跺脚,提着驳壳枪抢了官银号。然后将抢来的大洋往腰里一缠,直奔火车站。该着他倒霉,侦缉队的便衣队早已埋伏在车站,当场把他抓了,押进死牢,论罪枪毙。听说,绑赴刑场那天,孙副官真是条好汉,一路亮着嗓子唱大戏,昂首阔步走到刑场。他没料到花艳芳也在刑场,身旁放着两副棺材。孙副官纳闷,问,花小姐,你这是为何?花艳芳说,你死我陪着。棺材我已备好,你一副我一副。当时,硬汉子孙副官眼泪就淌下来喽,仰天长叹一声,说,有花小姐这句话,我死得值!
  爷爷听入了迷,热泪盈眶,趋身向前贴近麻子李,问:花艳芳随孙副官殉了情?麻子李不答,抿口酒,夹口菜,蠕动着腮帮子,说,没有。孙副官白死了。您琢磨琢磨,窑姐的话能信吗?不瞒您,根儿他爷爷,花艳芳至今还活着,就住咱大杂院。爷爷急赤白脸地追问:谁呀?麻子李说,一楼靠男茅房旁边的花老婆子。爷爷傻了一般,许久地愣在那里。  不知被麻子李瞎掰的故事所诱惑,还是贪念花老婆子的艳名,爷爷完全走火入魔,他常常在花老婆子门前转悠,眼珠紧盯那两扇虚掩的门。偶然一天,我亲眼瞧见爷爷钻进她家,许久许久不出来。少年不经事,我欢天喜地地跑上楼,进门就喊:奶奶,奶奶,我爷爷在花老婆子家。奶奶一时没听明白。我解释说,爷爷去她家吃肉丸子。我吃过,花老老婆子拿香肉做成的丸子,好吃极啦!蓦地,奶奶跌在炕沿上,失神的眼睛滴落串串泪珠。  没过几天,爷爷离开了我家,拎着来时的小包袱,一言不发地晃动高大的身影消逝天桥口。我似乎忘记挨爷爷打的事,十分惋惜地说:奶奶,往后我没爷爷了。奶奶搂紧我,喃喃说:我的傻孙子,吃糠咽菜总比心里不痛快强。人能不能长久在一块儿,靠的是缘分。等你长大了就懂喽。
  3  每逢街道派人下来打防疫针,奶奶不愿我挨针扎,总让我跑外面东躲西藏。奶奶紧张地推着我说:快走,过会儿来扎针的,白挨一回疼。我心惊肉跳地逃出胡同,想躲藏到马路对面的南市旅馆。  胡同里的孩子们都不情愿打防疫针,秃子、发面饽饽和来宝他们早已藏在旅馆里,一起顶住自动门不让我进去。我急得要哭:“快点儿叫我进去,扎针的要来!”秃子指挥来宝和发面饽饽坚决不放进我,“就不让你进来。美得你‘钱堆子’,光一个人独吞,活该叫你挨扎。”我感觉很委屈,爷爷已经离开我和奶奶,再也没有那么多零花钱跟伙伴们分享,所以秃子带头欺负我。我使劲推门,丝毫推不动,哭丧脸央求他们,:“让我进去吧!”秃子不怀好意地说:“放你进来行,你得让我们仨挨个弹你‘脑蹦子’。”情急之间我答应让他们弹,弹脑蹦子总比扎针强。第一个出来的是来宝,他照我脑门弹一下,匆忙跑回去。第二个轮到发面饽饽,他凑近我悄悄说:“根儿,我不使劲弹行不?”果然他弹的很轻。最后是秃子,他狠,中指和食指绷紧,放嘴边哈口气,照着我的脑门就一下了,弹得我“哎哟”一声,险些跳起来。他跑进旅馆,和来宝他们拥紧门仍然不放我进去。上当了,秃子使坏,称心戏弄我。
  秃子忽然“嘻嘻”笑起来,喊道:“你们瞧哇,街道来扎针的人快到胡同口啦!”我扭头一看,果然见居民代表七婶领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向这边走过来。我慌不择路地跑开,钻进“元兴公寓”。  闯进“元兴公寓”的一刹那,我感觉到了外国。时至今日,这种感觉顽固地占据我的脑海。记忆中的“元兴公寓”似乎比外国还像外国。  “元兴公寓”更像一个巨大宽阔的胡同。正门是穹形的门楼,很高很深。穿过门楼视野豁然开朗,“门”字型的三排高楼,很威严很洋气。楼顶有女儿墙,镶嵌各式各样的洋花纹。每排楼都有无数个门栋,每个门栋居住三四个住家。门栋四周用一米多高铁栏杆圈出一片花池,里面养着一些洋花洋草。“元兴公寓”很难见着人,幽雅而宁静,不像我住的慎益里整天大人喊,小孩叫,乱七八糟的。地面铺着雕成动物图案的花砖,走上去很滑脚。我踩着很滑脚的方砖,不停地喘息着。我举目四顾,仿佛置身于陌生的世界。  喂,那孩子!你哪的?找谁?  吓我一跳,背后有人质问我。  我转过身,呵斥我的人也是个孩子,和我般般大的女孩子。她穿件布拉基,脖颈间挂串钥匙,眼光里掺杂吃惊和狐疑。   你住对过慎益里,对不对?她说话很动听,操着纯正的京腔。  我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继续审问我:你来我们这儿干吗?  我只好说:拉屎。  她觉着我不可理喻:解手去厕所呀。  我说:你告诉我茅房在哪儿?  女孩儿很不情愿地朝元兴公寓穹型大门指了指:就在那儿。你还不走?  我扭身向元兴公寓大门磨蹭过去,我明显感觉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我后背,火烤一样灼热。
  女孩所说的厕所在大门口拐过一条小道的尽头,奶白色油漆涂的木门,推门进去,里边一个人也没有,卫生干净,没有任何臭味。我想这会儿不能出现马路上,很可能被街道干部和穿白大褂的大夫逮住,往屁股或胳臂扎针。因此,我蹲在茅坑上,尽情地耗费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蹲得我腰酸腿麻。厕所小窗射进去的阳光一寸寸收敛,一点点减弱,光线暗淡下来。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估摸扎针的大夫也走了。我站身,活动活动发麻木的小腿,蹿出茅房,不料和一个胖女人撞个满怀。那女人鄙夷地瞧瞧我,喃喃自语道:哪儿跑来的野小子,往女厕所钻。  成功地逃避扎防疫针,我和奶奶躲开一场灾祸那样高兴,她做了一窝两面菜团子,放进去很多猪油和肥肉,咬一口,嘴角淌出亮晶晶的油来。那晚,我撑得光放屁。
  后来我发觉,奶奶很怕秃子,总偷偷塞钱给他。一天晌午,秃子站在我家门口,喊我奶奶:“刘奶奶,学校组织看电影,要五分钱。我妈不给我,你给我。”奶奶颠颠迎出去,掏出五分钱擩到秃子手心。秃子乐呵呵走了,我想从奶奶的腋下挤出去抢那五分钱,奶奶死死拽住我。我心疼得要哭:凭什么给他钱,你还没给哪。奶奶说,秃子坏,咱惹不起。给他钱,哄着他,往后他不好意思欺负你。  奶奶错了,秃子照样好意思欺负我。那天我好不容易用苇子杆粘住一只老喝,被秃子夺过来,扔地上踩死了。我哭着堵他家门口,让秃子还钱:把我奶奶给你的钱还我……秃子隔着他家窗玻璃,跟我对喊:你奶奶乐意给的,还不着!我气得直蹦高:臭不要脸!还有买电影票的钱哪,你也得还!秃子在里边也蹦也叫:那是你奶奶请我的,就不还,就不还……  奶奶风一般从楼梯口跑过来,拼命拽我胳膊:我的小祖爷爷,快跟我回家,别在这儿招灾惹祸啦。回到家,我依旧委屈地抽噎。奶奶边用手帮我擦眼泪,边劝我说,根儿呀,秃子是坏,你是好,好永远惹不起坏。你要学会忍,不光现在学会忍,将来还要能忍。俗话说,能忍自安。奶奶的话你可要记住喽,记一辈子。  奶奶的话确实影响了我的一生,我一直奉行她的“忍”字原则,大概我人生不成功的原因也在于此。
  支持楼主,好熟悉呀我也是那长大的,63年出生的,治安街的,靠近多伦道楼主应该知道吧,现在这些地方都重建了,好些地方不认识了。
  第四章 混血儿――英丽姐  1  我说过,所有像同年龄男孩童年所玩的游戏:揲劈柴、弹玻璃球、拍毛片,我一窍不通。这是奶奶“护犊子”的缘故;反而女孩玩的“抓筛子”“跳猴皮筋”“踢键”“跳房子”倒样样在行。这都是邻居英丽姐的功劳,她是我童年最亲密的伙伴,她教会我这些游戏的。  英丽姐住在我家隔壁,家里光有个瞎姥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和我一样,同样没爸没妈。我不仅一次地问过她:“姐,你的爸爸妈妈呢?”她也像大杂院其他人那样回答我:“跟你一样,我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突发奇想地说:“那你是我的亲姐姐!”英丽姐揪住我的耳朵说:“说的对,你就是我的亲弟弟,往后只许听我一个人的话。”打这儿开始,我算有了亲姐。  英丽亲姐确实很美丽,长得酷似外国洋娃娃。小时候瞧习惯了,不觉着怎么吃惊,长大之后,我才懂得英丽亲姐像是外国混血儿。上世纪八十年代演过一场外国电影《苔丝》,我看过好几遍,因为片中演苔丝的女演员金斯基,跟我的英丽亲姐长得一模一样:同样的深凹眼,高鼻粱、牛奶般白皙的皮肤,湖水似的蓝眼睛,只是头发与金斯基略有不同,金斯基是金发,英丽亲姐是黑发。由于她长的不像中国人的缘故,大杂院里的人管她叫“外国串儿”。
  能火  
  那时的业余生活相当单调,没有电视,没有电话,连半导体也少,整个院子光我家和七婶家有台很破的日本产旧电匣子。童年的游戏属于唯一能够消磨光阴的方式。英丽姐拉我陪她玩“抓色子”,四张麻将牌和一个小沙袋为这种游戏的工具,把小沙袋高高抛起,趁它没落进手掌之前,一一翻过麻将牌的面,算一回合。然后在抛起小沙袋,再将牌一一立起来,这样不断反复,谁玩的回合多,小沙袋又没掉出手掌,算谁赢。要不就玩“跳猴皮筋”,一个个橡皮筋串联一起,形成一条长长的橡皮绳,一头套在椅子腿儿,一头由我牵着,英丽姐在狭小的空间内,围着橡皮绳跳来跳去,嘴里按节拍唱歌谣。我记得最清楚她爱唱的一首歌谣,是这样的:“十二点半当当当,战斗英雄黄继光,黄继光、邱少云,他们牺牲为人民。”  更多的时光,英丽亲姐用在听戏上,常常看她在晚上搀着瞎姥姥下楼,到鸟市大街上的聚华戏院听大戏。天津人管京戏叫“大戏”,这个“大”字意味深长,表明京戏比别的剧种更大气,更具权威性。听戏归来,英丽亲姐便在家中学唱,一招一式,吐字行腔跟电匣子播得差不多。我是她唯一的观众,有时还同她客串一把对手戏。
  作者:@雨夜残荷2014 时间: 10:19:30  支持楼主,好熟悉呀我也是那长大的,63年出生的,治安街的,靠近多伦道楼主应该知道吧,现在这些地方都重建了,好些地方不认识了。  ======================  握手!这么多年了,确实变化很大:)
  昏黄的光晕笼罩下,瞎姥姥坐炕里,我坐炕桌上,英丽亲姐浅施粉黛,用毛巾作水袖,在屋子中间捯碎步边唱边舞。我年纪小,不懂戏,瞎姥姥喊好,我也跟着喊好,瞎姥姥拍呱,我也拍呱。英丽亲姐一高兴,就撅节甘蔗给我吃。就是跟粗竹子那样的青甘蔗,而不是院里其他小孩爱吃的红甘蔗。英丽亲姐说,青甘蔗榨出来的白糖,红甘蔗榨出来的是红糖,青甘蔗比红甘蔗高级。我的奶奶从不去看英丽亲姐演戏,却乐意我去跟英丽亲姐学戏。奶奶说听戏好,戏里尽教人学好。  大概独唱没什么意思,英丽亲姐让我和她同演,我做她的配角。她很认真的,演出之前,她要给我化妆,拿脂粉什么的将我画成模样俊秀的小生,穿上她的列宁式外套当行头,褂子大盖到脚面,袖子长,一甩甩的,正好当水袖。她嘴里念叨着:“相公,相公,”抱我站炕上,她站地上唱她的。一会儿喜,一会儿怒,一会儿深情脉脉,一会儿悲痛难当。英丽亲姐很入戏,演到动情时,深凹的眼眶竟然噙满泪水。许多个夜晚,英丽亲姐和我就这么度过的,每每回想起来,我的心头依旧温润。
  瞎姥姥的体格越来越差,楼下不了,听不成京剧了,英丽亲姐硬拽我陪她看戏去。聚华戏院给我留下印象十分深刻:戏园子里充斥着一种脂粉味,很浓烈,令人昏昏欲睡。开场前灯光收敛,只有两条光柱射向帷幕。紫红色的幕帷紧闭,仿佛掩藏着舞台什么秘密。排排座位稀稀拉拉坐了些人,不时有人进来,翻动木板坐椅的声音,东一下西一下地响着。不久,戏园子坐满了观众,咳嗽声、吐痰声,说话声,乱哄哄一片。等戏开场使人焦灼不安,与人生其他的任何等待相似,尽管预先你知道等待的结果,或者等待的内容并不精彩,但也情愿期待它尽快开始,会发生新的意外。一阵锣鼓家伙点陡然响起,戏园子刹那间静下来,帷幕拉开,灯光乍亮,一场表演正式开始????  舞台上的演员,穿着色彩鲜艳的戏装,时而唱,时而说,时而哭,时而乐。看戏的人脸色随着台上的人表演变幻莫测,我觉着挺好玩的,瞧瞧台上演员,再瞧瞧台下观众,分不出台上是真,还是台下是真。奶奶说过,唱戏的是疯子,听戏的是傻子。虽然这么说,奶奶也喜欢看戏,她不看京剧,专爱看越剧。就那种越剧唱腔而念白和唱词都是普通话的北方越剧。
  加油加油!
  我听不懂戏的内容,格外喜欢看演员的扮相,特别爱看青衣,化出妆来,俊美无比,走起路来婷婷袅袅,唱出口来柔腔细调;我怕大花脸出场,涂抹得凶神恶煞一般,粗门大嗓吓死人。只要花脸一登场,我立刻躲到椅子低下,不时扯扯英丽姐的裤腿,问,他下场了吗?隔一会儿又问,他还不下场?英丽姐终于说,行啦,出来吧。我才重新坐回椅子看戏。戏看多了,自然消减这份好奇。开场锣一响,我歪在椅子里打瞌睡,等曲终人散时,英丽亲姐才把我唤醒,牵着我的手朝家走。  此时,夜色阑珊,看戏的人群一哄而散,瞬间溶进清冷的街巷间。街口摊煎饼果子的小摊,仍旧亮盏“吱吱”作响的汽灯,摊煎饼的人边打着哈欠,边喊叫道:“绿豆面的煎饼果子——”。英丽姐掏钱买一套,一撅两半,一半给我吃,另一半她吃。我们姐俩嚼着绿豆面香味的煎饼果子,踏着夜色回家。
  自打英丽亲姐上了技校,她对京剧失去了兴趣,不再去聚华戏院听戏,转而看电影。她从不在南市附近的电影院看演过三轮后的片子,领我坐几站电车,到劝业场对面的光明影院看头轮电影。那时我快上学了,懂得一些事。我爱看打仗、反特的片子,英丽姐偏偏爱看爱情片。爱情片大多是外国的,顶没意思了,也不打,光罗哩罗嗦地说些没意思的话,要不是看在她是我亲姐的面子上,我才不陪她呢。爱情片里尽是接吻的镜头,一到男女主角拥抱一起准备接吻时,英丽亲姐就用手捂住我的眼睛,说:“小毛孩子,少看这个????”。她影响了我接受初级爱情教育的机会,以至于我后来谈恋爱,在拥抱女朋友的关键时刻,竟一时不知所措,不懂该吻哪个部位。
  英丽姐爱看电影到了痴迷的程度,比如她最爱看外国影星费雯丽主演的《魂断蓝桥》,三番五次地买票去看,光我就陪她看过三次。每次看到罗伯特?泰勒扮演的军官和费雯丽扮演的芭蕾舞演员在滑铁卢大桥上分别时,英丽姐泪水滂沱,无法遏止。我拽着她的胳臂摇了又摇,心疼地说:英丽亲姐,你别哭哇。她一边拿手绢擦拭眼泪,一边把我搂进怀里,悠悠地说:他是我爸爸。我想英丽姐肯定走火入魔了,影片里那个留小胡子的外国人,怎么可能是她爸爸哪?何况我并不希望她有爸爸,因为我没有。  晚上,奶奶坐炕头锁扣儿眼。我双手托腮趴她跟前,很认真地问:奶奶,英丽姐把电影里的外国人说是当她爸爸。是真的吗?他爸爸是外国人?奶奶假装没听见,依旧锁她的扣儿眼。我又问:奶奶,英丽姐怎么跟我们长的不一样呐?奶奶从老花镜后面瞪着眼睛,反问我:世上的人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吗?去,去,赶紧钻被窝睡觉。奶奶放下手中的活计,麻利地为我铺床。
  钻进被子,蒙上头,我坠入一片黑暗里。每每这个时候,我的想像最活跃最敏锐。奶奶的话听起来似有道理,可我总觉着不对劲。奶奶所说的不一样,和我说的不一样,不是一个意思。英丽姐确实与我(们)的差别很大,究竟原因何在呢?  2  由于我的上学和小辫子问题,英丽姐跟奶奶吵过两次。  七岁那年,我到了上学的年龄,奶奶坚持让我晚上一年。在她看来,上学是桩苦难的事情,跟打预防针一样,降临的越晚越好。奶奶担心我在学校受约束,喝不着水,找不着茅房撒尿,何况年龄小就有可能遭受年龄大的学生的欺负,奶奶的担忧应有尽有,总之她怕我受委屈和挨欺负。我乐不得听从奶奶的独裁决定,一心光想着玩。甚至不曾留意天井中不再出现发面饽饽、黄毛和来宝他们的身影。  所以,一天我在阴森森的天井一个人逛荡的时候,英丽姐从外面归来,睁大她那双美丽的眼睛质问我:根儿,江来宝(来宝的学名)、熊国庆(黄毛的学名)章瑞琪(发面饽饽的学名)他们去考学啦,你怎么不去?我说,奶奶叫我明年上。英丽姐拽住我的手,“噔噔噔”上了三楼,冲进我家,对奶奶喊:刘奶奶,你干嘛不叫刘根考学?奶奶很不以为然:晚一年再上呗,学校又关不了门。英丽姐无法容忍奶奶的轻慢态度,她几乎跟我奶奶囔起来:您糊涂!上学能耽误吗?耽误一年,等于耽误一辈子。根儿,跟亲姐姐走。她拉住我,朝外就走。奶奶追出来唤她:美丽呀,你这是干嘛?根儿嫩胳膊嫩腿的,你把拉扯疼喽。英丽姐根本不理睬奶奶,硬把我拖进大舞台小学。
  考学比我想象得轻易和愉快。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师坐你面前,指住墙壁上一副毛主席的画像,说:你知道他是谁?我顺口答道:他是伟大领袖毛主席。老师又指一幅朱德总司令骑大马的宣传画,问,你知道他是谁吗?我说:这是共产党。老师对你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又说:你数数,从一数到二十。我说:我能数到一百。老师说,你数到二十就行。于是,我一口气不喘地数起来,刚数到五十,老师拦下我说:得得,可以啦。她抚摸我的脑袋说:这孩子真聪明。这就算聪明?英丽姐教我能数到一百。  我和美丽街心情愉快地走到大街上,她好象比我还欣奋。我说我饿了,回家吃饭吧。英丽姐说:不回家,姐请你下馆子,吃白记饺子。我们的根儿多聪明啊,跟姐姐一样聪明。
  各位网友小伙伴们还在为生活上的一些琐事烦心吗?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一个算卦占卜的半仙师傅小伙伴们信不信是自己的事,我只是给天涯的涯友们一个知道这位师傅的平台,不喜勿喷谢谢!!因为看见被蒙骗的人太多了,现在有真正的高人在,咱也不能埋没了人才,本人小女一枚,结婚五年了,婚姻上不是很幸福,因为老公想要孩子,可我一点都不争气,偏偏五年了一点怀孕的迹象都没有了,去了不少正规的医院,也吃了不少偏方,最终还是没有孩子,老公对我也冷淡了,跟我吵架骂我说:你就是一个不下蛋的老母鸡,要你有什么用如果在一年之内还不能给我生个一男半女的咱俩就过到头了,而且公婆对我也是爱搭不惜理,骂骂咧咧,我怕离婚我怕失去这段姻缘,我就四处寻求解决的方法,吃药算卦求子都没有好使过,也被骗了几万元钱,说实话我对骗子也是恨之入骨,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有一天老公骂完我生气走了,我哭着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在天涯闲逛又发现了一个算卦的是北方的一个半仙师傅,我就半信半疑的加了她的QQ号,在这里就长话短说了,师傅要我的资料照片让我付了一百元香火费之后就开始和我说了,妹子你婚姻挺幸福的,我一看就生气了,我说我幸福能找你吗?师傅回答我说你别着急,你婚姻幸福是真的,可是因为你没有孩子所以才让你后来的婚姻不幸福的,我一看厉害真是高手在民间啊!之后跟我说你要有个孩子,求子之后你的婚姻就能好,我说对对!!!!后来师傅帮我做了个求子的法事现在我的宝宝都快一岁了是个女孩,因为当时这位半仙师傅给我了很多的优惠费用给我减免了一半,我才给他宣传的,这位半仙师傅的QQ是: 七 一 五 一 五 八 五 九 八(转换下小写)  
  到21,亲妈来了。就完了?
  好东西
  作者:@右营前 时间: 16:54:44  到21,亲妈来了。就完了?  ================  开放式结尾,这是三部曲中的第一部,后面还有两部:)
  作者:@duohaigang 时间: 17:18:47  好东西  ==============  请多多支持:)
  开学前一天,英丽姐跑去百货大楼给我买件白衬衣,上面印满红格格。奶奶觉着很过意不去,直说:美丽呀,你刚上班得存钱结婚,干嘛给根儿花钱。英丽姐光顾欣赏我穿那件衬衣的样子,顺口说:谁让我就这么个亲弟弟哪。  开学那天,我穿着崭新的一身衣裳去了学校。我的同学中有发面饽饽章瑞琪,江来宝、黄毛熊国庆,还有我在元兴公寓碰见的那个女孩儿。我们集中在学校操场上,广播喇叭正放一首歌,是才旦卓玛唱的——  唱支山歌给党听,  我把党来比母亲,  母亲只生了我的身,  党的光辉照我心????
  3  奶奶的担忧成了事实,开学头一天,我就被大年纪同学欺负了。开学典礼刚结束,我和发面饽饽、来宝和黄毛朝学校往外走,秃子比我们大三岁,他留过两年级,仍在一年级,他不愿上课,跟着我们一块儿回家。迎面进来一拨学生,看样子比我们大,为首的一个高个儿,长得白白胖胖,他盯上我,冲我走过来,其他人“呼拉”一下把我们围进一个圈子。秃子好象很怕为首那人,低声下气叫人家一声:白蛋!旁边有个学生搡他一跟头,说:臭秃子,白蛋该你叫吗?他是我们老大,滚一边去!秃子真滚出了圈子。白蛋忽然拽住我脑后的小辫冲他那伙人说:他跟丫头片子赛的,还梳小辫儿?嘿,小子,你到底是女的还是男的?我不敢搭腔,用手捂住被他揪疼的小辫,周围一片起哄声:白蛋,给他揪下来,让他变成男的!  广播喇叭里,才旦卓玛还在动听地唱——  旧社会,鞭子抽我身,  母亲只会泪淋淋,  共产党号召我闹革命,  夺过鞭子,抽敌人  夺过鞭子抽敌人????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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