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西游高仿单机版 95宝宝装备项圈 32速度 48伤害 +16力量 区里比例100块等于1000W 求人估价

梦幻西游65宝宝项圈32伤害10力多钱?_百度知道
按默认排序
看区了。200W吧!差不多!。可能还要往上。
我们区应该有500W
看区里59人多少了,我区W左右。参考75J30+伤害800-1000W
其他类似问题
梦幻西游的相关知识
等待您来回答
下载知道APP
随时随地咨询
出门在外也不愁键盘左右键(← →)双击鼠标自动滚屏,再单击恢复。
字号默认12px14px16px18px20pt24pt
底色默认蓝色白色淡蓝淡灰灰色深灰暗灰绿色明黄
字色黑色红色绿色蓝色棕色
行距默认特大大中小
曲折的人生 文 /
曲折的人生
作者:青涩年代
人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套用一部名著中的话来说就是:幸福的人生都一样,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同。
用宗教的观点看,能来到这个世上,不知经历了多少的艰辛,穿越了几个轮回。能脱胎人身,到红尘中走一遭,算是几辈修的前世的缘分。
只有亲身经历过,品尝过,才能真正的感触到人生的滋味。有人恋恋不舍地离去,有人痛不欲生地活着,有人沉静在甜蜜中不能自拔,有人陷入苦海中不得解脱,有人满足,有人抱怨……有人渴望重生,有人但愿永世不入轮回。
人生风云多变,犹如大海,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万丈,时而充满诱惑,时而神秘难测,你就像那游荡其中的一条小小的石斑鱼,只能迎合着它的脾性,自我满足地欣赏着自己并不十分美丽的花纹,却永远摆脱不了它早就埋伏好的天罗地网。
有人为了自己有所获得,忘恩负义,背盟弃誓,涂炭生灵以致骨肉相残,有人为了别人不再难过,放弃所爱,肝胆相照,雪中送炭以致舍命相陪。有的人活了一辈子,甚至到死都不明白活着的意义。
抑或是急吼吼地追赶,还是慢悠悠地散步,一个人的一生不过数十年。像春风随化而来,寒冬应时而去,不管你是承载着多少的期待和重托而来,还是出于意外误入尘寰,最终都经不起岁月的研磨,直至化成齑粉,最终归于尘土。随着一阵清风降生,伴着一阵清风归去,面对悠远漫长的历史长河,化作一片虚无。
天地或许并没有在意你是否来过,只有你自己耿耿于怀不能忘记!

八百里秦川在这里就到了头,绵延数百里的秦岭也开始胡乱地交错盘旋,下游平缓开阔的滔滔渭河也被沟沟坎坎的汩汩细流分散。在这不规则的支流冲击而出的不大平原上,错错落落地矗立着一座小城。虽是小城,但历史已经很久远,秦的先民们顺渭河而下的时候就曾经在此立足驻扎过一段时间,汉代丝绸之路的马队驼铃也曾从这振荡过。就是现在秦风汉韵也还依然深深地镌刻在小城人的骨子里,任凭如何狂乱的改朝换代的飓风也难以撼动。
小城并不富饶,但也能自给自足。街市上各行齐全,分门别类的货物都能满足人们日常的生活需要。平原面积虽然不大,剩下的就是些坑坑洼洼的山地,但也改变不了这里人们的勤劳吃苦,山上瓜果飘香,平地上良田肥沃,人们的生活也还是衣食无忧。
虽说衣食无忧,但也就是对像魏福生这样的有田有林的人家来说,而那些没地可种的人家就得另当别论了。社会历来就是这样,大户人家的囤里粮谷满仓,桌上肉肥油香,而没地的只能给人打长工短工的大多人家饭菜不保,有衣无裳,这点谁也没有办法。
这一切才三四岁的魏福生根本不知道,他也想不到。他家从爷爷奶奶到爸爸妈妈,两位叔叔、婶子,三个堂兄,两个堂姐,两个堂弟,一个堂妹,还有一位亲弟弟,都还吃得饱穿得暖,而且男孩子脖子上都套着光亮结实的银项圈,上挂着长命锁,手上还有绑了红线的粗壮的银手镯。除此之外,他的奶奶手上还带着镶玉的金戒指,二婶耳上还挂着澄黄的金坠子。做饭有四季帮工的厨娘,养牲口赶车有粗壮的马夫,河里有常年给看磨坊的长工,农忙时还会有满院子的短工。就连家里的房子也是很高很大,屋顶高耸,脊上坐着金鸡报晓的脊头,木质的门窗雕刻得也很精美,虽经风雨却还依然棱角分明。里间屋子也很多,每家都有自己的屋,屋间还有昏暗得有点幽深的走廊,他白天一个人进出还会有些胆怯。进门的正厅开阔,正堂的八仙桌上还安放着逢年过节都要跪拜的祖宗的牌位,泛着枣红油漆光的木质牌位阁子做工更加精细,上面的柱廊顶窗,花鸟虫兽都栩栩如生,逼真细致。
这些魏福生都习惯了,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但有一件事他却发现了不同:父亲的脸色越来越吓人,咳嗽也越来越重,以致说话也有气无力了,他也有点怕靠近父亲床边。母亲是不是心里很难受哪,她有好几次看到母亲坐在父亲的床边偷偷地擦眼泪,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他感觉到家里的大人好像也比以前更呵护自己和快要一岁的弟弟了,奶奶爷爷有时还会把自己和弟弟抱在怀里,搂的紧紧地,引得堂弟堂妹嫉妒的哭着闹着要让人抱。
魏福生又怎么能清楚哪,才三十出头的父亲已经没有多少的日子可待了,父亲患肺炎已经半年多了,现在已经转成肺结核,一咳一口血,没办法再医治,只有等日子了。魏福生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不久后的一天夜里,他被婶子从梦中抱起时,他发现,屋子里来了很多外人,弟弟在奶奶的怀里哭闹,家里很多人好像都在流泪。透着微弱的油灯光他从人与人的缝隙中看到,父亲紧闭着双眼,微微地张着嘴,有位老头子正用自己剃头时用的一样的单片刀在给父亲剃头,父亲的大半个脑袋都已经露出了光亮的头皮。不一会父亲就穿着崭新的和平时不大一样的质地柔软的长袍躺在一块板子上被人抬了出去。这时他才看到母亲坐在父亲躺过的地方撕心裂肺地哭泣。
父亲被放在了偏房的正厅里,他被宽宽的白色的帘幕遮在了后面,帘幕的前面摆放着纸糊的色彩丰富的房子,房子的两边分立着一男一女同样是纸糊的孩子。房子的前面摆放着一张炕桌,桌上摆放着饭食,还有几盘水果点心,饭食的正后面立着一块白色的纸板,上面分明有红色黑色毛笔写成的工整的字迹。
整个一天他和弟弟以及母亲都身穿着煞白的长衫面对父亲停放的地方跪在纸盆前,母亲一直在随着前来烧纸人的到来大声痛哭,直到接近傍晚母亲已经哭不出声的时候。父亲被盛放在了外边漆黑内里鲜红的棺材中,他依稀看到此时的父亲穿戴整齐,脸上隐隐泛着润红,显得非常的和蔼慈祥。
之后父亲就被安葬在不远的山脚下他之前曾经同父亲叔叔们逢年过节祭奠祖先的地方,他并不知道父亲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他也并不明白父亲这一走对他和这个小家意味着什么。他感觉自己的日子跟之前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偶尔想到把自己高高举起的父亲,他也会感觉到寂寞。
然而死亡的魔鬼并没有感到满足,没过两年,疼爱他的爷爷奶奶也被安放在曾经安放父亲的地方,永远的不会回来了,他才感觉到家里开始有了点什么不同,原本备受呵护,被人宠爱的气氛好像悄悄地变了,这是他感到迷惑的。
又过了一年来时光,弟弟也已经三四岁了,可以跟在他后面放心大胆的到外边去玩的时候。一天下午母亲把他和弟弟叫到了跟前,他发现母亲穿上鲜红的好久都看不到的绣花的新衣服了,小巧的金莲般的脚上也穿了一双漂亮的绣花鞋,脸上像涂了红红的胭脂,就连嘴唇也比平时润红了许多,母亲也带了一对和二婶一样的澄黄的金坠子,梳理整齐的向后盘起的发髻上也别了一只崭新的碧绿的玉簪子。他感觉那天的母亲是他记忆中最漂亮的!
“不要欺负弟弟,好好地领着他。”母亲温和地说,“听叔叔婶子们的话,不要惹他们生气。也不要和哥哥弟弟们打架。”
魏福生感觉到有点莫名其妙,他没有打弟弟啊,也没有惹大人生气,和那些堂兄弟们处得也还好啊,母亲怎么会这么说?他疑惑地看着母亲,两滴清泪从母亲的眼角慢慢地渗出,母亲慌忙的转过身子去了。
“想妈了就带着弟弟来看看妈!”母亲终于有点哽咽了。
魏福生这才感觉到母亲好像要走了,他和弟弟伸手抓住母亲的衣服慌忙问道:“妈,你要去哪啊?”
母亲一把抓过他们俩,紧紧地揽到自己的怀中,用下巴抵住了他俩的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流泪。
母亲还是走了,头上顶着鲜红的盖头,坐在高高的骡子背上,被一群人簇拥着。他和弟弟追了出去,但是被叔叔们给抱住了,他们并没有怎么过分哭喊,他们不会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跟着那一帮子陌生人走了,他们以为母亲只是和往常一样去走亲戚,而这次仅仅是没有带他们俩。

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可是魏福生的母亲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离去意味着什么哪?她怎么忍心抛下自己已经没了父亲的孩子独自离开哪?虽说年轻,作为母亲谁舍得撇下自己的孩子,哪一个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哪一个不让她心疼啊?难道是自己耐不住寂寞,过不惯无人依靠孤独清寒的日子吗?当然不是,两个儿子都还年幼,她怎么会光为自己着想?她倒是宁愿一辈子守住自己的孩子团团圆圆地过一辈子,可是这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吗?要是孩子成人了能做主给自己撑腰,她可能不会走了,可眼下他们都小,只能叔叔们说了算,既然二叔子已经和李家谈妥了收了人家的彩礼,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哪,再说她说什么管什么用哪?公公婆婆不在,现在家里二叔子当家,人家怎么安排,她就只能怎么做,丈夫都不在了,没人依靠,有什么理由留在人家身边哪?
自己何尝愿意走上这条路哪,要怪就怪自己的命吧!坐在骡子背上的她在心里始终提醒着她。认命吧,这就是自己的命!
说起魏福生母亲的命来,起初倒也不错。她的娘家虽说赶不上魏家这么富裕,也还是家境殷实,也是有几十亩庄稼地的人家,在当地方圆几十里那也是有点名气的。就她自己长相来说,细高挑的个头比一般男人还显得高点,瓜子的脸蛋,一双铜铃般地眼睛水汪汪亮闪闪,显得格外有神。姑娘家的时候可是百里挑一的,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那时的她也是心高气傲,挑挑拣拣,谁想竟然和魏家结了缘。
那天她家来了一位买粮食的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打扮时髦干净,人也长得标致,有模有样,举止言谈干练利落,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她一眼就相中了他。后来父亲派人一打听,家境也好,年纪不大就经营着自家的一座磨坊,认为将来准会出人投地,就托付媒人,一来二回就成了家。
“跟着我,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受苦!”她刚嫁过来的那天晚上,他的丈夫就这样自信地对她说。她当时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里却在暗自庆幸,她遇到了一个好人,她相信他能让她幸福。
结婚之后,他确实没让自己受苦,她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幸运的女人!她男人虽然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但是办事比他的三个哥哥都强,又上过新式学堂,见过世面,加上本身利落大方,家里家外都受人尊敬重视。每次出门回来,他都会给她买点自己喜欢的布头,线玩,干果点心什么的。最让她自豪的是他会带她去城里的街上逛逛,不光开开眼界,还会任自己挑选喜欢的东西买点。这个家里其他的嫂子可享受不到,那时她都成了她们羡慕的对象。那时她每天过得滋滋润润,无忧无虑,人前抬得起头,人后也没人说啥。
但是这一切在一年多后就结束了。那是一个初春的午后,忽然外边来人说了些什么,全家人乱作了一团,婆婆嫂子们也都泣不成声。她预感到有什么不祥的事要发生,在人们的带领下她来到村外的河边,她一下子就惊呆了,前一天下午还在家里又说又笑,傍晚才有事出门的丈夫已经躺在地上,全身湿漉漉的,手脚发胀,身体僵硬了。她想努力地寻找发现些异样,终于她看到了他耳后脖颈处一道裂开的大口子,由于水泡的缘故,已经只能看到外翻的微红的血肉了。她一下摊在了地上,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回来的,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头发散乱,四肢酸软无力。
他显然是被人砍死的,之后扔到了河里。家里人当即就报了官,县衙的巡警也来了,验了尸立了案。但是之后就没了什么动静,大伯子也去催问过,县衙说没有线索破不了案,还在搜集证据,等些日子看吧。
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渐渐缓过神来的她和大伯子们一起四处托人打听,甚至自己私下里给人家钱委托打探消息,最后,终于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了线索。
他竟然是被同村另一家开磨坊的雇人趁着深夜无人给砍死扔到河里的。她让大伯子找人写了状子,也罗列了搜集到的证据附带交给了衙门。听说衙门收状纸的人都说看来能定案了。可最后还是迟迟地不见回复,渐渐地又没了动静。后来听说那家人拿钱给了县衙贿赂,县衙也就不追问了。
人命关天,他们家人怎会善罢甘休。公公婆婆带着他们一大家子曾经到县老爷堂上去辩理,无奈被人轰了出来,还吓唬以扰乱公堂之罪差点没给关了起来。后来,他们也给区里上报过,也还是没见什么动静。
在忙忙碌碌地为他申诉告一段落之后,有天两位嫂子忽然来找她说,公婆希望她和刚死了大嫂的大哥一起过,问她愿不愿意,她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公婆的意思她没有权利反对,这她知道,再说,老四都死了,她一儿半女都没留下,不和大哥成了,迟早也是要走出这个家门的。这是在当时和自己一样的女人唯一要走的路,留下吧,就算报答老四的恩情。
一场不怎么排场的仪式之后,他们两个本已是一大家子人的原来的大伯子和弟妹就搬到了一起,组成了更加亲近的家庭。
大嫂是生头胎时难产死的,孩子也没保住。他们俩都没孩子,虽说是二婚但也和头婚没什么区别。大哥除了不像原来四弟那么会给她找乐子之外,对她的关心体贴也差不到哪。而且大哥人实在,凡事都和自己商量,有些事还让她做主,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并没有亏过她。不几年她就给生了魏福生和小他两岁的弟弟,日子也算过得去。
哎,还是怪自己的命不好!魏福生的母亲坐在高大的骡子背上叹息道。也难怪二叔子说她克夫,进了魏家门,不到五年,弟兄俩都死在了她的前头,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个家里。到李家去做小老婆,这样倒能减轻自己的罪过,只是可怜了两个年幼的儿子!
想到儿子,她还是留下了伤心的泪。

李家是西沟名副其实的地主家庭。当家的五十多岁,家里已有两房太太,大太太是原配,东塬上富户出身,生了两个闺女都已出嫁;二老婆是一般人家的姑娘,生了个儿子也快成人;魏福生的妈就给做了三房。
小老婆就小老婆,也是明媒正娶,她这样自我安慰自己。可是她并不知道以后在这个家庭的苦楚。
大太太面冷心硬,说起话来拿腔做派,咋咋呼呼,从进门就没正眼瞧过她,让她总感觉不自在。二太太出身虽没自己好,但也因为先来后到,又有儿子,给她摆架子。就这样,日常生活中的磕磕碰碰也在所难免。虽说才二十六七的年纪,经历了那么多,她也不奢望什么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或许再生个一儿半女,以后在这个家里也会有个依靠。
李家有高高围墙的深宅大院,她的三寸金莲的小脚是再胯不出去了。但是,娘和儿那是心连心,肉贴着肉,她总在惦记自己留在魏家的两个儿子,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人疼。她曾托来李家做工的人回去偷偷捎话让孩子来给她看看,但不知道有没有捎到话,孩子始终都没有来,她也不知道平时偷空给孩子一针一线做的布鞋不知有没有送到,合不合脚。然而,当她有空的时候,她依然手里攥着未完工的鞋子。她想象他们俩个小家伙怎么样穿着自己做的鞋子蹦蹦跳跳的样子,心里就感觉到有些安慰。男孩子大了活泛费鞋子,自己做娘的不操心,她怕孩子脚受委屈,何况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魏家也不是什么贫寒之家,孩子吃得应该不赖,而且还有两位叔叔婶子哪,看在他死去大哥的份上,应该不会难为孩子吧!再说孩子是他们魏家的,他们自己一个姓的人,不像自己是个外姓人,丈夫死了成了累赘,就得扫地出门了。
出来就出来罢,也落得清静,就是苦了两个孩子。谁知在李家也不会清静到哪去。
过了一年多的光景,她的肚子开始大了起来,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就给李家生了一个像极了当家的的白白胖胖的儿子,老年得子,当家的喜不自胜,从此对自己也关爱有加。家里的人也对她另眼相看。她在李家开始有好日子过了,当家的总是额外的照顾他们娘俩,他们如同生活在蜜罐中,她又找回了失去的幸福美满的记忆。
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聪明灵活,嘴甜心细,身子壮实,手脚有力。李当家的越看孩子越喜欢,他觉得这孩子完全像自己小的时候,将来肯定会有出息,不时嘱咐她看好了,长大了让他继承家业。她带孩子更加地呵护溺爱了。
上天还是不会遂人愿的。在孩子长到四五岁上的时候,一天下午睡完午觉的儿子忽然全身滚烫,呼吸急促,还伴着时不时的抽搐。全家人惊坏了,孩子出花子了!郎中叫来了,药煎好吃了,瘟神也拜了,三四天不见好转,倒似一天天沉重了,起初孩子还不停地喊娘,她把儿子抱在怀里的时候,孩子还会用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现在孩子已经完全糊涂,娘也不知道叫了。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疼,在心里默默地祷告上天,她受的苦够多了,不要再给她苦受了,她祈祷要是无法摆脱,她宁愿替孩子去死,千万不要带走孩子,她的母性的爱完全地爆发出来了!她跪在儿子的床边,向上天不断地祈求。听郎中最后说,要看他的造化了,能度过明天,烧退了就恢复了。她就想一直守在儿子的身边,陪他到明天,或许他真的有造化就好了。
那天晚上孩子并没怎么哭闹,可还没到天亮的时候,她就发现儿子不怎么有动静了,身上也不怎么烫了。她慌忙叫起陪在她身边刚睡着的当家的,他们夫妻俩都傻眼了,赶快派人去喊郎中,郎中还没到,孩子就已经没有呼吸了。
不光魏福生的母亲,连李家当家的也一下子卧床不起了。这样十天半个月过后,当家的一下子老了很多,两鬓也生出了很多白发。而魏福生母亲一躺就是三四个月,刚三十出头的人一下子就像四五十岁,脸色灰白,目光呆滞,身子也虚弱的连走路都要扶着墙了。

虽说在自己的家里,但是没有了父母的呵护,魏福生和弟弟的日子并不像以前那么舒服惬意。和他们同年纪的堂兄弟们都躺在叔叔婶子怀里撒娇的时候,他们俩也只能装作小大人一样的不为所动了。魏福生也开始自己干活了,他虽然小小的年纪,那些比他大好些的堂兄也竟然让他干起大人才干的活了。或许是因为无人撑腰,或许也是因为显示自己长大了,魏福生却干起活来更加卖命了。只是他说的话越来越少,慢慢地他和弟弟都成了沉默寡言的人了。
为了别人不漠视他们俩,他帮婶子们挑水,劈材,搬重东西,婶子有时也奖赏他好吃的,他总是舍不得自己吃,找个僻静的地方偷偷给弟弟吃了。魏福生自己也能做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了,他给自己缝开了线的裤子,给弟弟补鞋子,给衣服钉扣子,锁袖口,慢慢地他已经很娴熟了。
“福生,到磨坊去拿两袋白面回来!”二婶已经开始指使他干活了。
魏福生走到牲口圈里,牵出一匹比自己还高半截的骡子出来,骡子的背上早已套好了鞍子,是刚才他站在马槽里费劲巴火地放上去的。
魏福生牵到院子外边,找了一个半人高的坎子边停下,他把骡子往坎子跟前赶了赶,自己上了坎子,稍微一抬腿,就端端正正坐在了鞍子上,之后他习惯的往里一夹脚,骡子便就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骡子穿过了几条巷子,沿着村西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往西沟的方向来了。西沟并没多远,走个来回也就一顿饭的功夫,这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户人家。魏福生远远地就看到了李家鹤立鸡群般高大巍峨的门楼和后边露出的气派的屋脊。母亲肯定就在里边,不知过得怎么样哪?到村口的时候他就下了骡子,找了户敞院的人家,把骡子拴到院边的一棵槐树上,绕到李家院门外不远的地方候着,半个时辰过去了,也没见有人出入,眼看到了吃饭的时间,魏福生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魏福生坐在摇摇晃晃的骡子背上,朝着河里自家磨坊的方向去了,他心里有些遗憾,他本来想把他兄弟俩没舍得吃积攒的一点山栗子,还有婶子刚赏给他的一块蒸熟的鹿肉送给母亲,他想母亲一定喜欢吃,可是竟没送出去。
自从母亲走后,叔叔们就不让他们哥俩再提起母亲,在家里也就没了母亲这个人了。他当然也不敢私自去找母亲,怕叔叔们知道了生气。但他还是想着母亲,一刻也没有忘记。他知道,母亲并不像婶子们说的不想要他们了才走的,她肯定是迫于无奈,她一定很想他们哥俩,他想见到母亲告诉她,他和弟弟都过得很好,弟弟都快赶上自己高了,不用她记挂。
可是竟然没见到,不过看着自己脚上穿的母亲亲手给做的布鞋,他又感觉到了满足。他想,总有一天,他会见到母亲的!即使没亲眼看到,他还是认为母亲应该过得还好,婶子不是说,李家比他们家还阔嘛!

母亲已经不像记忆中的那么年轻了,原本乌黑发亮的头上也隐约的有了白发,还算白净的脸上也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皱纹,背也微微有点驼了,身体也没之前那么硬朗了。但是那看到他们时的眼神、神态依然没变。
看到眼前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哥哥虽然比弟弟瘦点并且矮了半个头,但都精神健康。母亲竟显得有些忙乱了,一会给他们拂拂衣服上的褶子,一会又给用手掸掸凳子上的灰尘,一会儿又是倒茶,一会儿又是递水。
魏福生也有点忐忑不安,他先扶住母亲在床边坐定,然后怯怯地说:“娘,我要参军去了!”
“什么,参军打仗!”母亲有点诧异,“孩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啊!”
“都解放了,不会像以前了!”魏福生宽慰母亲道,“我走了,娘要保重,有什么事情记得找弟弟奥!”
母亲有些难过,她听到这段时间有人在宣传说,又要打仗了,美国兵要打进来了,但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来,这里也不靠边,总归不会打到这里来吧。但儿子去当兵,那可是找仗打,这点她明白,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并断断续续地说:“我娃命苦,几岁就没了爹,有我这个娘也跟没了一样,从小就吃了不少苦,这娘知道。苦日子都过来了,现在成人,能自己做主了,何必还要受那个苦去哪?”
魏福生并不是不知道,虽然解放了,战争也还频繁。去年在南边的关山沟里,解放军和马洪奎的军队激战,听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连沟底的河水都染红了。可是解放了,自家的田、磨坊早都被土改划分了,自己和弟弟都已经长大成人了,难道还等着叔叔婶子给他们俩讨老婆生孩子吗?叔叔婶子自己还有那么多的孩子哪,何况现在的光景,不比以前了。
眼下当兵是他唯一的出路,要好了混个人样,要不好死在了战场上,也会换回点抚恤金给弟弟讨个老婆好好过日子的!他不能靠着自己健全的身体在这干坐等死啊,就这样没爹没娘,日子过得拮据,还有个弟弟,谁会愿意把姑娘嫁给自己哪?
其实,这次他要北上去平凉,听说朝鲜战争爆发了,美国佬都已经派直升机轰炸东北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不是这么号召的嘛,只要能真的和美国佬干一仗,把他们赶出去,就是死了也算没白活啊!那边只要报名都行,他也就只能这么做了!
“娘,保重身体,要等我回来!”正午的时候,魏福生忍着悲痛向母亲告辞。母亲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放声痛哭,有点生离死别的味道。
回到家里准备了包裹和叔叔婶子哥哥弟弟们告别出发了,大家也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纷纷落泪劝他。魏福生还是咬咬牙转身走了。
一会坐马车,一会走山路,就这样白天赶路,晚上住店的花了三四天时间,魏福生老远地就看到坐落在高高墚子上的一座城了,城虽不大,城墙大体完整,城墙里边一座古塔已经依稀可见了。这应该就是平凉,南北都是河道,一座夹在河道中间的古城,他来的时候沿路都打听清楚了。
其实,征兵办做了很多工作,动员了好多力量也并没招到多少人,魏福生没费多大劲就被人招收了。

魏福生第一个感觉就是冷,身上如同进了冰窖一样地渗得慌,即使没有风,暴露在外边的皮肤也如针刺一样的疼。四周都是积雪覆盖的丘陵,几乎没有多少平地,高度的严寒已经让河流如钢铁一般的冰冷坚硬,煞白的天地,一下子让人的眼睛都失去了视力,辨不清东西。到处都是空荡荡的,看不到人烟。
不过没过多久,这一切就都被紧张神秘的战争打破了。白天偷偷行军,晚上挖地下隐蔽处。紧接着美军的飞机轰隆隆的开过,一颗颗炸弹就在不远的地方爆响了。刚刚还在眼前的营房转眼之间就化作了一片浓浓的烟雾,雾散后留下了深浅凌乱的满地弹坑。他的神经开始紧张了起来,刚才还在身边活生生的战友也转眼之间就血肉模糊辨别不清,更有甚者轰炸过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尸首也无处寻找。整个空气中不光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弹药味,近在眼前挥之不去的死亡的气息同样让人喘不过气来。熟悉的战友越来越少,一批老的战友倒下,又一批新的战友冲了上去。
潜伏在地下时上时下的战斗持续了一段时间,原本储备的食物补给渐渐地也缺少了,接着时断时续,到后来索性断绝了。敌人就在眼前,已经没有手榴弹能掷,子弹能打了,有的战友为了引开敌人,乘其不备用刺刀捅死了敌人,又推着几个敌人跳下悬崖同归于尽了。饮水食物也供应不上,战友们的嘴都干裂流血,眼睛干枯,话也说不出来了。有的人已经忍受不了饥饿和无助,自行了断了。魏福生也挣扎在生死的边缘,苦苦的忍受煎熬,差点坚持不过去的时候,后方的军队解围了,战线又被往前推进了一步。
接下来又是时退时进的僵持,没有人预测得到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他们是否还会有明天,其实他们对生死已经没有感觉了。此时,对他们来说,生命就像握在他们手中的手榴弹,或是枪管中的子弹,在需要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的发射出去的。
就在还没防备的时候,一颗炮弹在离魏福生百米开外的地方爆响了,魏福生被那巨大的气流震得倒在了烟雾里,他的耳朵开始嗡嗡地响,然而四周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摸摸脸上身上,他感觉到有血流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魏福生并没有死,看来他真是像父亲当初给他起的名字一样,福生,福大命大。他虽然受了点伤,从此也听力减退,却与死神擦肩而过,命留了下来。
因此他也被从前线撤了下来到了后勤部队,前方战事紧急,后方虽然相对安全点,但也忙前忙后。有次,他被派去当地朝鲜同胞家里借粮食,因为战争当地百姓的生活也很拮据,虽是后方,到处都是轰炸后的废墟,尘土飞扬,田地稀少,他和战友们用对方并听不懂得的中国内地的方言加上并不规范的手势,并且按上级指示打下欠条,百姓终于把并不宽裕的粮食借给了他们。看着当地小孩恐惧惊慌的眼神,以及留守在后方仍然头顶笨重箩筐的朝鲜妇女,他忍不住心里一酸。
他想到,老乡之所以能不顾自己地把粮食借给他们,是她们也有一位像他和战友们一样的亲人正和他们一样与敌人奋战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生死未卜。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看到自己的母亲,能不能让他放心,能不能回去给凄苦一生的母亲养老送终。要是不能,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他发誓依然要做他的儿子尽完他未尽的孝心。
就这样依然不知生死的过了两年多,停战协议终于签订了,魏福生和战友们像重新获得了生命一样欢呼雀跃,他们呐喊,他们狂奔,他们甚至重重地扔掉手中的枪跳进弹洞里脸上充满泪水狂喜欢呼!

魏福生终于光荣地回来了,他胸前挂着几枚闪光的胸章,手里捧着之前的士兵证以及退役转业证,受到家乡父老的热烈欢迎!在狂热如潮的欢迎人群中,魏福生感觉到无比地幸福,他隐隐地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临了。
他觉得,当初虽然枪林弹雨中提着脑袋穿梭,现在看来还是值得,他拿着性命去冒了一次险,感谢上天眷顾,不光没有掉脑袋,看样子还要改变自己的生活。
魏福生真的是苦尽甘来,县政府先安排他在招待所住下,又让他参加了一个学习培训班。其实他小的时候是上过学堂识几个字的,很快他就被安排到县邮电局工作了。
但是并不能说他没有什么烦心事,其实他的心里一直很悲痛,在刚回来的时候他就听到,他的母亲在年前就过世了。自从他走后,母亲就一直生活在担心不安的恐惧之中。母亲打听到,他好像去了朝鲜前线,后来又听人们说,那边伤亡很严重,一天要死成千上万的人,去的人十有八九不是死就是伤了。母亲感觉到恐惧,又在不断地自责,她责备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离开那个家,假如不离开,孩子也还有个依靠,她又责备自己为什么那么无能,要是真的能给孩子攒点钱娶个媳妇安个家,他也不会去送死。她每天都生活在不安和深深地自责之中,就是在最后的日子里,她还不断地抱怨,自己即使死了也没脸去见魏福生的父亲,她对不起他们父子。
弟弟也不在家里了,听说到咸阳那边跟着别人修铁路去了。魏福生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觉得不安。母亲实在是太苦了,她到死都没能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她该是多么的难受和痛苦啊!魏福生觉得这让他一辈子都会不安。
可是,现在想这一切都晚了,日子还是要好好地过,只有这样母亲在另一个世界里才会感到心安。他有时候也想,他能活着回来其实就是对母亲亡灵的最大安慰,母亲要知道他健健康康地回来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邮电局的工作轻松,自己做的也不是一般的邮递员,除了退伍的志愿兵补贴之外,每月还有工资收入,魏福生的生活也滋润了起来。
过了一两年的时光,已经开始有人给他介绍起对象了。条件都不错,他最后看中了邻镇街上一位开杂货铺做点买卖家的大闺女了。姑娘比他小好几岁,不光人长得漂亮,而且识点字也会算账,聪明灵巧。她是家里的老大,还有两个妹妹,老头子说要是愿意让魏福生入赘他家做上门女婿也可以。但是,魏福生堂堂战场上下来的英雄,现在有了工作,收入也不错,怎么会答应。魏福生还是把姑娘给娶了过来。
魏福生终于找到了家的感觉,他想着法子哄着媳妇开心,给她买她喜欢吃的水果瓜子,还给她做漂亮的衣服,有时也带她到城里的单位住着开开眼界。
媳妇也通情达理,勤快能干,帮他把家里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魏福生还是和二叔他们一家一起过,都住在原来祖上留下的大房子里,原来他的收入总是基本上都给了二叔他们一起花,现在成家了依然如故,他和媳妇为这事还会时不时有点分歧。这其实也没什么。
但对魏福生来说,他现在的日子才过得像个样子。

日子开始不太平了起来,单位里每天除了要正常上班之外,还要铁打不动的开讨论会,早请示晚汇报,还要写思想总结心得体会,要是有什么情况要揭发举报,都不能隐瞒不说,要如实反映。先是揭发身边的地富反坏右,成分不好的,做事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还有对工作有意见背后说坏话的。统统都得搜查出来,不能隐藏一个坏分子在身边。
老实忠厚,不善言辞却工作勤恳的老赵被人揪了出来。老赵解放初就因为识字有学问进了邮电局,在单位也做了好多工作,谁知因为家里原来是富农,就被别人偷偷写材料揭发出来了。局里天天让老赵交代自己家里如何坑害贫农,他家开的铺子是怎么黑心无耻地盘剥别人的。老赵实在也不太清楚,那都是自己爷爷父亲们做的,他那时候还不怎么懂得那些,何况现在家里也没那些,和别的家庭没有什么区别了。由于他人实在,就如实汇报,自我反省的材料交代得也不彻底,他就由原来的交代问题,变成大家给他开批斗会了。局里那些出身贫苦的,简直就把老赵当成当年压榨他们的那个恶霸地主,就是自己的生死仇人,红着眼睛情绪激动地批评老赵,其中还夹杂着辱骂恐吓。老赵整天低着个头,跟自己真的犯了滔天大罪一样,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没有人再敢来理老赵,连老赵的家人也不能和他联系了,老赵被大家孤立了起来。后来有人觉得老赵认识问题不彻底,交代思想不全面,不能让人民信服,他们也不解恨。就准备和批斗其他的地主恶霸一样,给他游街示众,当着成百上千的老百姓做个交代。可怜的老赵,识文断字的还是有点尊严,听到消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便偷偷写好了遗书揣在内衣的兜里,在前一天夜里就跳进邮电局大院的水井里淹死了。第二天一大早积攒了满怀激愤要给老赵好看的单位同事,怎么也找不到老赵,最后才在水井里发现了已经泡的白涨的老赵尸体了。情绪激昂的人们觉得还不解恨,就给他的头上戴上高高的白帽子,脖子挂上漆黑的写着地主反革命字样的大牌子,把他的尸体横放在院子里,骄傲地说:“看吧,这就是死不悔改的牛鬼蛇神反革命的下场。
现在魏福生都已经快要做副局长了,之前局里党委会都讨论过了。可是,老赵死后不久,魏福生很快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了。局党委书记找自己谈话,明确表明让他收敛点,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也没怎么检讨。后来书记干脆训斥他说:“和赵元生什么关系,问题交代清楚!”他冷得一哆嗦。其他的干部才解开了谜团,原来大家向老赵的尸体吐唾沫的时候,他没忍心,还轻轻地说了一句同情的话“死了都不放过”。谁知被人听到,揭发了出来。魏福生感到有点哭笑不得,他和老赵除了工作上认识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难道他们两个还要密谋颠覆政权?他竟然理直气壮地为自己争辩。
他的问题也慢慢地来了,局里派人到魏福生的家里去调查,还给魏福生的媳妇暗示说要再不老老实实交代问题,老赵就是他的下场。
魏福生发怒了,大喊着“老子大炮飞机都过来了,还怕你们这些鬼娃子!”魏福生的工作也暂时被停,他的媳妇要来看他也不怎么容易了。
又有人来找魏福生的媳妇,说魏福生家原来也是富农,让她揭发魏福生,和他划清界限,要不连她也要交代清楚问题。为什么要嫁给富农家的魏福生,魏福生有没有恐吓过她,对她做过什么,都要如实交代。
看着冰冷的媳妇的尸体,魏福生痛不欲生,他感觉到了平生最大的痛苦!就在他的眼前,父亲、母亲、媳妇还有她肚子里才三个月大的孩子,他欲哭无泪!
她不明白媳妇为什么那么傻,竟然会带着未出生的孩子,一起决然的吞金而去。他们不会拿他怎么样的,他又没犯什么错误,堂堂正正的,清清白白,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然而,魏福生媳妇自尽还是起了点作用的,自从魏福生的媳妇死后,局领导就慢慢地放过了他。
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中央号召“造反有理”,毛主席也指示“向当权者开炮!”想到含恨而死的媳妇以及他未出生的孩子,还有自己的那些屈辱,以及老赵的自杀。他就亲手写了大字报,贴到局长办公室门口,之后便有更多的曾经批判批评过老赵和他的人又和他站到一起,纷纷写大字报向局领导开炮。局长和书记也都低下了高高的头颅接受大家的批判改造了。
政治运动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让魏福生也琢磨不透,明天又将会发生些什么。

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清算林彪、“四人帮”等反革命集团滔天罪行的日子到了,新时代的春天终于来了。可是魏福生并没有等来他的春天,对他来说,将来的日子比冬季还要严寒。
局长和书记都得到平反,依然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邮电局的工作也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了。同时,局里清算“文革”旧账的工作也开始了,魏福生成了第一个被算账的人。他被开除了党籍,开除公职,从人民邮电的队伍里清除了出来。
这一切是魏福生始料未及的,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受“文革”迫害,媳妇孩子也遭到牵连,就是“文革”使他失去了来之不易的生活,让他也备尝了孤单一人的凄苦。怎么自己就跟反革命集团成了一伙?他百思不得其解。
战场上冒着性命危险得来的一切,就这样被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给带走了。他有点不甘心,就厚着脸皮忍着屈辱到邮电局去找已经恢复职位的局长书记,谁知人家就狠狠地丢出一句话来“看在你参加过朝鲜战争的份上没狠治你,敢造我的反,这还是便宜你了!”
没有办法,魏福生又到县民政局去寻求帮助,回答也是模棱两可,到县政府**办去反映,只是说了解了解让他等消息吧。一次一次跑都是没有结果,魏福生终于感觉没有盼头了。
丢掉工作依然还要生活,魏福生不得不四处找活干。“文革”刚结束后,百业凋零,工作难找,最后只能找到一家农机厂给十几个工人做饭的活了,虽说不怎么称心,但也不容易找了。
工资虽然不多,但节俭点也能有余留,日子还算过得去。魏福生饭做得也很精心,人又老实沉默,有人开始可怜他:辛辛苦苦一辈子,也不能就这样孤单到老吧。有人便劝他成个家吧,日后有个照应。渐渐地他也觉得成个家也好,自己也不至于这样孤孤单单,无依无靠。
很快就有人帮他介绍了一位:刚死去丈夫,还有三个孩子,不过人还年轻,三十出头。介绍的人对他说:应该还会生养,假如给你生个一儿半女,日后也好有个养老送终的。他也觉得不错,自己都四十来岁,还一无所有,人家不嫌弃就不错了。
结果人家倒是愿意了,但有个条件就是,让他入赘女方家。他一听就心里难受,自古以来,凡是自家能娶得起媳妇过日子的,谁愿意入赘女家。堂堂男儿这样做怎么对得起祖先?但是他转念又想,都四十几岁了,没个一儿半女延续香火,又怎能对得起祖宗。入赘就入赘,魏福生狠狠心还是答应了。
魏福生把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祖宅,卖给堂兄弟们,怀揣着贰佰多块钱就来到了女方家,开始了新的生活。

看来上天并没有抛弃魏福生,他迎来了自己一生中最为幸福最为激动的时刻!临近五十岁的时候,他的半路结合的老婆终于给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魏福生简直高兴极了,比朝鲜战争结束他能活着回来还高兴。他终于觉得自己这一生没有白活,看来自己入赘的选择是对的,要不怎么会到这时候了还能生个儿子哪?他想到现在自己死后终于可以没有遗憾地去见自己不幸早死的父母了,他想母亲要是现在活着,肯定也会为他高兴!想到这个,魏福生赶快去父母的坟上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他生怕父母不知道,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心安。
魏福生觉得以前假如是为了自己那么不幸地生活,那么现在他就是要为儿子幸福地活着。看着儿子浓眉大眼,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的方脸盘,他越看越喜欢。现在他干活更加有劲了,随着手艺不断地提高,他做的饭菜也有模有样,已经和一般饭店的相差无几了。为了能挣更多的钱,让儿子过得开心点,他换了地方给政府食堂做饭。那里虽然人多辛苦点,但收入高,福利待遇也好,还有节假日,他也可以跟政府人员一样休息。
孩子虽然不小了,可魏福生还是想把他抱在怀里,背在背上,或者直接架在肩膀上。只要放假回来他就要和孩子一起玩,有空还背着孩子到城里去,在街上给孩子买他喜欢的东西,累了饿了就找家馆子吃些家里吃不到的饭菜,忙乎一天往往回来的时候天都要黑了,还不忘顺便带回些当地有名的马家烧鸡和马蹄酥等留给孩子饿了吃,其实背上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舒舒服服地睡着了,他虽然也有点累,但仍然感觉到无比的幸福惬意。
然而,孩子的母亲并不如自己期望的一样好。她虽然年轻有力,能干活,但脾气并不怎么好,容易发怒,动不动就打骂孩子,为这他总和她争辩。孩子的母亲还总是不知道收拾屋子,让家里到处乱七八糟,由于部队养成的习惯,他也总是感觉受不了。但是这些都还是其次,时间长了他慢慢感觉到入赘男人的痛苦了,由于离开了老家来到陌生的地方,自己成了老婆的附属品,人家称他都是“瑞芳的男人”,村子里户口、账本户主都是老婆的名字,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在老婆的心里,自己竟然也是个可有可无的符号,发工资回来了把辛苦挣来的大多数钱交给老婆,可是老婆干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情根本就是自作主张,从来也不用问问他的意见。他真的感觉到在家里没有权利的苦处了。
渐渐地,老婆也对自己发火,有次竟然半夜吵了起来就把他关在门外,任凭寒风怎么肆意地刮得他透心的凉也不开门,吵吵闹闹,不平静的日子从此开始了。有次老婆还这样挖苦他“你不是很能干吗?要不给局长写大字报批斗局长,你怎么会到这般田地!”魏福生感到了莫大的屈辱,人们常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嘛,可是竟然连自己的老婆也看自己的笑话,他难道不知道那是他心中永远都不想再提起的伤痛吗?
这日子竟然越过越感觉不到家庭的温暖了。魏福生的老婆从来不会关心他的衣服穿着,衣服坏了,只能自己补,鞋子破了,索性自己给自己做。有时候他看到儿子穿的邋里邋遢的,也自己给孩子买衣服,或者索性请人家给孩子做。他越来越感觉这日子过得有点憋屈。
有时候他的脑海里竟然闪现过离婚的想法。但是清醒时的他觉得,就是自己吃什么样的苦,他也不要离婚,因为离婚了,孩子就父母不全,他自己曾亲身经历过父母不全的苦处,他知道,“孩子要值钱,娘老子要全”的道理。自己小的时候吃的是什么苦,难道忍心让儿子再经历一遍?
看着孩子一天天地长大,聪明伶俐,漂亮可爱,他倒也感觉值得。
十一
儿子央求魏福生买些东西,找找他在县中做老师的外甥给校长还有其他领导们送点礼。可是魏福生觉得没这个必要,况且特殊的经历让他非常具有自尊,凡事不到迫不得已他不去低声下气地去求人,何况这考试升学凭的是实力,用不着求人,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答应儿子。结果儿子竟然真的落选了!
儿子非常埋怨他,并且生气不理他。其实他本来也是觉得儿子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他了解到儿子的会考成绩很好,九门科目除了政治一门B外,其他都是A,在所有符合保送条件的里边也是列在前面,全校就只有两个同学九门全是A。结果陕师大、宝师院总共十来个保送名额,竟然没有儿子,他感到不可思议,但是也没有办法。后来他还是偷偷地去找外甥了解了一下,入选的大多同学虽然成绩没儿子好,但人家确实给领导送了不少礼。他才后悔自己,觉得对不起儿子。可是还没成年的儿子怎么会明白这些,他开始疏远自己,有什么事情也不和他商量了。
结果最后还是证明了儿子的实力,高考结束之后,儿子竟然考了一个比陕师大还好的外省的部级大学本科。他们家出了个大学生,给魏家争了口气,他比儿子还开心!
儿子揣着自己辛苦积攒的本来是给留着准备长大成人娶媳妇用的大部分钱到南方上学去了之后,已经快要七十岁的魏福生比以前更加努力卖命了,但是毕竟年龄大了,没过多久,连他已经换过一次干了几年的另外一个做饭的工作也丢了,他又通过别人介绍找了一个看门兼打扫卫生的工作。虽然一年四季全天都要呆在那里,但是魏福生已经感觉很满足了。除了几百块的固定工资,自己打扫的时候捡些垃圾积攒起来也还是能卖些钱,只要勤快点,还是不错的。他想到自己儿子在南方那边消费高的发达地区,能够吃饱穿暖,无后顾之忧地专心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出人投地,他就知足了。可是要四年时间,日子并不短,魏福生不断地在给自己施加压力,以便督促自己更加卖命,多挣点钱,好让儿子过得舒坦点,不要被人看不起。
就这样到第三年的时候,看大门的活人家也不给他干了。不过魏福生确实年纪也算不小,已经七十周岁了。他的工作没了,收入也没了,可是儿子还有一年才毕业,不能功亏一篑前功尽弃啊。魏福生还是没有松劲,他和老婆两人依然节衣缩食,不光在自家的几亩田里种菜卖钱,还给人家打打零工,有时也顺便捡些垃圾拿去卖钱。
谢天谢地,还是没有借过一分钱,让儿子上完了四年大学。魏福生有时还赞叹他们老两口,竟然想不到两个年过半百的人也能靠自己的能力让儿子上完了大学,连他自己也觉得了不起!
为了离家近点对他们老两口有个照应,儿子毕业后就在西安找了个工作。工作倒还安定,是国家正式单位,魏福生终于松了口气。
十二
魏福生坐在自家院子里,心里隐隐的不安。两个月前,儿子结婚了,娶了个东北的媳妇,还是大学的同学。孩子成家了,按说自己应该高兴,可是结婚后儿子告诉他,西安的工资太低,靠那点工资,连个房都买不起。他就要跟着媳妇到南方媳妇工作的地方去了,那边工资高,条件也好,最主要是结婚了两个人能到一起。他不知道儿子现在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听说刚过去孩子还没找到工作,不过儿子让他们放心,工作很快就会找到的。
但是,魏福生的心还是放不下。他怕儿子这么轻率地辞了工作走了,在那边不容易找到又安定又能赚钱的好工作,能让他们的小日子过得舒服点的;他也怕离开了自己的故土儿子到那边生活会不会习惯,吃的饭菜,气候语言,生活习惯会不会适应;他还怕一个大男人转而投靠了女方,会不会像他一样被人看不起,以后日子不好过;他更怕东北的女人,听说脾气大心硬,做起事来不计后果,自己本来就老实心软的儿子会不会受欺负?他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不是多余了,或许一切都好,是他多心了。
不管怎么样,魏福生觉得儿子肯定比他自己要过得好,毕竟有文化也见过些世面。他不应该为儿子操心,只要自己不给儿子再添麻烦就好,自己已经年老,帮不上什么忙了。听说那边高消费,不光花销大,房价也高的离谱,比西安还高,儿子即使找个挣钱的工作也应该不容易吧。他越想越觉得揪心。
他想,人来到世上应该是来受苦的,是不命中注定都要经历一番挫折,要不书上怎么说“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哪?好事多磨,魏福生倒是感觉有点志得意满,虽然自己一生坎坷,可是只要儿子以后过得好不就行了吗?这样他的付出也就值得。再想想好在他还有个儿子,要没个儿子,那自己这一辈子还过得什么劲啊,上对不起魏家祖宗,下对不起凄苦不幸的父母。现在他不是对父母有个交代了吗?虽然没做什么大事,但也给他们延续了香火,日后他要也不在了,至少还有个给他们上坟送纸钱的。
就这样想着,魏福生感觉自己的身上一阵阵的发凉,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冷得凝结了一样,手脚也失去了力量。慢慢地,他感觉另一个自己从他的身上站了起来,缓缓地往院子外边走去,他一抬头,依稀看到头发花白、颤颤巍巍的母亲正在前方默默地向他招手。魏福生终于感觉到一丝温暖,从母亲的身上散发了出来,轻轻地,柔柔地,他已经凝结的血液也被这温暖融化了,他张开了双臂,挪动双腿向母亲慢慢地走去。
魏福生终于走了,离开了他既爱又恨的一个世界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走的时候他虽然嘴没有闭上,但是他的嘴角分明还残留着一丝浅浅的笑。人们认为:另一个世界应该没有饥饿,没有贫穷,没有歧视,没有痛苦,或许也没有争斗,没有人世的纷纷扰扰……要不他走的时候怎么会笑哪?
但是谁也说不清楚,因为魏福生死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就连他半路结合希望老来做伴的老婆和引以为豪的唯一的儿子也不在身边。
电话:010-
Copyright (C) 1997 - 2014 榕树下信息技术有限公司. All Rights Reserved.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梦幻藏宝阁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