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朋友圈为什么一会开一会关?公开几天就关上?

  发不同微信朋友圈频繁的人性格特点都有什么不同呢?

  我们大家都会觉得自己如果很久不在朋友圈里出现的话,都会感到很难受,也有人觉得自己如果很久不发自己的朋友圈的话,别人会忘了自己,那么发不同朋友圈频繁的人性格都有什么不同呢?这些人的性格会有不同吗?下面小编就来为大家简单的介绍一下吧。

  微信已经“虏获”男女老少的心了,可以说微信的使用人群与发展多年的“小企鹅”有的一拼了,而刷朋友圈,发朋友圈是我们每天必做的一件事情,那么你知道你的朋友圈已经泄露了你的“秘密”了吗?本期的识人术带你去了解如何从朋友圈分析一个人的性格特点。

  还想要了解》》体相图解:肢体语言看一个人的内心

  朋友圈泄露了你的秘密:

  1、频繁晒自拍的人

  通过朋友圈的自拍频率可以大致判断出一个人的自恋程度,如果经常晒出P过的自拍照,那说明这人已经臭美到没救了。

  2、经常发朋友圈且内容多

  正常的人要忙工作、拼事业,不会一天发N条朋友圈(微商除外)。经常发朋友圈的人,生活中一定非常希望得到关注,做事容易冲动,情绪不稳定也没有耐心。

  3、经常转“鸡汤文”

  喜欢转这些文的人多半有些阅历,对生活有了一定领悟才会分享出去。他们的内心多是充满正能量的东西,平时喜欢用“鸡汤文”来指导别人,有些啰嗦。

  4、只发跟工作内容有关的东西

  这种人一定是工作狂,把社交工具都当作发展工作的平台了。他们一般感情比较淡薄,会利用身边能利用的资源来完成工作。更可怕的是,选择另一半时也会考虑有没有利用价值。

  脾气容易暴躁。和这种人聊天,你会感觉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然后并没有卵用。

  很少发朋友圈不代表他不看朋友圈,这种人生活中喜欢沉默。想要和他接触只有打开他的心扉,混熟了之后你就会发现,这货是如此闷骚。

  7、散播负面情绪的人

  这种人通常对生活和社会现象有很多不满,如果你是这类人,建议多和身边的人倾诉倾诉,这样可以缓解焦虑,释放压力。

  8、喜欢评论别人的动态

  这种人的生活很容易充实,也很乐观。他们在交际的中有更多发言权,而且善于和别人交流。

  呃……不知道能赚多少钱,每天不知疲倦的发各种广告。朋友圈是分享生活的平台,商业化总让人感觉不太好。这种人有拼搏精神,乐观且有干劲,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被洗脑

久未露面的林生斌又有新消息了。

今年清明节,一张疑似林生斌的朋友圈截图在网络上流传。

截图里说,自去年7月份被疯狂网暴以来,林生斌已经向警方报了案,去年10月,他就向警方提交了一份涉及近千人过万条造谣违法视频的证据和清单,且直到目前还在持续取证。

目前,案件正在进展中,他相信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文字写得挺恳切,但无奈网友不怎么买账。

在相关新闻评论下,有人说他是为了炒作赚钱,有人说他不配再提亡妻与孩子们,还有人直接喊话问他怕不怕亡妻午夜梦回前来追魂索命。

这么一看,就好像林生斌才是这宗命案的凶手。

不,应该这么说,即便是面对一般的杀人凶手,网友们都没有如此滔天的愤怒。

前两天,有一则“林生斌关联公司有3家已注销”的新闻上了热搜。

对于林生斌来说,这显然不是什么正面新闻,但网友们尤嫌不足,评论:

“他怎么还没死?”、“他怎么还没被抓?”、“查一查吧,这个人有重大嫌疑”……

可以说,林生斌大概是近几年来,口碑反转得最大的社会性人物。

从被同情敬佩的“林爸爸”,到“十恶不赦林生斌”,连一个缓冲都没有,他的形象直接从山顶跌到了谷底,且目前看起来永无翻身之日。

“杭州保姆纵火案”发生以来,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服装生意人,到成为坐拥400万粉丝的微博大V,再到如今身败名裂,店铺关闭,名下公司接连注销,短短几年的时间,林生斌的人生仿佛经历了过山车。他拥有过一般生意人难以拥有的明星光环,也遭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疯狂唾骂。

这么总结吧:成也舆论,败也舆论。

在他丧妻丧子后,舆论把他打造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悲情男神”;

再婚生子后,又把他塑造成了一个狼心狗肺的魔头;

在这个过程中,我相信林生斌有主动配合的成分在,包括他在微博上发那些疑似代笔的悲情凄美的文字,包括他时不时晒自己做的公益,包括他刻意向同情他的网友隐瞒再婚生子的事实。

在妻儿去世之前,他可能也没想到自己能因为这个悲剧收获巨大的流量和粉丝爱戴,也没有想到,公布再婚生子能让他的口碑180度大逆转。

说到底,林生斌的陨落,是一次舆论“造神”的失败。

一个悲情、儒雅、深情、善良的男人是很容易收获好感的,但与此同时,把一个人想象得太美好,幻灭之后自然更加难以接受。

把他捧上神坛的互联网,发现不对劲把坟扒了再踩几脚的也是同一批人。

所以,不要轻易“造神”,它的后果很可能是发现这世界又多了一个“人渣”。

毕竟,对于看不见摸不着的人物,他展现在你面前的一定他想展现的,回到家是不是变成了另外一个样,谁也说不清楚。

林生斌的经历,相信不用再赘述了。

2017年6月22日,“杭州保姆纵火案”发生,林生斌的妻子朱小贞与三个儿女在大火中丧生。

一夕之间,五口之家只剩下一个人,说是晴天霹雳都不过如此。

案件引发了社会的巨大关注,除了希望凶手早日伏法之外,网友们也关注着这个家庭唯一的幸存者——林生斌。

网友们在林生斌的社交平台上不断写下安慰鼓励的话,并用真金白银的实际行动支持他以已故妻儿命名的店铺——潼臻一生。

林生斌也没辜负网友的期望,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以“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的形象示人。

九寨沟地震时,距离纵火案发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林生斌就向地震灾区捐了五万元和衣物若干;

在新冠**刚开始时,他给武汉捐赠了5000个口罩;

他给凉山偏远的农村小学修了新的操场,还给山里的寺庙捐了井。

那时候的林生斌,是网友眼中的“善人”,一个遭受生命中极致痛苦仍然心存善念的男人。

但到了去年6月的最后一天,一切都变了。

林生斌官宣再婚生女,让一众力挺他的网友感觉受到了欺骗。

人们发现,表面上情深似海的男人,原来早已有新人在侧,从妻儿惨死,到小女儿降生,不过才四年的时间。

这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林生斌的前大舅子和岳父母接连在媒体上发声,指责林生斌独吞朱小贞的财产,且生前对朱小贞并不好,疑似有过家暴行为。

这一下,网友的愤怒彻底被点燃了。

大部分人认为,林生斌在妻儿死后的一系列行为,都是为了炒作自己来赚钱。

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林生斌和现任太太关系不简单,连朱小贞母女的死都有可疑。

之后,就是林生斌之前的一些行为不断被挖坟。

有网友指出,林生斌做的那些表面善事,只是为了给自己赎罪;

还有更甚者,甚至联想到了“鬼神论”,把林生斌在山里种的树、为寺庙的捐的井都猜想成是为了镇压妻儿的冤魂。

说实话,到最后,网友对林生斌的厌恶,已经超越一般的杀人凶手了。

对他的扒皮也开始天马行空,从扒他什么时候出轨,到怀疑他与保姆联手杀害妻儿,到扒他另外有一个4岁的儿子(后被证实是谣言),网友对林生斌的指控,早已超过了普通“卖人设敛财”的范畴。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后来,确实越来越匪夷所思了。

我相信他为了保持人设隐瞒再婚生子的事实,也相信他对亡妻并没有文字渲染地那么琴瑟和鸣,一往情深。

但没有证据之前,随意说一个人为达私欲杀妻灭子,我是不信的。

网友对林生斌的讨伐声愈演愈烈,到官媒下面刷屏,要求必须再次彻查“杭州保姆纵火案”。

针对网友反映的情况,杭州公安经过一番调查,也给予了相应的回应。

经过警方调查核实,未发现林生斌参与策划纵火案件,且网上流传的“林生斌与保姆有不正当关系”、“林生斌另有一个4岁的儿子”、“林生斌曾为妻儿购买大额保险,保单受益人是自己”,等皆为不实传言。

网友还在等待着林生斌被“绳之以法”。

无独有偶,前几天,江歌妈妈也上了热搜。

相关词条是“江歌母亲申请江歌网名商标被驳回”。

意料之中的,评论里绝大多数声音都是指责她的。

有人说:江歌妈妈五年多来一直在消费死去的女儿,行为已经“触及人伦底线”;

有人讽刺:江歌妈妈简直是“商业奇才”;

还有人直接总结:江母就是“女版林生斌”。

从当初万千网友同情支持,到现在一边倒地讨伐,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事。

二审开庭以来,微博上几个大V公开质疑江歌妈妈借女儿的死敛财,使得网友的立场大量扭转。

有些网友不能接受江歌妈妈在女儿死后多年如祥林嫂一般持续拿女儿“卖惨”;

有些网友质疑江歌妈妈当初到底收了多少捐款,到现在都不肯公开,还在开网店带货。

眼看着舆论在几个月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其实挺不解的。

捐款已经是很多年前江歌刚刚去世时发生的事情,甚至开店带货也不是从今年开始的,怎么很多网友仿佛到了今天才如梦初醒般,深觉受到了蒙骗?

说到底,舆论是很容易“人云亦云”的。

江歌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母都被很多网友奉为“伟大的母亲”,坚强,果敢,即便年过半百孤身一人,始终不忘为亡女讨回公道。

但从一些大V开始不断发文质疑江母开始,舆论的风向又变了。

他们又把江歌妈妈塑造成了一个贪财冷血的母亲,不惜借女儿的死为自己赚大笔钱财。

紧接着,还有人说江歌妈妈敛财千万,有人说她“四婚”,有人说她不止江歌一个女儿,还有人说网上侮辱江歌的一些帖子是江母策划的。

但这些指控,我没有看到任何证据。

永远都是“有消息称”、“据说”、“怀疑”……

在没有事实的证据之前,我反正是不信的。

其实,江歌妈妈从来都不是什么“伟大的母亲”,她是一个很平凡的农村妇女,因为丧女,网友们同情她,追捧她,给予她一般母亲没有的关注和光环。

等发现她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完美呢?又开始把各种有的没的罪名加诸给她,恨不能让她蹲监狱,恨不能让她死。

她这几年的一些行为可能确有不妥,但说她压根不爱自己的女儿,说她是女儿之死最大的受益人,还是挺冷酷的。

你觉得对方不可怜就别捐,你觉得对方卖的东西不值得就别买,何必随意给一个人镀上金身,等到发现对方不如自己所想时,再疯狂砸烂她?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给一个人定罪前,都应该拿证据说话。

也别怪这个世界上的事情都不如你所想,只怪你的思想太容易被牵着走。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台湾作家李敖与前妻胡因梦的一个故事。

胡因梦是70年代的大明星,且才貌双全,有过“台湾第一美人”的美誉。

李敖对她一见倾心,义无反顾地与当时要好的女朋友提出分手,转而追求她。

但两人结婚仅100多天后,就匆匆离婚了。

有人问他:胡因梦这样的美女,你怎么忍心离开她?

李敖说:有一天早上我起床去洗手间,不小心推开厕所的门,看见胡因梦坐在马桶上,憋得满脸通红,才发现原来美人便秘与常人无异!

因为这句话,李敖被骂了很多年,也让一些人对两性之间的亲密关系有了新的思考。

再延伸一点,有人总结得很到位:偶像是只适合远观的,一旦走近了,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美人,也没有伟人。

当你沉浸在一个人的或美貌、或成就、或善举、或悲剧里,很容易把自己所有的关于美好的想象都赋予给他(她)。

但世人都是有瑕疵的,人们眼中的完美,是自己赋予想象后的形象。

如今的网友很喜欢造神,后毁之,一个个“明星”走下神坛,一个个“楷模”又被紧接着捧上去。

但无论何时,把一个人想象得太美好,就要面临厌弃他的风险。

不想被欺骗感情,就保持一点理智,不要随意生出那么多的滤镜与自我感动。

写完发现也不到两万,整合到一起发了。

田鸿杰一直觉得自己不算一个运气好的人,天赋不够努力来凑的道理他都懂,可是有些时候,光有努力还不够,他总是欠缺那么一点点运气。

任胤蓬结结巴巴反驳:“谁说的,小熊。”

他酒量不行,喝几口就上脸,红通通的像个香喷喷的大苹果,田鸿杰想咬上一口。

“可不是嘛,”张嘉元在旁边接话道,“瞧瞧我,我之前多倒霉!现在怎么着?”

任胤蓬打断他,“现在也不咋地啊!”

他很早以前的重庆口音都消磨得差不多了,跟着张嘉元厮混这些年,也算是半个东北人了。

“那不说我,就说赵珂。”张嘉元大喇喇指着另一桌的人,“上学的时候,他多叛逆啊,多刺儿啊。”

田鸿杰的目光跟随他的手指,赵珂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其实不了解,上学的时候,他就不稀得和他们一起玩儿,似乎是嫌弃他们幼稚整天傻乐儿,但当时的田鸿杰也并不明白赵珂是哪里来的这些不符合年龄的忧愁。

可现在的赵珂,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变了很多。

“你瞅瞅,他以前眼睛里有谁啊,结果现在,还能抽空来一趟咱们的同学聚会。”

田鸿杰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眼前的白酒,闻着味儿就有些头晕。他前十八年的人生,都生长在南国城市里,后来上了大学,才知道北方人是按大杯喝白酒的。

张嘉元的嘴还在旁边嘚吧嘚吧个不停,任胤蓬也不嫌烦,还能时不时插上几句,以前去他们宿舍串门时,田鸿杰就经常被他俩吵得头晕,后来毕业,时隔几年再听到,田鸿杰还有些想念。

“诶,不对啊,你们宿舍怎么就来了你一人,马哲呢?”

张嘉元发散性的思维,终于发散到了他当年的好哥们马哲身上,田鸿杰笑着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说实话,当年214寝室微信群的聊天记录还停留毕业那天,李润祺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他做了一个总结陈词式的告别,“各位,以后山高路远,加州再见。”

接着是马哲回他,“保重兄弟。”

自己是怎么回的,田鸿杰隐隐约约记得是——好,有机会去加州找你。

好官方的一句话,李润祺没有再回,大约是他们彼此心中都明白,这个有机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漫漫岁月流逝,到最后,有机会也就渐渐变成没机会。

张嘉元掏出手机翻了翻,借着酒劲给马哲发了一个语言,“哥们儿,最近干啥呢,怎么同学聚会都没见你。”

那边倒是出人意料,回复的很快,“最近工作太忙,没时间去北京。”

到这儿,张嘉元才黯然地哦了一声,原来马哲早就已经不在北京。任胤蓬平时憨憨呆呆的,但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张嘉元情绪的不对劲,他拍拍张嘉元肩膀,小声说,“你问问他现在在哪嘛,今年你休公司年假可以去找他玩啊。”张嘉元低荡的小情绪稍纵即逝,他很快又高兴起来,摆弄着微信去问马哲近况,那个热乎劲,好像毕业就在昨天,马哲依旧住在他隔壁的宿舍里。

“我说怎么没看见你们仨,在这儿角落里猫着呢。”

田鸿杰头顶传来一个声音,他抬头看,发现是哈拉木吉。他不再留长发了,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一身笔挺高级的西装。田鸿杰愣了愣,似乎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认错人。

“干嘛?不认识我了??”

哈拉木吉一巴掌拍在田鸿杰背上,拍得他回了神。

他话还没说完,哈拉木吉先开口,“只是我变化太大?”他状作无奈,两手一摊,“大家都这么说,我都听厌了。”

田鸿杰笑着站起来,和他平视,“那我就不说了,你现在这样也很帅。”

听他这样说,哈拉木吉似乎很高兴,举着酒杯说什么都要敬田鸿杰一杯酒,张嘉元在后面叫嚷着,“少喝点少喝点,他酒品不咋地!”

哈拉木吉自顾自喝完,潇洒地抽出一个椅子坐下,“我干了,你随意。”

田鸿杰很够意思地一口干,丝毫不顾任胤蓬和张嘉元的抗议。

“对了,好久没见咱们班的超模了,超模最近干啥呢?”

张嘉元好奇宝宝似的问题不停,哈拉木吉耸着肩膀翻了个白眼,“干什么提他俩?”

张嘉元一脸八卦凑近问,“啥事儿啊,发生了啥我不知道的内幕?”

哈拉木吉爆出一个大消息,张嘉元震惊得当场爆粗口,“不是吧,他俩来真的啊?”

张嘉元张着嘴,用手把下巴抬上去,“我以为是炒cp呢?”

田鸿杰听到这里忍不住想笑,“还炒cp呢?你以为是我们是明星啊?”

张嘉元鄙视地看他,“这你就不懂了,当年他俩的cp可是在咱们学院人气排名第二,没瞧见一有晚会,底下女生都滋哇儿乱叫的。”

田鸿杰发誓,他问这句话,没有任何意思,只是条件反射,就好比你车子已经一百八十迈,刹不住车是正常现象。

“你和老胡呗,还能是谁。”

当然,这个答案田鸿杰是知道的,可他并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张嘉元的粗神经丝毫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忆往昔的情绪反而更加高涨,“你看当年啊,你俩那人气,在学院都找不着女朋友。”

“谁能想到现在老胡都要结婚了啊。”

任胤蓬拿手肘怼张嘉元也没能让他闭嘴,“我当年是真的愤愤不平啊,我长得不帅吗?为啥老胡人气比我高那么多啊?”

田鸿杰歪着头笑看他,“那是当年她们审美不行,我就觉得你现在挺帅的。”

“是吧?”张嘉元有些得意。

“如果不开口讲话,就更帅了。”

“小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什么改变了你!”张嘉元戏瘾上身,抹着眼泪要往田鸿杰身上靠,田鸿杰灵活躲开,老神在在道,“生活。”

歌里唱,或许再过上几年,你也有张虚伪的脸。田鸿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拥有一张虚伪的脸,他确实知道,时间改变了很多事。

比如赵珂身上的刺没那么多了,甚至变得好像合群了那么一点,比如哈拉木吉不羁的青春也以减掉长发穿上西装作为终结。

再比如,胡宇桐终于要结婚了。

白酒迟来的后劲让田鸿杰这个三杯倒有些架不住,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架着他往前走,边走边叨叨,“我就说他不能喝吧。”

另一个人跟着碎碎念,“这次酒品好像还可以。”

“各位,他喝多了,我们仨先走一步啊。”

喧嚣的声音渐行渐远, 一出门就被北京凛冽的凉风吹醒了三分,田鸿杰挣扎着要自己走,张嘉元索性松手,看他一个人踉踉跄跄,任胤蓬责怪地看他一眼,“他要自己走,你还真让他自己走啊。”

“那不然咋办,他不要我扶他啊。”

田鸿杰一把挣开任胤蓬,趴在街边的花坛里,把这场聚会吐了个干净。

张嘉元愁眉苦脸看着酒鬼,发愁道,“这不会还要我伺候他洗洗睡吧。”

任胤蓬冥思苦想,一拍大腿,“打电话给老胡吧,以往都是他来接。”

张嘉元高兴了,立马赞同,“我看行。”

胡宇桐电话接的很快,不过电话那头声音很嘈杂,张嘉元在街头大着嗓门喊他,“老胡,快来把你老婆接回去,他又喝多了。”

这实在平常,以前搁宿舍里,什么荤段子没讲过,田鸿杰是胡宇桐小娇妻这件事,整个学院都拿来调侃。可现在不一样了,胡宇桐即将有一个真正的妻子。

于是他愣了愣,反应了很久才明白张嘉元口中的人是谁。

他大可以拒绝,但他还是披上大衣,在北京的冬夜绕了大半个城区来接人。

“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俩都快冻成冰糕了。”张嘉元抱怨了两句。

张嘉元指着田鸿杰,“你瞅瞅,抱着树呢,死活不进去。”

胡宇桐走过来喊他,“还好吗?”

田鸿杰侧头看他,瘪着嘴笑,其实还好,他没醉到不省人事,只是今晚有点特殊。

曾经毕业后消失在人海里的人,一窝蜂出现在他眼前,让他不得不产生一种错觉,我还能再任性一次。

他想,他还能再任性一次。

“老胡,你在北京啊,咋不来聚会呢?”

他听见张嘉元问胡宇桐,张嘉元好像总是这样,直肠子一根筋,不会长大,不会变老。

“嗯,公司有事,走不开。”

胡宇桐随口就是一个谎,田鸿杰知道,他今晚去见未来丈母娘了。

“忙到这么晚呐,你们外企就是辛苦。”

张嘉元好像分辨不清成年人世界里的虚伪客套。

可胡宇桐却已有些不耐烦,他半抱着田鸿杰往车上走,“我先送他回去,既然都在北京,以后常联系。”

田鸿杰乖乖跟他上了车,他做过最任性的事,就是方才没有阻拦张嘉元打那一通电话。

上了车,关上车门,胡宇桐问,“好点了吗?”

田鸿杰只能睁开眼,拙劣演技早已穿帮。但他知道,胡宇桐不会直接戳穿,他最要体面。

胡宇桐一边开车一边问同学聚会去了哪些人,绝口不提今晚自己去见了谁。

“看见了赵珂、木吉,”田鸿杰靠在椅背上,“大家变化都挺大的。”

胡宇桐道,“别人看我们,变化也很大。”

“是吗?”田鸿杰从椅背上坐直,眼神清明,毫无醉意,“那你说说,我哪里变了?”

胡宇桐一时语塞,许久才憋出一句,“成熟了。”

田鸿杰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只好转了话题,“嘉元没变,对吧?”

胡宇桐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意味不明。田鸿杰继续道,“他现在还和蓬蓬合租一个屋,真让人羡慕。”

胡宇桐接着道,“你要是一个人怕孤单,也可以找个室友。”

“找谁呢?”田鸿杰问。

“小李在加州,马哲不在北京,当年宿舍里,只有我俩在北京。”

还没等胡宇桐开口,田鸿杰自顾自说下去,“不过我再也不想和你当室友了。”

胡宇桐问:“为什么?”

田鸿杰闭着眼睛笑,“你知道我和小李当年,都是在背地里喊你暴君。”

胡宇桐脸上终于浮出一点笑色,“原来还有这回事。”

“当然啊,住进宿舍第一天,就给我们几个列了个表,周一谁打扫卫生,周二谁负责,完全是个独裁者。”

“那咱们宿舍不是后来每次都被评为模范宿舍吗?”

“还有你那个护肤品,堆在厕所,霸占了我和小李的多少空间?”

胡宇桐眼角含笑,“怎么?马哲没有空间吗?”

“他哪有护肤品,糙老爷们一个。”

田鸿杰猝不及防撇头,正巧看见胡宇桐带笑的眼睛,晃了晃神,才慢慢悠说,“老胡,你真的老了。”

“眼角开始有细纹了,你的护肤品看来没什么用啊。”

胡宇桐没看他,眼睛直视前方,“是啊,我不再是二十岁了。”

当然,时间在流逝,人在渐渐长大,不会再用二十岁时的护肤品,不会再不顾别人做一个独裁者,也不会再爱二十岁时喜欢过的人。

胡宇桐等红灯的时候,手机响了。

打开蓝牙,电话那头是他的未婚妻。

胡宇桐声音温柔,“快了,大概十点半到家。”

田鸿杰默默把头撇向窗外,胡宇桐实在是个很细心的人,他知道打电话代表那头的人在等他,那么他一定会准确告诉那个人他的归期。

现在是这样,以前也是这样。

胡宇桐的对话还在继续。

田鸿杰的手紧紧捏着门把手,他之前说什么来着,他运气一直就不太好。订婚纱的事情,什么时候不能聊呢,偏偏就要挑他在他身边的时候聊。

胡宇桐看向他,蓝牙还没关。

胡宇桐没再接话,但他同电话那头开始告别,“我在开车呢,回家再说。”

车子又来到下一个红绿灯,依旧是红灯, 田鸿杰开口笑说,“好像今晚遇到的都是红灯。”

“我运气怎么这么不好啊。”田鸿杰小声抱怨。

胡宇桐失笑,“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运气太差。”

这条路,他俩一同上路,一路红灯,却很难说清,是因为谁的运气差。

田鸿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车子平稳开到田鸿杰新租的公寓楼下,胡宇桐不忘嘱咐他,洗个热水澡,喝点醒酒药。田鸿杰乖乖点头,目送他开着车子驶远。

这天晚上,田鸿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还是那栋吵吵嚷嚷的男生宿舍楼,他趿拉一双人字拖,抱着从张嘉元宿舍抢来的半边西瓜,喊胡宇桐给他开门。

胡宇桐刚打赢一场游戏,春风得意,“怎么,又去别人宿舍搜刮*民*脂?”

田鸿杰不乐意把西瓜往身后一藏,“我好心好意带一半给你,你还这么说我?!”

胡宇桐侧开身子,让他进去,“我说错了,抢张嘉元的东西是劫*富济*贫。”

梦境很混乱,突然又转到他晚上去上卫生间,在走廊尽头,看见模模糊糊两个人影,他迷糊着走近一看,却发现是杨英格和李睿洋躲在阴暗处接吻。

一瞬间的惊吓让田鸿杰迅速从梦中苏醒,他躺在床上大口喘气,好像是海滩上一条溺水的鱼,想要求救,却发不出声音。

后来,张嘉元又打电话约他出来玩过几次,田鸿杰没拒绝。任胤蓬偶尔不忙的时候,也会一起。

“什么时候把他也叫出来一起玩?”

张嘉元天生爱热闹,任胤蓬拦他,“不好吧,人家忙着结婚的事情。”

张嘉元不解道,“这才几月啊。小熊不是说他五月才结婚吗?这年还没过,他准备啥啊他?”

田鸿杰知道胡宇桐最近很忙,可听到张嘉元这样说,他也忍不住想,能有多忙呢,怎么样抽出一下午时间,老同学聚一聚还是可以的吧。

张嘉元怂恿着他打电话,意料之中的,胡宇桐说他很忙,改天再约。

田鸿杰耸着肩膀说,“看吧,就说我运气很差的,换你打,他说不定就来了。”

张嘉元哈哈大笑,“拉倒吧,你打他都不来,我打他连电话都不接。”

“你俩啥关系啊,我还不知道。”

田鸿杰笑着追问,“我俩什么关系?”

可问完又黯然,不过是为了心头那点不为人知的念想。

张嘉元一脸不怀好意,“霸道总裁与他的小娇妻呗。”

任胤蓬冷不丁在后边加一句。

田鸿杰又浮出点笑意道,“蓬蓬,我只在一件事情上运气好过,你知道是什么吗?”

任胤蓬好奇道,“什么?”

“就是开学那天,我和你换了宿舍。”

聚餐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胡宇桐打电话问他现在过来迟不迟,张嘉元本来都决定和任胤蓬散步消食回家,一听这个电话,打算留下再续一摊儿。

胡宇桐赶来的时候,一身长大衣带来了整个北京冬天的寒气,他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最近有点忙。”

张嘉元满不在乎,“没事儿,老同学还说这个。”

胡宇桐问,“还想吃点什么,今天我请客。”

张嘉元和任胤蓬一听就开始欢呼,叫嚣着要狮子大开口,田鸿杰不忘提醒他俩刚才已经吃完一顿大餐。

“我俩这算啥,你没见识过当年马哲的饭量啊?”

胡宇桐自然地接道,“他现在可不愁吃了。”

“他开了个小饭馆。”胡宇桐似乎没有吃饭,匆匆赶来,这会儿他带上手套剥了一个小龙虾塞进嘴里。

田鸿杰奇异似地瞧他,仿佛今天才认识这个人。他不知道胡宇桐居然和以前的室友联系挺频繁,连近况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以为胡宇桐和他一样,时间都停留在毕业那天。

不过想想也对,214从来不是只属于他和胡宇桐两个人。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老同学。”

张嘉元同他形成强烈反差,急吼吼问,“谁啊谁啊?”

“小鞠。记得吗?咱们班年纪最小、个子最高的那个。”

张嘉元大手一挥,“当然了,马拉松第一那个嘛,能跑死一头牛。”

田鸿杰隐隐约约对他有些印象,挺桀骜不驯的一小孩,那时候和赵珂关系最好,他俩一起“孤立“”全班同学。

“没事,就是看他今天一本正经穿着西装和我们公司谈判,想到以前,觉得挺好玩。”

胡宇桐这个人讲话很有意思,你很难从他的话里发掘出他的真实情绪,比如这一句,鞠翼铭同他们公司谈判,谈的是好是坏,你无从得知,他觉得鞠翼铭好玩,是真心觉得好玩,还是认为所谓同学情分在商场上薄弱得好笑,你也无从得知。

你只能知道,他想告诉你的。

田鸿杰每当这时候,偏不想趁他心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怎么好玩呢?”

你看看,就是这样,兜兜转转循环往复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张嘉元很好,他从不去思考他不明白的东西,他只问他关心的,“那小子和我,现在谁更帅?”

胡宇桐逗他,像哄小孩子,“不一样的帅法。”

田鸿杰坐在餐厅里,想到昨晚那个梦,梦里的老胡不这样说话,他会说抢张嘉元的东西是劫富济贫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胡宇桐变成现在这样的,田鸿杰不得而知。

从前的田鸿杰肯定会,现在不会。

吃完饭,已经是快十点,张嘉元表示走回家太晚,所以要和任胤蓬打出租回去,胡宇桐如今这么周到,怎么会不送他们。正巧吃饭的地方离田鸿杰的公寓很近,他挥挥手,表示自己走回去就行。确实不远,他走个二十分钟就到家,最重要的是张嘉元和任胤蓬的公寓同他的完全是反方向,实在没有必要让胡宇桐绕着北京城转圈圈。

走到一半,公司新来的女同事给他发微信,问他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田鸿杰想了想回——好啊,想看什么?

那边回——我知道有个小影院,专门放映老港片。

田鸿杰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奔着他有备而来的。早些年刚读大学时,田鸿杰也有那么一阵儿人气挺高,学姐们都喜欢他这样长得乖乖仔的小学弟。可惜后来被老胡捆绑,渐渐的,学院内部都很少有女生知难而上了。

他回——好,周六晚上吧,我请你吃饭。

回完微信,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抬头看了看月亮,又把手机掏出来,给胡宇桐发了一条——到家和我说一声。

那边没有回,估计正在开车。

女同事的微信先来——好的,那就这样定咯!

田鸿杰正准备把手机再次装进口袋里,万年无人讲话的214寝室微信群跳出来一个消息。

李润祺:诸位,我回国啦!

马哲似乎全天挂在网上,立马秒回:恭喜!

田鸿杰想了会儿,也打上一行字:想在哪发展?回北京吗?

李润祺回道:还没想好,但是兄弟们准备好给我接风吧!

李润祺:???你现在在天津?

之后就是他俩的互道现状,没什么营养的内容,可田鸿杰还是边走边看边笑。

似乎这个沉寂了几年的群重新活跃起来,他那一去永不回头的大学生涯就还没走远。

突然胡宇桐插了一句:什么时候?需要我接机吗?

田鸿杰愣了愣,刚才他发给胡宇桐的微信,他还没有回。

李润祺回道:不用了!我和我男朋友一起回国的!

李润祺这个人,外表看着温温柔柔,实际是个主意很正的人,坚韧和强大都被他温柔的壳子包裹得很好,所以这些年也没在他身上看见磋磨的痕迹。

可这话,实在是石破天惊。

吓得直男马哲话都说不会:男…朋友?男性朋友?

李润祺很坦荡:是男朋友,没打掉字。

这次马哲没有秒回,估计直男的世界里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

田鸿杰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删,删了打,胡宇桐赶在他前面先回复了李润祺:好,那我就不去接机了,到北京给我打电话。

他自然得仿佛李润祺找个男朋友是天经地义,甚至连惊讶的过程也省略。

田鸿杰又将自己的对话框记录删掉,他顺着胡宇桐的话讲:别忘了喊上我,好久没见了小李!

田鸿杰看着屏幕发呆,过了好一会儿,他和胡宇桐的对话框终于亮起一个红点。

田鸿杰突然蹲下*身子,整个人缩起来。

早知道胡宇桐并不在意这件事,那大三那年,他为了骗他交了一个女朋友,又算怎么回事呢?

他知道,他一向运气不好。

田鸿杰记得那个女生叫喻嘉,很特别,他第一次在校外社团活动见到她时,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那天晚上,他回宿舍还和老胡念叨了好几次这个名字,抱怨自己的名字平平无奇。

老胡当时很不以为然,“我觉得很普通啊,没有我的名字有内涵。”

田鸿杰兴致勃勃问,“胡宇桐有什么内涵啊?”

“宇桐,是宇宙洪荒里的一棵梧桐,天地混沌时就在那里,千秋万载,亘古不变。”

田鸿杰笑着打趣,“宇宙洪荒,是田鸿杰的鸿吗?”

老胡当时怎么回答的,田鸿杰反而记不清,但是现在他知道了,当然不是田鸿杰的鸿,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千秋万载,亘古不变。

小李回国的航班在十二月的某一天,田鸿杰没去注意,被喊出门一起聚餐时,看着满街的彩灯,他才知道是圣诞。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格外怀念南国的冬天,温暖潮湿,没有北京这样冷刀刮骨的痛,就混混沌沌过去一个冬天。

推开餐厅的门,一阵铃铛响,圣诞老人的祝福随着回荡耳边。田鸿杰把身上大衣的口子解开,在餐厅里张望了半天,才在角落里看见小李那头半长不长的黑发。

他看到田鸿杰的第一眼,就手舞足蹈起来,人群里,田鸿杰很难不发现他。

“我是不是来晚了?”田鸿杰拉开椅子落座。

李润祺热情地给他倒一杯热茶,“没有没有,是我们来早了,害怕北京堵车。”

他讲到我们,之前被田鸿杰忽略的第三人终于出声,“你好,我是小李的男朋友。”

这是一个带着眼睛,很斯文的男人。你见他第一眼,就会知道他不抽烟不喝酒,是个十足的好人,好似亦舒笔下的那些“家明”。

田鸿杰暗暗反省着,假如,他是说假如,假如当年,他没有自作聪明在老胡面前隐藏性向,而是像小李这样大大方方承认,是不是他和胡宇桐会有另外一个故事。

但很快他打断自己的假想,无论怎么样,老胡都会结婚。他爱一个男人或者爱一个女人,对于胡宇桐又有什么分别呢?

李润祺隔着桌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小熊?”

“嗯?”田鸿杰被迫回神。

“我刚才问你,老胡怎么还没到呢?”

田鸿杰苦笑道,“怎么都问我,我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李润祺故作夸张道,“居然不是吗?我才知道!”

田鸿杰笑着要越过桌子去打他,李润祺直往黄唯铭身后躲,“快保护我!”

可惜黄唯铭完全辜负田鸿杰给他下的好人定义,毫不留情将他推到田鸿杰身边,“打吧,我不心疼。”很快局面就从田鸿杰追着李润祺打转变为黄唯铭李润祺互殴。

田鸿杰看他俩老大人了还像小学生一样打闹,笑得眼泪都下来,他伸手往眼角边一抹,人却是一愣。

这些年,他连眼泪都很少见到了,还年轻的时候,遇到难过开心的时刻,总是要用眼泪来表达,似乎找不出更有力的证明了。后来渐渐发现,开心的时刻越来越少,以前觉得难过的事现在看根本不算事,如今觉得难过的事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掉不出眼泪了。

闹着闹着,李润祺的手机响了,是胡宇桐打来的电话。

“喂老胡,你怎么还没到?”

“好的好的,那改天再聚。”

田鸿杰没抬头,低着脸猛灌茶,他听一半的对话也知道,胡宇桐今天不来了。

紧接着小李一脸遗憾宣布,“老胡说他今天不来了,他未婚妻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田鸿杰拿着茶杯的手一顿,“严重吗?”

“还好,他说就是轻微骨折。”

田鸿杰很难说清自己对于这个女人的感受,有那么一点嫉妒,嫉妒她是胡宇桐此生认定的女人,有那么一点替老胡不值,总觉得他可以找到更好的,但更多的是羡慕。

羡慕她可以光明正大牵着胡宇桐的手,走过长长红毯,羡慕她可以随时随地对着胡宇桐提非礼的要求,即使大胆任性,羡慕她可以从此以后陪着胡宇桐度过漫长人生,直到皑皑白头。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想要却得不到。

“欸,你见过她吗?”李润祺一脸八卦凑过来。

小李不给人丝毫逃避的机会。

“见过。”田鸿杰避无可避。

李润祺显然对这个敷衍的答案不满意,“长什么样子?说清楚点啊!”

田鸿杰被逼无奈,仔细回忆,“眼睛圆圆的,眉毛细细长长,嘴巴很小。”

小李经过一番推理,“你这说的是赵丽颖啊你!”

田鸿杰嘴角硬扯出两个弧度,“即使是赵丽颖,老胡也是配得上的。”小李刚要取笑他是个胡宇桐头号脑残粉,就见田鸿杰笑得比哭还难看。

田鸿杰摇头,“没事,我只是觉得,我运气好差啊。”

田鸿杰的运气差从大学就有迹可循。具体表现为,公选课的开卷考试,大家明明都没复习,靠着考场上翻资料过关,可他带的参考资料就能准确避开所有考点。还有那些专业课不会的选择题,四选一,百分之二十五的好运从没降临在他的头上过。

当然还有那一次,胡宇桐问他。

“小熊,你喜欢男人吗?”

小李见他神色不对,赶着黄唯铭先回了酒店,又陪着他逛了一圈北京大马路,最后在一个搭着棚子的烧烤小摊儿坐下来。

“加州好吗?”田鸿杰问。

小李瘪了瘪嘴,“阳光很好。”

意思是其他的不怎么样。

田鸿杰点了一瓶江小白,他以前很少喝这种酒,上了大学来了北京,被老胡他们带着喝才学会。

“我家里的阳光也很好。”

田鸿杰一口灌得太急,红了眼眶,“北京的冬天好干好冷。”

“房间也好大,我一个人。”

小李惊讶他一瞬间的情绪失控,却又觉得一切皆在意料之中。他拖着凳子靠近田鸿杰,两个人像大学时睡在上铺那样,头挨着头讲话。

“加州也一样,阳光很好,但不是我的家,所以我回来了。”

田鸿杰抬头,眼泪终究没有掉下来,“我想214了。”

“你知道吗,我最近整晚做梦,梦到我们还在上大学,住在一个宿舍里,打开门,走到隔壁,就是嘉元和蓬蓬,走廊那头是木吉和超模。还有老杀,超超,徐洋好多好多人…”

他前言不搭后语,嘴里碎碎念着,“你还不知道吧,超模他俩真的结婚了。”

“前段时间同学聚会,木吉和我说的。真好,对吧,我看到你现在也觉得挺好的。”

他将头埋在李润祺肩膀上,“总还是有人获得幸福了。”

李润祺没再接下去,任由他喝醉,任由他讲话,他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如同童年时妈妈哄孩子。

“小熊,没事。你也会找到幸福的。”

田鸿杰听到这句,却像疯了一样从他手臂中挣脱出来,“不会的…”

他嘴里喃喃着,只有老天爷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李润祺叹着气,把他的头又按回自己肩膀,“傻子,我怎么不知道?”

“一起住了四年,你当我是瞎子吗?”

田鸿杰这回不挣扎了,他终于认命地闭上眼,“老胡要结婚了。”

李润祺拍着他的背,轻轻说,“我知道。”

“但是小熊,你肯定不知道,我当年也喜欢过一个男人。”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只会遇到这一个,回首前瞻,再也不会有第二个。”

“但你看看现在,我有了唯铭。相信我,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咬牙忍一忍, 挨过去,下一次就能遇到和你相爱的人了。”

田鸿杰没有哭,他只是眼眶发红,像只兔子,“我等他结完婚好不好?”

等他真的结完婚,他才能死心。

其实他明白,心是不会死的。

上次因为胡宇桐缺席,聚会不够圆满,这周五晚上他为了弥补,特意在五星级酒店订了一桌饭,重新给李润祺洗尘。

小李笑道,“我这尘在身上可够久的啊!都快一个星期了!”

胡宇桐满上一杯酒,算作道歉,小李赶忙摆手,“开开玩笑,别当真啊!”

“对了,还没来得及问,嫂子情况还好吗?”

胡宇桐点头,“还可以,要修养一个月。”

李润祺感叹,“这可够久,不耽误婚礼进程吧。”

田鸿杰坐在一旁,筷子一点一点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只听到胡宇桐说,“是啊,估计要往后延一个月。”

于是他抬头,正对上胡宇桐的眼睛。

你看看这个人,多么不怀好意,田鸿杰怀疑他是知道自己和小李的约定,特意来扎他的心。看过死刑犯执行死刑前吗,多一天都是折磨。

胡宇桐何其残忍,还要多折磨他一个月。

这顿饭大概只有田鸿杰一个人食不知味,席间,小李打开摄像头和马哲视频通话,他都兴致缺缺。

直男这回倒是很敏感,直戳田鸿杰肺管子。

“小熊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啊?是不是因为老胡要结婚啊哈哈哈?”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似乎在等男主角澄清这句调侃只是个笑话,乖乖仔的田鸿杰当然会这样做,就连小李也毫不怀疑。

可他偏偏要说:“对啊,老胡结婚,我很伤心。”

李润祺愣了一秒,开始飞快找补,“哈哈哈哈哈小熊现在有点幽默啊,你这话要让嫂子听到了,肯定会吃醋。”

田鸿杰配合地扬扬嘴角,“不会的,她知道我俩好兄弟嘛。”

胡宇桐是什么反应,田鸿杰无暇顾及了,他只是感到悲伤,这样的场面,接下来还有很多个。作为胡宇桐的大学室友兼好兄弟,他会在婚礼现场被很多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拿来作为工具人调侃,变成这对新婚夫妇的感情润滑剂。

离席时,小李和黄唯铭回酒店,胡宇桐开着车子从地下车库里出来,田鸿杰站在路边上车。

“你在难过?”胡宇桐问。

田鸿杰哑然,良久之后也只憋出一句,“有点吧。”

“好兄弟结婚,我难过需要理由吗?”田鸿杰反将一军。

“看到你们都成双成对的,只有我孤家寡人一个。”

田鸿杰装作轻松地伸了一个懒腰,“不过好在,我也不是没人要啦。”

“嗯哼。”田鸿杰小小的嘚瑟,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点暗藏的撒娇。

胡宇桐又问,“是什么样的姑娘?”

新来的女同事,他没放几份心思在她身上,只记得她喜欢穿一身鲜艳的长裙,常在他的桌前晃荡。

“很漂亮。”他只能敷衍。

胡宇桐笑了,“是,你一向只喜欢漂亮的姑娘。”

田鸿杰愣住,他至今只谈过一个女朋友,就是那个瑜伽姑娘,能记住也不过是因为她名字有意思。如今回忆起来,面目倒是模糊的。

他只好反问,“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的姑娘?”

胡宇桐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老胡,你变了。”田鸿杰谴责他,“以前宿舍夜谈,是谁说最喜欢高挑身材好的美女?”

胡宇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才开口说,“那是因为我以前没爱过人。”

田鸿杰的心陡然往下沉,是了,那天小李问他,胡宇桐的未婚妻长什么样子,他没好意思说的话是长相普通,身材平凡,勉强能够算得上可爱。

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恭喜你。”田鸿杰艰难开口,他花了大力气才保证自己说话的声音没有颤抖。

胡宇桐没接下句,大约是看出他的狼狈,有时候他真的很感谢胡宇桐的体面。小李说同寝室四年,你是不是当我瞎,小李能发现的事情,胡宇桐应该也能吧。但他没戳穿。

田鸿杰劝自己,应该知足。胡宇桐还愿意和他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分享他的副驾伴他左右,他不该再贪图更多。

“在前面放我下来就好。”田鸿杰说。

胡宇桐撇过头来,“我不赶时间。”

田鸿杰祈求地看向他,“我想自己走走。”

“好吧,”胡宇桐终于高抬贵手,放他一马,“那你别逛太晚,早点回家。”

田鸿杰笔直站在路边,等胡宇桐和车子一同融入车流,直到消失不见。

他开始狂奔起来,可成年人的皮鞋和大衣统统限制他的发挥,他想念起大学同班的小鞠,那一年的校运会,他和他同时报了一千五百米。风声人声呼吸声交错在耳边,鞠翼铭在他右手的跑道仅差一个人身。胡宇桐就在不远处的终点等他,拿着一瓶矿泉水还有一条湿毛巾。那场比赛他格外努力,要拼劲全力去拿一个第一。

不知道那时候的鞠翼铭,又是为了谁,拼命奔跑?

大口大口的寒气被吸进肺里,多年不运动的后果促使田鸿杰不得不减缓速度,慢慢地,他停下来,双手撑在膝盖。

他不想跑了,因为这一次的终点没有胡宇桐。

所有事情都有迹可循,那一场比赛田鸿杰没有拿到冠军,他又一次失之交臂。胡宇桐安慰他,没事,明年再战。可他知道,他赢不了鞠翼铭。

那小子天生一匹野马,驯不服,养不乖。

他这种家养乖乖仔怎么赢得了呢。

田鸿杰苦笑着想,看吧,就说他运气差。

周六的下午,女同事的微信吵醒了田鸿杰。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刷牙,才记起上星期和人的邀约。

他整夜失眠,直到早上才迷迷糊糊睡着。

这不是个好预兆,他心里明白。

洗漱收拾一下,时间就到了五点,田鸿杰看着镜子里遮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忍不住想,女同事可能看一眼这样憔悴的自己,就会放弃念头了,好像也不错,自己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姑娘。

浑浑噩噩走到市中心,女同事打来电话问他位置。田鸿杰才想起自己压根忘了订餐厅,只好带着人家找了一个他从没吃过的湘菜馆。

女同事问他,“吃辣的广州人倒是很少见。”

田鸿杰摇头,他来北京之前不吃辣,第一次吃火锅是214寝室聚餐。他悲哀发现,他能记起来的每一个第一次,都有关于胡宇桐。

小剧院里放的电影的确是部老港片,比田鸿杰本人的年纪还要老一点。

妖娆的蛇妖拖着两条软绵绵的腿学人类走路,端得是摇曳生姿,田鸿杰以前看过,不解其中意,以至于很后来听到麦浚龙歌里唱“个个也探问爱恋不老的秘方,唯独壮烈离座可百世流芳”,他才终于懂了一点。

“你之前看过吗?”女同事问。

田鸿杰老老实实承认,“看过。”

“啊?”女同事面带遗憾,“那你再看一遍岂不是很无聊?”

田鸿杰笑道,“没事,常看常新。”

的确是常看常新,第一次看时,他还不曾爱过谁,电影里的桥段都是一知半解。如今再看许仙死的那一段,他就晓得歌里为什么要唱唯独壮烈离座可百世流芳。假若他死了,后来的背叛、懦弱都不再,他停留在白素贞最爱他的那一刻,这爱自然可百世流芳。

李碧华写,人一死,地位忽而得到提升。

田鸿杰漫无边际地想,假如他死了,胡宇桐会如何呢?是若无其事继续结婚生子,过他安安稳稳的下辈子,又或者他也会在胡宇桐心里地位陡然得到提升?

他甚至恶毒地想,等他死了以后,胡宇桐才发现有一个人这样爱他,会不会追悔莫及?

女同事轻声唤回田鸿杰的遐思。

田鸿杰伸手抹了一把脸,“没什么,可能昨晚没睡好,精神不佳。”

女同事了然地笑笑,指了指他眼下遮不住的黑眼圈,“有心事?”

小剧院里人不多,多数是小情侣三三两两靠在一起,边看电影边小声讲话。隐藏在黑暗里,田鸿杰觉得自己那些无法排解的烦忧也并没有那么难开口。

“我爱的人要结婚了。”

“啊…”女同事发出小声感叹。

“真的不是找个借口来拒绝我?”

田鸿杰举双手讨饶,“那我的演技可非比寻常。”

女同事这次面朝荧幕,没再看他,大屏幕的冷光打在她脸上。

田鸿杰第一次记住她的脸,很衬今天这条艳色长裙。

这场对话没法儿进行下去,他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人。

约会回来的周末晚上,田鸿杰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第一条就是今晚的女同事,内容是苍天啊!为什么帅哥都有喜欢的人!

田鸿杰憋着笑意给她点了一个赞。

接着是木吉的最新自拍照,没刮胡子,隐约有点大学时的艺术家内味儿。

张嘉元在底下回:艺术家啊!

田鸿杰笑了笑,又点了一个赞。

再往下滑,就是胡宇桐。没有文字,只有一个配图,田鸿杰没点进去,一眼就能看到发的是两枚戒指,还操蛋地配了一个bling bling的滤镜。

田鸿杰飞快退出软件,把手臂搭在眼睛上,装作没有看见。

这天晚上,田鸿杰又做梦。

这一次场景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宿舍楼,他梦见自己变成一条大鱼,能潜海底,能飞高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多么荒诞,他在梦里飞了高山五千海拔,潜了海底两万公里。

他知道自己在寻找某样东西,但很可惜,即使上天入地也遍寻不到。

大学时代的日子,不靠日历来记,而是把一个一个事件作为记忆点,比如田鸿杰提起来只会说,张旸和小智竞选班长失败之后,鞠翼铭和赵珂打架那次,张嘉元喝醉把马哲当成他妈抱着哭了一宿,还有他被胡宇桐开水烫伤脚的那一天。

很多故事开头,都是在夏天。

2012年的夏天,田鸿杰告别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南方城市,第一次来到首都皇城脚下。田鸿杰已经回忆不起兵荒马乱的开学典礼,只记得那天下午,他洗完澡,抹了一身他老妈准备的花露水,走过食堂,去宿舍楼南边打开水。南方人哪见过这种开水从水管里流出来的场面啊,水龙头一开,他吓得退了五步远。

胡宇桐那天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一手拎了打好的开水瓶,另一只手用手机发着语音,“我不去,他们搞的什么东西啊,那玩意儿能叫音乐吗?”

灾难就这么发生了,田鸿杰的突然后退,胡宇桐的一心两用,一同成为共犯,开水瓶的热水溅到田鸿杰穿着短裤的小腿上。后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胡宇桐不知道问谁借的自行车,拉着他就往校医院跑,庆幸后来医生说只是轻度烫伤。

就是这样,老胡说,要不你换到我们宿舍吧,方便我照顾人。

“不太好。经常做梦。”

田鸿杰面前穿白大褂的医生飞快地记录自己的情况,最后抬头劝他,“失眠多梦常由精神紧张,思虑过度,苦恼忧虑,心事重重等引起。我看你年纪轻轻,万事想开点好。”

田鸿杰乖乖点头,医生给开了一点药喊他去取,末了,添上一句,“如果喝完还没有效果,可以考虑要不去看看心理医生。”

出了医院大门,张嘉元的电话打过来,问田鸿杰今晚去不去看胡宇桐求婚。

田鸿杰愣了愣,“他今晚求婚?”

张嘉元兴致高涨,“是啊,他说人多凑个气氛,问我去不去,我一想索性我也没事啊,还能去蹭吃蹭喝。”

看来那天发在朋友圈的戒指,就是为这场仪式准备好的了。

田鸿杰不想去,尤其这场仪式的主人公看起来也并不打算邀请他去。

见过死刑审判现场,被告不到庭的吗?

田鸿杰挑了一身最正式的西装,他由于工作原因极少穿西服,就这件还是大四毕业时为了工作面试,胡宇桐陪他在王府井买的。

很讽刺吧,穿着胡宇桐给他挑的西装去为他求婚仪式热场。可是田鸿杰早有打算,胡宇桐肯定不记得这件衣服,那他穿去又能讽刺到谁呢,不过是讽刺自己,非要挤进别人的爱情故事里,固执地做一个跳梁小丑。

张嘉元早早到了酒店,他穿得很休闲,宽松大卫衣下面套了一条牛仔裤,乍一眼看起来,还是当年那个快乐男大学生。

田鸿杰环顾四周,没发现胡宇桐的身影,张嘉元似乎已料到他在找谁,赶忙开口,“老胡去跟酒店商量等会的流程了。”

田鸿杰点头,没接下句,自顾自换了个话题,“蓬蓬没来吗?”

“哦,他说他还有点事,等会就到。”

田鸿杰愣愣站在一边,他怀着被判死刑的心理来这里,实在忘了正常朋友在这种场合应该做什么事。

“别站着发呆了啊,来,帮忙吹气球。”

张嘉元招呼他,“小熊,给你。”

田鸿杰哭笑不得,还没等他酝酿好气息,就见胡宇桐从那头走过来。

这是田鸿杰的第一感受。

一个死刑犯夸自己的刽子手帅,多半是真心实意的。

“嘉元儿,”他抬手喊张嘉元的名字,却在说到一半时,瞥见站在张嘉元身边的田鸿杰,胡宇桐愣了两秒,田鸿杰猜测他可能在奇怪怎么有人不请自来。

“欸,啥事儿?”张嘉元回他。

胡宇桐很快收敛表情,“你帮我去后厨那里问问甜品做好了吗?”

张嘉元像只快乐的鸵鸟,飞快地跑往后厨。

田鸿杰不等胡宇桐开口,先发制人,“怎么不喊我来啊?要不是嘉元跟我说,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没把我当兄弟?”

胡宇桐笑着说,“怎么会?”

“老胡,你刻意不叫我,我都怀疑你心里有鬼。”

知道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

早已听闻他要结婚,但都没有实体见到求婚现场这么血淋淋的痛。临死之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吧,毕竟没有人会责怪一个将死之人。

胡宇桐大约也想不到乖乖仔会有一天语出惊人,他愣住,沉默许久。

如果大学时,你问田鸿杰,胡宇桐是什么样的人,他大概率会说,他是个独裁者,控制欲很强,但跟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可是现在,田鸿杰不知道了,准确说,他看不懂胡宇桐很久了。包括此时此刻,他怀着必死决心挑衅胡宇桐,却也想不出胡宇桐会给出什么反应。

两个人之间沉默许久,久到田鸿杰怀疑,胡宇桐不会回答他了,这辈子胡宇桐都不会给他答案。

但胡宇桐比他想象的更残忍。

田鸿杰瞬间脸色发白,他后悔了,怎么会想到去挑衅胡宇桐呢,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刀永远握在刽子手的手里。

田鸿杰想自己笑得应该很难看,“我知道啊,说这个干什么。”

胡宇桐深深看了他一眼,缓下语气说,“要去看看甜品吗,我特意请了米其林大厨做的,你应该爱吃。”

“大学时,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学校后门那家甜品店…”

胡宇桐不再看他了,他转身,边走边说话,甚至不回头确定田鸿杰是否跟上。

田鸿杰喊住他,“我很久不吃甜点了。”

他的确很久不吃甜点了。

最后一次在和瑜伽姑娘分手前一天。

大学四年级的开头,很平常,天气隐隐约约记得是多云,他们没有课,瑜伽姑娘约他出去看电影,看的是部老港片。田鸿杰有时候想想,追他的姑娘们,路数好像都差不多,似乎早已摸清他的喜好,这是不是说明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被看穿的人。

电影结束之后,姑娘带他去了学校后门那家甜品店,田鸿杰没去想是谁告诉她自己爱吃这家甜品,他只是很开心有人和自己口味相同。

不吃那一顿,他就能接到老胡的电话。

田鸿杰想,自己真的运气很差,老胡每一次需要自己,自己都不在他身边,他和老胡永远在错过。

“我的老天,老胡居然把你叫来了!”

张嘉元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他搭着一个高个儿男人的肩膀,快步走近。

胡宇桐瞬间的失态掩饰得很成功,起码张嘉元和马哲都没看出来。

“小熊怎么看见我这幅表情,不高兴啊?”

田鸿杰揉了揉脸,想把那些难受从脸上揉下去,“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马哲眯着眼睛故作神秘,“嘿嘿,我刚巧来北京有事,老胡说他这里有大餐,我就赶忙跑过来了,小李也不知道。”

胡宇桐把他们安排到一个角落里,自己又去忙前忙后。田鸿杰的心思随着他走,之后马哲的话,他都心不在焉起来。

“小熊,你吃过那个米其林大厨做的甜点了吗?”

“哎呀,我刚才尝了一个,真好吃啊!”

田鸿杰应付似地摇头,他早已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你咋不吃啊?不喜欢啊?我记得大学你最喜欢了啊?”

“现在不喜欢了,我很久不吃甜品了。”

“啊?”马哲遗憾,“老胡当年还专门去学,看来学的不咋地啊,成功让你戒掉甜品。”

田鸿杰钝掉的脑子反应好久才抓住其中关键字,“老胡去学做甜点?”

他当然不知道了,胡宇桐什么也不会跟他说。

求婚现场进行得很顺利,女主角被人推着轮椅进入会场,胡宇桐单膝下跪,一切都如同偶像剧里的完美大结局片段。

如果人生能像电视剧,选择大结局定格的节点,田鸿杰一定会选择在胡宇桐二十岁生日的夜晚。

那时候,毕业遥遥无期,日子还有很长。

那一天,哈拉木吉拿了他从家里带来的草原烈酒,永强送了山西特产,小李和马哲订了一个三层大蛋糕,而他攒了几个月零花钱给老胡买了一个LV的零钱包。那一年,超模的身体还没出问题,小智和张旸没有因为音乐分道扬镳,徐洋依然在做他的天之骄子,嘉元和蓬蓬还是傻白甜。

书里说,酒喝到一半是喝酒最痛快的时候,要醉还没醉,兴致在酒也在,这一杯完了还有许多杯备着。

要说故事也该停在一个该断的时候。①

那时候天很蓝,快乐很简单,他还不懂爱,只知道自己很依赖胡宇桐,万事有他在就放心很多。老胡过生日的那天晚上,他喝醉酒,抱着老胡撒酒疯,老胡也不生气,不像张嘉元那个没良心的,只会大声嫌弃他的酒品很差。

时间再往后走,故事就没那么美好了。

之后,有了胡宇桐对他的试探,再之后,他有了第一个女朋友。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他的恋爱纯洁得像杯白开水,手也只是牵过几次,别的更是没有,瑜伽姑娘倒是个大胆热情的,只是他自己,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可应该是怎样呢,他也没有答案。

只记得每次约会完会寝室,老胡都会调侃,“还知道回来啊”,马哲也在旁边起哄。以前他来不及深思的话,遗留到今天,直到马哲说胡宇桐为你去学做甜点。

那么,胡宇桐,你是不是也有爱过我?

求婚结束后,马哲拉着张嘉元要接着叙叙旧情,结果张嘉元接到任胤蓬的电话,急匆匆要赶回家。胡宇桐抱得美人归,自然没有闲工夫来招待老同学,只剩田鸿杰和马哲两个孤家寡人作伴。

“喝一杯?”马哲挑眉。

放在平时,田鸿杰是不会去的,今天不一样,不喝醉,夜晚很难熬。

“啧,这酒还挺带劲啊。”马哲皱着眉头灌了一大口。

田鸿杰问他,“什么时候在天津开了个饭馆呢,都没听你讲过。”

马哲大手一挥,豪气万丈的,“也不是啥大买卖,有啥好说的,要不是老胡时不时拉着我东聊西聊,我也没打算跟他说。”

听到胡宇桐的名字,就格外在意。

“老胡都和你聊什么呢?”

“聊啥,我想想啊。”马哲蹙着眉想,“聊大学时候呗,聊那时候你非要跑到咱们音乐社去玩,一时兴起还捞了个主唱回来。你都不知道吧,那时候老胡被人念叨惨了,天天说他搞裙带关系。”

“还有啊,那时候你那个女朋友,不知道从哪要来了老胡微信,整天打听你的喜好,老胡都快被折磨疯了。”

“唉,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回忆一下大学时候,好的,不好的,都聊聊。”

马哲又灌了一口酒,感叹着,“都聊聊。”

田鸿杰震了震,这些事,每一样他都经历过,从别人嘴里讲出来,却又是另一番感受。

“你说喻嘉?她还有老胡微信?”这是他不知道的。

“可不是。”马哲嘴里包了一大口烤牛肉,“我可以这么说,她当时能追到你,一半功劳都在老胡身上。”

田鸿杰低声道,“他还挺了解我。”

“那可不是,你想想,是谁帮你期末考试复习,是谁打游戏带你飞,老胡跟你像养儿子似的,能不了解你吗?”

田鸿杰想,自己是真的喝醉了。他居然大逆不道满嘴胡言,“那我要是爱上老胡,是不是得算乱*伦?”

马哲自然不把酒话当真,他拍着田鸿杰的肩膀说,“真爱跨越一切障碍。”

“大胆去追爱吧,孙子!”

田鸿杰五分醉意上心头,跟着马哲继续说瞎话,“可老胡要结婚了啊,我这算什么?”

马哲不以为然,“你看啊,电视剧一般是怎么演的,婚礼当天现场,新郎新娘宣誓的时候,你冲上去,一把拉住老胡往外狂奔。不就齐活儿了吗?”

“那要是老胡不愿意跟我走怎么办?”

“那不能够。”马哲伸出一根手指,摇头晃脑,“依我看,老胡心里,你排第一。”

谁都知道醉话当不得真,可田鸿杰偏要自欺欺人。

“是吗?那他怎么不来娶我?”

马哲老神在在道,“那我等会回去得打个电话问问老胡。”

说完,两人醉眼朦胧相互对视,然后是一阵大笑。

马哲拍着田鸿杰肩膀,“老胡对你是真的没话说,当年我和小李还在背后偷偷吃醋呢。”

“同样是室友,咋差别待遇这么大呢?”

田鸿杰问,“他对我好吗?”

“欸?小熊。”马哲看他,“你这就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当然是好的,除了爸妈,再也不会有人比老胡对他更好。

那为什么不继续对他好下去呢?

马哲随手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老胡这人吧,看着挺能耐,其实也是个纸老虎。”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老胡他妈出事儿那晚,你不是约会吗,不在宿舍,老胡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都没接,最后是我陪他一起回的家。”

“怎么说呢,我觉得他从那之后变了挺多的。没那么强硬了,也开始随随大流,当然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啊,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田鸿杰一头埋进臂弯里,喃喃道,“那天,我只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我以为没事的,要是有事,他怎么会只给我打一个电话?”

马哲惊讶,“不可能啊!”

“我看着他打的,八个,只多不少。”

“你都不知道那天老胡多吓人,脸色苍白,我问他一个人能不能回家,他说他要给你打电话。”

田鸿杰怔怔地,他知道了,是有人删了老胡的来电显示。

马哲又道,“唉,都过去了,说开了就好,我还因为这事儿,觉得你不地道呢,老胡平时对你多好哇。”

田鸿杰突然站起身,往外跑。

马哲在后面喊他,“诶诶,你干嘛去?”

田鸿杰转身,“我要听你的,去抢婚。”

酒精上头,血液冲顶,田鸿杰在北京的寒风里快速奔跑,他好似又回到了当年那场校运会,差了一个人身,他输给鞠翼铭,这一次,他不想再输。

老天爷,不是说人的运气是守恒的吗?他田鸿杰运气差了这么多回,拜托,也让他时来运转一次吧。

拼着一口气到了胡宇桐家楼下,田鸿杰上气不接下气,刚才鼓足的勇气在看到那盏昏黄的灯光时,好像又消散了一些。

他闭着眼,掏出手机,拨通了胡宇桐的电话。

胡宇桐声音还是那样温和,似乎今天田鸿杰的挑衅对他而言,并没有掀起波澜。

胡宇桐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他静默。

一分钟之后,他才下定决心似的说,“好吧,你等我五分钟。”

田鸿杰没有自己预想的坚定,他也在忐忑不安,酒精的副作用和当年误会的摊开,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既定的结局是可以被改变的。

胡宇桐没有让他等到五分钟。

他穿着棉布拖鞋,手腕上搭着一件羽绒服下来的。

“穿上吧,我估计你又只穿了大衣。”

胡宇桐边说边把羽绒服递给他。

田鸿杰麻溜儿地穿上,目光灼灼盯向胡宇桐,“老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胡宇桐大概早有预感,他避开他的目光,领着田鸿杰往小区里的花坛走,“小熊,我要结婚了。”

他又是这一把刀,直直戳进田鸿杰的五脏六腑,可惜同样的招数,到第二次,人就有了免疫力。

田鸿杰拉住他的袖子,问他,“你要结婚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带一件羽绒服?”

“从此以后,你的关心都应该用在你的妻子身上,不是吗?”

胡宇桐被他逼得退无可退,田鸿杰闭着眼睛,一头栽进胡宇桐怀里,“老胡,我喝醉了…”

胡宇桐推开他,田鸿杰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你要是不管我,我今晚就会冻死在外面。”

两人僵持,心软者落败。

胡宇桐叹口气,拉着他往花坛边缘坐下来,“好吧,你想问什么?”

田鸿杰眼睛愣愣看着他,路灯的光折射进他瞳孔里,胡宇桐居然从中看到孤注一掷的悲壮。

他想故作潇洒地大声问出那个问题,可嗓子里像堵着一团东西,喊也喊不出。

他明白,一旦问出去,他和胡宇桐再也没有回头路。

“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乖乖仔?”

他表情镇定,声音却在颤抖。

胡宇桐震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只叫过一次田鸿杰乖乖仔,是大三那年校运会,他准备很久的长跑没得到第一,自己一个人在宿舍懊恼了很久。那时候他是怎么安慰他的,具体的记不清了,他只是想起田鸿杰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他妈妈常常这样喊他。

田鸿杰祈求地看向他,“最后一次,好不好?”

他真的太难过了,刚才和马哲说要抢婚的气势瞬间消散,他在这一刻突然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没有那么重要。

胡宇桐爱过他,或者没爱过他。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假如他问出口,胡宇桐也许就不会永远在他身边了。

胡宇桐揽住他的肩膀,轻轻说,“好。”

“你是永远的乖乖仔。”

田鸿杰眼泪突然掉下来,他看着胡宇桐,弱弱解释,“老胡,你妈妈出事那天晚上,你给我打的电话,我都没有接到。”

“我只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真的,我没有骗你,我不是故意不回你电话的, 我…”

他试图解释,但他忘了,解释也应该有时效期。

胡宇桐擦干他的眼泪,依旧很温柔,“好,我知道了,乖乖仔。”

马哲打来电话问田鸿杰,“怎么样?抢亲成功了吗?”

田鸿杰揉着哭肿的眼睛起床,苦笑道,“当然没有。”

昨晚他哭着在胡宇桐怀里睡着,怎么回家的,自己都搞不清楚。

胡宇桐的婚期一天天临近,田鸿杰的失眠多梦更加严重。

“可以描述一下你的梦吗?”

“嗯…很奇怪,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时候是我在和以前的同学捉迷藏,有时候是一起去探险,最好笑的是我梦见自己变成一条大鱼,上天入地。”

他最终还是按照医生的建议来看了心理医生,医生和他闲谈一般聊到他的梦。

“听你的描述,你好像一直在梦里找什么东西?”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小李终于在北京定居下来,经常打电话来约他出门吃饭,田鸿杰心里明白,他是担心自己的心情不好。

可是自从老胡要结婚,他又有哪天心情是好的呢?

“老胡的请柬你收到了吗?”李润祺小心翼翼问他。

小李又问,“要去吗?”

田鸿杰摇头,“还没想好。”

去或者不去,区别只是一个一刀见血,一个软刀杀人。

中间嘉元和蓬蓬也来看过他几次,看到他状态,都表示有些担心。田鸿杰撒谎说是最近风寒,毕竟他们毫不知情。

后来又看了几次心理医生,睡眠状况还是不好,医生建议辅助药物进行治疗,就这样身体没有任何毛病的人,也住进了医院。田鸿杰自己倒是想得开,索性不过是一辈子,什么时候结束都是一样的。

老胡不知道从哪听来他的情况,也带了东西来看他。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田鸿杰很想反问,是因为谁呢,还不是因为你。

但他不会,他如今也开始体谅老胡的不易,实在没必要再加重他的负担。

医院的药物治疗多半加有安眠的成分,田鸿杰觉得一天天的日子过得更混沌,没什么分界感。大概就是一天天往前捱吧。

某天晚上胡宇桐又来医院看他,“又失眠?”

田鸿杰躺在床上笑,“白天睡多了。”

胡宇桐拿出耳机,塞给他,“听首歌助眠。”

田鸿杰乖乖照做,耳机里的歌是一首老歌,声音开得有点大。

“睡吧,我在你身边。”胡宇桐拖了张椅子,坐在他床边。

因为我害怕 没有人回答

因为我知道 这世界太大

“小熊,我喜欢过你。”胡宇桐轻声说。

太多时间浪费 太多事要面对

太多已无所谓 太多难辨真伪

太多纷扰是非 在你身边是谁

“但我的运气好像太差,所以好多次机会,我老是错过。”

最渺小的我 有大大的梦

时间向前走一定只有路口没有尽头

“好在现在我已经找到新的方向,希望你也能找到出口。”

别怕 让我留在你身边

“抱歉,我不能永远在你身边了。”

田鸿杰没有睁眼,他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上天入地遍寻不到的,是他早已错失的,二十岁胡宇桐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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