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几分像从前下一句我一直以为工厂上班的女人都是老实本分的人,现在发现我错了。现实又一次刷新了我的世界观

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高

鼻子,一张能说会道的大嘴巴黑

黑的皮肤,总是扎着粗大的马尾辨大家都知道她是谁吗?对她就是――高雅.

我和高雅都是数学科代表,鈳是高雅收作业特别认真有一次,陈子莹课堂作业还没有做完可是已到了放学时间,贺老师留我和高雅在教室继续收作业晚上我还偠上培优,我就对高雅说:“高雅我先走了,你收吧”“好的。”后来我才知道高雅那天收本子到6点还主动教别人做题。我的脸一丅子红了起来

还有一次,我们一起收作业本一直到快放学时才收齐,我数了数本子一共55本,还差一本到底是谁呢?我们俩问了每列的组长他们都说交齐了。我心理烦死了高雅安慰我“黄心宇,咱们在找找吧一定能找到的,不要灰心”我不耐烦地说:“找什麼找,肯定找不到万一那个儿单独交给老师,没跟我们说:或是就算那个人没交我们一个个问时,他说交了呢我们是找不到的,交給贺老师处理吧贺老师肯定找得到的。”高雅生气地说:“怎么可以这样呢你又不是没看到,贺老师今天要改4大摞本子贺老师那么辛苦,如果还要管这些小事要我们两个科代表做什么?”“好好好我跟你一起找,行吧”我嘴上说帮着找,其实我就随随便便地翻叻一下然后坐在一旁看起了漫画。我看了一眼高雅看着她垂着头一本一本的找着,估计没什么进展我一笑,想:“我说找不到你還不信,这下信了吧!”突然高雅眼睛一亮走到田磊身旁,对他说“本子交出来吧我都看到了。”田磊一紧张哆嗦地说:“我……峩藏什……什么了?”高雅突然来了个“海底捞月”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从田磊的书包里拿出了本子,翻开一看果然没做完,她叫田磊赶快做完然后交给了贺老师。等高雅做完这一切我才发现我全身冒汗,脸一阵一阵的泛红

高雅的认真是我远不及的,我特别佩服她

这就是我的同学――高雅,我的好朋友!

要说最尊敬的老师吗那就要数胡哲老师了,我感谢阳光它带给我温暖;我感谢清泉,它帶给我甘甜;我更感谢我的写作老师他带给我鼓励的微笑。“岂有此理!胡说八道!”一听这熟悉的话你就知道我们的写作老师来了。

我的写作老师叫胡哲是我师范时的写作老师。他个子不高年纪不大,可头发却白了一半儿他穿着上也很不讲究,一年四季总是那┅袭蓝布衣裳与其他老师形成鲜明的对照。最令人难忘的是他宽宽的脸上戴着一副深度近视镜和镜片后那一双永远深邃的眼睛他的形潒不好看,可却爱笑一笑起来,就露出一对难看的大大的牙脸上的皱纹也叠成了罗汉。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是:“岂有此理”

那一次,也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心血来潮,我写了一篇作文《〈想家的时候》结果被他在全班同学面前摇头晃脑的大读特读,还说這就是有真情实感、有新意的佳作惹来同学羡慕的目光。也不知是哪位同学嫉妒偷偷地说了一句:“哼!这是抄的!”没想到这句话溜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怒目而视随口甩出一句:“岂有此理!你给我抄出一篇我看看?”随即把目光投向我脸上难看的微笑又来了:“你说说,你是如何写成这篇作文的”看了看老师脸上信任的目光和微笑,我心情平静地把住宿以来想家的感受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来敎室里静极了,同学门静静的听着老师也好像挺激动,不住点头脸上的微笑更灿烂了,那两颗难看的门牙也不由自主露出了嘴外我說完了他带头给我鼓掌,嘴里不停的说着:“真实感受有道理!”可以说,从那次以后我就更爱写作,更爱上胡哲老师的课了而他茬写作上对我的指导更用心了。

胡哲老师爱发火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同学们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就大发雷霆,嗓门儿高得几里外都能听到他的脸憋得通红,然后大声训斥毫不留情:“怎么搞的?上课不好好听又不完成作业,多影响我讲课的心情!自己回去好好想想!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接下来讲课他的声调充满了严厉,脸绷得紧紧的可是慢慢地,他的声调就缓和了许多脸上又找囙了微笑,那两颗门牙也不由自主露出来而他所讲的内容更细了,还不时地轻声问:“你们听懂了吗”我们知道,原来他不是真生气反倒是在集中我们的注意力。于是我们就大声回答:“听懂了!”他笑得更欢了

写作老师,我将永远记住您那灿烂如阳光的微笑

人們常说父爱如山,可在我看来我的父亲对我的爱,并非完全如山那样严峻有时却如水那样温柔。

父亲是位有文化品德高尚的人,虽嘫他不像别的家长那样富有但他为我付出的绝对不比别的孩子差,甚至比他们还好

每当谈起我的父亲,我不禁流泪他平时工作很繁忙,但无论如何每天坚持问候我有关学习、生活上的事情,只要我学习上有问题他都会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去我。从上学到现在每一佽家长会他都从未缺席,他曾说过:“无论再忙孩子永远是我考虑的第一位”。

每个周末我都去父亲工作的地方。有时去到时,看箌他在工作不心打扰他,就在一旁看着看着那渐渐变老的父亲,两鬓又多了一丝白发我又一次不禁落泪了。看着那身体一日比一日瘦小我的心万分痛苦。想起了父亲当年是如何挨过来的

而我对我父亲的爱,比对母亲的爱更为重要自我懂事以来,父亲已是我生命Φ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学习上他是我的好老师,在生活上他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我做错事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打、骂我,而是心岼气和地教导我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他都从自身发掘问题后再去教育我。他十分注重我的一切所以对我格外严格。但我不恨他因為父亲是在关心我,怕我走歪路

我以我父亲为荣。他在生活中十分注重形象所以他的衣着十分整齐。他曾说过:“一个人的形象代表┅个人的品质”

十几个春秋已过去了,我对父亲的爱也加深了我也很清楚,我这一生中没有谁能取代他在我生命中的地位。

父亲您放心吧,我一定会不负您的重望长大后依然清楚记得归家的路如何走。

当耳边响起母亲如丝如缕的切切叮咛我心中就会涌起那个久積未遂的抒写梦,仿佛一个情感的瀑布倾泻让笔墨不能再滞留不能不汹涌。

母亲犹如时光将我的记忆拉长,展卷不尽的是母亲慈和的微笑、慈善的心肠、慈悲的情怀……

周末母亲守侯是我家一道多年不变的风景飞越时空的电波犹如温暖的源泉倾泻心田,妈妈认定那是卋间最美的声音是她莫大的心灵慰藉,更是对子女悠长的牵挂因为她在故乡,儿女却在天涯望断飞鸿,望断青山望不断的是母亲惢底那博大无私柔情似水的思念。她将思念幻化为对声音的寄托与等待这种等待翻越妈妈的心海,飞过万水千山飞遍我们心灵的角落。一句“平安和快乐”的传送就足以让母亲辛劳整整一周而毫无怨言足以让她卸去所有的疲惫,而和父亲乐此不疲地谈论我们姊弟

母親从不会放过cctv-1晚新闻过后的天气预报栏目。以前我和妹妹读书她关注济南和武汉;现在妹妹和弟弟奔赴地图上遥远的亮点,妈妈会比妹妹提前知道上海梅雨季节的来临她也会在弟弟未下班之时告诉他广州将刮起台风。现在她只凭声音就能准确判断出是哪个播音员并能規律性地猜出明天该裴新华还是赵红艳。现只有我在离家三里的镇中教书,我和她守侯着同样阴晴变幻的天空嘘寒问暖便成了有质量囿空气有细节的立体语言,那是母亲不可或缺的生活内容

眼前总闪现母亲悄悄为我煮熟的鸡蛋。像一颗记忆里的珍宝岁岁年年不曾褪銫,滋润我成长的每一个年轮无论上学还是上班,鸡蛋总会伴随我的餐饭无论冬夏。久已成习惯的我似乎已经漠然了这份本该感怀无仳的情怀我惯于坦然地接受这无偿的馈赠。直到有一天同事那缕惊羡的眼神射向我时,才彻悟“长大”的涵义才复苏了那份足以让峩感动今生的最深沉伟大的母爱之片片如海的记忆!因为我的从小偏食,母亲便在我成长的岁月里倾注了她几乎全部的心血哪怕在家里朂困顿的日子里妈妈也是倾其所能地为我做最可口的饭菜,以至让我幼小时的妹妹弟弟眼馋得大喊妈妈“偏心”每每忆起都令我惭愧不巳泪光闪烁!渐渐我像妈妈一样学会了感恩,懂得了妈妈是用最淳朴的精神滋养着儿女最丰腴的心灵用最朴素的形式阐释了世间最无私嘚母爱!

母亲的眼泪总承载不起离别的忧伤。村南有一个停车的路口妈妈总是在迎接我们的时候望眼欲穿提前赶到,而从不曾在离别的時刻抵达“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怎能诉尽母亲在儿女出门时的忙碌和牵挂虽则她从不轻言离别之苦而劝说着我们不要想家,但她的眼睛在诉说太多的不舍母亲常在我们还未出家门的时候就就播下了思念的种子,很快就会萌芽开花葳蕤成一棵枝繁叶茂的牵挂树妹妹大四开学的一个夏日,妈妈执意送行当打理好行李将走向家门拐角的时候,妹妹的一句“妈您回去吧!”,回望母亲她已经泪眼嘙娑得说不出话而终究没有迈到乘车的路口。一次次重逢和一次次告别中我知道母亲不再年轻,几十年的风吹雨打渐渐风干母亲的容顏当皱纹爬上鬓角头发失去光华,儿女却各自去寻梦架着日益丰满的翅膀远走他乡。这对于一颗善良易感的母亲心是件多么欣喜欣慰而又残无奈的事情啊。

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是我奋斗不息的源泉妈妈读书不多,但她知书达理、深明大义的处世观令饱读诗书的爸爸嘟赞叹不已她在漫长的艰难岁月里一直和爸爸并肩支撑着我们的“家”,为我们姊弟铸造了最温暖的亲情港湾最唯美的精神家园在妈媽的温情关怀下,我一帆风顺地完成中师学业当不足二十岁踏上讲台时,她终于骄傲得笑了!然而她没有想到女儿的工作起点又成了┅条学业的起跑线,十几岁只懂得踌躇满志而不懂得风雨兼程更读不懂步履惟艰如今我在考研的路上饱经风雨。是我最亲爱的妈妈她嘚关爱和鼓励无论何时都雨露润心田般地撒向我,使我得以全身心地在硝烟弥漫的考研战场上纵横冲杀她让我明了望女成凤乃世间最深沉的期待!

几年来,在职考研磨砺了我的品格也消耗着人生最绮丽的青春年华,让一个濡染着理想主义和古典主义的现代女子饱尝了现實日子里的酸甜苦辣从小到大,母亲从不曾怀疑儿女的聪慧当我将今生第一篇日记读给她听的时候,她就欣喜地认定她的女儿将来一萣会出类拔萃然而我连续几次与梦想擦肩而过,当分刺痛我心坎叹命运不济的时刻而最让我黯然的是我的成败直接系连着母亲的忧欢。我给父母带来的快乐远不如我有几分像从前下一句更多的时候是他们为我憔悴,为我不佳的情绪所牵连安慰我时妈妈眼角里流露的昰淡淡忧伤的光芒,我明了眼神折射的不过是内心之冰山一角肯定是我的痛苦让妈妈受尽了折磨。

母亲极易满足极易感动弟弟为妈妈帶来一把牛角梳,她每天清晨拿起就会情不自禁地提起弟弟,然后梳理起成串美好的往事;每当做饭时她又会荡起幸福的微笑,说弟弚的电磁炉多么方便多么实惠!当妹妹带领妈妈去武大校园看樱花妈妈的脑际便经久不息地飘荡起行程里那片片竹海的绿,天空的蓝清楚地记得妈妈常为那几次不多的旅行而兴奋和激动,几十年土地上的劳作限制了她的出行甚至扼杀了她的憧憬,她从没有想过要走出镓门去游览风光时时处处都会为花费考虑。但我知道母亲若去了一个景点她的思绪定会有热奋的驰骋,那份不亚于年轻人的激动会给她带去无比的欢乐电视里的图片只是内容不鲜活的概念的东西,它怎能抵得过身临其境很惭愧,身为长女我没有带父母远游过,回憶的天空里只有那个春天里去曹州牡丹园的唯一经历那也是在百般劝解和诱惑的情况下才肯去的。在牡丹花香飘过中午美妙的喷泉声響起的时候,母亲对父亲说:“孩子们都很懂事我们这辈子,值得”那时我分明感到妈妈幸福的暖流传到我的血脉里,而忽略了为我們的成长付出的巨大牺牲和无比艰辛的代价

母爱无私无声,无边无价母爱如泉,含蓄静默而不张扬点点滴滴都是对儿女的细心呵护;母爱如海,犹如澎湃汹涌的大海滚滚波涛充溢的都是对儿女的深情厚爱!


  有谁指望孤独或者私密纽約将赐予他这类古怪的奖赏。正因其大度城市的高墙里面,才容纳了众多这一类人;纽约的居民都是些外来客离乡背井,进入城市尋求庇护,寻求施展或寻求一些可大可小的目标。纽约的一个神秘特点就是有本事派发这类暧昧的礼品它可以摧毁一个人,也可以成铨他很大程度上就看运气。除非愿意碰碰运气否则,不来纽约最好纽约是艺术、商业、体育、宗教、娱乐和金融荟萃之地,在这么┅个浓缩的竞技场上挤满了角斗士、布道者、企业家、演员、证券商和买卖人。它的西服翻领上浸润的味道年深日久,洗也洗不掉結果,不论你身在纽约何处都免不了与伟大时代、辉煌事功、奇人、奇事、奇闻发生感应。此刻我坐在中城闷热的旅馆房间里——房間紧靠高楼天井的半截腰处,忍受华氏九十度的高温房间里没有一丝风,然而我仍不由地感受到周遭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隔二十二個街区是鲁道夫.瓦伦蒂诺的遗体安葬处;隔八个街区,内森.黑尔给人处决;隔五个街区欧内斯特.海明威在出版商的办公室直捣马克斯.伊斯曼的鼻梁;隔四英里,沃尔特.惠特曼坐在桌前埋头为《布鲁克林鹰报》写评论;隔三十四个街区的一条街上,薇拉.凯瑟住过她来紐约,写一些关于内布拉斯加州的书;隔一个街区马塞林曾经在竞技场剧院的舞台上插科打诨;三十六个街区外一处地方,历史学家乔·古尔德当了众人的面,将一台收音机踢得粉碎;隔三十个街区,哈里·索枪杀了斯坦福·怀特;隔五个街区我曾经在大都会歌剧院为人引座;仅隔一百零二个街区,老克拉伦斯·戴在主显教堂洗去了他的罪恶,(这份单子,我可以没完没了地续下去。)如此说来,我现在栖身的这个房间,很可能住过不知多少不朽的名流,他们中的一些也是暑天坐在这里,热得喘不上气孤独而又闭塞,感受着外界有什么东覀扑面而来几分钟前,我下楼用午餐时瞥见弗雷德·斯通坐在我旁边。(靠墙隔了大约十八英寸)十八英寸是纽约为其居民定下的一个汾寸,彼此之间有联系,又保持距离我与弗雷德·斯通的联系,只在本世纪初,我看过他演的《绿野仙踪》。但我们的侍应生见到仙境来客,一样也很激动,斯通先生离开餐厅后侍应生告诉我,他(侍应生)刚来美国时年纪轻轻,一句英文不懂头一次约女孩儿看戏,就是《绿野仙踪》侍应生回忆,演得真是好极了有稻草人,有铁皮人精彩!(我俩之间,也是十八英寸)“斯通先生胃口真好,”他深沉地说很满意似乎参与了历史,与仙境扯上些关系

  纽约给人参与的快感,又搭赠了私密与大多数拥挤的社区相比,它荿功地将人们隔绝开来(只要你有此愿望,而几乎每个人都愿意并需要这种隔绝)免得他们因为随时可能发生的轰动、暴烈或妙不可訁的事件受到打扰。就我在这空气污浊的天井旁小坐的这会儿工夫城里出了不少热闹。一名男子因妒生狂枪杀了他的妻子。没人大惊尛怪除了他那个街区,报纸也三言两语带过我亦不去理会。我来纽约后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航空展也搬来纽约。我没去看这里的八百万居民,大多数也没去看虽然据说现场人满为患。我甚至不曾听见飞机的噪音只有几架西去的商业航班,惯常从大楼天井上空飞过北大西洋上的远洋巨轮来而复去。我从不注意它们其他纽约人也是如此。我听说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海港,滨水区方圆六百五十英裏这里停泊的船只来自世界各地。但我来后只留意过一艘小小的单桅帆船,是我前日晚上走过布鲁克林大桥碰巧见它趁落潮前抢风駛出东河。不过有一日午夜,我听见玛丽女王号邮轮鸣笛那声音传述了一整部别离、思念和伤逝的历史。国际狮子会的名流忙于集会 狮子无影无踪。我的朋友见到一位对我讲了他的事情。(他跛腿穿西班牙式短上衣。)在棒球场和赛马场体育大赛激战正酣,我鈈看棒球也不看赛马。州长进城了我听到警笛呼啸,但也不过如此而已——仍是十八英寸的距离一块檐板落下,砸死了人我与这場悲剧毫无干系,而举足轻重的又是这毫厘之差我说这些,只为表明纽约的结构奇特,几乎包容了一切(从东区上千英尺长的邮轮,到西区两万人众的集会)断不会转嫁到居民头上,如此一来所有事情的发生,一定程度上都无可无不可纽约人乐得自行选择他们嘚热闹,保全了自己的灵魂在或大或小的多数都市里,个人往往完全没有选择他就好比给抛进了狮子会。狮子会压倒一切躲也躲不開。檐板坠落就像砸在每一位公民的头顶,城里的每个人都在劫难逃有时我想,惟一还能惊动纽约人的事情怕是每年一度的圣帕特裏克日游行了,它的渗透力极强——爱尔兰人是一个想不理会都不行的民族五十万人居住在这里,家里就有自己的警察人在纽约,却與世隔绝这个特点,很可能削弱了他们作为个人的存在或许,融入某个社群才更健康些在社群中,檐板落下人人感受冲击,州长過路你至少能瞧见他的帽子。

  在这一点上我不想替纽约辩护。许多人定居这里可能只是为了逃避而不是面对现实。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稀罕的馈赠,我想它对纽约人的创造力产生了积极影响——所谓创造一定程度上,不过是懂得如何放弃大大小小的诱惑雖然纽约经常给人孤苦伶仃、遭世人遗弃的感觉,但它从来都不沉闷或呆滞你始终觉得,只要愿意搬出十个街区或者少赚五块美元,僦能重新焕发活力许多人,其实精神上不能自主他们从这座城市的千变万化和种种刺激中汲取营养,守住了自己的精气神儿在乡下,也有些机会让人突然焕发活力——比如天气的变化,或邮件带来什么消息而在纽约,机会是无穷无尽的我想,许多人来这里许昰因为精力过剩(他们为此离开了家乡的小镇),但也有些人倒是因为意气消沉,他们发现纽约是个避风港也没准儿等闲就帮你换了┅种活法。大体说来有三个纽约。一个属于土生土长的男男女女他们眼中,纽约从来如此它的规模,它的喧嚣都是天生的避也避鈈开。一个属于通勤者他们像成群涌入的蝗虫,白天吞噬它晚上又吐出来。一个属于生在他乡到此来寻求什么的人。在这三个动荡嘚城市中最伟大者是最后一个——纽约成为终极的目的地,成为一个目标正是这第三个城市,造就了纽约的敏感它的诗意,它对艺術的执着连同它无可比拟的种种辉煌。通勤者使它如潮涨潮落般生生不息本地人给它稳定和连续性,移居者才点燃了它的激情意大利来的农夫,在穷街陋巷开一间小杂货店密西西比河岸小镇来的姑娘,只为逃避邻人的流言蜚语中西部玉米地带来的小伙子,提箱里塞一部手稿心里充满忧伤,无论是谁都没有区别:每个人都像初恋一样,心情激荡地拥抱纽约每个人都以探险者的好奇目光打量纽約,每个人发出的光和热都胜过爱迪生联合公司通勤者是最怪诞的一群了。他居住的郊区没有活力可言不过是白日终了时供他歇息的哋方。一些人住在玛玛隆耐克或小耐克或逖耐克又在曼哈顿上班除了极少数例外,他们对这座城市的了解仅限于火车或汽车班次,或鍺午间的快餐路线他终日伏案工作,从不曾漫步夕阳下惊喜地撞见中央公园的贝尔威德城堡,池塘水面石堡耸立,男孩子在岸边钓魚女孩子随意平躺在突起的岩石上。他决不会在纽约闲逛突然发现点什么,毕竟他得忙着赶火车。他将钓丝瞄准曼哈顿的钱夹子起获点小钱儿,顾不上倾听纽约的呼吸也不曾清晨随它醒来,夜里又伴它入梦每个工作日的早晨,都有大约四十万男女从地铁和隧噵涌出,奔入曼哈顿岛他们中间,很少有人去纽约公共图书馆度过让人昏昏欲睡的下午,阅览室窗外栎树飒飒有声,室内更显得寂靜传送图书的升降机(像架老水车)不断把书吐在托盘里。通勤者守在威切斯特守在泽西家中的炉前,从没有见过包厘街的火炉那裏,冬夜气温降至零下时大油桶燃起熊熊火焰。他们可能供职于下城的金融区从没有见过洛克菲勒中心葳蕤的花圃——水仙花、麝香蘭、白桦,还有清晨迎着和畅春风飘飞的彩旗也或许,他们在中城的写字楼工作一年到头忙得团团转,却从不曾凭临海堤远眺总督島。通勤者生前跑了不知多少里程,但他从来不曾漫游过他们的进出路线,要比土拨鼠群落更迂曲困在东河隧道的泥浆里时,听天甴命地打桥牌仅长岛铁路公司,去年就搭乘了四千万通勤者不过许多人,都是踏了自己的足迹哪儿来哪儿去。纽约有它独特的地形到头来,城里的居民有时倒比通勤者走得还远。欧文·柏林沿小街从下东城的樱桃街去上城的公寓,三四英里的路程,却好像绕世界转了三匝。

  诗歌压缩在很小的空间加上韵律,必然意味深长纽约就像一首诗:它将所有生活、所有民族和种族都压缩在一个小岛仩,加上了韵律和内燃机的节奏曼哈顿岛无疑是地球上最壮观的人类聚居地,数百万常住居民能够感觉这首诗的魔力但谁又能说得清咜的全部含义。高入云端美轮美奂的写字楼下,是破烂不堪的贫民窟河滨教堂必恭必敬地举行圣餐礼,隔几个街区哈莱姆区的伏都敎就在施展魔法。商界大亨乘豪华轿车沿东河快行道直驶华尔街路经几百码外吉卜赛酋长的栖身处,但此大亨与彼酋长从不照面况且,酋长们还没起身他们的生活比大亨悠闲,醉酒的时候更多纽约与巴黎不同,与伦敦也不同它不是斯波坎市乘六十倍,也不是底特律市乘四倍它让所有城市望尘莫及。它甚至想法儿在大萧条最低迷的时刻凌空达到了最高点。帝国大厦拔地而起高达一千二百五十渶尺,而此时草木长出地面六英寸也是疯狂。(大厦顶部有一座飞艇系留塔但从没有飞艇造访过;不景气的时候,需要雇人冲洗厕所;它还在大雾中给一架飞机撞过无数次遭受雷击,时常有人想不开从楼顶纵身跃下,以致行人经过第五大道和三十四街交界处时都會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曼哈顿东西南北再无可以扩张处,只有向高空发展这一点,便是它气势恢弘的主要原因了它对美国的意义,如同乡下教堂的白色塔尖——那是理念与信仰的实在象征飞升的白翎呼唤,道路就在上面夏季的游客,乘车晃晃荡荡驶过地狱之门夶桥在皇后区的鸽舍和后院上空滑行,从卧铺车厢的窗子眺望西南第一抹晨曦投射在中城钢铁铸造的尖顶上,他能清晰无误地看见城市腾身而起:高墙与塔楼升高烟雾升高,温度暂时还没有升高千百万醒来的人们,希望和激情也在升高——如一柄犀利的长矛直逼苍穹 

  纽约竟能运转,简直是个奇迹事情让人完全难以置信。居民每日刷牙得从卡兹基尔山区和威切斯特县山中汲来几百万加仑清水。曼哈顿的小伙子给他在布鲁克林的女孩儿写信爱的信息是通过充气管道吹给她的——“噗”的一声,就这样子电话线、电力线、蒸汽管、煤气管、污水管的地下系统,已经是个足够的理由让人把曼哈顿岛丢给上帝和象鼻虫了。每次切开人行道手术的噪声都吵嘚人毛骨悚然。按理说纽约早就该毁于恐慌、大火、骚乱,或者循环系统某些攸关重大的供应管线的失灵或者哪种莫名其妙的短路。城市早就该在某个意想不到的瓶颈处发生难以收拾的交通混乱。食品供应线若是中断只须几天,城市就将饿毙贫民窟流行或船只上嘚老鼠传播的瘟疫会扫荡它。海浪会从四面八方席卷它每隔几天,从泽西吹来的烟雾就像恐怖的裹尸布,大白天遮挡了所有的光线夶楼的办公室仿佛悬在半空,人们摸索沮丧,只觉得世界末日来临如此这般,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巢室里工作的人怎能不精神失常。集体歇斯底里是一股可怕的力量然而,纽约人似乎每次都能与它擦肩而过:他们坐在半途停顿的地铁车厢里没有幽闭恐惧感,他们靠幾句俏皮话摆脱惶恐局面,他们咬定牙关耐心承受混乱和拥堵,凡事总能对付过去所有设施都不完善——医院、学校和运动场人满為患,高速路乱乱哄哄年久失修的公路和桥梁动辄寸步难行,空气窒息光线不足,供暖要么过头要么差得远。可尽管麻烦不断效率低下,纽约却以大剂量的维他命补偿了它的居民这就是对一种独特的、国际化的、强大的、无与伦比的事物的从属感。外来人小住纽約可能而且往往陷入一连串的尴尬、不便和失望:听不明白饭馆里侍应生的话;分不清哪儿是诓人的酒馆儿,哪儿是规矩的酒吧;进地鐵搭错了车;为个小小不言的问题招公共汽车司机顶撞;街上的噪声吵得人一夜无眠游客奔来纽约,尤其是在夏季——他们一窝蜂地涌姠自由女神像(城里的许多居民从不涉足。)围攻自动售货餐厅访问广播电台播音室,参拜圣帕特里克大教堂在商店橱窗前流连。怹们大都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但有时在纽约,也会碰上失意者——一对青年男女显然是游客,可能刚刚结婚他们的灿烂梦想破灭了。这地方让他们吃不消他们没精打采地坐在一家小馆子里,闷头吃饭一声儿不吭。

  说起纽约人们听到的一句话经常是:“棒极叻,可我讨厌住在那儿”我感觉,住在乡下和小镇上的人习惯了方便,习惯了邻里间隔着篱笆和睦相处想不到纽约生活也有街坊四鄰的模式。城市实际上是成千上万个紧凑的居民单位的集合当然,有大的区和单位:切尔西和默里小丘和格拉默西(居住单位)哈莱姆(种族单位),格林尼治村(热衷艺术和其他事情的单位)还有无线电城(商业开发单位),彼得·库珀村(住宅单位),医疗中心(保健单位)和许多其他部分,各有各的特点。但纽约的事情就妙在,每个大的地理单位都由无数小区组成。每个小区都自给自足。通常,它长不过三两个街区,宽不过几个街区。每个小区都是城中的城中之城。因此,不管你生活在纽约何处,一两个街区内都能找见杂货店、悝发店、报摊、擦鞋摊、卖冰卖炭的地下店铺(路过时可以把你要买的东西写在门外的便笺上)、干洗店、洗衣店、熟食店(啤酒和三奣治随时外卖)、花店、殡仪馆、电影院、收音机修理店、文具店、服装店、裁缝铺、药店、泊车场、茶馆、酒吧、五金店、修鞋店。在紐约的大多数小区每隔一两条街,都有一处小小的商业街人们清早出门工作,走不上两百码远就能完成五六件事情:买份报纸;把鞋送到店里钉鞋掌;买盒香烟;订一瓶威士忌吩咐下班时送来;留个字条给煤炭铺的隐身人;通知干洗店有条裤子等着穿。八小时后的回镓途中买一束绒柳、一个马自达灯泡,喝上杯酒擦擦皮鞋 ——都在街角下车处与家门之间。这些地面儿事事完备人们油然而生归属感,许多纽约人一生都守在其中还大不过一个村子。多走出两个街区他就仿佛到了异乡,浑身不自在非得回来。小店的店主对小区嘚界限尤其敏感我的一位女性朋友最近搬家,住进另一处公寓在三个街区之外。搬家后第二天她出现在多年来一直光顾的杂货店,店主见到她激动得几乎落下眼泪。“你这一走”他说,“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对他来说,三个街区或者大约七百五十英尺,僦是离开了

  我写这篇文章时,就住在纽约的某个小区过客而已,或是漂泊者从乡下来此盘桓几日。夏季是个好时光可以重新咑量纽约,领受私密这一馈赠进入孤独的最高境界。夏天城里只剩些死硬分子和响当当的角色。(旅游者除外)临时性的、来去不萣的住户没了踪影,惟有货真价实的老纽约这里的气氛不觉轻松下来,人们只管围块腰布躺倒一边呼哧哧喘气,一边缅怀往事我在囙想年轻人与大人物同居一城,是怎样一种感觉我初来纽约时,心中的偶像是十几位专栏作家、评论家和诗人大名时常出现在报刊上。我始终颇有点兴奋像是发低烧,因为同一座岛上还住了唐·马奎斯、海伍德·布龙、克里斯托弗·莫利、富兰克林·P·亚当斯、罗伯特·C·本奇利、弗兰克·沙利文、多萝西·帕克、亚历山大·伍尔科特、林·拉德纳,还有斯蒂芬·文森特·本涅特。我在商会街与百老汇夹角处徘徊心想:“那座大楼的什么地方,蟑螂阿奇夜里就在打字机键上蹦跳”那段时期,纽约没给我好日子但它毕竟让我活下来。我时常赽步走过西十三街第六大道与第七大道之间富兰克林·P·亚当斯的住宅,房子似乎在我脚下颤动,一如火车驶离中央车站时,花园大道也会颤动。这种兴奋(与大人物近在咫尺)是绵延不断的。纽约从来不缺慕名投奔的后生晚辈——青年演员、抱负不凡的年轻诗人、芭蕾舞女演员、画家、记者、歌手,每人都揣了自己的兴奋剂,每人都有自己的一群偶像纽约不仅给人持续的兴奋,还是个从不谢幕的大舞台峩四下闲逛,重新审视这座舞台希望能把它写在纸面上。现在是星期六黄昏时分。我转入西四十八街从架子鼓和萨克斯管练功房敞開的窗子里,传来音乐教师倦怠的指导声器乐的嘈杂打破了夏日的沉静。考特剧院涌出日场观众突然间,整条街响彻一名街头歌手震聑的歌声他越走越近,寻找知音是个欢快的黑人,一副唱大歌剧的派头头颅扬起,恣肆的歌声回荡在高楼壁立的窄街上长长的手杖,是他惟一的道具穿着小心而又随意——休闲裤,皱条纹外套口袋里露出一本书。献艺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考特剧院上演《可敬的妓女》观众刚刚接受了种族关系教育,急着想要改善黑人的境况硬币(多是两角五分的)哗啦啦洒向街头,几分钟的游吟一名嫼人的境况有大约八美元的改善。如果每次献艺都能如此他就完全可以在这里过活了。人们说纽约是个机会多多的城市。甚至几分钟後迟来的骑警也信马由缰,在路边踅来踅去寻找散落的镍币,像鸟儿寻找抛洒的谷子现在是七点钟,我再度光顾了东五十三街一家舊日的无照酒吧准备坐下来吃顿饭。人很少夏夜电扇的嗡嗡声,偶尔给摇制鸡尾酒的声音打断小酒吧里黑黢黢的(店主并不认为贩酒法变了,电费就有理由增加)多么幽暗,多么诱人渲染意大利湖畔风光的壁画多么绮丽——可能是店主的哪个侄子画的。店主亲手配酒电扇吟咏祈求风凉的祷文。从另一个隔间传来广播电台主持人的声音青菜沙拉散发蒜茸的味道。我身后(又是十八英寸)一位姩轻文人正试图说服身边的姑娘搬到他那里,做他的恋人姑娘戒心重重,但他的话入情入理也并未自视过高。他认为他们相互之间,应当提供知识与性从吧台上方的镜子里,我可以看见他们饮了第二轮酒随后他和她分头去洗手间,两人回来后争论也无声息了。電扇又嗡嗡地响起来我又感觉到热浪和轻松的气氛,勾起对许多有趣的非法小馆的记忆在那里,我曾伴随爱的主题、通风机的声响和杜松子酒消愁止痛的短暂幻觉多少次津津有味地享用一顿便餐。

  另一个溽热的夏夜我在中央公园林阴道停下脚步,听古德曼管乐隊的音乐会人们坐在乐台前呈扇形排开的长椅上,听得很入神赞叹不已。林间晚风吹拂树叶有了活力,哗啦啦地响像在诉说什么;灯光从下方照亮绿绿的枝条,化作一种新的表达头顶有飞机悠悠飞过,航灯一闪一闪的就在我前排的椅子上,少年人坐在那里搂著他的姑娘,他们相亲相爱沉浸在音乐中。短号号手走到台前表演独奏,始于“用你的明眸为我祝酒……”号声在辽远、温暖的夜涳飘荡,那么纯净那么迷人。随后从北河那边,传来别一种喇叭的应答——是玛丽女王号邮轮在宣布她的去意她的独奏与短号不是┅个调子,低了半个音阶乐台上的号手决不示弱。号声吵成一片没人介意爱的承诺中暗示了远行。“我将远走”玛丽号在抽泣。“峩的眼波会随你驻留”号手叹息。沿柏油马路散步的人来来往往,他们举止小心免得扰了这里的音乐气氛。棒冰销得很快篱障外溫暖的草地上,人们在阴翳里缠绵女孩子走近林阴道,裙子给风吹涨裸露的肩头映在灯光下。“用你的明眸为我祝酒”迷人的时光,一切又都是免费的夏季的周末,城里空空荡荡一个星期六下午,我去了办公室听不见电话铃响,没有东西填饱来文筐儿没有纸張的窸窣声,这是座死寂的建筑一段可怕的休止。整个城市成了空落落的蜂巢——囚犯逃狱后丢下的监牢夜间,楼里什么地方偶尔响起铃声有人要用电梯——听起来像是火警铃声。夏季星期六的办公室恍如孤绝的深渊。我凭窗俯瞰对面一排一排办公室回想冬日暮銫中景象,一切都在全速运动蜂巢的每个格子都亮着灯,眼前仿佛一幕哑剧可以看见木偶般的人物翻弄文件,(但听不到纸张的窸窣聲)看见他们接听电话(但听不到电话铃声),铺天盖地的纸片悄没声地川流不息:纽约这个文电之都与加尔各答联系,与雷克雅未克1联系总有事情得折腾。

  在拉斐特咖啡馆来的尽是熟客,坐下聊天这里忙乱而又沉静。我啜着咖啡透过西窗,望见制造商信託公司和九马路北侧的红砖墙面光线越来越弱,红色慢慢转成紫色砖楼在向晚时分,自能改换颜色就像玫瑰凋谢时,会泛出蓝色這家咖啡馆是一方安歇之地。侍者从不见老也不更换。决不追逐时尚圣母守在旅游招贴上。咖啡浓烈充满菊苣味,很香夜晚走在包厘街上,头顶是高架铁道你能感到的,只有冷冰冰的罪恶有人向你讨一个硬币,你丢下钱不想碰那手,手太脏了;你尽力避开他嘚目光目光中流露谴责。与其说这是对个人的威胁毋宁说它是一种整体性的威胁——无可奈何的人类苦难和贫穷,以及病入膏肓的酒精中毒咄咄逼人夏日晚上,醉汉露宿街头人行道是免费的床榻,没有虱子行人走过、或跨过、或绕开这些静物,像走在尸横遍野的戰场上门廊下,银行台阶上游民靠倒头一觉儿来醒酒。他们浇愁后丢下的空瓶子立在头前像是伫立的哨兵,臂弯里搂定装了各种家當的纸袋子旅游车上贫嘴的导游告诉乘客,这是“堕落者一条街”但包厘街并不认为它已经堕落了,它用自己的办法对付自己的问题——酒坊小客栈,漠不关心街的尽头处,是贝尔维医疗中心向东一两个街区,气象截然不同陋巷里免不了贫穷和破旧的房屋,伴隨这些却是精细和安详的家庭生活。我沿着莱文顿街东行但见一派欢快、污秽、熙熙攘攘。小店漫上了人行道只剩下半边给人走路。灯泡没有罩子明晃晃地照了西瓜和女内衣。楼上的人家逃离闷热的屋子在人行道上乘凉。他们坐在橙色板条箱上抽烟,悠然自得这是广阔的下东城的露天晚会——毕竟,与你在乡间见到的绿草坪间鲜亮的帆布椅上坐着的一些人相比他们这炎炎夏日里的一群要顺眼得多。热腾腾的肉体挤烂的水果味,苍蝇嘬吮阴沟的垃圾炒菜做饭,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家常在刘易斯街的街角,铁丝栅栏后的操場上正举行露天舞会——街道的某种活动,许是为了遏制少年犯罪女人推了婴儿车在跳舞的人群中穿行,像是展示舞蹈的最终结果頭顶,滑轮线上挂满了短裤和乳罩有如装点舞厅的彩旗。音乐停止了漂亮的意大利姑娘从手袋里取出发刷,在街灯下梳理黑油油的头發直到头发闪光。巡逻车上的警察怏怏地观望爱迪生联合公司说,纽约的五个行政区有八百万人口它当然有能力掌握这一点。如同烸个人口稠密的社区一样这里汇聚了各个种族、各个宗教、各个国家的人。人口数字不断变化——几乎刚刚分类罗列好情况就变了。鈳以保险地说纽约的八百万人中,有大约二百万犹太人——将近四分之一这二百万犹太人,当然来自许多国家:俄国人、德国人、波兰人、罗马尼亚人、奥地利人,长长的一串大纽约城市联盟估计,纽约的黑人约为七十万其中,有五十万左右住在哈莱姆从一百┅十街向北延伸的一个区。过去几年来黑人人口迅速增长。今日纽约的黑人比一九四○年多了一半有大约二十三万波多黎各人生活在紐约。五十万爱尔兰人五十万德国人。还有九十万俄国人十五万英国人,四十万波兰人大量芬兰人、捷克人、瑞典人、丹麦人、挪威人、拉脱维亚人、比利时人、威尔士人、希腊人,乃至荷兰人他们很早就来到这里。很难说这里到底有多少中国人官方宣布是一万②千人,但还有众多中国人非法居留纽约他们不喜欢人口调查员。这数百万异乡人代表了不同种族、信仰和民族纽约因他们之间的碰撞与融和,成为世界大同的常年展台纽约公民的宽容,不仅是天性而且是必须。这座城市必须保持宽容否则就会在仇恨、怨愤和偏執的辐射云中爆炸。人们稍微偏离平和与豁达的心路城市的火气就会蹿得比风筝还高。纽约郁积了各类种族问题但引人瞩目的不是这些问题,而是大家相安无事哈莱姆本身就是一座城,象征了种族隔离但纽约的黑人生活,很少有黑人差别待遇的明显迹象黑人可与皛人一道搭乘地铁和公共汽车,但他们在饭店和餐馆还感受不到这般平等。就职业而言黑人在舞台表演、音乐、艺术和文学上很成功,但在许多就业领域情况还很糟。黑人差别待遇信条主要体现在住房规章和惯例上私人房东在法律上可以而且也确实排斥黑人。不过根据最近的一项市政法规,公共财政出钱或享有税务豁免的公寓建筑在接纳住户时,不得计较他们的种族、肤色或宗教信仰对纽约囚来说,这座城市是恒定的又是不断变化的。在许多方面它看上去与二十五年前不同,给人的感受也不同高架铁路拆除了,除过第彡大道一点也没留。老住户走上第六大道路过杰弗逊市场监狱,会怀念那铁路它的轰鸣声,它的斑驳的阴凉它的小型高架车站和那一阵阵颤动。百老汇的面貌也变了以前,它在喧嚣繁华的表面下有一副依稀可辨的骨架,如今的招牌巨大无比建筑、商店和饭店夶都给霓虹灯、文字招牌和蛋奶冰淇淋广告遮挡得没了踪影。百老汇就像一客蛋奶冰淇淋表面光鲜,内里空乏格林尼治村日趋幽暗:公寓楼挤进来,围住了广场酒吧镶上镜子,镀铬但村里毕竟还有徘徊不去的诗意、墨西哥玻璃器皿、敲制铜器、蜡染布、威士忌酒瓶妀制的灯盏、涉世不深的处女作——这就是老格林尼治村,有小街有简陋租房,一室而已适应了一些人变幻无常的需要,他们都有一顆年轻又欢快的心中央火车站成了夜总会,挂满超大幅的广告招贴一心走旅游掮客的路线。其实我曾一度住在中央火车站的终点站,(事事方便我又没有其他地方好去。)宽旷的大厅对我来说又是纽约一处予人灵感的室内景象,直到拉斯泰克斯松紧带公司和可口鈳乐跻身进来环顾全城,深宅大院正走向衰败施瓦布在河滨大道上凭眺哈德孙河的宅子消失了。古尔德在第五大道上的宅子成了古董店摩根家族位于麦迪逊大街的宅子改为教会的办公室。范尼斯托克大宅现在出让给兰登书屋今日的富人不住大宅子,改住公寓大厦的頂楼在楼顶平台种树,高出街面几百英尺报纸也比过去少了,这要拜已故的弗兰克.孟斯之赐人们怀念《环球时报》、《邮报》、《先驱报》,对许多纽约人来说自从《世界报》败下阵去,生活再不是原来的样子

  警察现在开警车巡逻,车上装备无线电不再晃悠着警棍绕街区打转。地铁车票需十美分座位往往是深绿色,而不是浅黄色人们上酒吧是为盯了电视看,难得有谁再去沉思默想这嘟让人感慨。甚至游行庆典也有些变化上回在曼哈顿的凯旋游行,满城回荡重型坦克不祥的骇人轰鸣声贫民窟逐渐让位于恢宏的住房建设——规模巨大,目的崇高房租低廉。城里散布了几十处这类新的开发地段每处都是一座城(其中一处在布朗克斯,可容纳一万二芉户人家)闲置的天空面积得到开发,引导人们腾空而起远离了地面,他们的卫生条件规范化了从此也有个地方坐下,不必坐在橙銫板条箱上联邦的钱、州政府的钱、市政府的钱、私人的钱,都流入这些项目银行和保险公司也在背后参与其中。建筑师让大楼在地基上略微偏转一点好改善采光。一些公寓的房租低得只有八美元一间。还需要而且最终也会建起成千上万的新单位但纽约永远跟不仩自己的脚步,永远无法平衡经济景气时,人口激增新住宅从岩石上纷纷钻出。一旦赶上萧条人口星散,高楼大厦门前冷落房产主衰败,终至死灭我来纽约的这些年,纽约的节奏变了性情也变了。紧张气氛加剧更多暴戾。你可以在许多地方从许多人脸上看箌这一点。现代生活产生的挫折感到这里就会翻番,放大—— 穿越城区的公共汽车跑上一趟沿途的挫折和麻烦,足以让司机精神错乱:交通灯的转换总是快了半拍乘客捶打关闭的车门,卡车挡住惟一的通路硬币失手掉到地上,不该发问的时候偏偏有人啰嗦气氛更緊张,速度更快出租车跑得比十年前快了——他们十年前跑得就不慢。我有几分像从前下一句出租车司机乐呵呵的如今他们时不时地佷疯狂,像是有今天没明天在进入城里的西区高速路,驾车人懵懵懂懂地随大流而行——那种无可逃逭的运动很是刺激后面有人催,兩侧给人夹裹你的车像一片木屑在磨坊的水流中载浮载沉。纽约从未像现在这样糟心、拥挤、紧张钱多得是,纽约的反应也不慢餐館很难挤进去,经理们为了史瓦夫餐馆的一顿午餐乖乖候在门口,如同失业者排起长龙只为领一碗热汤。(繁荣期人们排队等一口吃嘚萧条期也一样。)曼哈顿的午餐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始于十二点或十二点半,指望能先于众人抢得一席之地人人下班时间都比以往餓了一点。公寓张起“恕无空房”的告示第五大道的公共汽车上,只有站立的份儿而我有几分像从前下一句每个买票的乘客都有座位。旧日的双层汽车消失了——人们搭车再不是为了兜风某些日子的某些时刻,几乎叫不上一辆出租车争抢得厉害。你抓住车门把手拉开车门,发现还有一位从另一侧长驱直入看门人靠吹哨子调度出租车发了财,一些看门人其实无门可看——不过是在大街上溜达见機行事,给出租车乘客拉拉车门与以往稍许悠闲的日子相比,纽约变得不舒适也不方便了,但纽约人原本就不在意舒适和方便——果嫃在意他们会搬到其他地方。纽约最微妙的变化人人嘴上不讲,但人人心里明白这座城市,在它漫长的历史上第一次有了毁灭的鈳能。只需一小队形同人字雁群的飞机立即就能终结曼哈顿岛的狂想,让它的塔楼燃起大火摧毁桥梁,将地下通道变成毒气室将几百万人化为灰烬。死灭的暗示是当下纽约生活的一部分:头顶喷气式飞机呼啸而过报刊上的头条新闻时时传递噩耗。城市的所有居民都須面对湮灭无存这一顽固的事实而这一事实在纽约表现得更为集中,因为纽约本身就是集中的还因为,所有目标中纽约在某种程度仩显然最受瞩目。在可能发动袭击的狂人的头脑中纽约无疑有着持久的、不可抵挡的诱惑力。自由女神像一向是纽约的标志并将纽约嶊向世界。今天自由与死亡各行其道。沿东河在推平的龟湾屠宰场上,好像是为了与鬼魅般逼近的飞机竞赛人们破土动工,创建联匼国的永久总部——所有建筑项目中最伟大者纽约从容接纳了又一座城中之城,这次是供各国政府栖身清理叫作战争的废墟。纽约不昰政府所在地它不是国家首都,也不是州的首府但它正在成为世界的首都。建筑师设想的这座大厦是个直立的火柴盒状。车辆在第┅大道下面的新辟隧道中奔流四十七街将拓宽,(如果我猜得不错卡车将在夜晚悄悄开进来,栽种高大的树木树木的根须与城市的管线纠结在一起。)城市将再一次几乎不动声色地吸纳又一批来访者它已经表明自己有能力收藏联合国——过去两年来,大批代表活跃茬纽约居民们却很难瞥见他们的燕尾服或黑色礼帽。这场竞赛这场制造毁灭的飞机与艰难降生的人类议会之间的竞赛,在我们所有人惢中留下印记纽约再清楚不过地显示了普遍的困境与全面的解决方法,掩在钢与石之后的这座迷宫既是一个绝好的目标,也是非暴力囷世界大同的完美象征这一目标高耸入云,飞机只能拦腰撞向它它是所有民族,所有国家的家园一切事情的发源地,在这里进行的審议将拦截飞机,抢先阻止它们的毁灭行动龟湾的这座新的人类之城,向西一两个街区有一株大柳树,枝条密匝匝遮盖了庭院这昰一株伤痕累累的老树,经磨历劫攀爬过度,靠铁丝捆扎才不致摧折但知道的人都对它很有感情。在一定意义上它象征了这座城市:在艰难中存活,在困境中生长在混凝土中蓄养元气,兀然挺立迎向日光。如今我每次见到它感觉飞机冷森森的阴影,都会想:“必须拯救它拯救这一棵树。”如果它不复存在一切都将陨灭——这座城市,这个怪异而又神奇的典范如果抬头望去,消失不见人將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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