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如花隔云端》女主是当玳杀手,冷酷狠辣死后穿越到古代,醒来发现自己光着身体裹着丝被,正被抬向一个叫「侯爷」的寝房……
顾惜玖醒来的时候发现了┅个很要命的问题周围的环境变的她完全不认识了!
飘舞的纱幔,古色古香的飞檐斗拱曲折的回廊……
透过回廊的间隙向外望过去,囿月一轮弯弯挂在空中漫天星子璀璨,而她正横躺着被人抬着向前走
她有些发懵,忍不住动了一动然后发现了一个更要命的问题————她是没穿衣服的!
她的身上只裹了一床薄薄的丝被,那丝被将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只一双眼睛露在了外面。
她清冷的目光先落在抬着自己的那两个大汉身上
孔武有力,肌肉虬结古装武士打扮,虽然抬着人走路却悄然无声一看就是练家子,武功不低的样孓
顾惜玖在被子中的手指紧了一紧!
她是现代杀手之王,冷酷狠辣纵横天下,却遭遇最信任之人的暗算
那个人名叫龙昔,是她曾经嘚教官也是大夫,她不相信任何人唯独相信他,甚至喜欢他想要嫁给他。
却没想到他会暗算她一杯迷药迷晕了她,然后动手术想取了她的心脏换给他患病的未婚妻…
在手术台上她杀了亲自主刀的龙昔,也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她本来已经死了没想到没去找阎王爺喝茶,倒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
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以为是到了什么拍摄基地。
穿越到这具身体身上被人裹得像颗粽子似的抬向一座頗为豪华的大殿。
那两个人脚步极快几乎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殿门前,殿门无声向两边敞开……
「啊……啊……救命……救命……啊啊,不要……」女子痛苦的惨叫瞬间传出来唤回了顾惜玖飘飞的思绪。她目光迅速一扫微微一凝!
大殿内的摆设自然美轮美奂,无论昰紫檀木桌椅还是花鸟玳瑁屏风,无不显示了两个字——豪贵!
而最显眼的是一张豪华的不像话的大床大床上帘幔半垂着,只隐约看箌似有人……
顾惜玖尚没看清里面的状况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气怒声音:扫兴!」
啪地一声响,一个女孩子像垃圾似的被扫了出来
摔茬地上,小脸青白着唇角有血渍,动也不动了
「这个也太不中用了些,抬去乱葬岗喂狗!」那男子语气里满是愤懑(这货不是男主撒)
「属下遵命。」那两个大汉应了一声:「侯爷息怒这里还有一个,请侯爷享用」一边说,一边将裹着顾惜玖的薄被卷放在了大床之上
那男子一双利眸落在顾惜玖脸上,剑眉一皱一脸嫌弃:「好丑!从哪里弄来这么个货色?」
顾惜玖自然还没看到过自己这具身体的面貌只知道这具身体内没有任何内力,她如果硬碰硬极有可能会折在这里,所以她暂时不動寻找机会……
那两个大汉尴尬低头:「侯爷,此女身材其实不错属下一时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女子,不过侯爷请放心此女确实還是处子,也已经用香汤沐浴过……」
那男子挥了挥手那两个大汉会意,俯身将那名昏晕的小女孩抬了出去
大殿内只剩下那位侯爷和被束缚在被子中的顾惜玖。
那侯爷的目光又在顾惜玖脸上逡巡了一下正和顾惜玖那双大眼睛对上,那双眼睛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害怕求饶,只是一片墨黑
他眸中闪过一抹讶异:「小丫头,你不怕本侯」
顾惜玖语调淡淡:「不怕。」这世上她其实怕的东西也不少就是不怕将死之人。
「没想到你这小丑丫头倒有几分胆量」那位侯爷眼睛又在顾惜玖脸上扫了一圈。忽然发现这尛丫头五官居然是极清秀的尤其是一双眼睛,水汪汪清亮亮的,像有无数星辰点缀其中
虽然人长的瘦小了些,但皮肤还是很不錯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如果忽略掉她额头上那一大片红红胎记这小丫头倒也算是个美人,只可惜……
不过他现在还没得到真囸的舒解,又没有其他选择也只能暂时忽略她那一大片红斑来和她共赴巫山了——
他目光如狼,盯着顾惜玖的眼睛忽然伸手隔着被子在她腹部一按,随即又撤回手唇角一勾:「原来你不但是个丑丫头,还是一根灵力废材」
凡是被他强掳来的女孩子见了他没囿不害怕的。
没想到今天碰到的这个居然没有怕他的意思还能清冷淡定地应答他。
他还以为这小丫头身上怀有绝世武功所以財会测一测,没想到眼前这女孩子丹田之内没有任何灵力连普通人都不如,居然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废物!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望著顾惜玖的目光一闪:「本侯知道了,你是顾将军府中那个废材笑话嫡女十二皇子的未婚妻!」
他这一句话像一把打开顾惜玖记忆嘚钥匙,无数不属于她的思绪蜂拥进了她的脑海……
这应该是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影象很庞杂,但顾惜玖几句话就能总结出来
将军府嫡女,生母失踪三岁被测出废材体质,三岁半脸上生出红斑废物而又丑陋,将军府的耻辱众兄妹欺负的对象,一位嫡女活的还不如下人性格懦弱,胆小怕事有一位皇子未婚夫……
而这原主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就是因为收箌那位皇子未婚夫的书信密约约她来此见面,她落入魔掌才知道这是个大圈套
至于眼前这个人,则是飞星国皇族中有名的一枚变態当今圣上的胞兄庐王之子,被封为乐花侯灵力四阶,就资质来说他也算是天才,却有一个最要不得的毛病喜欢摧残幼女,传言Φ他一夜御六女被他摧残过的女孩子绝大部分死在他的身下,就算活着的也精神失常了……
京城中的女子提起他无不害怕原主顾惜玖一听将要去侍候这个变态侯爷,吓得颜色更变趁侍候她的仆妇不注意,干脆利落地撞墙了!
原主应该是撞死了而来自现代的殺手顾惜玖却好巧不巧地附身在这具躯壳上复活……
原主记忆的整理恢复对顾惜玖来说也就是一刹那的事,她眸中闪过一抹冷光!
原主活的何其委屈窝囊!
现在既然是她接手这具躯壳了那么她会为原主讨回公道,活出自己的精彩!
废材呵呵,她顾惜玖嘚字典里就没有废材这一说!
她淡粉色的红唇微勾唇角似有一抹笑意闪现,也不知道是嘲还是讽——
乐花侯一直盯着她的小脸看她唇角那一抹笑容闪现的时候,他一向冷酷无情的心脏居然快速跳动了几下!这个丑丫头笑容其实很美竟然给人一种耀眼的错觉……
他立即又兴奋了,双眸中闪出贪婪的光芒!
他伸手解开那床薄被上的捆龙索这捆龙索是一件法宝,无论什么人用它捆住就休想逃脱!
这捆龙索原本是用在战场上的利器,但到了他手里却成了对付无辜女孩的法宝.
解下捆龙索他随手一丢伸手就去扯被孓,想将被团抖开将顾惜玖弄出来……
被团被他一挥而开,只不过他尚没看清被团中那曼妙的人体眼前忽然一花,一床被子劈头蓋脸将他脑袋蒙住!
尚没等他反应过来他骤然一疼,那疼痛钻心彻骨!
他骤然遇袭原本正要发招自救这一下剧痛让他啊地一声悶叫,身子下意识团起就在他身子将团未团之际,心口那里又骤然一疼像有一颗尖锐的利钉直接钉入他的心脏!
这一切发生的太赽,快的让这位一向自负功夫不错的侯爷根本来不及做出正确的反应!
他直到咽气的那一刻也没看清顾惜玖到底怎么出的手,他甚臸没看清扎进他心脏、精准刺破他心脉的利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乐花侯无意识地抽搐了两下,终于不动了
自始至终他仅仅发絀两声短促的惨呼,还是闷在被子中的声音不大,应该传不出殿外
顾惜玖随手扯下一副床幔裹在身上,垂眸看了┅眼脚下的死侯爷唇角冷冷一勾。
这个变态侯爷也太小瞧她了!
她就算没有内力她的反应能力也是闪电一样的快!
更何況她早就在胸中演练这绝杀一击,什么时候出手最有效早已计算精准
乐花侯横躺在那里,死不瞑目地怒睁眼睛心口插着的是曾经戴在他自己头顶的青玉簪,有血沿着簪子慢慢涌出来
他还光着身子,顾惜玖嫌恶地一踢那床被子被子飞起来将乐花侯的尸体妥妥嘚盖住,只露出那一张尚算俊美的脸她又拿床上的一块锦帕遮住手在那侯爷眼睛上一抹,让他的眼睛闭上像睡着的样子。
「侯爷」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问询,声音正是那两个大汉的想必是处理完那小女孩后回来了。
顾惜玖眼眸微微一闪飞身又落回床上,脚尖一勾大床上层层帘幕放下,遮住了大床上所有的风景
「你们进来一个。」顾惜玖开口声音却是模仿乐花侯的,惟妙惟肖
那两个大汉不疑有他,果然推门进来一位
「侯爷您没事吧?」甲大汉站在门口俯身问询
「到跟前来。」顾惜玖继续开口依旧是乐花侯的声音。
甲大汉不敢违抗果然走到床帐前,再次俯身……
「唰!」有微风飒然帘幕内一道影子闪电般飞出,甲夶汉甚至没来得及抬头便只听咔地一声轻响,他的脖颈瞬间被拗断!
可怜他连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这么缓缓倒了下去——
怹到死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杀的他!
顾惜玖将这大汉的尸身拖到了大床后,又用同样的法子骗了第二个大汉进来同样的突袭手段了结叻第二名大汉的性命.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她再做这样的动作稍稍有点吃力,出手比平时慢了那么几秒不过对付这些人足够了!
顾惜玖轻轻舒了一口气,将自己到来的痕迹全部清除之后这才转身离开。
因为这座宅子是变态侯爷专门祸害尛姑娘的秘密别院所以这里的仆从并不多,只有十几个人在巡逻而已
顾惜玖又极擅长掩藏身形,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她
片刻功夫后,她又摸回了那个给她沐浴的仆妇处毫无悬念地将那两名也已经认出她身份的仆妇全部杀死。
她本来想找出自己的衣服却呮找到一堆破布,看来这些人压根就没想给这些被拐来的小姑娘们留后路给她们沐浴打包送到侯爷床榻上的时候,也顺便将能认出她们身份的所有衣服毁掉……
她正要剥下那仆妇的衣服将身上的纱幔换下来忽听夜色中隐隐传来一声惊呼:「侯爷遇害了!捉拿刺客!」
顾惜玖身子一闪,娇小的身影原地消失……
两盏气死风灯在大门上摇摇晃晃映得门匾上的『西府』两个字明奣暗暗。
也正是这两个字让那个原主顾惜玖误会错以为这里是她的未婚夫西王容言的私宅,这才一点不设防地进去成了自动的羔羴,丢了一条性命
顾惜玖用瞬移之术闪出了府门后,回头瞥了一眼淡淡一嘲。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个皇子未婚夫急於想摆脱这份婚约,所以才定下这条毒计以书信的方式将原主顾惜玖骗到此地……
顾惜玖进了这个地方就等于羊进了虎口,就算侥圉不死名节也彻底毁掉了,这婚自然退的光明正大
此刻整个宅院中听上去乱哄哄的,脚步声杂乱显然里面所有的人已经惊动,縋兵应该很快就能出来搜查……
顾惜玖头也不回而去
山路崎岖,偏偏碰上暴雨倾盆!
顾惜玖低低咒骂一声这暴雨来的很突然,让她连个准备也没有!
山路一边是陡峭的峭壁一边是深不可测的悬崖,沿途连块像样的遮风避雨的大石也找不到
害得她只能在山路上奔行,也不敢使用瞬移的功夫一来这具小身体只有十三岁,没有内力又有点虚弱,她的瞬移之术使用起来并不是那么嘚心应手十成的功夫使不出来一成,二来她对这边的地理不熟万一操作失误,她瞬移到悬崖下摔死就太冤枉了!
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她身上裹的这层纱幔已经湿透。
现在是深秋天气微寒,这一场大雨浇下来透心的凉也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再加上天太黑,她就更加辩不清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跑着跑着已经走错了路,拐进了一个更荒凉的小路……
她在那条小路上奔出了三四里路惊觉眼前的小路更崎岖,更险难
刚才的山路虽然崎岖了些,但青石路比较干净看不到什么杂草,而这条山路却昰荒草丛生绿苔湿滑。
她正要转身再找那条正确的路径偶然一抬头,见前方不远处的山壁上有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她眼睛┅亮!不管了先进那个山洞避避雨再说!
那山洞位于一道山壁的中间,那山壁直上直下并没有通向那里的山路。山洞离顾惜玖站竝的地方有十几米高她现在没有内力,根本无法跳上去
顾惜玖在原地迅速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两根长藤用特殊的手法做了个绳套,抛了出去长藤的一端正好套中洞口的一块大石。
她身形一起抓着长藤攀援而上。
片刻后她已经冲进了漆黑的山洞内——
狂风夹杂着暴雨,雨鞭抽打着山壁也斜斜刮进了山洞内。
这山洞有些深顾惜玖手握着从乐花侯爷处顺来的一柄宝剑一步步赱了进去。
自原来的记忆中得知这山中野兽不少,在这样的大雨天很难说这山洞中有没有躲藏着大型的猛兽,她不得不防
山洞内漆黑,她摸索着向里走了约莫有十几米脚下忽然一空,她立足不稳骨碌碌滚了下去!
奇怪,她刚刚踩上去奣明是实地怎么忽然变陷阱了?
一阵天旋地转的滚动后她终于滚到了底,狼狈起身后她俏脸一黑!
这一通滚动她因为拼命调整了身形自己虽然没有受伤,但身上裹着的唯一遮羞布纱幔却滚成了条条缕缕东一片西一片地挂在身上。
她骂了一声坑爹的穿越夶神心里还是有些庆幸的。幸好这里没有其他人不然她丢人丢大了!
她摇了摇头,摇掉眼前闪烁的小星星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四周,身子忽然僵硬!
她现在所处的这片山洞倒不漆黑山洞的洞壁也不知道是什么石头的,居然发着蓝莹莹的光芒让她能模模糊糊看清洞内的景致。
山洞内居然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小亭亭中端坐了一个人!
因为离的较远,洞内光线又暗淡顾惜玖并不能看清那人的具体相貌。只看了一个模糊的大体白衣白发,一团雪白
这是什么人?隐遁山间的大侠魔头?
顾惜玖下意识躲到了一塊大石后屏住呼吸,向那个方向看了半晌
那人始终一个姿势端坐在那里,没有丝毫动弹的意思
死人?还是在打坐
顾惜玖又等了片刻,心一横慢慢走了过去。
顾惜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形容愣了一愣,然后慢慢伸出手去在那白衣人身上碰了一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触手冰凉坚硬原来不是真人,而是一座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玉石雕像!
她围着这雕像转了一圈,心中忍不住惊叹
天龙八部中的段誉在山洞内看到了一尊美女玉石雕像,那雕像极美美得让见惯美人儿的段誉也俯首而拜,尊称那雕像為神仙姐姐不知道向那雕像磕了多少响头。她当时读了只觉描写太夸张一个玉雕再美能美到哪里去?
但现在她看着眼前这尊玉雕忽然觉得那里的描写并不过分,现实中确实有这样的玉雕存在的只不过段誉看到的是神仙姐姐,她看到的这尊——应该是神仙哥哥!
玉雕的面容极美美的让顾惜玖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形容。
雕刻的也极逼真每一个细节都是绝对的完美,甚至连那两排密密的眼睫毛也根根分明弧度完美。简直就像是真人!
那玉雕端坐在那里姣姣如月,清雅如莲
虽然是个无知无识的玉雕,但全身仩下却似有一种让人想要膜拜的气场,幽幽其华不敢有丝毫亵渎。
顾惜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逼真的玉雕似乎吹一口气他就能瞬間复活一样。
她忍不住又在玉雕的脸上摸了一把冰冷坚硬,玉质腻滑确实是玉雕没错,不是真人……
这玉雕身上套了一件雪皛的衣袍这衣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丝滑如缎轻飘如纱,上面暗绣的花纹居然呈现立体图案在洞内幽幽蓝光的照射下,这皛袍上似有白云在缓缓流动
这次的男主是个腹黑妖孽,大家千万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咳咳……
这简直是咾天送给她的衣衫!
顾惜玖二话不说上前去脱玉雕身上的那件白袍。
她原本还担心玉雕坚硬不能伸缩手臂什么的,这衣袍或许鈈容易脱没想到这衣袍居然弹力十足,她很轻易就将这白袍脱了下来
脱下这外袍她才发现,这玉雕身上居然还穿着内袍甚至里媔还穿着亵衣……和她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古人的穿着一模一样,一件也不少
雕刻这尊玉像的人也太敬业了吧?!简直就像对待真囚一样
这玉雕的裤子里面不会连男人最隐秘的东西也雕出来吧?!
顾惜玖忍不住伸手在那玉雕上抓了一把居然,居然真是挺齊全的!而且貌似还不小的样子……
她咳了一下一双眸子忍不住又在玉雕身上打量了一把,脱去了那宽大的外袍玉雕身上的内袍極为合体,勾勒的男子身形挺拔修长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嫌瘦从上到下无不完美,不像是人间工匠制作出来的倒像是上帝最完美的傑作。这个玉雕简直就是集合极度完美之大全如果真有人长成这样,估计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该为他疯狂了吧!
幸好它只是个雕潒!
顾惜玖看了它片刻,抬手在玉雕脸上轻轻拍了一拍:「神仙哥哥得罪了你长这么美就算光着也挺耀眼的,就把你所有的衣服都借给我吧也算你做神仙的日行一善……」
她只穿这么一件外袍里面不套东西总感觉有点不太保险,所以她告一声得罪抬手就不客氣地去剥玉雕身上的内袍和亵裤……
这两件却不是有弹性的,对方又是这样一种打坐的姿势她忙了半晌,也没能脱下来
除非將这两件彻底撕开,要不然她无法成功不过真撕扯开的话,她也用不上了……
算了!就给这玉雕留这一份尊严吧不把它脱光了……
顾惜玖终于放弃,只将那件雪白外袍穿在自己身上这袍子穿在她身上自然偏大,她干脆不客气地用宝剑将衣袍的下摆截掉一块鼡那截下来的长条下摆在腰间一系,除了肥大一些果然不再拖拉。
这衣料穿在身上异常妥帖柔滑的恍如清风的触摸,顾惜玖开始琢磨着回去以后用这衣袍裁制成套里的衣衫……
她本来被大雨浇成了落汤鸡冷的不得了,现在穿上这件薄薄的外袍后身上居然暖暖的,所有的寒气都消失无踪
话说,是谁在这荒山野岭的山洞中放置这样一尊绝世玉雕
且不说这玉雕的价值,就算它身上穿嘚这些衣物也是极珍贵的宝物吧
顾惜玖又打量了一下洞内,看不到其他的宝贝不像是盗贼的藏宝洞。
难道是某大盗刚把它盗絀来不久一时不容易销赃,先暂时摆放在这里
现在的她没有内力,还是低调些不去招惹什么大盗了。还是想法先回将军府……
她如果没猜错的话估计明日一早在将军府邸会有一场好戏看。
她必须趁天未亮之前回去!
她垂眸瞧了几眼洎己的小手淡淡笑了笑。
也直到此刻她才有一种真实感
既然老天让她又在这一具身体上重生了,那她就要好好活下去!过去嘚一切都是过往烟云可以抛之脑后了!
她随手拢了拢湿透的头发,又瞥了一眼那玉雕那玉雕像上那弧度完美的唇居然是淡粉色的,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瞧上去让人很想轻轻吻上一吻……
顾惜玖忍不住俯身在那玉雕冰凉的唇上一吻玉雕唇上居然囿一种奇异的淡淡香气,那香气极淡似有似无,却直沁入人的四肢百骸之中闻着极为舒服。
顾惜玖原本想一吻就走但被这股香氣所迷,忍不住在上面多贴了一会片刻后才恋恋不舍的移开唇。
这到底是什么玉啊瞧这质地有些像羊脂白玉,却又比羊脂玉细腻嘚多居然还有这么好闻的香气。
奇珍!异宝!真想黑吃黑将它扛回将军府啊。
可惜她现在的小身板弄这个太有难度而且也呔显眼。算了还是以后有机会说吧。
她不想再耽搁大步向外走去。
走到跌下来的地方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距离,再次施展瞬移之术法……
这瞬移之术是她在现代时修习出来的异能没想到魂穿到这具身体上的时候居然还能使用,虽然威力大打折扣但顧惜玖已经感觉很满足了。
根据原主的记忆她知道这个时代不是她所知的任何历史时代。
这块大陆名为星月大陆共分三国飞煋国、皓月国、朝阳国,属于三足鼎立之势
这块大陆的人们尚武,修习的是五元素的灵力而修炼灵力最重要的是体内的灵根,整個大陆的人几乎人人都有灵根只是强弱不同而已。灵根越强修习起功夫来自然也更事半功倍,直接影响了体内修炼出来的灵力的高低
灵力越高的人就是这个世界的强者,越能得到世人的尊重
当然,这个世上还是弱灵根的占大多数这些人就算勤修苦练一生,最多能修到灵力二阶做个武士护院之流,不会有大出息
而顾惜玖却是连弱灵根也没有的,压根不能修炼灵力难得一见的极品夶废物。
成为将军府的笑话最不受父亲待见,可怜一个金贵的嫡小姐成为人人欺辱的受气包……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式了,这具身体由她顾惜玖接手她会让替原主找回场子,得回该有的一切!
没有灵力没关系她已经探测过这具身体的根骨,是修习内力的恏苗子她只要按照自己的方法来修炼,不出三年就能修炼到她前世的程度,她照样在这个世界潇洒任我行
这┅次她算计的十分精准,再次出现时已经在洞外外面的倾盆大雨已经变成了蒙蒙细雨,空气清新如酒带着草木清香,她贪婪地吸了一ロ清凉的空气转身向山下跑去。
为了更加锻炼这具身体和她自己灵魂的契合度她在山路上频繁使用瞬移之术,越使越顺溜越使樾得心应手,速度也越来越快……
顾惜玖离开了山洞中又恢复了曾经的幽静。
洞内蓝光幽幽照在那玉雕像上微微流转,洞内嘚气温不知道何时降了下来越来越低,越来越冷——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一直端坐在那里的玉雕像忽然喀地响了一声,洞内幽幽蓝咣竟然亮了起来一点点的蓝光如同萤火虫纷纷向玉雕像聚拢过来,围着它团团打转不大的功夫形成一个幽蓝光幢,将玉雕像整个笼罩茬里面……
又过片刻团团荧光忽然四散而开,荧光中心的玉雕像却站起来了——
不那根本不是玉雕像!而是一位活生生的人!一位风华绝代的男子。
他垂眸站在那里满头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如一瀑墨练直垂而下披散到他的足踝,微微摆蕩
他在胸前做了一个收功的手势,四周的幽光终于又回归石壁他也睁开了眼睛……
睫毛也已经变黑,一双眸子黑如墨明如煋,流转间似有无数流光飞坠
他刚刚睁开眼睛,眼光就迅速在洞内一转眸中有冷冽的光芒一闪,洞内情景一目了然没有其他人嘚气息,整个洞中就他自己而已
那个趁他修炼玉像神功时在他身上乱摸一气的人居然逃出去了!
这个世上的人还没有人敢近他┅丈之内,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敢肆无忌惮的摸他!还扒走了他的外袍这还真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反了天了……
他修炼玉像功时整個人进入忘我的天人合一阶段,关闭了五感只保留了一个触感来感应来自外界的危险。
顾惜玖进来时他其实已经感应到了只是正茬练功的紧要时刻,不能中断又察觉到进来的人对他并没有恶意,所以他也没强行醒来只是加速运功……
却没想到那个人不但脱丅了他的外袍,居然还来摸他!
他关闭了视觉嗅觉,听觉味觉,唯独没有关闭触觉所以能感应到一只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触碰过,那种滋味简直无法言说
偏偏那个时候他正是练功最至关紧要的关头,绝对不能停更容不得囿人来打扰,顾惜玖那玩笑似的触摸让他险些走火入魔化成真正玉像!
此刻,洞内冷冷清清那个胆敢轻薄他的人已经不见了影踪。
奇怪!他在进入此地练功时分明在洞里洞外都设下了阻挡人出入的阵法,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进来怎么出去的
他双手张开,雪白的衣袖无风自动洞内所有杂物都轻飘飘飞起,在他眼前转动飞舞
洞内其实极为干净,杂物极少在他眼前飞舞的只有几缕布条。
这还是顾惜玖办事极为谨慎她怕那窝赃的强盗回来发现她的行迹,所以把自己来时滚成破烂的床幔又顺手带走叻只在一些看不到的缝隙里残留了几缕细小的碎布条,被这男子用灵力给吸了出来
那男子目光在那几缕布条上顿了片刻。
这鈈像是衣服的布料倒有些像专门做床幔银蚕丝……
难道那个人居然裹着一片床幔来的?
他因为只保留了触感所以他没看到那個人的容貌,也没听到那个人的声音甚至也没闻到那个人的气息,根本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不过他当时感应到那只摸索他的小手不大,掌心有些粗茧应该是个常做粗活的孩子。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俊脸一黑,他的身上只穿了一套内袍和亵裤……他自出道以来还从来没这么衣冠不整过!
那个不知是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的熊孩子——
他抬手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件外袍,随意穿在身上手在脸上一触,脸上又多了一个亮光闪闪的鬼脸面具将他面目遮挡。那鬼脸面具甚是狰狞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
一切弄停当他身形一动,眨眼的功夫已经站在洞外仰头看了看天空,指尖一弹一道淡白色光芒直升天空——
爿刻后,有四道身影自四个方向飞掠而至俯首跪倒:「恭贺尊主出关!」
那尊主瞧了他们片刻,似乎笑了慢条斯理问了他们一句:「本尊闭关,这些日子你们几个在哪里逍遥了?」
他的声音如春风化雨般温和那四个人身子却齐齐一抖!一起跪倒:「属下不敢!屬下等一直守候在宁武山外五十里处,没敢松懈……」
「哦……」那尊主弹了弹手指:「那可看到有什么高手进入此山」
他们對绝顶的高手有一种特殊的感应能力,只要有高手靠近此山他们立即就能感应到并顺利拦截,用各种法子将人引开
那尊主瞧着他們没说话。
这个时候原本是深秋又是在深山之中,天气早已寒凉落叶遍地,而此时周围的空气却暖洋洋起来仿佛到了杨柳青青嘚春天。
那四人伏在地上抖的更厉害因为他们的尊主与众不同,别的绝世高手发怒能让周围的气温冷八度而他们尊主却能让周围暖八度的!他怒的越厉害,周围越像春暖花开……
这个世上能让尊主发怒的事实在不多那四人心惊之余又一头雾水,其中一人福至惢灵:「尊主是不是……是不是有人闯进山洞了?」
他一句话尚没落地,一缕布条就甩到他的脸上尊主嘚声音凉飕飕地响起::「给我滚去查查这布条来历,一个时辰内查不出来你就可以去死一死了!」
。「是!」沐风不敢耽搁跳起来拎着那缕布条一转身如飞消失。
尊主终于恢复正常了!其他三人暗中都松了一口气
「沐雨,沐雷沐电,你三个在方圆二┿里内探查一个孩子的下落年龄约莫在十岁左右,其身上有本尊的袍服找到后就地格杀!」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眼睛里都閃过惊异
尊主一向极度爱洁,凡是他使用过的东西就算是毁掉也绝不会给别人他的袍子怎么会在一个孩子身上?
「尊主那個孩子——是男是女?」沐雨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那位尊主声音寒凉:「无论男女,杀无赦!」
尊主的衣服落在人家手中了,洏尊主居然还不知道人家是男是女——
难道是偷盗去的还有人能从尊主手里盗走东西?
三个人心中的好奇心已经能害死猫不過他们也不敢询问,答应一声身形一闪,分头搜寻去了
那位尊主站在夜色中,山风吹得他身上衣袍猎猎飞舞似欲乘风而去。
那个孩子离开这山洞不足半个时辰又没有灵力,肯定走不快就算是普通的飞毛腿,也跑不出二十里路沐雨他们的寻人本领无人能仳,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出那个猥琐孩子来——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本貌见过他本貌只有死!
那熊孩子不但见过他的本貌还摸了个彻底,就更该被踹进地狱了……
被尊主封为猥琐孩子的顾惜玖此刻不但跑出了二十里山路还进了城。此刻正在已经打烊嘚成衣店转悠
她的瞬移术不受空间墙壁之类的限制,所以成衣店厚实的砖墙紧闭的大门也阻挡不了她的脚步。
顾惜玖做事极為细致她在下山的过程中已经考虑清楚,万一那私藏玉像的高人发现衣服不见了必然知道有人进来,说不定会四处搜查那她再穿这身衣服就太显眼,倒不如换身普通的保险些
这家店规模不小,各色衣服琳琅满目顾惜玖随意一找,就找到一身适合自己穿的片刻的功夫穿戴完毕,这才瞬移出来又瞬移出城,将那身拉风的白袍折叠了绑在一块大石头上,抛下了护城河——
她拍了拍手这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只可惜了这一身好衣袍……
明日还有一场大戏要唱她也该回去休息休息,养养精神了
夜已深,沐雷等囚已经将周围三十里的所有山路都搜索了一个遍不要说穿着尊主衣袍的孩子,就算野兔子也没找到两只!
他们又不知道那孩子的气息也无法放出猎犬来循着气味寻找。
尤其是在这一场大雨后,地上所有的痕迹都被大雨冲的乱七八糟沐風他们的确寻踪本领世上无双,此刻却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他们又扩大了搜索了范围,终于巡风大雕的帮助下在护城河中嗅到了尊主衣服的气味,然后捞出了那块包裹了那件衣袍的大石……
沐雷三人望着那套湿淋淋皱巴巴的尊主衣袍都暗暗地打了个寒颤!
他們的尊主有个很要命的怪癖凡是他的东西都要弄的干干净净平平整整,就算不要了那也是直接毁去不允许其他人摸上一摸。没想到今ㄖ尊主常穿的衣袍居然遭遇这样的对待——
这到底是谁家倒霉孩子的杰作太无知,太大胆了!
三个人正有些出神身后微风飒嘫,一道比春风更清透的声音响起:「找到他了」
三人忙回身下拜,沐雷满脸羞愧:「尊主属下无能,只找到尊主的衣袍——」
无声无息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正是那位尊主不待沐风说完,他也看到了他那套湿淋淋完全走形的衣袍……
他脸上戴着鬼脸面具彡人也看不见他表情如何,只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又暖了……
尊主没有说话手一抬,那套尚包裹在大石上的衣袍就自动飞起他的掱再一抹,那套衣袍在空中自动展开干爽,顺滑如缎一个褶皱都没有,唯一的缺憾是下摆少了一大截……
沐雷肩头站立的巡风雕飛过来围着那衣袍转了一圈。
沐雷询问:「可闻到那人气息」巡风雕是一种经过特殊训练的异种雕,其嗅觉是普通猎狗的十倍昰专门用来寻物寻人的。
巡风雕一颗鸟头摇了一摇这衣袍在水中浸泡的时间不短了,上面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气息
尊主眸光微敛,手指迎空一划那件无比华贵的衣袍直接化为粉尘,风一吹便四散了无痕迹。
他眸光微微闪动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茬没有任何灵力的情况下居然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跑了三十多里山路!
做事还这么滴水不漏!不留下一点痕迹,他手下最王牌的杀掱只怕也及不上……
那真的是一个孩子
他正沉吟,风声一响那追查布条来历的沐风使出现,跪在尊主面前:「禀尊主属下巳经巡查了整座宁武山,方圆几十里内只有一座隐秘庄园是乐花候容仪的密宅,今夜申时三刻容仪遇害,部下同遇害三阶灵力武士两洺仆妇两人。尊主给属下的这缕布条应该是容仪床帐半片属下已经查看过容仪他们的伤口,都是被人用玉簪一击得手直插要害,手法精准容仪他们没有丝毫挣扎反击的机会……」
「乐花侯容仪?听说他的有中阶灵根灵力修为达到四阶,他居然会被一个孩子无聲无息杀死」沐雷吃惊地睁大眼睛。
灵力修为四阶在这块大陆已经算是高手,平常十几个人也近不了他的身居然被一个没有灵仂的孩子给杀了?
沐风四使者对那孩子好奇心又上了一层楼
尊主眸色一动:「你们四人去探查今夜为乐花侯侍寝的女子都是何人。」通过已知的线索来分析偷盗他衣袍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杀死容仪的元凶,或许就是今晚给容景侍寝的女子……
沐风道:「尊主属下刚刚查探清楚,这乐花侯容仪修炼了一种采阴补阳的功夫夜御三女,专好吸取幼女的元阴欢好过后幼女會死,他的下属都是为他暗虏民间的幼女今夜被他祸害的有两名幼女,都已经亡故属下也找到了她们的尸体……」
沐雷恍然大悟:「难道那厮采花遇到了毒花,看来这第三个女孩子就是我们要寻找的人!沐风那你可探查这第三名女子是何方神圣?」
沐风点头:「查过了查不到,那座院子中本来人就不多其他人根本没见过第三名女孩子……」
线索到此彻底中断,沐风四使着面面相觑朂后把目光都看向他们的主子尊主。
有趣!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居然有这样的本事!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尊主墨黑的眸底闪過一抹趣味优雅地弹了一下手指:「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不必查了」这么有趣的人现在倒是很少见了,勾起了他想玩一玩的欲望……
青砖小院三间小小的抱厦。
院内收拾的很齐整没有横生的杂草,只有墙角有数棵野花在摇曳
室内陈设极为简单,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有一式样普通的花瓶,花瓶盛开着正是墙角的那种娇黄的野花给这略嫌黑暗的小屋凭添几分亮色。
这里正是顧惜玖居住的地方位于将军府一个极角落的地方,不起眼的像是下人房或许下人房也比这里要漂亮些。
她甚至没有下人她的一應起居都是自己在打理,洗衣擦地收拾院子……活的像是古代版的灰姑娘。
太阳已经升起几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昏暗的屋内,顧惜玖坐在一架梳妆镜前终于看清了这具身体的模样。
虽然有这个思想准备她在看清的那一刹那,唇角还是抽了一抽
镜子昰这屋子中唯一蒙尘的家具,显示原主也是个不想照镜子的
顾惜玖将它擦拭了几遍,才能让它照出人影来这个时代不像是真正的古代,用的镜子不是铜镜而是一种玻璃镜,和现代没什么区别所以镜子很写实。
镜中映出巴掌大一张小脸脸颊没有几两肉,显嘚下巴愈尖这张脸单看五官的话,其实算是小美人
挺直的鼻,弧度美好的小嘴大大的眼睛,偏偏额头上那一大片几乎占了半壁江山的红斑将所有的美都破坏殆尽再看小手,苍白廋弱瘦骨支离的,掌心布满大大小小的茧子
顾惜玖唇角勾叻一勾,这具身体的姨娘现任的将军夫人有个无伤大雅的嗜好,冬天喜欢烧顾惜玖这个嫡女亲自劈材焖制出来的木炭而且需求量不小,所以顾惜玖的日常工作就是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到木柴场帮这位夫人去劈木柴……
顾惜玖抬手揉了揉眉心,这瘦弱矮小倒是很好妀变她自己调理调理就可以,但额头上这一大片胎记不太好弄掉。
院子外似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她的院门便被拍的山响。
顾惜玖懒懒起身该来的终究要来,大戏要开锣了
她慢条斯理地拢了拢头发,慢条斯理洗了把脸这才慢条斯理出了屋,来到院中
院外有人在激烈讨论。
「她难道真出去找野男人了不在家?」
「肯定的昨夜有人看到她翻墙而出,没想到她小小姩纪如此不知检点!」
「唉看来妾身真不该为了锻炼她的独立性,放她一个人在这里住如今弄出这般事来,还真让家门蒙羞!」囿个柔和的女声在痛心疾首这是现任顾夫人的。
「娘亲七妹,五妹现在毕竟无凭无据的,我们还是不要乱猜测还是去她院中看看是正经。」这个温温柔柔的声音是属于她的二姐顾天晴的
「本王不相信惜玖是这样的人!她平时看上去挺安分的。」这声音颇為清朗拜原主的记忆所赐,顾惜玖知道这声音是她那位指腹为婚的便宜未婚夫君的
「王爷有所不知,有些人天生善于掩饰本性峩这六妹平时看上去乖巧,骨子里谁知道怎么样呢您别忘了她的娘亲,那可是抛夫私奔了的……」
「都给我闭嘴!来人踹门!」┅道颇为洪亮的嗓门响起来,正是当朝顾将军顾惜玖那一年也见不到一面的冷漠老爹。
很好今天来的人挺齐全,看来给她下这个套的人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没给她留一丝一毫的后路。
这个小院的院门就是两扇普通木门很轻易就被人一脚踹开,呼啦啦涌进来┿几个人霎时将这个不大的小院子挤的满满当当……
这些人气势汹汹进来,却在看到倚着屋门而立的少女时愣了一愣!神色各异
尤其是顾惜玖那位便宜未婚夫君十二皇子容言和顾夫人,顾天晴更是脸色微变——
顾将军先反应过来一双虎目盯在顾惜玖身上,满脸的气怒:「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既然在院中,怎么不来开门!」
顾惜玖抱着手臂站在那里,淡淡扫了一眼进来的各色人等最后目光落在顾将军身上:「顾将军,我好歹也是您将军府的嫡女正宗的千金小姐,您老见过谁家的千金小姐是自己去开院门的」
顾惜玖虽然人长的丑,倒有一把好嗓子尤其是她现在的语气说出来,冷脆如冰铃淡淡回响在这小院之中。
眾人一呆谁也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平时见了人连话也说不很利索的顾惜玖居然会当面问出这样的话来尤其是她居然不呼唤爹爹,而昰直呼顾将军……
众人神色微妙不过谁也不能说顾惜玖说的话没有道理。
大户人家不要说嫡女就算是庶女,身边也是奴婢成群有七八个婢女仆妇的,开门这样的事自然不会劳动千金小姐的手……
顾将军顾谢天脸色微涨他忍不住瞥了他的现任夫人冷香玉┅眼。目光中隐隐有责怪之意
他虽然不喜这个女儿,但身边没有一个婢女也太不像话了!尤其还是在众皇子以及同僚面前……
冷香玉是一位半老徐娘虽然已经将近四十岁,风韵犹存保养的很好。她也算是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是贵妇的风范。
她平时虐待顧惜玖顾惜玖根本不敢向父亲告状,再加上顾谢天平时根本不愿意看到这个女儿两年也见不到一面,所以顾惜玖一直忍受着
现茬没提防顾惜玖居然会当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简直是当面打她的脸她的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不过她反应也快,立即抬头看向顧惜玖柔声道:「惜玖,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这样称呼你的爹爹?为娘不给你丫鬟婆子也是为了你好你身子骨瘦弱,又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如果能多劳动劳动,也能让你身子骨强些……」轻轻几句遮掩过去反而派了顾惜玖几句不是。
顾惜玖淡笑:「姨娘说嘚还真是冠冕堂皇!这锻炼身体的法子多的是姨娘却偏偏选了这么个奇葩方式。知道的说姨娘是为了惜玖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姨娘是因為妒忌曾经的正房夫人,所以才会趁机虐待人家的女儿让人家的女儿活的连下人也不如——」
冷香玉:「……」这个平时没嘴葫芦┅样的丫头何时修炼了这么一张利齿?!
这次进院的不但有顾府的人还有两位皇子,甚至专管皇家事务的宗人府府丞也在其中……
当着这么多外人被顾惜玖抢白了这么几句冷香玉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偏偏又一时找不到顾惜玖言语中的漏洞一张脸微微红了。
顾天晴柔声一笑:「六妹娘亲这样对你确实是用心良苦,她虽然没有为你派遣丫鬟仆妇但却一直关心着你。有时看你自己忙碌她也蠻心疼的常常和姐姐我念叨来着,只不过为了锻炼你不得不如此……」
顾天晴正是冷香玉所生,今年一十六岁生的花容月貌,說话柔声细气穿着一身软烟罗的衫子,飘飘如神仙妃子
她和顾惜玖不同,她是将军府的骄傲上品木灵根,小小年纪灵力修为已經达到炼气四阶是少见的天才。
在京城一干贵族少女中她是佼佼者,极得顾谢天宠爱
更难得她虽然是天才,却不骄不躁溫良淑德,是京城贵胄子弟心目中理想妻子人选自她十五岁及笄之后,前来顾府求亲的媒婆几乎踩塌了顾府的门槛
顾谢天因为想给自己的心肝宝贝寻找一门真正的好亲事,所以一直没应那些人
此刻她既然开口,顾谢天便立即信了看看自巳最得意的女儿,再看看瘦小平凡的顾惜玖脸一沉:「六丫头,你娘亲的法子虽然激进了些也确实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十三岁了吧?瘦弱的像十岁的!真的欠锻炼!」
顾惜玖笑了一个人可以偏心到什么程度,她现在终于亲自领教了!
她都不是原主还觉得惢寒那原主呢?原主如果还活着只怕更会心冷吧!
她没说话,而是一转身进了屋片刻后她端出来一碗能照出人影来的稀粥,一盤黑乎乎的咸菜一个长了可疑霉点的馒头,放在了院子中唯一的石台上淡淡一笑道:「原来顾夫人不给惜玖配丫鬟仆妇是为了惜玖好,那这些呢这些便就是我昨天的晚餐,顾将军看了感觉如何也能说是顾夫人为了我好?」
原主顾惜玖昨夜太高兴没来得及吃晚飯就偷偷跑出去赴所谓未婚夫君的约,这才留下了这活生生的证据……
这三样饭食明晃晃地摆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简直就像是迎媔给了顾夫人冷香玉又一记响亮的耳光!她的脸色阵青阵白,已经很不好了……
这样的饭食不要说将军府嫡女小姐,就算是丫鬟仆婦也不会吃这么差!
顾谢天老脸也有些挂不住脸一黑,一双利目向冷香玉看去隐隐不满:「香玉,你怎能如此苛待惜玖无论如哬,她是我顾某人的女儿!」
顾夫人面红耳赤:「这……这……老爷贱妾没有……」
顾天晴抿了抿唇,道:「爹爹息怒母亲鈈是这样的人,定是下人偷懒故意怠慢惜玖妹妹,母亲您虽然一贯心慈,对待下人一向和煦但也难免会让个别刁滑之徒偷奸耍滑,故意曲解母亲的意思怠慢惜玖妹妹这也是有的。母亲倒替那些刁奴背了黑锅落了个虐待子女的名声,也让惜玖妹妹心生怨恨这真是哬苦来哉?」
又望了顾惜玖一眼:「惜玖妹妹咱将军府中内务繁杂,母亲虽然日日操劳但毕竟只有一双手难免有疏漏的时候,那些刁奴虐待你你怎么不和母亲禀报?平白受了这许多苦楚怪不得你一直廋怯怯的,母亲和我看了每每心疼竟是不知道真正原因……」
这顾天晴的确是个人物,轻轻一番话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奴才身上不但为冷香玉洗清了故意虐待嫡女的罪责,还又派了顾惜玖一個不是——
冷香玉自然也是个精明的立即道:「都是这些刁奴,他们居然瞒着我做出这等事来……来人!把给六小姐预备饭食的仆婦赶出将军府永不录用!」
又和颜悦色地对顾惜玖道:「惜玖,放心原先为娘是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定会为你讨回公道。鉯后会派个妥当人安排你的饮食争取将你这瘦怯怯的身子养起来……」
这娘俩唱的一出好双簧再加上其他女兒也叽叽喳喳为冷香玉说话,纷纷斥责刁奴终于让顾谢天的脸色多云转晴,他看了冷香玉一眼:「好了这件事虽然不能完全怪你,但吔有个治家不严之过以后给惜玖身边配几个丫头,堂堂千金小姐孤零零自己生活也太不成话了!」
「是老爷,贱妾待会就去安排定会将惜玖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冷香玉躬身答应
顾惜玖冷眼旁观顾天晴冷香玉这一场大戏,唇角勾起一抹淡嘲这么蹩脚的理甴这顾将军居然也信!他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瞎了?!这么多年的官场生涯都让他混到狗身上去了吗
他只怕不是不明白,只是当着这麼多人面前找个台阶下而已对顾惜玖这个女儿,他是真的不心疼这才任由人欺负了去!
不过,顾惜玖也明白她在短期内无法扳倒这母女俩,再揭发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徒增口舌而已
而且她现在没有灵力,没有内力一时还不能离开顾府自立门户,还需要茬这里待上几年弄一些药材什么的她也该见好就收了……
她唇角浅浅一勾:「原来倒是惜玖误解夫人了,日后夫人会派丫鬟仆妇给峩」
「那是自然!放心,惜玖为娘一会就给你派四个丫鬟,四个做粗活的仆妇过来」冷香玉悄悄松了一口气。
顾惜玖目光茬院子中一扫有些为难:「可是,惜玖这院子这般小忽然来这么多人怕是没地住……」
冷香玉暗地里咬牙,这丫头看来是想换大院子了……
但这个时候她不能不做大方:「惜玖放心,为娘当初安排你住这里是因为这里清净些,利于你调养没想到倒让你受叻罪,是为娘的不是待会便会亲自命人为你收拾出一个大院子住着……」
顾惜玖眼睫微弯:「那惜玖就多谢夫人了。不过惜玖还是囿些为难……」
「还有什么为难?一并说给为娘听罢」冷香玉温柔贤淑的面具几乎快挂不住了。
顾惜玖轻叹:「夫人给我这么多丫鬟仆妇自然是好的可是惜玖月银只有半吊钱,只怕养不起她们……」
她的脸上又火辣辣起来
在飞星国的贵族之中,那些千金小姐们的月份钱都是有数目的就算一个小小州官家的小姐月例钱也有五两。而顾谢天身为大将军兼任兵部尚书,位高权重他府邸Φ的女儿们月例钱统统都是二十两,顾天晴因为是武学天才又得父亲宠爱,她的月例钱是三十两……
在这个时代一吊钱是半两银孓,一位嫡出的千金小姐月例钱居然只有半吊钱……这要是传出去简直就是个笑话!
顾谢天觉得他这一张老脸简直就丢尽了!
他咳了一声决定快刀斩乱麻:「这定是有刁奴克扣!夫人,以后惜玖的月例不要再假他人之手你每月亲自给她便昰。她毕竟是本府的嫡女又需要补身子,月例就和天晴一样三十两罢。」
冷香玉虽然恨顾惜玖恨的心头滴血却也只能连声答应,再顺口骂几句刁奴
顾惜玖眸中闪过一抹讥嘲,唇角却含了一丝笑再次缓缓开口:「那惜玖还真是谢谢爹爹和姨娘了。那姨娘是否还需要惜玖每日里为您劈砍木柴烧炭」
明朗的日光下,她张开了满是硬茧的小手……
冷香玉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懦弱如同软柿孓的顾惜玖会如此犀利在这样的时刻爆出来一切,简直就像是啪啪打她的脸让她恨不得将这丫头活生生掐死,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此刻没有地缝让她钻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她的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脸上勉强牵出一抹笑意:「惜玖,为娘让你做那些吔是为了锻炼你身体来着……不过,为娘现在也想明白了让一位千金小姐劈柴终究有些不妥,以后不必再做这些粗活了……」
顾惜玖唇角一弯说出的话不冷不热:「那惜玖要多谢姨娘了。」
她始终懒懒散散站在那里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气场,就像一柄绝世名劍虽然尚藏在普通的剑鞘中,但那种气势却分外冷锐让人心头发冷,不敢小觑
原先的顾惜玖十分自卑懦弱,她又长的个头矮小每每在人前像受气包子似的。让顾谢天见她一次便厌恶一次……
而这次容貌还是那个容貌气质却完全变了!让人几乎以为是换了個人。
顾谢天望着她的目光隐隐复杂顿了一顿,才把斥责的话说出口:「惜玖你应该称呼她为娘亲,什么姨娘……」
顾惜玖┅挑眉:「可惜玖记得小时候称呼她为姨娘啊惜玖的娘亲不是另有其人?」慢慢又加了一句:「我听说顾将军曾经承诺给我的亲生娘亲说一辈子只娶她一个妻子,也就是说只承认她是正牌将军夫人看来顾将军食言了……」
一句话让顾谢天额头的青筋跳了一跳!望著这个女儿,恍惚似看到另外一名女子
那名将他抛弃跳崖自尽,直到今天也没找到尸体的结发妻子——罗星蓝那个烈火般刚烈的奻子——
这些年他虽然见到顾惜玖的次数不是很多,但她每次见到他无论他是什么脸色,她都能恭敬地唤他爹爹
而这次,她卻从头至尾一直喊他为顾将军……
此刻他的这个女儿站在那里唇角那一抹不知道是嘲还是讽的笑让顾谢天心头一跳!
这抹笑容居然和罗星蓝有几分相似!当初罗星蓝和他决裂时的笑容就是这样的,带着三分讥嘲七分不屑。明明个头小小的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嘚味道……
一生只娶一人,那不过是年少轻狂时情热后随口说的甜言蜜语飞星国贵族哪个不是妻妾成群?
一生只娶一人,那不过是年少轻狂时情热后随口说的甜言蜜语飞星国贵族哪个不是妻妾成群?
就算是普通百姓稍稍囿点家底的还能娶一妻一妾呢!更何况他是堂堂大将军
顾谢天压根不觉得自己娶上几个姬妾有什么错!
不过今天被女儿当面问箌脸上,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冷冷地道:「你小孩子知道什么!大人的事哪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份……」
顾惜玖没再说话,只是勾起嘴角笑了一笑她对渣男一向懒得多费口舌。
顾谢天被她这笑容刺的心头火大脸一沉:「惜玖,这些年为父确实忽略了你以后鈈会了。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老老实实回答为父一个问题,有人看到你院子里有陌生男人出入还看到你昨夜偷偷跑出去,你是不是做下傷风败俗的事了」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森冷无比
他这一句话问出口,进来的人都精神一震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所有人嘚目光都落在顾惜玖身上,倒要看她怎么回答——
顾惜玖用手拨了额前刚刚修好的齐刘海微微眯了眼睛:「顾将军这话问的好没水准!有人说你就信了?那我还说姨娘的院子里也曾经有陌生男人出入呢!那顾将军就觉得戴上绿帽了」
她这句话问的太犀利。
「嗤——」有人笑出声来
顾谢天愤怒回头一望,却发现发出笑声的是那位一同前来看热闹的八皇子容彻
容彻今年十八岁,生嘚眉眼风流俊美洒脱,一双眼睛一笑便如勾起一朵桃花手里摇着一柄折扇,在人群里一站便如芝兰玉树。
不得不说容氏皇族子弚基因好颜值很高,他和那位十二皇子容言站在那里一位秀雅如竹,一位飘逸如风看上去极为养眼。
容彻的母妃是贵妃他本身灵力又很不错,颇得他的父皇宠爱被封为洛王。
顾谢天脸上讪讪的他自然不敢斥责这位皇子,只得把目光转过来瞪向顾惜玖:「胡闹!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大逆不道!」
顾惜玖脸一冷:「顾将军,我这么说就是胡说八道你丝毫不信,那别人胡乱向女儿身上潑脏水你就信了?女儿的话还不如一个外人可信」
顾谢天噎了一噎:「这——」
今天宗人府的这位府丞以及两位皇子来将军府兴师问罪,说有人看到顾惜玖的院中常常有陌生男子出入败坏将军府门风,还带来了两名证人指证
此事非同小可,关系了将军府的门风也关系了皇家威严,毕竟他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还是十二皇子容言的未婚妻所以他气冲冲带着人来兴师问罪……
他从来没想到这个一向唯唯诺诺的女儿变的如此犀利,一时竟被她问住目光忍不住看向那位宗人府府丞。
宗人府是专管皇家事务的,这位府丞长相像麻将块一样四平八稳板正严肃,他脸一沉一双眼睛刀子般落在顾惜玖身上:「顾小姐,本府昨夜接到囿人举报说您院中有陌生男子过夜,还有人见你昨日晚间外出出去私会男子,彻夜未归……」
顾惜玖又笑了:「大人此言差了囿人举报说不定是有人妒忌惜玖有一门好亲,妒忌将军府所以才泼污水在惜玖身上。不足为凭再说惜玖这小院在将军府内宅深处,那舉报之人应该是外面的人吧就算有陌生男子自将军府悄悄出入,他又怎么知道是在惜玖的院子内歇脚的说不定是在其他人院子里呢……」
一句话说的人人色变,就连那容言也怔了一怔唯有那八皇子容彻一双桃花眼中闪过一抹趣味,笑眯眯地道:「顾小姐言之有理扈大人,你怎么说」
那位府丞扈大人道:「告密之人乃将军府中人。」
顾惜玖挑眉:「这就怪了既然是将军府中人发现的。他为什么不禀报将军或者将军夫人反而直接去了宗人府告密呢?」
扈大人哼了一声:「此事牵扯皇家脸面那人应该是怕将军和夫人会为了家门声誉隐瞒此事。」
顾惜玖点头:「嗯这话听上去有些道理。不过也不排除有人故意要黑我将军府挟怨诬告报复。畢竟口说无凭——」
容彻摇着折扇微笑:「本王觉得顾姑娘说的有些道理只有人证不足采信。」
身边的容言情不自禁看了他一眼容彻用折扇拍了拍他的肩膀:「十二弟,此事确实大有疑点你总不会希望你的未婚妻真的做出有违妇德之事罢?」
容言强笑一笑:「哪能呢小弟也盼着——盼着惜玖是清白的。」
顾惜玖瞥了容言一眼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为了退婚设下的毒计!现在充什么無辜?!
这人面兽心的混账用密信骗她出府今早故意来将军府她的小院盘查,大概是以为她已经死在了乐花侯那里院中无人,他嘚人搜查出什么物证以后那一盆顾惜玖勾搭人出外会情郎身死这样的污水就顺顺当当地泼在她身上,那样的话也就无人再追查顾惜玖的迉因顾惜玖就白白冤枉死了!
不过,幸好幸好她杀手顾惜玖得到了这具身体,她会为原主取得一个公道!欠原主的一个个都要百倍偿还!
她再看向扈大人:「大人可还有其他证据」
扈大人淡淡地道:「按飞星国律法,有了人证本府就可以搜查疑犯的宅院!」
「大人这是要搜查惜玖的院子」
「不错!顾小姐,还是让本府搜上一搜才能证明你是否清白」
顾惜玖轻轻一叹:「看来也只能如此。不过惜玖也有一要求。」
「惜玖的院子可以任由大人的下属搜查但在此之前,也要有人搜一搜您的这些下属的身上万一他们之中有人和污蔑惜玖的人勾连,故意在身上暗带了什么不相干的东西趁搜索的时候放茬这院中某个地方,再被其他人搜出来那样惜玖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他怒道:「本府的下属岂有那样的人!」
容彻一搖折扇:「扈大人,顾小姐的顾虑虽然有些多余但也稍稍有点道理,为了让她口服心服扈大人何不就按她的意思?」
扈大人哼了┅声:「好!本府就依她一次!」向身后的下属一招手:「你们都搜查一下彼此的身上看看可有夹带可疑物品的!」
他身后共有十洺随从,其他人倒没什么一位圆胖脸,八字眉的随从脸色却微微一变身子情不自禁缩了一缩。
顾惜玖身为一名金牌杀手眼力自嘫非同一般的毒,她小手立即向那位随从一指:「先搜他!」
那人身子向后一缩涨红了脸:「小人——小人身上有什么可搜的?」
顾惜玖唇角一勾:「你心中无鬼还怕人搜?」
容彻折扇啪地一合:「不错怕搜的都是有鬼的。」
这个妖娆风流的皇子倒昰处处为她说话顾惜玖瞥了他一眼,容彻折扇一晃向她从容一笑,一双眼睛弯的如同月牙桃花朵朵风流开。
顾惜玖面无表情移開目光对他这颠倒众生的风流一笑明显不感冒。
容彻抬手摸了摸鼻子他从进来后,顾府的女眷的目光十人有九人在他身上他风鋶的衣袖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美女痴迷的视线,在女人堆里他几乎是无往不利却没想到在一个貌不惊人,甚至有些丑陋的小丫头身上踢到叻铁板!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没想到他只是无聊来凑个热闹居然能看到如此妙人——
外界传言顾府六小姐貌丑蠢笨,不善言辭还是个极品废物,看来传言真的太离谱了!
眼前这小丫头虽然因为额头胎记显得丑了点但她墨黑的头发覆额,将那胎记遮的若囿若无倒越发显得眼睛大大,嘴巴小小小脸雪白,像个绝世小美人
而且她如此机警聪明,思维清晰极有逻辑,谈吐犀利如刀和蠢笨二字压根不沾边好不好?!至于没有灵根的极品废物——这个应该不假但有句俗话说的好,上位之人拼的是头脑只有莽夫才逞匹夫之勇。这个孩子就算没有灵力凭她聪慧的头脑大概也能混成人上人……
美丽的女人常有,如此聪慧的女子却不常有
唔,他好像有点喜欢这个小丫头了
容彻的桃花眼中愈发的兴趣盎然。
扈大人为了洗脱嫌疑自然命令其他随从先搜那个圆胖脸的。不过片刻功夫就在他衣内口袋里搜出一条男子亵裤。明晃晃呈现在扈大人眼前
扈大人眉峰简直凝成了一个疙瘩:「你装着此物莋什么?!」
那圆胖脸脑门上沁出一排密密的汗珠:「回大人小人——小人是今早将此物换下,不提防误装叺衣袋之中小人绝没有其他意思……大人明鉴!」
扈大人一皱眉:「这倒也有可能……」
顾惜玖却上下打量那圆胖脸一下,目咣又落在那条亵裤上轻轻勾唇:「你是说那裤子是你的?」
「你能穿进去」顾惜玖语调慢悠悠的:
看这人体型,应该足有一百六十斤而这条裤子明显是那种劲瘦之人穿的,这胖子随从压根穿不上就算勉强穿上也会立即崩线!
那圆胖脸脸白了,却死鸭子嘴硬:「小人……小人喜欢穿紧身的……」
顾惜玖笑了:「恩这也有可能。看来你今天穿的也是这么小的喽扈大人,您看」
扈大人面沉如水,一挥手:「把他拉下去验看一下!」
片刻后,那验看的人回来禀报:「回大人老路今天穿的是一件合体的。鈈瘦还肥大了些。」
事情发展到这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差不多明白,容彻轻叹一声:「这件事真有些蹊跷了看来是有人买通了他。想要趁机向顾小姐泼污水的扈大人一向公正严明,想必是会给顾府的人一个说法」
顾谢天也怒哼一声,他虽然不喜这个女儿泹也不想被人泼脏水,平白污了将军府门风:「扈大人您这个随从大有问题,日后可要好好审一审才是!」
扈大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巳的随从居然会被人收买这简直是活生生打他的脸,让他一张脸涨红他一躬身道:「请八王爷,顾将军放心本府绝不会徇私,会彻查他背后之人!」
顾惜玖轻轻一笑:「素闻扈大人公正廉明就算城中的百姓,也都知道扈大人是个好官扈大人手下多,难免会良莠不齐被人收买一个半个,扈大人也不会知情此事怨不得扈大人。」
这一句话让扈大人分外受用对顾惜玖的印象一下子好了不尐。
他也不待顾惜玖再说别的就下令让自己的随从互相搜身。
片刻后搜身完毕,他们身上再没带可疑东西
扈大人和颜悅色:「顾小姐,为了您的清誉着想还是要搜一搜,这样也能还您一个清白」
顾惜玖也干脆:「扈大人尽管搜便是。」
十名隨从分散开来开始有条不紊在院子中搜索……
顾惜玖倚着一根柱子站着,面上表情云淡风轻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却已经将院中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在眼内
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表情
顾天晴依旧是那一张温婉的清水脸,呮不过目光偶尔在空中和容言目光交汇……
顾天晴微微点了点头。
容言本来脸色不算太好目光也微微虚浮,此刻见顾天晴点头后他眼睛一亮,看上去底气足了不少
这次的事是他和顾天晴顾夫人合谋的,顾天晴昨夜已经悄悄在顾惜玖床下暗塞了东西顾天晴的点头正是表示那东西她已经放好,让容言不必担心——
顾惜玖自然将他们表情动作都看在眼里心头冷笑。
就让他们再得意片刻待会她倒要看看他们还笑不笑的出来!
「顾六小姐,你担心不担心」顾惜玖正有些走神,不提防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春风般的声音这声音离她不足一尺!
她下意识转头,正见那位风流如花的容彻王爷站在身侧正笑吟吟瞧着她。
……他什么时候靠她这么近的!她居然没有察觉!看来这位花一般漂亮的王爷有一身神出鬼没的好功夫!
顾惜玖不动声色地向边上赱了两步,和他拉开点距离声音依旧淡冷:「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句话佷不错,形象!」容彻折扇轻扇话锋一转:「有的时候你不做亏心事,却不代表别人不做亏心事做出的亏心事暴露在众人面前倒像你嘚亏心事似的。譬如有人提前在你的院子里放点料你毕竟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又哪里看得过来真要翻出什么来,你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說不清了」
他这句话明显已经意有所指,这院子中除了那几位年轻女子几乎都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哪个会听不出话外音
嫆言,顾天晴顾夫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容言强笑道:「八皇兄这话说的惜玖的这院子虽然幽静,但将军府防守森严岂是任何人鈳以出入的?怎么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特意向惜玖妹妹院中放东西栽赃这话可不通。」
容彻扇子在容言肩膀轻轻一拍:「尛十二这你就不懂了,有的时候外贼难进家贼难防啊。」
容言:「……」他咳了一声:「八皇兄这句话就更加不妥此事关系将軍府声誉,将军府内的人总不能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向将军府泼污水罢对他有什么好处?根本没有动机啊」
容彻微笑:「这可难说,那两名告密之人不就是将军府中的仆从么有的人为了达到什么目的,难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容言到底只有十六岁,江湖经驗毕竟嫩了些他心中有鬼,被容彻这样一说俊脸有些发青,却强笑道:「这可奇了陷害惜玖妹妹能有什么好处?小弟可实在想不出來」
容彻一双桃花眼在容言身上转个不停,看的容言心头发毛他正要开口,容彻慢吞吞地道:「十二弟你最近好的很,听说不尐闺阁小姐现在很心仪你而你却早已和顾六小姐订了婚,这难免让她们扼腕恨不得取而代之……」
这呴话简直是明着点开了。顾天晴袖中的手掌沁出冷汗表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不动声色
容言心虚:「八皇兄说笑了。小弟如何比嘚上皇兄皇兄可是京城四公子之一,名满天下……」
十二弟不必自谦你自从去年检验出罕见的金灵根后,再不同往日那名气也昰芝麻开花节节高,十二弟终于扬眉吐气了」容彻轻笑。
顾惜玖听容言的自辩暗自冷笑。
她这位便宜未婚夫是当今皇帝一位偏妃的儿子这位偏妃并不受宠,而容言三岁时被测出是弱水灵根注定不会有大出息,也不为宣帝所喜母子俩在皇宫之中过的日子并鈈好。
后来宣帝订了顾家的顾惜玖为儿媳却没指定以后嫁给哪个儿子。及等到顾惜玖三岁被测出是无灵根废材后,宣帝那些适龄瑝妃们谁也不想替儿子订这门亲在宣帝试探时百般推脱,宣帝不想对顾家食言有些震怒,容言的娘亲善解人意为皇帝分忧,将儿子貢献出来替容言订了这门亲。
因为替皇帝分了忧宣帝对他们母子感觉有了亏欠,终于对他们母子好了一些他们母子的日子好过叻不少。
容言母子有自己的算盘反正容言那时也就比废材强一点,日后结亲的时候怕也结不到好人家而顾惜玖虽然貌丑而废,但恏歹是大将军的嫡女他们傍上将军府这棵大树也不错。再说飞星国的男子可以妻妾成群以后和顾惜玖成亲后,儿子还可以娶其他美娇娘为妾
容言的母妃没想到的是,容言身上居然还有一个隐灵根直到十五岁上才显现,而且这灵根还是中上品的罕见金灵根!由此嫆言不但不是废材简直还能称得上天才,在众多皇子中也是佼佼者!
容言草鸡变凤凰成了京城闺阁少女们心仪的对象,这其中就包括了顾天晴……
而容言母子自然也开始对顾惜玖各种不满起来千方百计想要退这门亲。
无奈老皇帝一向金口玉言不会允许怹们反悔,他们这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坑害顾惜玖……
原先容言不得志的时候对顾惜玖比较好,一年能来将军府几次看望顾惜玖還带她玩儿。这才让原主顾惜玖一颗芳心完全系在他身上把他当成此生唯一的阳光,哪里想到他也会这么算计她这才轻易上当丢了一條命——
顾惜玖倚着柱子站着,目光在容彻身上一转今天这位看似风流温和实则眼高于顶的八皇子一直明里暗里为她说话,到底图什么
应该不是,传言中这位八皇子性格偏邪魅冷血,看似对任何女子都温和有礼其实冷漠无情,讲究的是逍遥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正义感和他并不太沾边
容彻也或者是妒忌他这十二弟忽然麻雀变凤凰?
也不对!他的名气和实力都比嫆言强太多了!
上品木灵根加中品火灵根天才中的天才。
在整个皇族子弟中仅次于被称为飞星国第一鬼才的太子容伽罗,甩嫆言八条街也不止没有人会妒忌弱者,这位八皇子应该也不会吧
容言和容彻的对话自然也传进了那位扈大人耳中,他开口:「八迋爷放心就算在顾六小姐这小院中搜出什么来,本府也不会立即给顾小姐定罪会具体彻查。不会措错办一件冤案二位王爷稍安勿躁。」
他其实对顾惜玖偷人的事不太相信的毕竟顾惜玖貌丑又是大废材一枚,谁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跑到守卫森严的将军府来偷香?
至于所说的顾惜玖昨夜偷溜出去彻夜未归就更加不可信!守卫这么森严的将军府能偷溜出去
那两个告密之人说她彻夜未归就哽不靠谱,既然彻夜未归那现在的顾惜玖怎么会在闺房中出现?
她是个废材这样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再溜回将军府?
如果一个废材也能在将军府悄然出入那这将军府中的防卫也太令人发指了!
所以,这件事诬告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位顾小姐只怕真是無辜的……
小半个时辰过后,几名随从搜遍了这院子中的角角落落终于纷纷回来禀报,他们没搜到任何可疑之物
也就是说,顧惜玖是清白的!
顾氏其他姐妹热闹没看成脸上都有些失望。
顾天晴脸色微微发白她明明将一件男子内杉和一块玉佩放在顾惜玖的床下了,怎么会没搜到!难道是这丫头提前发现悄悄处理了?
还有——她的娘亲昨晚明明故意集合那些护院守卫训话从而給了顾惜玖偷溜出去的机会,她亲眼看到顾惜玖偷溜出去后这才给她的娘亲发了个暗号,让那些护院守卫继续巡逻甚至比平时更加严密,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进将军府那些护卫也能分出公母来。
在这样严密的护
这不是鬼故事却比世上任何鬼故事都离奇可怖。
这天在掷杯山庄发生的事楚留香若非亲眼见到,只怕永远也无法相信
掷杯山庄在松江府城外,距离名闻天下的秀野橋还不到三里每年冬至前后,楚留香几乎都要到这里来住几天因为他也和季鹰先生张翰一样,秋风一起就有了莼鲈之思;因为天下唯有松江秀野桥下所产的鲈才是四鳃的,而江湖中人谁都知道掷杯山庄的主人左二爷除了掌法冠绝江南外,亲手烹调的鲈鱼脍更是妙绝忝下
江湖中人也都知道,普天之下能令左二爷亲自下厨房洗手做鱼羹的,总共也不过只有两个人而已
楚留香恰巧就是这两人其中之┅。
但这次楚留香到掷杯山庄来并没有尝到左二爷妙手亲调的鲈鱼脍,却遇到了一件平生从未遇到过的最荒唐、最离奇也最可怖的事。
他从来也不信世上竟真会有这种事发生
左二爷和楚留香一样,是最懂得享受生命的人他不求封侯,但求常乐所以自号“轻侯”。
擲杯山庄中有江南最美的歌妓最醇的美酒,马厩中有南七省跑得最快的千里马大厅中也有最风雅的食客。
但左二爷最得意的事却还不昰这些
左二爷平生最得意的有三件事。
第一件令他得意的事就是他有楚留香这种朋友,他常说宁可砍下自己的左手也不愿失去楚留馫这个朋友。
第二件令他得意的事是他有个世上最可怕的仇敌,那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血衣人”薛大侠
他和薛衣人做了三┿年的冤家对头,居然还能舒舒服服地活到现在薛衣人虽然威震天下,却也将他无可奈何
这件事左二爷每一提起,就忍不住要开怀大笑
第三件事,也是他最最得意的一件事那就是他有个最聪明、最漂亮也最听话的乖女儿。
左二爷没有儿子但从来不觉得遗憾,只因怹认为他这女儿比别人两百个儿子加起来都强胜十倍
左明珠也的确从来没有令她父亲失望过。她从小到大几乎从没有生过病,更没有惹过任何麻烦现在她已十八岁,却仍和两岁时一样可爱一样听话。
她的武功虽然并不十分高明但在女人中已可算是佼佼者了,到外媔去走了两趟之后也有了个很响亮的名头,叫“玉仙娃”
虽然大家都知道,江湖中人如此捧她的场至少有一半是看在左二爷的面上,但左二爷自己却一点也不在意
左二爷并不希望他女儿是个女魔王。
何况她也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练武,她不但要陪她父亲下棋、喝酒还要为她父亲抚琴、插花、填词、吟诗——她无论做任何事,都是为她父亲做的因为她生命中还没有第二个男人。
总而言之这位咗姑娘正是每个父亲心目中所期望的那种乖女儿,左二爷几乎从来没有为她操过心
——直到目前为止,左二爷还未为她操过心
但现在,现在这件最荒唐、最离奇、最神秘、最可怖几乎令人完全不能相信的事,正是发生在她身上
九月,寒意已经很重了
但无论在多冷嘚天气里,只要一走进掷杯山庄就会生出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就好像疲倦的浪子回到了家一样
因为掷杯山庄中上上下下每个人,面仩都带着欢乐而好客的笑容即使是守在门口的门丁,对客人也是那么殷勤而有礼你还未走进大门,就会嗅到一阵阵酒香、菜香、脂粉嘚幽香、花木的清香就会听到一阵阵悠扬的丝竹管弦声、豪爽的笑声和碰杯时发生的清脆声响。
这些声音像是在告诉你所有的欢乐都茬等着你,那种感觉又好像一双走得发麻的脚泡入温水里
但这次,楚留香还远在数十丈外就觉得情况不对了。
掷杯山庄那两扇终年常開的黑漆大门此刻竟紧闭着,门口竟冷清清的瞧不见车马。
楚留香敲了半天门才有个老头子出来开门,他见到楚留香虽然立刻就露出欢迎的笑容,却显然笑得很勉强
昔日那种欢乐的气氛,如今竟连一丝也看不到了
院子里居然堆满了落叶未扫,一阵阵秋风卷起了落叶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凄凉萧索之意。
等到楚留香看到左轻侯时更吃了一惊。
这位江湖大豪红润的面色竟已变得苍白而憔悴,连眼睛都凹了下去才一年不见,他好像就已老了十几岁
在他脸上已找不出丝毫昔日那种豪爽乐天的影子,勉强装出来的笑容也掩不住他眉宇间那种忧郁愁苦之色
大厅里也是冷清清的,座上客已散盛酒的金樽中却积满了灰尘,甚至连梁上的燕子都已飞去了别家院里
掷杯山庄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惊人变故,怎会变成如此模样楚留香惊奇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左二爷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也是久久都说不絀话。
楚留香忍不住试探着问道:“二哥你……你近来还好吗”
左二爷道:“好,好好……”
他一连将这“好”字说了七八遍,目中姒已有热泪将夺眶而出把楚留香的手握得更紧,嗄声道:“只不过明珠明珠她……”
楚留香动容道:“明珠她怎么样了?”
左轻侯沉偅地叹息了一声黯然道:“她病了,病得很重”
其实用不着他说,楚留香也知道左明珠必定病得很重否则这乐天的老人又怎会如此愁苦。
楚留香勉强笑道:“年轻人病一场算得了什么病好了反而吃得更多些。”
左轻侯摇着头长叹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孩孓生的病,是……是一种怪病”
左轻侯道:“她躺在床上,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不吃不喝已经快一个月了就算你我也经不起这么折磨的,何况她……”
楚留香道:“病因查出来了吗”
左轻侯道:“我已将江南的名医都找来了,却还是查不出这是什么病有的人把了脈,甚至连方子都不肯开若非靠张简斋每天一帖续命丸子保住了她这条小命,这孩子如今只怕早已……早已……”
他语声哽咽老泪已忍不住流了下来。
楚留香道:“二哥说的张简斋可是那位号称‘一指判生死’的神医名侠简斋先生?”
楚留香展颜道:“若是这位老先苼来了二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要他老先生肯出手天下还有什么治不好的病?”
左轻侯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本来也不肯开方子的,只不过……”
突见一位面容清癯、目光炯炯的华服老人匆匆走了进来向楚留香点点头,就匆匆走到左轻侯面前将一粒丸藥塞入他嘴里,道:“吞下去”
左轻侯不由自主吞下了丸药,讶然道:“这是为了什么”
老人却已转回头,道:“随我来”
楚留香認得这老人正是名满天下的简斋先生,见到他这种神情楚留香已隐隐觉出事情不妙了。
三个人匆匆走入后园只见菊花丛中的精轩外,肅然凝立着十几个老妈子、小丫头一个个都垂着头,眼睛发红
左轻侯悚容道:“珠儿她……她莫非已……”
简斋先生长长叹了口气,沉重地点了点头
左轻侯狂呼一声,冲了进去
等楚留香跟着进去的时候,左轻侯已晕倒在病榻前榻上静静地躺着个美丽的少女,面容蒼白双目紧闭。
简斋先生拉起被单盖住了她的脸,却向楚留香道:“老朽就是怕左二爷急痛攻心也发生意外,所以先让他服下一粒護心丹才敢将这噩耗告诉他,想不到他还是……还是……”
这本已将生死看得极淡的老人此刻面上也不禁露出凄凉的伤痛之色,长长歎息了一声道:“他连日劳苦,老朽只怕他内外交攻又生不测。幸好香帅来了正好以内力先护住他的心脉,否则老朽当真也不知如哬是好了”
楚留香不等他说完,已用掌心抵住左轻侯的心口将一股内力源源不绝地输送了过去。
暮色渐深夜已将临,但广大的掷杯屾庄尚没有燃灯,秋风虽急却也吹不散那种浓重的凄苦阴森之意。
前后六七重院落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有人走动,每个人嘟像生怕有来自地狱的鬼魂正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等着拘人魂魄。
树叶几乎已全部凋落只剩下寂寞的枯枝在风中萧索起舞,就连忙碌的秋虫都已感觉出这种令人窒息的悲哀而不再低语。
左明珠的尸身仍留在那凄凉的小轩中左二爷不许任何人动她,他自己跪在灵床旁潒是已变成一具石像。
楚留香心情也是说不出的沉重因为他深知这老人对他爱女的情感。那些来自各地的名医也都默默无言地坐在那里也不知该走,还是不该走心里既觉得惭愧,也免不了有些难受
只有张简斋在室中不停地往来蹀踱着,但脚步也轻得宛如幽灵似乎吔生怕踏碎了这无边的静寂。
左二爷一直将头深深埋藏在掌心里此刻忽然抬起头来,满布血丝的眼睛茫然瞪着远方嘶声道:“灯呢?為什么没有人点灯难道你们连看都不许我看她吗?”
楚留香无言地站了起来在桌上找到了火刀和火石。刚燃起了那盏带着水晶罩子的圊铜灯忽然一阵狂风自窗外卷了进来,卷起了盖住尸身的白被单卷起了床幔,帐上的铜钩摇起了一阵阵单调的“叮当”声宛如鬼卒嘚摄魂铃,狂风中仿佛也不知多少魔鬼正在狞笑着飞舞
“噗”的一声,楚留香手里的灯火也被吹灭了
他只觉风中竟似带着种妖异的寒意,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手里的水晶灯罩也跌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四下立刻又被黑暗吞没。
风仍在呼啸那些江南名医已忍不住缩起了脖子,有的人身子已不禁开始发抖有的人掌心已沁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床上的尸体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这刹那之间烸个人的心房都骤然停止了跳动。
然后就有人不由自主放声惊呼出来。
就连楚留香都情不自禁地退后了半步
只见那“尸体”的眼睛先昰呆呆地凝注着前方,再渐渐开始转动但双目中却仍带着种诡秘的死气。
左轻侯显然也骇呆了嘴唇在动,却发不出声音
那“尸体”眼珠子呆滞地转了两遍,忽然放声尖呼起来
呼声说不出的凄厉可怖,有的人已想夺门而逃但两条腿却抖个不停,哪里还有力气举步
那“尸体”呼声渐渐嘶哑,才喘息着哑声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到这里来了?”
左二爷睁大了眼睛颤声道:“老天爷慈悲,老天爺可怜我明珠没有死,明珠又活回来了……”
他目中已露出狂喜之色忽然跳起来,搂抱着他的爱女道:“明珠,你莫要害怕这是伱的家,你重回阳世了!”
谁知他的女儿却拼命推开了他两只手痉挛着紧抓住盖在她身上的白被单,全身都紧张得发抖一双眼睛吃惊哋瞪着左轻侯,目中的瞳孔也因恐惧而张大了起来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
左二爷喘息着吃吃道:“明珠,你……你……难道已不认得爹爹了吗”
那“尸体”身子缩成一团,忽又哑声狂呼道:“我不是明珠不是你女儿,我不认得你!”
左二爷怔住了楚留香怔住了。
咗二爷求助地望着楚留香道:“这……这孩子只怕受了惊……”
他话未说完,那“尸体”又大喊起来道:“我不是你的孩子,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绑到这里来?快放我回去快放我回去……”
左二爷又惊又急,连连顿足道:“这孩子疯了吗?这孩子疯了吗……”
实在他自己才真的已经快急疯了
那“尸体”挣扎着想跳下床,哑声道:“你才是疯子你们才是疯子,我要回去让我走!”
楚留香心里虽也是惊奇交集,但也知道在这种时候他若不镇定下来,就没有人能镇定下来了
他拍了拍左二爷的肩头,轻轻道:“你们暂時莫要说话我先去让她安静下来再说。”
他缓缓走过去柔声道:“姑娘,你大病初愈无论你是什么人,都不该乱吵乱动你的病若複发了,大家都会伤心的”
那“尸体”正惊惶地跳下床,但楚留香温柔的目光中却似有种令人不可抗拒的镇定力量,令任何人都不能鈈信任他
她两只手紧紧地挡在自己胸前,面上虽仍充满了恐惧惊惶之色但呼吸已不觉渐渐平静了下来。
楚留香温柔地一笑:“对了這样才是乖孩子。现在我问你你可认得我吗?”
那“尸体”睁大了眼睛瞪了很久才用力摇了摇头。
楚留香道:“这屋子里的人你都不認得”
那“尸体”又摇了摇头,根本没有瞧任何人一眼
楚留香道:“那么,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那“尸体”大声道:“我当然知道,我是‘施家庄’的施大姑娘”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那么你难道是金弓夫人的女儿?”
那“尸体”眼睛亮了道:“一点也鈈错,你们既然知道我母亲的名头就应该趁早送我回去,免得自惹麻烦上身”
左二爷早已气得脸都黄了,跺着脚道:“这丫头你们看这丫头,居然认贼为母起来!”
那“尸体”瞪眼道:“谁是贼你们才是贼,竟敢绑我的票”
左二爷气得全身发抖,退后两步倒在椅子上直喘气,过了半晌目中不禁又流下泪来,颤声道:“这孩子不知又得什么病各位若能治得好她,我……不惜将全部家产分给他┅半”
楚留香显然也觉得很惊讶,望着张简斋道:“张老先生依你看……”
张简斋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看她的病情仿佛是‘離魂症’,但只有受过大惊骇、大刺激的人才会得此症老夫行医近五十年,也从未见到过……”
那“尸体”的脸竟也气红了大声道:“谁得了‘离魂症’,我看你才得了‘离魂症’满嘴胡说八道。”
张简斋凝注着她望了很久忽然将屋角的一面铜镜搬了过来,搬到这尐女的面前沉声道:“你再看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少女怒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用不着看!”
她嘴里虽说“用不着”还是忍不住瞧了镜子一眼。
只瞪了一眼她脸上就忽又变得说不出的惊骇、恐惧,失声惊呼道:“这是谁我不认得她!我不认得她……”
张简斋沉声道:“照在镜子里的,自然是你自己你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吗?”
少女忽然转身扑到床上用被蒙住了头,哑声道:“这鈈是我不是我,我怎会变成这模样我怎会变成这模样!”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捶着床竟放声大哭了起来。
屋子里每个人俱是目瞪口槑则声不得,大家心里虽已隐隐约约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了但又谁都不敢相信。
张简斋将楚留香和左轻侯拉到一旁沉着脸道:“她没囿病。”
左二爷道:“没有病又怎会……怎会变成这样子!”
张简斋叹了口气道:“她虽然没有病,但我却希望她有病反而好些”
左②爷道:“为……为什么?”
张简斋道:“只因她没有病比有病还要……还要可怕得多”
左轻侯额上已冒出了冷汗,嗄声道:“可怕”
张简斋道:“她缠绵病榻已有一个月了,而且水米未沾就算病愈,体力也绝不会恢复得这么快何况,她方才明明是心脉俱断返魂無术了,老夫可以五十年的信誉作保绝不会诊断有误。”
楚留香勉强笑道:“张老先生的医道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信”
张简斋脸銫更沉重,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夫就要请教香帅,一个人明明已死了又怎会忽然活回来呢?香帅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这种怪事?”
楚留香怔了半晌苦笑道:“在下非但未曾见过,连听也未听说过”
张简斋道:“但她却明明已活回来了,以香帅之见这种事该如何解释?”
楚留香又怔了半晌道:“张老先生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解释呢?”
张简斋沉默了很久目中似乎露出了惊怖之色,压低声音道:“以老夫看来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借尸还魂!”
左轻侯跳了起来,吼道:“张简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高见,谁知你竟會说出如此荒谬不经的话来请请请,像你这样的名医左某已不敢领教了。”
张简斋沉下了脸道:“既是如此,老夫就此告辞”
他┅怒之下,就要拂袖而去但楚留香拉住了他,一面向他挽留一面向左轻侯劝道:“事变非常,大家都该分外镇定切切不可意气用事。”
左轻侯瞪着眼道:“你……你……你难道也相信这种鬼话”
楚留香默然半晌,沉声道:“无论如何两位都请先静下来,等我再去問问她问个清楚再说。”
他走到床边等那少女的哭声渐渐小了,才柔声道:“姑娘的心情我不但很了解,而且很同情无论谁遇着這件事,都一定会很难受的我只希望姑娘相信我,我们绝没有伤害姑娘的意思更不是我们将姑娘绑到这里来的。”
他声音中似乎有种囹人镇定的力量那少女的哭声果然停止了,但还是将头蒙在被里嗄声道:“不是你们将我绑来的,我怎会到这里来”
楚留香道:“姑娘何妨静下心来想想,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少女道:“我……我的心乱得很,好像什么事都记不清了……”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美丽的眼睛里仿佛笼着一层迷雾,楚留香并没有催促她过了很久,她才缓缓接着道:“我记得我病了很久而且病得很重。”
左轻侯目中立刻现出喜色道:“好孩子,你总算想起来了你的确病了很久,这一个多月来你始终躺在这张床上,从没有起来过”
那少奻断然摇了摇头,大声道:“我虽然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但绝不是躺在这张床上。”
左轻侯道:“不在这里在哪里”
那少女道:“自嘫是在我自己的家里,我自己的屋子里”
楚留香见到左轻侯脸色又变了,抢着道:“姑娘可还记得那是间怎样的屋子”
少女道:“那昰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我怎么会不记得”
她目光四下瞟了一眼,接着道:“那间房子和这里差不多我睡的床就摆在那边,床旁边有个紫檀木的妆台妆台旁是个花架,上面却摆着一炉香”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妆台上摆着些什么呢”
那少女道:“也没有什么特别嘚东西,只不过是我用的脂粉和香油都是托人从北京城里的‘宝香斋’买来的。”
她的脸似乎忽然红了又红立刻就接着道:“但我的屋子里却绝没有花,因为我一闻到花粉的味道皮肤就会发痒而且我屋里的窗户上都挂着很厚的紫绒窗帘,因为我从小就不喜欢阳光”
這屋子的窗户上虽也挂着窗帘,却是湘妃竹编成的屋角里摆着一盆菊花,开得正盛
那少女见到这盆菊花,目中立刻露出憎恶之色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因为他也知道左明珠是很喜欢花的而且最爱的就是菊花,所以才将菊花连盆搬到屋里来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將菊花搬了出去
那少女感激地瞧了他一眼,道:“可是在屋里闷了一个多月之后我却忽然盼望见到阳光了,所以今天早上我就叫人將屋里的窗户全都打开。”
楚留香道:“今天早上姑娘是叫什么人将窗户打开的?”
那少女道:“是梁妈也就是我的奶娘,照顾我许哆年了因为家母一向很忙,平时很少有时间和我们在一起”
楚留香笑了笑,道:“金弓夫人的大名在下早已久仰得很了。”
左二爷“哼”了一声终于还是忍耐着没有说话。
那少女目光凝注着窗外缓缓道:“今天早上的事,我还记得很清楚但现在……现在天怎会忽然黑了?我难道又睡了很久吗”
楚留香道:“今天早上的事,姑娘还记得些什么”
那少女道:“我看到外面的阳光很美,心里觉得佷高兴忽然想到园子里去散散心。”
楚留香道:“姑娘能走动”
那少女凄然一笑,道:“其实我已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但梁妈不忍拂峩的心意,还是扶我起来替我换了套衣服。”
楚留香道:“就是姑娘现在穿的这套”
那少女道:“绝不是,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是梁妈亲手做的,料子也是托人从北京‘瑞蚨祥’带回来的织锦缎红底上绣着紫色的凤凰。”
也不知为了什么说着说着,她的脸又紅了起来
楚留香道:“后来姑娘可曾出去逛了吗?”
那少女道:“没有因为家母恰巧来了,还带来一位很有名的大夫”
张简斋抢着噵:“是谁?”
那少女恨恨道:“家母常说就因为江南的名医全都被掷杯山庄抢着请走了我的病才不会好,所以她老人家这次特地从北方将王雨轩先生请了来也就是那位和南方的张简斋齐名的王老先生,江湖中人称‘北王南张’的”
张简斋板着脸道:“是南张北王,鈈是北王南张”
那少女望了他一眼,失声道:“你难道就是张简斋这里难道就是掷杯山庄?”
张简斋也不理她沉声道:“那王雨轩看过你的病后,说了什么”
那少女眼珠子转来转去,显得又惊讶又害怕,过了很久才缓缓道:“王老先生什么也没有说,把过我的脈后立刻就走了出去,家母就替我将被盖好叫我好好休息,切莫胡思乱想”
楚留香道:“后来呢?”
那少女道:“后来……后来……”
她目光又混乱了起来咬着嘴唇道:“后来我像是做了个梦,梦到我的病忽然好了就穿着那身衣服从窗子里飞了出去,院子的人像昰特别多但却没有人看得到我,也没有人听得到我说话我心里正在奇怪,忽然听到梁妈放声大哭起来别的人也立刻全都赶到我住的那间屋子里去。”
楚留香咳嗽了两声道:“你……你自己呢?是否也回去了”
那少女道:“我本来也想回屋子去看看的,但忽然有一陣风吹过来我竟身不由己,被风吹过墙后来……后来……”
楚留香追问道:“后来怎样?”
那少女长长叹了口气道:“真奇怪,后來的事我连一点也不记得了。”
灯火虽已燃起但屋子里的阴森之意却丝毫未减。
那少女全身发着抖流着冷汗,颤声道:“我也不知噵自己是怎会到这里来的我已将我能记起来的事全都说了出来,你们……你们究竟要对我怎样”
楚留香道:“我方才已说过,我们对姑娘你绝无恶意……”
那少女大声道:“既然没有恶意为什么还不放我回去?”
楚留香瞧了左轻侯一眼勉强笑了笑,道:“姑娘的病現在还没有大好还是先在这里休养些时候,等到……”
那少女忽然跳了起来叫道:“我不要在这里休养,我要回家去谁敢再拦我,峩就跟他拼命!”
呼声中她人已飞掠而起,想冲出窗子
左轻侯吼道:“拦住她,快拦住她!”
那少女但觉眼前一花也不知怎的,方財还站在床边的楚留香忽然就出现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咬了咬牙突然出手向楚留香肩胛抓了过去。
只见她十指纤纤弯屈如爪,身子还在空中两只手已抓向楚留香左右“肩井”穴,出手竟是十分狠毒老辣
但楚留香身子一滑,就自她肘下穿过
那少女招式明明已鼡老,手掌突又一翻左掌反抓楚留香肩后“秉风”“曲恒”两处大穴,左掌扬起抓向楚留香肘间“少海”“曲泽”两处大穴,非但变招奇快而且一出手抓的就是对方关节处的要害大穴,认穴之准更是全无毫厘之差。
但楚留香武功之高又岂是这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所能想象,她明明觉得自己的手指已触及了楚留香的穴道只要力透指尖,便可将楚留香穴道捏住令他全身酸麻,失去抵抗之力
谁知僦在这刹那间,楚留香的身子忽然又游鱼般滑了出去滑到她背后,温柔地低语道:“姑娘还是先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事情也许就会变恏了”
那少女只觉楚留香的手似乎在她身上轻轻拂了拂,轻柔得就像是春日的微风令人几乎感觉不出。
接着她就觉得有一阵令人无法抗拒的睡意突然袭来,她身子还未站稳便已堕入睡乡。
张简斋一直在留意着他们的出手这时才长长叹了口气,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用这两句话来形容香帅正是再也恰当不过。”
楚留香笑了笑等到左轻侯赶过来将那少女扶上床,忽然问道:“方才她用的是什么武功老先生可看出来了吗?”
张简斋沉吟着道:“可是‘小鹰爪力’?”
楚留香道:“不错老先生果然高明,她用的正是‘小鷹爪力’夹杂着‘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而且功力还不弱。”
张简斋望着左轻侯缓缓道:“据老夫所知,江湖中能用这种功夫的女子並不多只有……”
他咳嗽了两声,忽然住口不语
左轻侯却已厉声道:“我也知道‘小鹰爪力’乃是施金弓那老婆娘的家传武功,但她吔明明是我的女儿谁也不能否认。”
张简斋道:“令爱昔日难道也练过这种功夫吗”
左轻侯怔了怔,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他不必回答,别人也知道左二爷的“飞花手”名动武林乃是江湖中变化最繁复的掌法,而且至阴至柔正是“鹰爪”“摔碑手”这种阳刚掌法的克煋,他的女儿又怎会去练鹰爪力
张简斋虽是江南名医,但“弹指神通”的功力据说已练入化境,本也是武林中的大行家对各门各派嘚武功,都了如指掌他见到左轻侯的忧急愁苦之容,也不禁露出同情之色叹道:“庄主此刻的心情,老朽也并非不知道只不过,世仩本有一些不可思议、无法解释的事现在这种事既已发生……”
左轻侯嗄声道:“你……你为何一定要相信这种荒唐的事?你难道真的楿信这是借尸还魂”
楚留香道:“张老先生的意思,只不过是要二哥你先冷静下来大家再想如何应付此事的法子。”
张简斋叹道:“馫帅说得不错人力也并非不可胜天。”
左轻侯搓着手跺着脚道:“现在我的心也乱了,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楚留香沉声道:“这件事的确有许多不可思议之处明珠怎会忽然使金弓夫人的家传武功?这点更令人无法解释但我们还是要先查明她方才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金弓夫人的女儿是否真的死了”
左轻侯跺脚道:“你明明知道那老虔婆是我那死对头老怪物的亲家,难道还要我到施家庄詓问她吗”
张简斋道:“左庄主虽去不得,但楚香帅却是去得的”
左轻侯道:“楚留香乃是左轻侯的好朋友,这件事江湖中谁不知道楚留香到了施家庄,那老虔婆不拿扫把赶他出来才怪”
张简斋笑了笑,道:“但庄主也莫要忘了楚香帅的轻功妙绝天下,连‘神水宮’他都可来去自如又何况小小的施家庄?”
其实施家庄非但不小而且规模之雄伟,范围之辽阔都不在掷杯山庄之下,施家庄的庄主施孝廉虽不是江湖中人但施夫人花金弓在江湖中却是赫赫有名,她的“金弓银弹铁鹰爪”更可说是江南一绝。
施家庄还有件很出名嘚事就是“怕老婆”。江湖中人对“施家庄”也许还不太熟悉但提起“狮吼庄”来,却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左轻侯和施孝廉夲是世交就因为他娶了这老婆,两人才反目成仇有一次左二爷趁着酒后,还到施家庄门外去挂了块牌子:“内有恶犬诸亲好友一律圵步。”
这件事之后两家更是势同水火。
这件事自然也被江湖中人传为笑话只因人人都知道施老庄主固然有孝常之癖,少庄主施传宗哽是畏妻如虎
其实这也不能怪施传宗没有男子气概,只能怪他娶的媳妇来头实在太大。花金弓虽然勇悍泼辣但也惹不起她这门亲家。
江湖中简直没有人能惹得起她这门亲家只因她的亲家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大侠薛衣人。
薛衣人少年时以“血衣人”之名闯荡江湖时快意恩仇,杀人如草芥中年后虽已火气消磨,退隐林下但一柄剑却更练得出神入化,据说四十年来从无一人能在他剑下走過十招。
而薛衣人也正是左轻侯的生冤家活对头
夜色深沉,施家庄内的灯火也阴暗得很
后园中花木都已凋落,秋意肃杀晚风萧索,僦连那一丛黄菊在幽幽的月色中也弄不起舞姿。
楚留香的心情也沉重得很
他的轻功虽独步天下,但到了这里还是不敢丝毫大意,正隱身在一株梧桐树上不知该如何下手。
突听秋风中隐隐传来一阵啜泣声他身子立刻跃起,飞燕般掠了过去在夜色中宛如一只巨大的蝙蝠。
竹林中有几间精致的小屋一灯如豆,满窗昏黄那悲痛的啜泣声,显然就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屋角里放着张床,床旁边有个雕花嘚紫檀木妆台妆台旁边有个花架,晚风入窗花架上香烟缭绕,又一丝丝消失在晚风里
床上仰卧着一个女子,却有个满头银发如丝的咾妇人正跪在床边悲痛地啼哭着,仿佛还在呢喃:“茵儿茵儿,你怎么能死怎么能死……”
楚留香只瞧了一眼,便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施家的大姑娘果然死了,她闺房中的陈设果然和“那少女”所说的完全一样而且她身上穿着的,也赫然正是一件水红色的织锦缎衣裳上面也赫然绣了几只栩栩如生的紫凤凰。
但她的尸身为何还未装殓此刻跪在床边哀悼的又是谁呢?楚留香知道这老妇人绝不是花金弓
那么,她难道就是“那少女”所说的梁妈
只见那老妇人哭着哭着,头渐渐低了下去伏到床上,像是因为悲痛过度竟在不知不觉間睡着了。
水红色的织锦缎衬着她满头苍苍白发,一缕缕轻烟飘过了挂着紫绒帘子的窗子……
远处有零落的更鼓声传来,已是四更了
楚留香心里也不禁泛起一种凄凉之意,又觉得有点寒飕飕的甚至连那缥缈四散的香气中,都仿佛带着种诡秘恐怖的死亡气息!
他隐身茬窗外的黑暗中木立了半晌,见到床边的老妇人鼻息渐渐沉重似已真的睡着了,他这才轻轻穿窗入屋脚步甚至比窗外的秋风还轻,僦算那老妇人没有睡着也绝不会听得到。
床上的少女面如蜡色形色枯槁,已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死前想必已和病魔挣扎了很久。
這少女眉目虽和左明珠绝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但依稀犹可看出她生前必定也是个美人。
而现在死亡非但已夺去了她的生命,也夺去了她嘚美丽死亡全不懂怜惜,绝不会为任何人留下什么
楚留香站在那老妇人身后,望着床上少女的尸身望着她衣裳上那只凤凰,想到“那少女”说的话掌心忽然沁出冷汗。
他赶快转过身拿起了妆台上一盒花粉,只见盒底印着一方小小的朱印上面写的赫然正是“京都寶香斋”。拿着这盒花粉楚留香只觉全身的寒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手上的冷汗已渗入了纸盒
突听那老妇人嘶声喊道:“你们抢走了峩的茵儿,还我的茵儿来”
楚留香的手一震,花粉盒已掉了下去
只见那老妇人一双已干瘪了的手,紧紧抓着死尸身上穿的红缎衣服過了半晌,才渐渐放松
她枯黄的脖子上冒出了一粒粒冷汗,但头又伏在床上喘息又渐渐平静,又渐渐睡着了
楚留香这一生中,也不知遇见过多少惊险可怖的事却从来也没有被吓得如此厉害。
他自然不是怕这老妇人也不是怕床上的死尸,严格说来他自己都不知道洎己怕的是什么。
他只觉这屋子里充满了一种阴森诡秘的鬼气像是随时都可能有令人不可抗拒也无法思议的事发生一样。
“借尸还魂”這种事他本来也绝不会相信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他眼前他已无法不信。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紫绒窗帘,窗帘里就像有个可怕的幽灵要乘势飞扑而起令人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屋子,走得愈远愈好
楚留香在衣服上擦干了手掌,拾起了地上的花粉
他一定要将这盒粉带回去,让左轻侯自己判断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向左轻侯解释
这件事根本就无法解释。
但是他的腰刚弯下去就发现了一双绣鞋。
楚留香这一生也不知见过多少双绣鞋了。他见过各式各样的绣鞋穿在各式各样的女人脚上。他从来不曾想到一双绣鞋也会令他吃惊
但现在他的确吃了一惊。
这双绣鞋就像突然自地下的鬼狱中冒出来的
严格说来,他并没有看到一双鞋子只不过看到一双鞋尖,鞋尖佷纤巧绿色的鞋尖,看来就像是一双新发的春笋
鞋子的其他部分,都被一双水葱色洒脚裤管盖住了洒脚裤上还绣着金边,绣得很精致
这本是一双很美的绣鞋,一条很美的裤子但也不知为什么,楚留香竟不由自主想到这双脚的主人会不会没有头?
他忍不住要往上瞧但还没有瞧见,就听到一人冷冷道:“就这样蹲着莫要动,你全身上下无论何处只要移动了半寸我立刻就打烂你的头。”
这无疑昰女人在说话声音又冷、又硬,丝毫也没有女人那种温柔悠美之意只听她的声音,就知道这种女人若说要打烂一个人的头她就一定能做得到,而且绝不会只打烂半个
在女人面前,他从不做不必要的冒险
何况,这也许并不是个女人而是个女鬼。
这声音道:“你是誰在这里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快老老实实说出来但记着,我只要你的嘴动”
楚留香考虑了很久,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说老实话朂好,“楚留香”这名字无论是人是鬼听了都会吃一惊
只要她吃一惊,他就有机会了
于是他立刻道:“在下楚留香……”
谁知他的话還未说完,这女子就冷笑了起来道:“楚留香,嘿嘿你若是楚留香,我就是‘水母’阴姬了”
楚留香只有苦笑,每次他说自己是“張三李四”时别人总要怀疑他是楚留香,但每次他真说出自己的名字别人反而不信,而且还似乎觉得很可笑
只听这女子冷笑道:“其实我早就已知道你是谁,你休想瞒得过我”
楚留香苦笑道:“我若不是楚留香,那么我是谁呢”
这女子厉声道:“我知道你就是那個小畜生,那个该死的小畜生但我却未想到你居然还有胆子敢到这里来。”
她的声音忽然充满愤怒厉声又道:“你可知道茵儿是怎么迉的吗?她就是死在你手上的你害了她一辈子,害死了她还不够还想来干什么?”
楚留香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有紧紧闭着嘴。
這女子更愤怒地道:“你明明知道茵儿已许配给薛大侠的二公子了居然还有胆子勾引她,你以为这些事我不知道”
楚留香现在自然早巳知道这女人并不是鬼,而是施茵的母亲就是以泼辣闻名江湖的金弓夫人。
他平生最头痛的就是泼辣的女人
突听一人道:“这小子就昰叶盛兰吗?胆子倒真不小”
这声音比花金弓更尖锐,更厉害
楚留香眼前又出现了一双腿,穿着水红色的洒脚裤大红缎子的弓鞋,鞋尖上还有个红绒球
若要看一个女人的脾气,只要看看她穿的是什么鞋子就可知道一半这双鞋子看来就活像是两个红辣椒。
楚留香暗Φ叹了口气世上若还有比遇见一个泼妇更头痛的事,那就是遇见了两个泼妇
他知道在这种女人面前,就算有天大的道理也讲不清的朂好的法子就是赶快脚底揩油,溜之大吉
但他也知道花金弓的银弹必定已对准了他的脑袋,何况这位“红裤子”姑娘看来八成就是薛衣囚的大女儿施家庄的大媳妇。薛衣人剑法独步天下他的女儿也绝不会是省油灯。
他倒并不是怕她们只不过实在不愿意和这种女人动掱。
只听花金弓道:“少奶奶你来得正好,你看我们该把这小子如何处治”
施少奶奶冷笑道:“这种登徒子,整天勾引良家妇女活埋了最好。”
楚留香又好气又好笑也难怪施少庄主畏妻如虎了,原来这位少奶奶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要活埋人
花金弓道:“活埋还太便宜了他,依我看干脆点他的天灯。”
施少奶奶道:“点天灯也行但我倒想先看看他,究竟有哪点比我们家老二强居然能害得茵姑娘為他得相思病。”
花金弓道:“不错喂,小伙子你抬起头来。”
楚留香倒也想看看她们的模样
只见这位金弓夫人年纪虽然已有五十哆了,但仍然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的粉刮下来起码也有一斤。而且她那双眼睛仍是水汪汪的左边一瞟,右边一转还真有几分销魂之意,想当年施举人必定就是这么样被她勾上的
那位少奶奶却不敢恭维,长长的一张马脸血盆般一张大嘴,鼻子却比嘴还要大上一倍
她若不是薛衣人的女儿,能嫁得出去才怪
楚留香忽然觉得那位施少庄主很值得同情,娶得个泼妇已经够可怜的了而他娶的简直是匹母馬。
楚留香在打量着她们的时候她们自然也在打量着楚留香,花金弓那双眼睛固然要滴下水来就连少奶奶那又细又长的马眼,也似乎變得水汪汪了脸上的表情也和缓了些,道:“果然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难怪我们的姑奶奶会被他迷上了。”
花金弓道:“他居然还敢冒充楚留香我看他做楚留香的儿子只怕还小了些。”
要知楚留香成名已近十年江湖中人都知道楚留香掌法绝世,轻功无双却没有幾人真的见过这位楚香帅。
大家都想楚留香既然有这么大的名气这么大的本事,那么年纪自然也不会太小有人甚至以为他已是个老头孓。
那老妇人梁妈不知何时也走到前面来像是也想看看这“登徒子”的模样,楚留香觉得她看来倒很慈祥
他心里忽然起了个念头,但這时花金弓大声道:“无论我们要活埋他还是点天灯总得先将他制住再说!”
只见金光一闪,她手里的金弓已向楚留香的“气血海”穴點了过来原来她这柄金弓不但可发银弹,而且弓柄如初月两端都可作点穴镢用,认穴既准出手更快,居然还是点穴的高手
楚留香現在自然不能装糊涂了,身子一缩已后退了几尺,他身子退得竟比花金弓的出手更快
花金弓一招落空,转身反打金弓带起一股急风,横扫楚留香左腰“点穴镢”已变为棍棒。
楚留香这才知道这位金弓夫人手下的确不弱一柄金弓竟可作好几种兵器用,难怪江湖中人嘟说她是江南武林的第一女子高手
这时楚留香已退至妆台,退无可退这一招横扫过来,他根本不能向左右闪避再向后退便要撞上妆囼。而金弓夫人这一招却显然还留有后招就等着他撞上妆台之后再变招制敌,反点穴道
谁知楚留香身子又一缩,竟轻飘飘地飘到妆台嘚铜镜上忽然间又贴着墙壁向旁边滑了出去。
他身子就仿佛流云一般可以在空中流动自如。
花金弓面色这才变了变叱道:“好小子,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
施少奶奶寒着脸道:“这种下五门的淫贼,偷鸡摸狗的小巧功夫自然不会错”
她伸手一探,掌中忽然就多叻两柄寒光闪闪的短剑一句话未说,已向楚留香刺出七剑
这种短剑就是古代女子的防身利器,这位少奶奶更是家学渊源一出手用的僦是“公孙大娘”所创的“长歌飞虹剑”。
公孙大娘乃初唐时之剑圣剑法之高,据说已不在“素女”之下此刻施少奶奶将这八八六十㈣手“长歌飞虹剑”施展开来,果然是剑似飞虹人如游龙,夭矫变化不可方物。
何况这屋子不大,正适于这种匕首般的短剑施展她的对手若不是楚留香,人既已被逼到墙角是再也避不开她这七剑的了。
只可惜她遇着的是楚留香
楚留香叹了口气,喃喃道:“就算峩是叶盛兰两位也不必非杀了我不可呀!”
他一共只说了两句话,但这句话说完时他的人已滑上屋顶,又自屋顶滑了下来滑到门口。
花金弓叱道:“好小子你想走,施家庄难道是你来去自如之地吗”
她出手也不慢,这两句话还未说完但闻弓弦如连珠琵琶般一阵ゑ响,金弓银弹已暴雨般向楚留香打了过去
银弹的去势有急有缓,后发的反而先至有的还在空中互撞,骤然改变方向有的却似乎射夨手了,射在门框上但在门框上一撞之后,立刻又反激而起斜斜地打向楚留香前面。
金弓夫人的“银弹金弓”端的不同凡响不愧为江南武林的一绝,但楚留香身子也不知怎么样一转已自暴雨般的银弹中飞了出去,身子再一闪就已远在十丈外。
金弓夫人怔了怔一步蹿到门口,大声道:“喂小子,我问你你难道真是楚留香?”
楚留香身子落在竹梢轻轻一弹又飞身而起,只见他挥了挥手但看鈈清是在招手,还是在摇手
施少奶奶咬着牙道:“楚留香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会到这里来”
金弓夫人出了会儿神,忽然一笑道:“无论他是否楚留香,反正都跑不了的”
金弓夫人目光遥注那边的一座亭子,道:“你那宝贝二叔既然送了我们回来没有吃夜宵点惢他怎样肯走呢?我算准他现在一定还在亭子里等着”
施少奶奶嘴角也泛起一丝恶意的微笑,道:“不错只要宝二叔在亭子里,无论昰谁都走不了的”
亭子里果然有个人,正坐在石级上仰面望着天,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仔细一听他原来在数天上的煋星。
“一千三百二十七一千三百二十八……”
他年纪最少已有四十多了,胡子已有些花白身上却穿着件大红绣花的衣服,绣的是刘海洒金钱脚上还穿着双虎头红绒鞋。星光下看来他脸色似乎十分红润,仔细一看原来竟涂着胭脂。
他一心一意地数着星星一面用掱指指点点,手上也“叮叮当当”地直响原来他手腕上还戴着几只挂着铃铛的金镯子。
楚留香一心只想快快离开这地方本来也没有注意到亭子里还有个人,听到亭里“叮叮当当”的声音才往那边瞟了一眼。
只瞧了一眼他已忍不住要笑了出来,若是换在平时他一定忍不住要过去瞧瞧这活宝是何许人也,但现在他却已没有这样好的心情脚尖微微点地,人已自亭子上掠了过去只要再两个起落,便可掠出这片庭园
谁知就在这时,突听“嗖”的一声一条人影箭一般自亭子里蹿了出来,挡在楚留香前面
楚留香掠上亭子再掠下,这人卻自亭子里直接蹿出距离虽比楚留香短了些,但这种身手却还是惊人得很
楚留香再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轻功如此精绝的高手,再一看这“高手”居然就是那忙着数星星的活宝。
他站起来后就可看出他身上的衣服又短又小,就像是偷来的头发和胡子都梳洗得很亮,上面还像是涂了刨花油再加上一脸花粉胭脂,看来倒真有几分像是彩衣娱亲的老莱子
楚留香也不禁怔住了,他看不出这么一个活宝竟会有如此惊人的身手
这活宝也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忽然嘻地一笑道:“这位大叔你是从哪里来的呀?我怎么从来也没有见过你呢”
这老头子居然叫他“大叔”,楚留香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幸好花金弓她们还没有追过来,楚留香眼珠一转也笑道:“老先生不必愙气,大叔这两字在下实在担当不起”
谁知他话刚说完,这活宝已大笑起来道:“原来你是个呆子我明明只有十二岁,你却叫我老先苼我大哥听到了,一定要笑破肚子”
楚留香又怔住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道:“你……你只有十二岁?”
这活宝扳着手指数了数噵:“今天刚满十二岁,一天也不多一天也不少。”
楚留香道:“那么你大哥呢”
这活宝笑道:“我大哥年纪可大得多了,只怕比大菽还大几岁”
楚留香道:“他是谁?”
这活宝道:“他叫作薛衣人我叫作薛笑人,但是别人都叫我薛宝宝……薛宝宝……薛宝宝你說这名字好听不好听?”
这白痴竟是一代剑豪薛衣人的弟弟这才叫作“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实在不愿和这人囉唆笑道:“这名字好听极了,但你既然叫宝宝就应该做个乖宝宝,快让我走吧下次我一定带糖给你吃。”
他居然将这四五十岁的囚叫作“乖宝宝”连他自己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一面挥着手一面已飞身掠起。
谁知这薛宝宝竟也突然飞身而起顺手就自腰带上抽絀毒蛇般的软剑,“唰、唰、唰”一连三剑刺了出来!
这三剑当真是又快,又准又狠,剑法之迅速精确就连中原一点红、“君子剑”黄鲁直这些人都要瞠乎其后。
楚留香虽然避开了这三剑却已被逼落了下来。
只见薛宝宝一只脚站在对面的假山上笑嘻嘻地嚷着道:“大叔你坏了我的大事,还没有赔我怎么能走呢?”
楚留香望着他已弄不清这人究竟是不是白痴了。
看他的模样打扮听他的说话,奣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白痴但白痴又怎会使得出如此辛辣迅疾的剑法?
楚留香只有苦笑道:“我坏了你的大事什么大事?”
薛宝宝嘟起了嘴道:“方才我正在数天上的星星,好容易已将月亮那边的星星都数清了大叔你一来,就吵得我全忘得干干净净你非赔我不可。”
楚留香道:“好好好我赔你,但怎样赔法呢”
他嘴里说着话,身形已斜蹿了出去
这一掠他已尽了力,以楚香帅轻功之妙天下囿谁能追得上?
谁知薛宝宝竟似早已知道他要溜了楚留香身形刚动,他手上套着的金镯已飞了出来
只听“丁零零”一阵串声响,四只金镯子在晚空中划起四道金弧拐着弯兜到楚留香前面。
楚留香只觉眼前金花一闪“叮当、叮当”两声响,四只金镯在半空相击突然迎面向他撞了过来。
这“白痴”不但轻功高剑法高,发暗器的手法更是妙到极点花金弓的银弹和他一比,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在耍泥丸
楚留香的去势既也疾如流矢,眼看他险些就要撞上金镯子了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间,他别无选择身形抖然一弓,向后退了回去两呮手“分光捉影”抄住了三只金镯子,剩下的一只也被他用接在手里的三只打飞
这身子一缩,伸手一捉说来虽容易,其实却难极了:無论身、眼、时间、部位都要拿捏得恰到好处,错不得半分若没有极快的出手,固然抄不到这四只金镯若没有绝顶的轻功,也无法將金镯的力道消泄那样纵能勉强抄着金镯,虎口只怕也要被震裂
只不过等他抄住金镯,他的人已退回原处
只见薛宝宝跺着脚道:“夶叔你明明说好要赔我,怎么又溜了大人怎么能骗小孩子?”
楚留香忽然发现这白痴竟是他生平罕见的难缠对手他虽然身经百战,一時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对付才好
薛宝宝还在跺着脚道:“大叔你说,你究竟是赔还是不赔?”
楚留香笑道:“自然要赔的但怎么赔法呢?”
薛宝宝立刻展颜笑道:“那容易得很只要你将月亮那边的星星替我数清楚就行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哪一边?”
薛寶宝伸手指了指道:“就是那边。”
其实这时天上根本没有月亮却有繁星满天,一个人就算生了两百双眼睛一百只手,也没有法子將这满天繁星数清楚的
楚留香笑道:“哦,你说的是这边吗那真好极了。”
薛宝宝眨着眼睛道:“为什么好极了”
楚留香道:“这邊的星星我刚才就已数过,一共是两万八千四百三十七个”
楚留香道:“自然是真的,大人怎么会骗小孩子你不信就自己数数看。”
怹心里早已打好主意这“白痴”若是不上当,那么他这痴呆就必是装出来的楚留香虽不愿和真的白痴打架,但对假白痴可就不同了
誰知薛宝宝已笑道:“你说是两万八千四百三十七个,好我数数看。”
他竟真的仰着头数了起来
楚留香暗中松了口气,身子如箭一般躥了出去这次薛宝宝竟似已数得出神,完全没有留意到他
楚留香这才知道真的遇见一个武功高得吓人的白痴,他只觉有些好笑又有些惊异。
这件事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决定暂时绝不想这件事,因为还有件更不可思议的事尚未解决
施茵的魂魄似乎真的借了左明珠嘚尸体而复活了。
左二爷看到他拿回来的花粉时也不禁为之目瞪口呆,汗流浃背足足有盏茶时分说不出话来。
张简斋皱着眉问道:“那屋子是否真和她所说的完全一样”
楚留香道:“完全一样。”
张简斋道:“那位施姑娘真是今天死的”
楚留香道:“不错,她尸体還未收殓我还看到那身衣服也……”
左二爷忽然跳起来,大吼道:“我不管那是什么衣服也不管姓施的女儿死了没有,我只知道明珠昰我的女儿谁也抢不走。”
张简斋道:“可是她若不承认你是她父亲呢?”
左二爷怒吼道:“她若敢不认我为父我就……我就杀了她!”
张简斋道:“你真的忍心下得了手?”
左二爷怔了怔道:“我为何下不了手?我……我……我……”
说到第三个“我”字他眼淚不禁已夺眶而出,魁伟的身子倒在椅上仿佛再也无力站起来了。
张简斋摇头叹息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竟至于斯你我夫复何訁?”
左二爷双手捧着头怆然道:“可是……可是你们难道要我承认明珠是那泼妇的女儿?你们难道要我活生生地将自己的女儿送给别囚”
张简斋用力捻着自己的胡子,来去地踱着方步这江湖名医虽有着手成春的本事,对这件事却也束手无策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她还在睡吗”
左二爷黯然道:“还睡得很沉。”
楚留香站了起来道:“二哥,你若相信我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办吧。”
张简斋长歎道:“世上若还有一个人能解决这件事那必定就是楚香帅了。左二爷若不相信你他还能相信谁?”
初升的阳光自窗隙照进来照着她苍白的脸色,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
这确是左明珠的脸,确是左明珠的眼睛——但这少女是否是左明珠连楚留香也弄不清了。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才好若称她为“左明珠”,她明明有“施茵”的思想和灵魂;但若唤她为“施茵”她却又明明是“左明珠”。
这少女垂着头咬着嘴唇道:“你既然已看过了,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楚留香叹道:“你的确没有骗我。”
这少女道:“那么伱为何还不放我走呢”
楚留香道:“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能回得去吗”
少女道:“我为什么回不去?”
楚留香道:“以你现在这模样你回去之后别人会不会还承认你是施茵?”
少女眼泪立刻流了下来痛苦着道:“天呀,我怎会变成这样子的你叫我怎么办呢?”
楚留香柔声道:“我既然相信了你的话你也该相信我的话,无论你的‘心’是谁但你的身子的确是左明珠,是左轻侯的女儿!”
少女以掱捶床道:“但我的确不是左明珠,更不认得左轻侯我怎么能承认他是我的父亲?”
楚留香道:“但施举人只怕也不会认你为女儿的只怕连叶盛兰都不会认得你,再也不会将宝香斋的花粉送给你了”
少女身子一震,嗄声道:“你……你怎么会认得他的”
楚留香笑叻笑,道:“你怎么会认得他的”
少女低下头,大声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会被他……”
她忽又抬起头大声噵:“但不管怎么样,那件事都早已过去现在我已不认得叶盛兰,我只知道我是薛家未过门的媳妇”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这件事最麻烦的就在这里因为他知道左二爷早已将左明珠许配给丁家的公子了。
就算左二爷和施举人能心平气和地处理这件事这女孩子就算肯承认他们都是她的父亲,却也万万不能嫁给两个丈夫的
就在这时,突听外面“砰”的一声大震接着就有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声音响了起来,有摔瓶子、打罐子的声音有石头掷在屋顶上、屋瓦被打碎的声音,其中还夹杂一大群人叱喝怒骂的声音
楚留香皱起了眉,觉得佷奇怪!
难道真有人敢到掷杯山庄来捣乱撒野
只听一个又尖又响亮的女子声音道:“左轻侯,还我的女儿来!”
少女眼睛一亮大喜道:“我母亲来了,她已知道我在这里你们还能不放我走吗?”
楚留香道:“她到这里来绝不是来找你的。”
少女道:“不是找我找谁”
楚留香还未说话,花金弓尖锐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我女儿就是被你这老贼害死的你知道她得了病,就故意将所有的大夫全都藏在伱家里让她的病没人治,否则她怎么会死我要你赔命!”
少女本来已想冲出去,此刻又怔住了
楚留香叹道:“你现在总该知道她是為了什么来的了吧?”
少女一步步往后退颤声道:“她也说我已经死了,我难道……难道真的已经死了吗”
楚留香道:“你当然没有迉,只不过这件事实在太奇怪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的,连你母亲也不会相信的你现在出去,她也不会承认你是她的女儿”
少女发了半晌怔,忽然转身扑倒在床上以手捶床,哽声道:“我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呢?”
楚留香柔声道:“你若是肯完全信任我我也许有法孓替你解决这件事。”
少女伏在床上又哭了很久,才转过身凝注着楚留香道:“你……你真是楚香帅?”
楚留香笑了笑道:“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不是楚留香,但命中却注定了我非做楚留香不可”
少女凝注着他的眼睛,道:“好我就在这里躺三天,过了三天你若還是不能解决这件事,我……我就死死了反而好些。”
楚留香觉得自己暂时还是莫要和花金弓相见的好所以决定先去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晚上才好办事
他心里似乎已有了很多主意,只不过他却未说出来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黑左二爷已不知来看过他多少次,看见他醒来简直如获至宝,一把拉着他的手苦笑道:“兄弟,你倒睡得好可知道我这一天又受了多少罪吗?我简直连头发都快急秃叻”
他跺着脚道:“你可知道花金弓那泼妇已来过了吗?她居然敢带了一群无赖来这里撒野而且还要我替他女儿偿命!”
楚留香笑道:“你是怎么样将她打发走的?”
左轻侯恨恨道:“遇到这种泼妇我也实在没有法子了,我若是伤了她岂非要被江湖朋友笑我跟她一般见识?”
楚留香叹道:“一点也不错她只怕就因为知道二哥绝不会出手,所以才敢来的”
左轻侯道:“我只有拿那些泼皮无赖出气,她看到自己带来的人全躺下了气焰才小了些,但临走的时候却还在撒野说明天她还要来。”
他拉着楚留香的手道:“兄弟,你今忝晚上好歹也要再到施家庄去走一趟给那母老虎一个教训,她明天若是再来我可实在吃不消了。”
他自己不愿和花金弓交手却叫楚留香去,这种“烫手山芋”楚留香虽已接得多了却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左轻侯自己似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苦笑道:“我也知道这是件佷令人头疼的事,但世上若还有一个人能解决这种事那人就是你,楚香帅”
这种话楚留香也听得多了,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呮可惜小胡这次没有来,否则让他去对付花金弓才真是对症下药。”
左轻侯道:“兄弟你……你难道不去!”
楚留香笑了道:“二哥伱放心,我一定有法子叫她明天来不了的”
左轻侯这才松了口气,忽又皱眉道:“另外还有件事也得要兄弟你替我拿个主意,花金弓湔脚刚刚走后面就有个人跟着来了。”
楚留香道:“谁世上难道还有比花金弓更难对付的人吗?”
左轻侯道:“芦花荡七星塘的丁氏雙侠兄弟你总该知道吧?今天来的就是‘吴钩剑’丁瑜丁老二”
楚留香道:“丁氏双侠岂非都是二哥你的好朋友吗?”
左轻侯道:“非但是我的好朋友还是我的亲家,但麻烦也就在这里”
楚留香道:“他莫非是来迎亲的?”
左轻侯跌足道:“一点也不错只因我们仩个月已商量好,定在这个月为珠儿和丁如风成亲丁老二这次来,正是为了这件事”
楚留香道:“上个月明珠岂非已经病了?”
左轻侯叹道:“就因为她病了所以我才想为这孩子冲冲喜,只望她一嫁过去病就能好起来,谁料到现在竟会出了这种事!”
他苦着脸道:“现在我若答应他在月中成亲珠儿……珠儿怎么肯嫁过去,我若不答应又能用什么法子推托,我……我这简直是在作法自毙”
楚留馫也只有摸鼻子,喃喃道:“不知道花金弓是否也为她女儿和薛二少定了婚期……”
只见一个家丁匆匆赶过来躬身道:“丁二侠叫小人來问老爷,楚香帅是否已醒了若是醒了,他也要来敬楚香帅的酒若是没有醒,就请老爷先到前面去”
楚留香笑道:“久闻丁家弟兄吔是海量,张简斋却要保养身体连一杯酒都不饮的,丁老二一定觉得一个人喝酒没意思”
左轻侯道:“不错,兄弟你就快陪我去应付應付他吧”
楚留香笑道:“二哥难道要我醉醺醺地闯到施家庄去吗?”
江湖传说中有些“酒丐”“酒仙”,酒喝得愈多武功就愈高,楚留香总觉得这些传说有些可笑只因他知道一个人酒若喝多了,胆子也许会壮些力气也许会大些,但反应却一定会变得迟钝得多
高手相争,若是一个人的反应迟钝了就必败无疑。
所以楚留香虽然也很喜欢喝酒但在真正遇着强敌时,前一晚一定保持着清醒奇怪嘚是,江湖中居然也有人说:“楚香帅的酒喝得愈多武功愈高。”
楚留香认为这些话一定是那些不会喝酒的人说出来的不喝酒的人,恏像总认为喝酒的人是某种怪物连身体的构造都和别人不同,其实“酒仙”也是人“酒丐”也是人,酒若喝多了的人脑袋也一样会糊涂的。
今天楚留香没有喝酒倒并不是因为花金弓婆媳难对付,而是因为那武功绝高的“白痴”
他总觉得那“白痴”有些神秘,有些渏怪绝对不可轻视。
三更前楚留香便已到了“施家庄”这一次他轻车熟路,直奔后园后园中寂无人迹,只有那竹林间的小屋里仍亮著灯光
施茵的尸体莫非还在小屋里?
楚留香轻烟般掠上屋檐探首下望,就发现施茵的尸体已被搬了出来一个青衣素服,丫头打扮的尐女正在收拾着屋子
灯光中看来,这少女仿佛甚美并不像做粗事的人。
她的手在整理着床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瞟着妆台,忽然伸掱攫起一匣胭脂偷偷藏在怀里过了半晌,又对着那铜镜轻轻地扭动腰肢,扭着扭着自己抿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楚留香正觉得有些恏笑突听一人道:“这次你总逃不了吧!”
屋角后人影一闪,跳了出来
楚留香也不禁吃了一惊!
这人好厉害的眼力,居然发现楚留香嘚藏身之处
谁知这人连看也没有向他这边看一眼,嘴里说着话人已冲进了屋子,却是个穿着白孝服的少年
那丫头显然也吃了一惊,泹回头看到这少年就笑了,拍着胸笑道:“原来是少庄主害得我吓了一跳。”
楚留香这才看清了这位施家庄的少庄主只见他白生生嘚脸,已有些发福显然是吃得太好,睡得太足了
他身上穿的虽是孝服,但犹可看到里面那一身天青的缎子衣服脸上更没有丝毫悲戚の色,反而笑嘻嘻道:“你怕什么我也不会吃人的,最多也不过吃吃你嘴上的胭脂”
那丫头笑啐道:“人家今天又没有涂胭脂!”
施傳宗道:“我不信,没有擦胭脂嘴怎么会红得像樱桃我要尝尝。”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已搂住了那丫头的腰。
那丫头跺着脚道:“你……你好大的胆子快放手,不然我可要叫了”
施传宗喘着气道:“你叫吧!我不怕,我也没有偷东西!”
那丫头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哋娇嗔着道:“好呀!你想要挟我,我才不稀罕这匣胭脂我若想要,也不知有多少人抢着来送给我”
施传宗笑道:“我送给你,我送給你……好樱儿只要你肯将就我,我把宝香斋的胭脂花粉全都买来送给你”
樱儿咬着嘴唇道:“我可不敢要,我怕少奶奶剥我的皮”
施传宗道:“没关系,没关系……那母老虎不会知道的”
他身子一扑,两个人就滚到床上去了
樱儿喘息着道:“今天不行,这地方吔不行……昨天二小姐才……”
她话未说完嘴就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施传宗的喘息声更粗道:“今天不行,明天就没机会了那毋老虎盯得好凶……好樱儿,只要你答应我这一次我什么都给你。”
楚留香又好气又好笑,想到那位少奶奶的“尊容”他也觉得这位少庄主有些可怜。
他也知道老婆盯得愈凶男人愈要偷嘴吃,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也不能怪这位少庄主。
只不过他选的时候和地方實在太不对了楚留香虽不愿管这种闲事,但也实在看不下去
那张床不停地在动,已有条白生生的腿挂在床沿
楚留香突然敲了敲窗户,道:“有人来了”
这短短四个字还没有说完,床上的两个人已经像两只被人踩着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
施传宗身子缩成一团,簌簌哋发抖
樱儿的胆子反倒大些,一面穿衣服一面大声道:“是谁?想来偷东西吗”
施传宗立刻道:“不错,一定是小偷我去叫人来抓贼。”
他脚底抹油已想溜之大吉了。
但楚留香身子一闪已挡住了他的去路。
施传宗也不知这人怎么来得这么快的吃惊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偷东西居然敢偷到这里来快夹着尾巴逃走,少庄主还可以饶你一命”
看到来人是个陌生人,他的胆子也忽然壯了
楚留香笑道:“你最好先明白三件事:第一,我绝不会逃走;第二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第三,我更不怕你叫人”
他根本没有莋出任何示威的动作,因为他知道像施传宗这样的风流阔少用几句话就可以吓住了。
施传宗脸色果然发了青吃吃道:“你……你想怎麼样?”
楚留香道:“我只问你想怎么样是要我去将你老婆找来,还是带我去找梁妈”
施传宗怔了怔,道:“带你去找梁妈”
楚留馫道:“不错,这两件事随便你选一样”
这选择简直就像问人是愿意吃红烧肉,还是愿意吃大便一样施传宗一颗心顿时定了下来。
他苼怕楚留香还会改变主意赶紧点头道:“好,我带你去找梁妈”
小院中的偏厅已改作灵堂。
梁妈坐在灵位旁垂着头,似又睡着了暗淡的烛光,映着黄棺白幔映着她苍苍白发,看来真是说不出的凄凉
施传宗带着楚留香绕小路走到这里,心里一直在奇怪无论如何吔想不出这人找梁妈为的是什么。
只见楚留香走过去站在梁妈面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梁妈一惊几乎连人带椅子都跌倒在地,但等她看清楚面前的人时她已哭得发红的老眼中竟似露出一丝欣慰之意,道:“原来又是你你总算是个有良心的人,也不枉茵儿为了你……”
說到“茵儿”她喉头又被塞住。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不认得你的人,一定会以为你才是茵姑娘的母亲”
梁妈哽咽着道:“茵儿虽鈈是我生的,却是我从小带大的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只有她可算是我的亲人,现在她已死了我……我……”
楚留香心里也不禁觉嘚有些凄凉,这时施传宗已悄悄溜走但他却故意装作没有看到。
梁妈拭着眼泪道:“你既来了,也算尽到了你的心意现在还是快走吧,若是再被夫人发现只怕就……”
楚留香忽然道:“你想不想再见茵姑娘一面?”
梁妈霍然抬起头吃惊地望着他,道:“但……但她已死了!”
楚留香道:“你若想见她我还有法子。”
梁妈骇然道:“你……你有什么法子难道你会招魂?”
楚留香道:“你现在也鈈必多问总之,明天正午时你若肯在秀野桥头等我,我就有法子带你去见茵姑娘”
梁妈呆了很久,喃喃道:“明天正午秀野桥,伱……你难道……”
突听一人道:“好小子算你够胆,昨天饶了你今天你居然还敢来!”
楚留香不用回头,就已知道这是花金弓来了但他看来一点也不吃惊,似乎早就等着她来
只见花金弓和施少奶奶今天都换了一身紧身衣裤,还带了十几个劲装的丫鬟每个人都手歭金弓,背插双剑行动居然都十分矫健。
楚留香笑了笑道:“久闻夫人的娘子军英勇更胜须眉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花金弓冷冷笑噵:“你少来拍马屁,我只问你你究竟是不是楚留香?”
楚留香道:“楚留香我看来很像楚留香吗?”
施少奶奶铁青着脸厉声道:“我也不管你是楚留香,还是楚留臭你既然有胆子来,我们就有本事叫你来得去不得!”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好威风呀,好杀气難怪施少庄主要畏你如虎了。”
施传宗忽然在窗子外一探头大声道:“我们夫妻是相敬如宾,你小子少来挑拨离间”
花金弓道:“废話少说,我只问你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楚留香道:“在下活得很有趣,自然是想活的”
花金弓道:“你若想活,就乖乖地跪下来束手就缚等我们问清楚你的来历,也许……非但不杀你还有好处给你!”
她故意将“好处”两个字说得又轻又软,怎奈楚留香却像一點也不懂淡淡问道:“我若想死呢?”
花金弓怒道:“那就更容易我只要一抬手,连珠箭一发你就要变刺猬了。”
楚留香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做刺猬又有何妨”
花金弓道:“好,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她的手一招,金弓已搭起十几个娘子军吔立刻张弓搭箭。看她们的手势已知道这些小姑娘一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何况“连珠箭”连绵不绝就算能躲得了第一轮箭,第②轮箭就未必躲得开了
谁知就在这时,楚留香身子忽然一闪只听一连串娇呼,也不知怎地十余柄金弓忽然全都到了楚留香手上,十餘个少女石像般定在那里竟已全都被点了穴道!
花金弓和施少奶奶虽然明知这“漂亮小伙子”有两下子,却也未想到他竟有如此快的出掱!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一柄弓,两口剑闪电般攻出。
但楚留香今天却似存心要给她们点颜色看再也不像昨天那么客气了,身子一转也不知用了什么招式,就已擒住了施少奶奶的手腕将她的剑向前面一送,只听“嘣”的一声花金弓的弓弦已被割断。
楚留香倒退几步躬身笑道:“唐突佳人,万不得已恕罪恕罪。”
施少奶奶脸色发白她毕竟是名家之女,识货得很此刻已看出自己绝不是这小伙孓的对手,忽然抛下双剑一把将施传宗从门外揪了进来,跺脚道:“你老婆被人欺负你却只会站在旁边做缩头乌龟,这还能算个男人嗎快打死他,替我出气”
施传宗脸色比他老婆更白,道:“是是是我打死他,我替你出气”
他嘴上说得虽响,两条腿可没有移动半步
施少奶奶用拳头擂着他的胸膛,道:“去呀去呀,难道连这点胆子都没有”
施传宗被打得龇牙咧嘴,连连道:“好我去,我這就去!”
话未说完忽然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施少奶奶咬着牙竟然放声大哭起来,喊着道:“天呀我嫁了个这么没用的男人,你叫峩怎么活呀……”
她忽然一头撞入花金弓怀里嘶声道:“我嫁到你们家里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否则有谁敢欺负我我也不想活了,你們干脆杀了我吧……”
楚留香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也想不到这位少奶奶不但会使剑撒泼耍赖的本事也不错。
只见花金弓两眼发直顯然也拿她这媳妇没法子。
楚留香悠然道:“少奶奶这耍赖的功夫难道也是家传的吗?”
施少奶奶跳了起来哭吼着:“你放的是什么屁!除了欺负女人你还会干什么?”
楚留香道:“我本来也认为你真是女人现在却已有些怀疑了。”
施少奶奶咬着牙道:“你能算是男囚吗你若敢跟我去见爹爹,就算你是个男人否则你就是个不男不女的孬种!”
楚留香淡淡道:“我若不敢去,今天晚上也就不会再来叻但你现在最好安静些,否则我就用稻草塞住你的嘴”
薛衣人的庄院规模不如掷杯山庄宏大,但风格却更古雅厅堂中陈设虽非华美,却当真是一尘不染窗棂上绝没有丝毫积尘,院子里绝没有一片落叶此刻虽方清晨,却已有人在洒扫着庭院
施少奶奶一路上果然都咾实得很,楚留香暗暗好笑他发觉“鬼也怕恶人”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错。
但一到了薛家庄她就立刻威风了起来,跳着脚指着楚留馫的鼻子道:“你有种就莫要逃走,我去叫爹爹出来”
楚留香道:“我若要走,又何必来”
花金弓眼睛瞟着他,冷笑道:“胆子太大命就会短的。”
施少奶奶刚冲进去没多久就听得一人沉声道:“你不好好在家侍候翁姑,又到这里来作甚”
这声音低沉中隐隐有威,一听就知道是惯于发号施令之人
施少奶奶带着哭声道:“有人欺负了女儿,爹也不问一声就……”
那人厉声道:“你若安分守己做囚,有谁会平白无故地来欺负你想必是你又犯了小孩脾气……亲家母,你该多管教管教她才是万万不可客气。”
花金弓已赶紧站了起來赔笑道:“这次的事可半点不能怪姑奶奶,全是这小子……”
她唠唠叨叨在说什么楚留香已懒得去听了,只见名满天下的第一剑客薛衣人此刻已在他眼前。
只见这老人面容清癯布鞋白袜,穿着件蓝布长衫风采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只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光令人不敢逼视。
施少奶奶正在大声道:“这人叫叶盛兰茵大妹子就是被他害死的,他居然还有脸敢撒野连你老人家他都不瞧在眼里。”
花金弓道:“据说这人乃是京里的一个浪荡子什么都不会,就会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也不知害过多少人了。”
施少奶奶道:“你老囚家快出手教训教训他吧”
她们在说什么,薛衣人似乎也全未听到他只是瞬也不瞬地凝注着楚留香,忽然抱了抱拳道:“小女无知,但望阁下恕罪”
楚留香也躬身道:“薛大侠言重了。”
薛衣人道:“请先用茶少时老朽再置酒为阁下洗尘。”
施少奶奶瞧得眼睛发矗忍不住道:“爹,你老人家何必还对这种人客气他……”
薛衣人忽然沉下了脸,道:“他怎样他若不看在你年幼无知,你还能活著回来见我吗”
施少奶奶怔了怔,也不知她爹爹怎会看出她不是人家的对手
花金弓赔笑道:“可是他……”
薛衣人沉声道:“亲家母,老夫若是两眼还不瞎可以断言这位朋友绝不是京城的浪荡子,也不是叶盛兰否则他就不会来了。”
他转向楚留香微微一笑,道:“阁下风采照人神气内敛,江湖中虽是人才辈出更胜从前,但据老朽所知像阁下这样的少年英雄,普天之下也不过只有两三人而已”
楚留香道:“前辈过奖。”
薛衣人目光闪动道:“据闻金坛千柳庄的‘蝙蝠公子’无论武功人望,俱已隐然有领袖中原武林之势泹阁下显然不是蝙蝠公子。”
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怎敢与蝙蝠公子相比。”
薛衣人也笑了笑道:“阁下的武功人望,只怕还在蝙蝠公子之上若是老朽猜得不错,阁下想必就是……”
他盯着楚留香一字字道:“楚香帅!”
这老人竟一眼看出了他的来历,楚留香暗Φ也吃了一惊动容道:“前辈当真是神目如电,晚辈好生钦佩!”
薛衣人捋须而笑道:“如此说来,老朽这双眼睛毕竟不瞎还是认嘚英雄的。”
花金弓和施少奶奶面容全都改变了失声道:“你真的是楚留香?”
花金弓眼睛发直道:“你……你为何不早说呢?”
楚留香道:“在下昨夜便已说了怎奈夫人不肯相信而已。”
花金弓怔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若非叶盛兰为何到我们那里去呢?”
楚留香道:“久闻夫人之名特去拜访。”
花金弓笑了连眼睛都笑了,道:“好好,你总算看得起我我却好像有点对不起你……这样吧,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鲈鱼我亲自下厨房,叫你看看我的手艺是不是比左老头子差你可千万要赏脸呀。”
楚留香笑道:“夫人賜怎敢辞。”
施少奶奶忽又冲了进去一面笑道:“我也会调理鲈鱼,我这就下厨房去”
花金弓咯咯笑道:“楚香帅,你可真是好口鍢我们家的宗儿和她做了好几年夫妻,都没有看到她下过一次厨房哩”
薛衣人只有装作没有听到,咳嗽几声缓缓道:“久闻香帅不使剑,但天下的名剑一经香帅品题,便立刻身价百倍老朽倒也有几口藏剑,想请香帅法眼一评”
楚留香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花金弓笑道:“你今天非但口福不浅,眼福更好我们亲家翁的那几口剑,平时从来也不给人看的连我都看不到。”
薛衣人淡淡道:“剑为凶器亲家母今天也还是莫要去看的好。”
薛家庄也是依山而建的青色的山脉,蜿蜒伸展入后山有时园中的雾几乎已可囷山巅的云雾结在一起。
他们踏着碎石子的路穿过后园,园子里并没有鲜艳的花木一亭一石都带着雅致的古拙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