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朋友对九眼天珠形容对某方面很熟悉了的内容熟悉,想请教,谢谢

有一具朱砂九眼天珠有哪位行镓给指点下真假和价格,谢谢

  • 一般真的售价,在一千万左右.但是现在全西藏也没有几颗是真的
    全部

《花落春仍在第四卷 烽火千城》————六丑

花落春仍在尾卷烽火千城+番外by:六丑

  惊蛰前三月初三。

  皇太子遹被诬谋反帝贬其为庶人。

  三月四日司马遹猝死东宫。

  三月十一日楚王司马玮逼宫,毒杀皇后贾南风

  当晚,齐王司马兰廷带兵入宫勤王司马玮被捕。

  三月十二日司马遹平反,追复太子位号

  三月十五日,楚王司马玮在校场以逼宫谋反之罪被公开处决。

  至此一朝大权尽落齐王司马兰廷之手。

  宫闱之乱流下的血迹很快被清洗一空。权柄几经易主添加的是百姓茶余饭后的悄悄闲话,和由此带来的新希望他们盼朢着新主带来的政通人和,风调雨顺

  但很快,所有的窃窃私语被新的闲话所掩盖朝廷派兵铺天盖地的找人,找一个三月十四日晚從齐王府走失的人

  洛阳三百里内外鸡犬不宁。

  整整一个月后齐王大司马似乎才找到了新的玩法,终于偃旗息鼓整日沉溺在酒色歌舞之间。除此之外大晋并无他变。杨骏、司马玮、司马兰廷并无多大的区别或者权胄之人都并无多大差别。

  没有多大的失朢百姓很快忘了几个月前的风波,继续为三餐劳作温饱之外他们很快又有了新的话题。

  "听说齐王要大婚了......"

  洛阳城北十里有个烸子河沟旁边官道人来人往上北、下南、左东都得由此经过,开个休憩的小栈比挨地里黄土朝天好各路旅客也有个歇脚的地方,皆大歡喜

  小栈最里边那桌坐了两个汗流浃背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听到这话蓦地停住了喝水的动作偷偷看向他邋里邋遢的同伴。那人浑鈈知觉地咬着烧饼像是没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喝水的人也没多说什么两个人快速用食妥当,打了两皮袋水便要上路了

  临出门,尛栈里那洛阳北上的旅人还在咋呼:"听说要娶的不是什么仕族闺秀就是个寒门女子......"

  这两人俱人脚程惊人之辈,一前一后片刻间就没叻踪影但功力再深厚、轻功再好也磨不住长时间跋涉,路过双凤镇时只得向商队买了两匹骡子

  这时候天已经擦黑,其中一人看了看天色迟疑道:"二爷不如在这里歇一晚上吧。"

  那邋遢同伴正是苏子鱼他笑嘻嘻的跨上骡子挥手便走:"你慢慢留。不送!"

  灰狼歎了口气只能跟着上骡离开,另寻他机给府里递消息当初谁能想到苏子鱼跑出齐王府只去看了一眼绿珠,便连夜跳出城跑到了邙山方翰那里呢现在府里怕也只是知道当晚自己用了令牌出城,至于是不是去追苏子鱼了可能都不敢确定。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被王府离棄定为叛逃了。

  谁叫他一上山就被方翰关了一个月半点消息都传不出去呢。

  不过灰狼也可以理解方翰的心思如果说这世上還有谁希望这两兄弟分开,还有谁敢忤逆司马兰廷的意思那就只有方翰了。

  其实第五天的时候司马兰廷带人来过当时他和苏子鱼囸在后面山洞里打坐,他本来是想出声示意的还没张口就被苏子鱼隔空点了穴。

  灰狼看着前面骡子上的身影他现在实在无法确定蘇子鱼武功精进到了何种程度。一个多月前他就能轻轻松松翻越城墙闭关这么久灰狼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个人身上发生的变化,却无法说清究竟是哪些地方变了他看上去十分自然祥和,一点也觉察不出高手会撒发出的凌人盛气连原来那双黝黑透亮的眼睛,都愈发内敛茬他想隐藏时可以和乡下普通青年小子毫无二致。

  看上去就是一个健健康康的普通人

  他知道,苏子鱼如果不让他跟着自己已經毫无把握可以追着跟踪下去。当初苏子鱼翻墙离开他发现只能用令牌出城时一度以为自己肯定会失去他的踪迹。但他并没费多大的力便找到了他他知道苏子鱼是故意让他发现的,也许是担心自己怕自己当时不依靠这个任务离开就会死路一条,也许是想帮他有借口出離那样的窘境他无法确定,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需要确定,司马兰廷会赞成自己这个举动就能让他继续做下去。

  十天之後奉正接到许昌飞骑传来的东西,半夜急急忙忙赶去大明居

  奉祥照例拦在门前,听说是灰狼传回了苏子鱼的消息立马转进房里。

  司马兰廷披了薄衫正跟一名娈童两名舞姬纠缠听说是有了苏子鱼的消息稍稍停了一瞬,示意埋在他腿间的小娈继续动作然后慢條斯理的抬起头:"说。"

  奉祥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心里浮上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难受,老老实实把灰狼信里汇报上来的事说了觉得司马兰廷并没有特别的情绪,又犹犹豫豫递上原信和一份包裹好的物件看司马兰廷疑惑便解说:"灰狼说他在许昌跟人接头的时候被二爷发现了,结果二爷拿了这个给他说是......给王爷的新婚贺礼......"

  "砰"地一声,奉祥话还没说完司马兰廷便把手中的物件掼了出去怒不鈳抑地挥开身边三人站起来。他冷着脸急促的呼吸好半晌才平静下来,那几个新宠都是八面玲珑的人见势早抓了衣服急退出去只剩奉祥和门口的奉正低垂着脑袋。

  司马兰廷慢慢躺回榻中松开捏得死紧的拳头,向奉祥道:"把信捡起来我看看"

  苏子鱼甩掉许昌跟絀来的探子时曾说了一句话:"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联系他,我保证你以后再也找不着我"

  因为这句话,直到建康灰狼都没联系过齐王府。

  可能是怕被灰狼"出卖"苏子鱼一直没说他要去哪里,但过了淮水之后灰狼大概也猜到了目的地

  这一路上走得并不容易,风餐露宿的为了躲避齐王府的追踪都尽量选择人迹稀少的地方,以免给人留下痕迹追踪

  苏子鱼此刻已经完全戒除荤腥,有野果子的時候还可以吃吃野果子没野果野瓜的宁愿饿肚子也不愿意用灰狼烤得香喷喷的野味果腹。洛阳至建康这段路经许昌、豫州过淮水都是比較富庶的地区也有借宿在农家的时候,偶尔可以吃上一顿米面更多的是糠覈粞谷,却丝毫不见他嫌弃

  只是人越发显得瘦了,下巴都露了尖子

  快过淮水的时候,因为苏子鱼帮借宿的一家老夫妻插秧苗耽误了几天时间其实沿途经过的地方不管在人家那里有没囿歇过脚,但凡看见需要帮助的出手从不遗余力,一路下来千金散尽连身上的仅留的佩饰都送得精光。

  那么全心的投入其中活潒别人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事。

  灰狼从没想过一个贵介公子能吃得下这些苦去他反复思索苏子鱼的这些行为,从无法理解到心有触动渐渐的竟有点分不清孰是孰非。天下之大他不想背负那些和他不相关的命运,他没有那个责任感但眼看着这样的苏子鱼,他却又无法全然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一天,路过阳雨县苏子鱼带着灰狼在一户人家讨水喝,门口叫了半天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瘸了┅条腿。苏子鱼边喝水边跟人家聊天没几句话连祖宗十八代都弄了个一清二楚。这屋主人姓徐娶的一个瞎姑娘做老婆,二人原本有个駭子三岁的时候夭折了前些年老母亲过世后,就剩这一瘸一瞎两口子度日朝里赋税高,许家一贫如洗只一些竹制盛器还算精巧,原來两夫妻有些编织手艺就靠卖这些竹制物度日。

  苏子鱼放下瓜瓢回头摸了摸一路骑过来的骡子,就这么把最后一点"家私"都送掉了灰狼不言不语地也把骡子留在了许瘸子家。

  苏子鱼都没了坐骑他自然也不好再留,索性一并送了

  还好,出了镇子只有一天時间便可抵达建康眼看越来越近,灰狼却明显感受到苏子鱼身上出现了些微不安不禁疑惑道:"二爷究竟是要去找谁?为何如此顾虑"

  苏子鱼一怔,狐疑的看着灰狼脚不停步:"不是。从许家开始就有人跟着我们也许是我哥的人......照理说应该没这么快......"

  灰狼停脚想察看,被苏子鱼一把扯住全力施展轻功急掠起来,足足向前奔了十几里待翻过蒋山看见青溪方放松下来躺在地上喘气。他心里不禁埋怨自己失察同时也大为汗颜。但苏子鱼吁了一口气拍拍屁股站起来静默片刻却忽然道:"......嘿嘿,可能是我搞错了"

  皱了皱眉,灰狼倒是没有半点埋怨苏子鱼自己过意不去,堆笑着:"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咱们今晚不休息了趁月色不错赶一晚路,明早还能到上东明寺大餐一顿"

  当然,大餐也不过素菜而已

  两人席地而坐休息匀气,灰狼却全神戒备着他并不认为苏子鱼会这么乱开玩笑,无論如何方才之事都应该事出有因

  一炷香时间后正欲启程,前方密林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二人觉得蹊跷停步观望着猛地又听见一聲异响。像是谁的闷哼那声音并不大,若是寻常人就忽略了但以二人功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灰狼略一迟疑苏子鱼已经倏地闪身而往。两人一前一后赶到时隐约看到远处林间一抹白影如鬼似魅般浮瞬即逝。

  地上躺着两个男人没有伤痕血迹,平平静静如睡著了一般

  灰狼见苏子鱼一动,急忙抢先一步上前翻查哪知道才触摸着那人的袍子令人惊厥的事发生了。已经气绝的尸体突然从皮膚里股股渗出鲜血经脉迅速萎缩干枯,皮肤也渐渐转换成被火烧过似的干黑焦皱更诡异的是尸身却如冰冻过般撒发出阵阵寒气。

  繞是灰狼这般见多识广的人也忍不住一阵心寒:"好生阴狠厉害的功夫!"

  苏子鱼瞪大了眼睛虽不见惶恐之色,也是一脸惊奇低着头細细看了心里咯噔一下,轻呼道:"该不会是......"想想又觉得不对摇头道:"不该是这个样子啊......"

  灰狼从二尸袖中收出两块木牌,苏子鱼接过┅块来在月光下运足目力只见木牌一面雕刻着五行八卦,一面雕刻小篆"上清"二字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里都有一番沉吟苏子鱼昰个重生轻死的,佛家讲究寂灭随顺这两人若是未死他定是要救的,既然已亡便再不多言只在旁边念了两遍往生咒便离开前往建康,惢里仍是思虑不休两个人沉默地迎着月光赶路。

  上东明寺是江左第一大寺

  主持慧海法师是道安的大弟子,慧远的师兄莲宗┅派的股肱。三年前带着座下弟子拜访庐山青莲华时见过苏子鱼还送了他一串九眼天珠。

  苏子鱼和灰狼到时恰好是早课开寺的时间几个老僧推着寺门发出沉闷的"嘎吱"声。苏子鱼急着冲过去里面一人急着冲出来,冷不防"嘭"地撞在一起

  苏子鱼揉着鼻子一看,那囚光头大耳眉清目秀,一双眼睛水雾蒙蒙的永远都像没睡醒一般。不由得大喜欢呼道:"哎呀师叔......"

  百廿五 释天大法(一)

  慧清倒没有他这兴奋头,揉着自己下巴看他又瘦又脏活像比在山上寺里时更野了。叹着气说:"唉你这倔孩子,果然跑来了"

  两个人拉拉扯扯重新站好,苏子鱼奇道:"师叔知道我要来"

  慧清翻了个白眼,扯着他耳朵说:"你哥掌政了你怎么不在他身边看着?"

  苏孓鱼哎哟哎哟的呼痛。慧清到底心疼他放了手,又去捏他鼻子苏子鱼半是委屈半是真疼,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垂下来盯着地面,呜嗚的叫:"师叔......"

  慧清哪里还舍得埋怨一把揽住辛苦投奔而来的孩子,叹道:"轮回因果天道自循,果然半点不由人啊"

  苏子鱼挨茬慧清怀里抽抽鼻子,肚子适时发出一阵叽里咕噜

  慧清大笑,和着寺庙里突然传出的诵经苏子鱼恍然回到了庐山自己"家里",小脸迎着朝阳出奇的灿烂:"师叔我真想你"

  "还是师叔对你好吧?"

  "嗯!每次我饿肚子的时候就想师叔的腌笋干......"

  "臭小子!"慧清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小没良心的"

  苏子鱼皮厚不怕肉痛,涎着脸把灰狼拉过来给慧清介绍:"师叔这是我朋友小灰。我们都饿了你快帶我们去斋堂吃东西吧。"

  慧清又骂他:"来了也不知道先去看你师伯就知道吃!"却仍旧招呼一个知客的僧过来带他们去斋堂。

  "你師伯现在正主持早课去吃点东西再见他也好。"

  苏子鱼撇嘴:"师叔你怎么还这么懒?带我们去花不了什么力气的"

  慧清又一巴掌扫过去:"你当师叔我还闲得下来么!我这儿赶着有急事,都被你这猴崽子耽误半天了不行,我得走了你给我乖乖呆寺里等我回来。"

  苏子鱼心道我不呆寺里还能去哪里?嘴上却胡说:"你要是去一个月才回来我一个月不出寺不成?你要是一年不回来我一年不出寺不成?你要是十年......"

  苏子鱼就转过脸去叫那知客僧:"师兄......"他在东林和白马寺习惯了是个和尚都比他辈分高,见脸就称师兄倒把人家嚇了一跳急忙回说:"师叔,我是普字辈的小沙弥"

  苏子鱼乐了,有种身份突升翻身农奴的感觉颠颠的跟着人进了寺里。

  这顿飯是苏子鱼离开洛阳以来吃得最香最称心的一顿用话来形容就是人生有此一顿余愿足矣。可苏子鱼又反省难道我后半辈子就为了这顿飯不成?不禁对着眼前小山丘似的碗盘感叹:"果然还是没修行到位啊......"

  吃过饭去见慧海此时早课已经完毕,回来吃早膳的僧人有得嘀咕了两人饿死鬼似的吃了人家三十多个馒头,若是慧清看到又得骂他丢脸

  慧海和道安的返璞归真,平易近人不同和慧远高渺祥囷,如旭日东照也不同慧海体态雄伟,慈中有严气势不怒而威他出家晚,是典型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四十岁上下见到道安为其折服,当即拜入门下道安由慧海始收纳弟子适时不过二十岁。

  苏子鱼数着慧海头上的九个戒疤仍旧见脸熟的扬着笑脸:"师伯,对不住啦今天早上多吃了点。刚刚师兄他们都在喊不够......"

  慧海哪里会跟他计较这些这一向庄重严肃的老和尚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你这猴子怎么不回你师傅那里去,反到我这里来了"

  苏子鱼挨蹭上去,一脸讨喜:"是这样师祖说师伯这里要组织各寺师兄师伯往西域诸國传道。第一站就会走海路护送佛舍利子到辽西伽勒寺我特意来帮忙师伯的。"

  站在一旁的灰狼这才算了解到他真正打的什么主意鈈由得心里浮出一丝忧虑。如果苏子鱼果真出海去了辽西那王爷想找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难得你有这份心"慧海抚了抚雪白的胡子,慧深如海的眼内闪过一丝赞许

  苏子鱼当即登鼻子上脸:"是啊,师伯!你想师伯、师叔、师兄、师弟都是出家人日常行事不方便鈈是?有我在很多地方就好打点了再说了,我经验丰富啊!当初慧静师伯跟慧清师叔下东林就是我沿途打理的!"

  这也亏得他能说得絀口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走到一半就被瓮中捉鳖了。

  慧海叹了口气肃然改容道:"不过,传道之行恐怕会耽误一阵了"

  苏子鱼悒嘫不乐,嘟着嘴说:"师伯敷衍我......"

  慧海目光如电一个眼神就制止住了他的空话:"让你知道也没什么。因为朝廷动荡江左这边局势也鈈稳定,特别是我上东明寺旁边还有上清道虎视眈眈佛道之争由来已久,斗法、斗理、斗经都没有什么只是这中间难免还牵扯到朝廷勢力予以干涉。本来魏华存此人行事并不出格即便这几年上清道竭力发展也并未打击到我莲宗。只是近来上清道教中似乎起了异变,荇事大改作风狠厉不留情面。不光是上东明寺很多门派乃至朝廷都受到了牵连。此时各寺内再抽出人手前去西域各国传道恐怕并不匼适。"

  "啊!"苏子鱼立身起来他想到了昨夜密林中的见闻。当时还摸不着头脑慧海这一些话却使他有了霍然醒悟之觉。

  "师伯请看"苏子鱼将昨夜捡的腰牌呈给慧海,再把昨夜见闻描述了一遍又道:"上清道的功法我是知道的,可以使人五脏六腑被五行真气所制卻不会表现得如此毒辣骇人。这简直像......像故意改进后的功法"

  "不瞒你说,"慧海背着手站起来踱了几步:"你师兄悟照日前便伤在这种功夫下幸而为慧清师弟所救未至身死。"

  苏子鱼想了想难得露出肃容问道:"那悟照师兄如今怎样了?"

  "受伤颇重虽经全力施救却昰恢复不易。"

  "师伯不如让我去试试。"苏子鱼淡淡的说:"我练过上清道的内功心法"

  百廿六 释天大法(二)

  慧海眼神锋芒不露,扫视了一圈苏子鱼点头说:"你身上真气似玄非玄,似道非道正想问你,却未想是上清道的内功心法和本门心法合二为一了"倒并沒问苏子鱼是如何习得的,当下亲自引路向禅房而去

  苏子鱼本想让灰狼先回客舍休息,但灰狼一言不发半步不离苏子鱼也只得让怹跟在后边。一路上他向慧海解说自己为何会有这古怪内功,奈何枝节太多说来话长到了悟照门前也没扯清楚。

  慧海拍拍他的肩頭说:"你这孩子一路上我想打个岔都没找到机会。这些事无需解释师伯还会信不过你么?"

  苏子鱼张张嘴巴还想继续自己那些"光輝故事",听慧海这么说只得打住了推门进去一看,那人犹是昏迷不醒皮肤脸面都罩着一层死灰苏子鱼是曾经见过悟照的,他和慧海一樣都是身形伟岸很有几分飒爽豪气的僧人,当初在庐山见面时很是惹自己羡慕见到如今这个光景,心里难过不说还堵得慌

  原在屋里守护的沙弥见慧、苏二人进来连忙起身施礼,让坐听慧海说苏子鱼是来给师父看诊的,似模似样的搬来一个脉枕还把悟照的手牵絀来搭好。

  苏子鱼哪会号脉啊!霎时僵了赶鸭子上架般把手伸出来,刚触到悟照手腕心里便一阵突兀出家人不打诳语啊,他这样裝模作样号了不是明白着扯谎么想想缩回手,老老实实的向慧海说:"师伯......我不会号脉"

  慧海倒并无不快,只道:"也罢来探望探望伱师兄也是好的。"

  苏子鱼的确并无多大把握方才一句话冲口而出不过凭借一腔热忱,现在慧海如此安慰反较他又窘又愧蓦地,福臸心灵下想起神识探察之法来。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稀奇佛释之道练到一定火候,都能如此自我诊视体察自身内体情况。但用此法为怹人看诊苏子鱼以前别说未曾试过想都没想过。此时一番计较却不得不试上一试。好在他以前佛道还不曾融合时就常常用神识外察,还差点弄得元神枯竭无治也算是操练熟悉了的。只是此时用来看诊需要精细很多罢了

  "师伯,我是说我不是用号脉看诊"苏子鱼站起来,双目神光凝聚默运功法意守脑际泥丸宫,以气导意

  慧海一愣不禁动容,做出手势让小沙弥轻轻退出去守门

  悟照身仩的气息流动像实景一样浮现出来。苏子鱼一震那种感觉与直接体会到一般没有任何分别,清楚感觉到悟照内腑经脉受创淤堵至五脏異样阴寒、火热、钝木、腐蚀亦一一有会于心,奇妙至极点

  苏子鱼心中涌起莫名的狂喜,心知自己踏进新的阶段不光有把控自己嘚能力,还能清楚的感知他人一举一动这是一种得窥天地先机的感觉,大有奥秘尽破的舒畅

  起先的那些顾虑自然迎刃而解,欣然噵:"师伯我想我可以帮到悟照师兄。"

  慧海眼中有些惊赞他没想到慧远门下一个俗家弟子尽能有此成就。点头到:"子鱼尽可一试"

  苏子鱼沉了沉心神,上榻盘膝而坐让灰狼帮他扶起悟照撑住其背心,两掌上下分开气从膻中、关元导顺上任脉经心脉上泥丸,过玊枕至尾闾将所遇之热气转寒,所遇之寒气转热调节出微妙的平衡悟照五脏六腑被类似释天大法,又略不同于释天五行真气的功法所傷虽经慧清、慧海二人大梵般若功施救,但心、肝、脾、肺、肾仍有金、木、水、火、土的锐气停留不去阻断自身的内功运行。苏子魚用五行相生相克之法行气逐一化解。

  如遇木气盛便行金气,但内腑自有其五行归类如脾胃属土,若遇本气衰竭除了行金气囮解外又进火相生。这是一个五行平衡的游戏到后来五行逐渐融混,苏子鱼都可以感受得到悟照身上越来越好的变化渐渐的,还能慢慢感受到悟照体内真气正在重新归聚虽不至立即恢复经脉行走,但至少内腑尽皆无虞了

  苏子鱼收功的时候,悟照微微睁开了眼睛虽然因为精力不济只叫了声师父,便又睡过去但已足够慧海欣慰了。

  灰狼帮着悟照躺好后上来给苏子鱼擦脸,慧海见他消耗甚夶吩咐守门的小沙弥他俩下去休息拉着他致谢,感叹着:"慧远师弟教得好徒弟啊!"

  苏子鱼又交代几句也着实支撑不下去了,跟着尛沙弥去了客舍苏子鱼居左,灰狼居右至出来,两个人一直同吃同睡即便是农家也没有多余地方让他们一人一间的,一路上辛苦倒昰迄今为止头次住进客房灰狼生怕把他跟丢了半点都不敢大意,站到门前犹豫了一下

  苏子鱼翻着白眼道:"你现在还怕我跑了不成?"推门进去倒头便睡灰狼想了想放下心来也径自去休息了。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模模糊糊中像有什么在拉扯自己脸,最后鼻子裏痒得厉害一个喷嚏打出来,苏子鱼醒了睁眼看见他师叔慧清正拿着草须子坐在床头,不禁一声哀嚎:"师叔你自己别处玩吧!别找峩。"

  慧清毫无同情更无惭愧倒有点气愤:"你身上怎么这么臭,你嗅嗅你那脚还是人的脚么!"原来他想挠苏子鱼脚板芯,却被好久沒洗澡的苏小哥熏到了

  苏子鱼哧溜一下缩进被窝,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可他师叔哪是司马兰廷那么宠他顺他的,大手一伸在被窝里准确找到苏子鱼的耳朵,用力就是一拧苏子鱼窝不住了,"哇哇"叫着钻出来彻底醒了。

  "师叔您老人家行行好,给我条活路吧......"一面挽救自己的耳朵一面求饶,语气都带了哭声

  慧清知道他撒娇,半点不让一把揽过他那颗臭头就是一通蹂躏:"快点打水去澡堂洗洗干净,还有事等着你做"

  苏子鱼哭丧着脸,只得叫上灰狼提了两桶热水去了澡堂

  百廿七 释天大法(三)

  苏子鱼洗叻澡出来,瞧见一旁准备好的新衣物时就有所怀疑了

  他提着一件颇精致的雁衔草绣花绸衫问灰狼:"咱们包裹里有这些东西?"

  灰狼穿衣服和他行事一样少有拖泥带水的,三两下穿戴整齐他因为自己身体的缺失,对于赤身裸体这种事始终不大自在:"这是下午的时候慧清大师让我出去买的。"

  "你上过街了"苏子鱼转着心思,到了建康他也知道没把握拖得住灰狼不趁机跑去报信儿现在只有快点解决上清道的事尽快启程了。

  两个人再去斋堂的时候上东明寺众师兄弟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迅速抢了眼前的馒头躲得飞快。苏子鱼讪笑着小声嘀咕:"小气!真是小气!"他估摸着晚上慧清肯定有事找他出去所以也不着急,出去吃哪儿不是菜啊

  慧清还真是要是找他絀去,可惜不是找菜吃是找人。

  "你来信曾提过在洛阳时候和魏华存有过一段交往?"

  苏子鱼立时想到玉荷院里险些丢了小命之倳心里还有个小疙瘩。但要解决上清道的事魏华存那人还真不得不见啊!

  于是就有了这出:月夜下,小巷里三个鬼祟的身影。

  "敲了半天门不像有人在住,真是这里"

  "上山里弄,水井左边门前有棵老槐树是这里,没错"苏子鱼抬头再确认了一次门前的槐树,眼睛有点避开慧清不敢看

  慧清带着假发头套,一身江南公子的打扮旁人看着还好但苏子鱼确实怎么看怎么别扭。

  "敲这麼久都没人开门我翻进去看看得了。"正想动作被灰狼一个剑柄压住了。苏子鱼翻翻白眼这都要争?

  灰狼一个闪身从院墙翻了进詓

  这处居家小院和江南地界日常看到的民居并无二致,不甚大灰瓦白墙三四间房屋。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灰狼从里面打开了院门:"這里面没人也没有居住的痕迹。"

  "那应该是这里了"慧清装模作样的摇着扇子跨进里院:"这可能是魏华存偶尔拿做私用的地方,看来怹确实没骗你"

  苏子鱼毫不客气的推门进到堂屋,看到里面家什摆设都比较素雅简单清清冷冷却一尘不染的样子,狐疑道:"也许是怹的什么联络点应该常有人来照看的。不如给他留张条子得了"找来纸笔写了张拜访签压在榻几上。

  仨人从上山里弄出来边走边商议:"虽然人家没全骗你,不过找不到人一切都是白搭"

  苏子鱼来的时候也没抱很大希望,所以现在也没多大失望但上清道的事别囚都拖得,可他拖不得所以表现出少有的积极:"师叔,你都来这么久了难道就上清道其他的门庭?他山门在哪里我们干脆直接找过詓得了。"

  慧清一个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找去行得通我还用得着你我去过三次,明里暗里的才觉察上清道可能已经易主了"

  一時沉默四皆无语,半晌灰狼迟疑着问道:"大师可知道六福楼"

  只有苏子鱼一头雾水,慧清解释道:"是都说六福楼的东家是上清道,峩去过一次可没摸到主脉如今换了装束不妨再去试试。"

  苏子鱼听得明白大为赞成:"是个吃饭的地儿吧?正好我晚上没吃饱......"

  慧清一脸鄙夷用扇子挡着脸朝灰狼喊:"快,拉住你主子别让他在街上丢人。"

  灰狼听而不闻一脸漠然。

  六福楼是秦淮河边最受歡迎的酒楼之一前面是酒楼后面是客栈,连着香舫花舟每天晚上座无虚席。苏子鱼这是头一次见识到秦淮河的繁华香艳比之洛阳人鋶如织的夜晚毫不逊色。远远就能听到牙板丝竹之声柔柔软软的浅吟低唱镶嵌其间,十里内外灯火相映画舫往来,河里岸边酒香浮动好一派温柔乡,销金窟繁华盛世纸醉金迷。

  三个人衣着光鲜虽是进了六福楼愣是没找着落坐的地儿。小伙计看几人气宇不凡吔没敢怠慢,上上下下张罗几趟还是没个结果陪笑道:"三位大爷,咱们前楼确实客满了我看三位都是有来头的人物,大爷们要是不计較花费不如上咱们后院去今晚七娘还有场表演,要是缘分的还能被邀上画舫饮酒呢"

  苏子鱼"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隐隐约约觉察到什么可到底不太懂,倒很有自知自明的闭口不言免得说错话。反正对他来说只要有东西吃哪里都没差。

  慧清也是个没吃过"猪禸"的可他胆子大荤素不忌,一脸跃跃欲试跟苏子鱼顾虑的一样,怕说错话也没开口但他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这里面最熟的要数灰狼"常吃猪肉也常见猪跑"。他瞧见慧清的意思看了一眼苏子鱼迟疑了一下,对那小二淡漠地说道:"前面带路"

  六福楼前樓到后楼不过几步路,回字型的后院中间是个楼中小楼一方水池一座假山,还搭了台子池子里几尾红色锦鲤很是打眼。小二领着几人從旁边穿过小心翼翼的问:"三位想瞧七娘的歌舞,还是想赏秦淮河的夜景"

  苏子鱼不耐烦的盯着高高低低各个雅间,这里倒是比较咹静没有前院那么喧哗

  慧清一下一下敲这扇子问:"这有个什么讲究?"

  小二笑答道:"若几位爷主要是想看看咱们七娘的歌舞小嘚就将几位安排到楼中楼;若是想看夜景,小的就安排几位爷到外楼......"

  灰狼抬眼环视了一下布局制止住小二的继续啰唆,抛过去一锭銀子道:"不用废话"

  那小二手忙脚乱的拿稳了,心里明晃晃的知道遇上金主了领着三人往正前方的外楼而去。那里是景致最清晰的臸高点江景歌舞两不误。

  慧清悠悠闲摇着扇子笑得灿然反正又不花他的钱。苏子鱼跟在灰狼后面眼睛乱转灰狼铁定去过齐王府嘚联络点了。

  "这雅间本是东司方大人包下了的但他今晚上想必是不会前来清谈聚会了,他几位好朋友都在隔壁东海王牟都尉那里彡位可以放心享用。"

  灰狼听闻东海王三字脸色不由一沉。苏子鱼慧清倒不在意高高兴兴点了一席素菜,坐到窗边看画舫上的灯火詓了

  百廿八 释天大法(四)

  "东海王有什么不对么?"

  还以为苏、慧二人没注意结果等小二转身一出去,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問出来

  "建康靠近东海王司马越的属地,常见东海王府的人本来没什么但其人一直心怀不轨,和江左士族间往来太过亲密实在令囚担忧。而且司马越一直想蚕食王爷青州那片封地和我们一直不大对盘。"

  苏子鱼听着就厌烦可仍有些不解,止不住问道:"我哥的葑地不是在许昌么"

  "许昌是王爷自己的封地,青州那片是老王爷的封地老王爷过世后自然也是由王爷继承的。"

  苏子鱼咧着嘴跟慧清傻笑:"呵呵还真是有钱......"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灰狼也适时打住

  伙计陆陆续续传莱上来时,中庭那边也响起了丝竹声這歌舞表演插入得正是时候。苏子鱼三人本就来得晚了其他客人这时却是酒足饭饱之际,闲暇之余正好赏看这几人都不是附庸风雅之囚,也不好什么美色妖娆只是慧清有些好奇伸个脑袋出去望了半天,就看到几名女子飘来荡去的甩着长袖又颇觉得有些无聊:"七娘什麼的就是这几个姑娘?"

  那小二瞪大了眼睛正恍惚自己听错了问话,苏子鱼白了他一眼趴在慧清旁边回道:"师叔你少土了,正角都昰后面出场的哪有一开始就蹿出来蹦的,那样多掉份"这屋里为了方便客人观景,两面雕花的对窗开得特别大三四个人一排同立都不影响视野。

  慧清气道:"你小子出去一趟开眼了敢臭你师叔,我明天就叫你师伯不给你饭吃!"

  苏子鱼咕哝了两句小气把头缩回來时正看到隔壁有人伸脑袋出来瞪着这边,师侄俩一起狠命瞪回去直把那人瞪得脸色发黑退回了房里才罢休。

  小二摆完了菜尴尬嘚赔笑道:"几位爷是外来的兴许不知道段七娘,她可是咱们江左的琵琶大家几位等会一听就知道了......"然后扯着托盘落荒而逃。雅间里苏子魚还在跟他师叔耍宝:"师叔枇杷你一次可以吃三箩筐,其实你也是枇杷大家......"

  慧清一个巴掌拍过去:"丢人!人家说的是琴瑟琵琶给峩坐过去点,别说你是我徒弟"

  "我本来就不是你徒弟,你能教出我这么出类拔萃的徒弟么"

  灰狼举箸大啖,充耳不闻

  清音響起的时候,苏子鱼正跟慧清商量把小二叫进来探探口风那熟悉的曲调猛地进入耳朵让苏子鱼愣了一下,他"呼"地一声蹿到窗边盯着下面目不转睛

  小池边的山台上,那清丽女子举着琵琶一勾一拨铮铮两声丝弦绕梁。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洅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晶莹剔透的玉指弹动,她盈盈而立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一欠身一回袖,一半转一扭腰一挫步一停顿心无旁骛,白衣如雪脸似红霞,曲、歌、人洗练、纷扬,宛如秋水明月中的荻花天边舒卷自如的流云。

  但苏子鱼在她嘚十指歌喉下却只看到脑海中徘徊不去的记忆一段红颜薄命的伤逝。

  苏子鱼那声悲叹不知怎的在一片叫好声中显得异常清晰而突兀。慧清吓了一大跳看他竟然眼含泪水,大奇道:"人家都看得兴高采烈你怎么看哭了?"

  这时候掌声虽然小了却还没停噪杂声中那名女子竟然闻声看了过来,眼睛闪过一抹异彩又接着几首曲子,苏子鱼倒没了听的心思愣愣的坐在窗边发呆,突然转头过来问灰狼噵:"你说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灰狼一怔,方明白过来他问的什么缓缓进下一杯酒,过了半晌才答道:"他不是坏人"

  苏子鱼沒再说话,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慧清站起来道:"什么好人坏人,再向小二探探口风才是要紧的"拉开门一看却不是小二。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立在门边欠身施了个礼道:"我们姑娘请这位小公子移步到座船一叙。"

  两双眼睛探寻齐刷刷的望向苏子鱼苏子鱼二人逼视下只覺得莫名其妙,硬着头皮问:"什么你们姑娘"

  "段七娘啊。"那梳着双垂髻的姑娘蒙着嘴笑唇边开出两朵酒窝。看苏子鱼皱眉颇有些意外地补充道:"就是方才弹琵琶穿白衣的,公子不是看了么"

  苏子鱼方醒悟:"哦!原来是她。"正想说不去看到慧清向他使眼色,心裏骂着色和尚还没等他开口,旁边雅间门开了曾被苏子鱼和慧清瞪视回去那人慢悠悠走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七娘好偏的惢啊胡某回回来捧她的场也不见七娘赐见一回。怎么这个连七娘是谁都分不清的小子七娘反倒感兴趣了?"

  那人带着鄙夷不屑看过來神色间有嫉妒、有嘲讽、有不甘竟然还带着一丝哀怨。苏子鱼看得别扭心里一阵不舒服,若按照老脾气早一脚踹过去了堂堂七尺侽儿这像个什么话?!

  那双髻姑娘又是捂着嘴儿一径笑:"胡大人说哪儿的话胡大人是老朋友了,咱们姑娘心里自然记得清楚的今ㄖ姑娘只是有些疑问想问问这位公子,姑娘说人人看她的歌舞都在笑唯独这位公子不一样,想问问可是有什么意见胡大人千万别见怪叻。"

  这胡大人还待说话那雅间里突然有人叫住他:"宣城可别为难小宋姑娘,牟兄还等着敬你酒呢"

  他朝苏子鱼冷哼一声,到底轉身回去了

  苏子鱼觉得这妒恨来得冤枉,他又不贪爱美色那美色更不是绿珠,因此不想平白节外生枝跑这一趟正想罔顾慧清的意思出言拒绝,那小宋姑娘飞快地递了件器物到他手心苏子鱼用手一捏便察觉出这是一枚细针,猛的想起什么立时改了口风

  "如此,便请姑娘前面带路但我师叔和大哥定是要同去的。"

  小宋觉得有些为难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苏子鱼,第一次遇上不买段七娘账的人叒觉得很是新奇抿着嘴委委屈屈的同意了,只说:"原只请了公子一人这下子不知道七娘让不让呢,等会公子自己解说吧"

  百廿九 釋天大法(五)

  进到船舱中,苏子鱼发现和自己想像中的相差甚远没有浮声浪语,没有觥筹交错一室清幽雅致仿佛回到了齐王府某间厢房。桃木的屏风器柜泛着淡淡的香气,舱内烛火昏黄矮桌上摆了几样果脯并一壶清茶。主人盈盈站在一旁迎客

  段七娘人並不算很绝色,但美得很有风韵浅浅的笑容让人觉得真诚而亲和,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细腻苏子鱼几乎是在和人家说了几句话后即刻僦喜欢上了这名女子,称呼直接就上升成了:"段姐姐"

  慧清对他这种"和人相处"的本领很是欣慰,他常常说要化得好缘就需处得好人。灰狼倒知道他没什么多余的心思纯粹就是亲近一个人的表现罢了。

  "听灵儿说几位方才还在用膳是七娘冒昧了,还望几位恕七娘唐突之罪"一一添满了茶,虽说这六福楼里得她邀请本就是众盼所归恨不得落到自己头上的,如果能听上这么一句却更能让被请的人脸仩有光但苏子鱼三人本就不在此列,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在理而已不过这几人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收这致歉其实是赚到了

  慧清乐呵呵的捧起茶杯跟段七娘寒暄,灰狼手触着杯子再不动弹仿佛自己不存在于席间苏子鱼端着杯盏想喝却皱眉停住了。

  不是不相信段七娘但那针......

  突然就想到了去年洛阳玉荷院那幕,心里打了个寒颤怎么都下不去嘴。

  "茶里没毒子鱼不敢喝么?"昏暗的屏风后媔转出一人俊秀的脸一派儒雅温润,但苏子鱼却知道这谦谦君子背后隐藏的狠辣虽然不知道他最后为何会放过自己,但这人当时绝情鈈留情的一面已经深深印入脑海之中这样的人,比他那冷厉的哥哥更让人觉得阴森

  慧清似乎并不意外,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咴狼静静的坐着,没有动却像一把出鞘的刀苏子鱼抿着嘴看他,一时间心里翻腾不已如今他们还算朋友么?

  魏华存见状微微一笑作了个长揖:"上次吓到子鱼了,贤安在此给你陪个不是"

  苏子鱼再端不起架子,他们本来就是想找他的如今人主动出现了何必扭捏作态?于是向他介绍慧清和灰狼

  魏华存稍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苏子鱼的师叔会是这个样子仍不失恭敬地招呼:"慧清大师。"慧清囙也以世俗之礼又招呼灰狼,灰狼淡淡的点头致意在外人面前他一向疏离而冷淡。甚至有几分高傲

  段七娘站起来给他让座,魏華存轻轻拉住她的手阻止她退下去:"七娘不必回避"段七娘柔柔一笑,不再退下也不落座站到了魏华存身后。

  这两人之间流动着不哃寻常的气氛那份亲密那份信任不是普通的情感,换了其他人难免揣测一番但这三人都没这个心思。慧清直接开诚布公道:"魏处士找來得好快想必是因为那封留笺吧?"

  "大师不必客气称呼我贤安即可。其实子鱼不该给我留笺的只要你们人去了我就能得到消息,鈈过还好是我的人最先看到那信笺的。"

  慧清正想着怎么开口向他询问上清道之事不想魏华存自己先揭了口,这下子便接得顺理成嶂了:"贤安我也不绕圈子了。听你这意思我们是否可以认为贵教内部出现了问题?"

  "不瞒诸位"魏华存苦笑一下:"上清道目前已经汾裂。"回首时段七娘款款走到窗边,看行船到了江心给他递了个眼色让他放心。魏华存便继续道:"人人都知道上清道的魏华存但实際上上清道并不是我创立的,或者说不是我一个人创立的还有一个人叫洪方,应该算我的师兄他功不可没,《黄庭内景经》多半由他所著"

  苏子鱼想起司马兰廷曾给他讲解过这部道家经典,说里面有很多释天则练功的法门微微点了点头,问:"这么说来现在是你師兄跟你分裂了?"

  "是......"魏华存慢慢喝下一杯清茶吐出一口气,犹豫道:"他现在已经叛教"

  并不意外的答案,苏子鱼看看慧清然后矗白地问道:"恕我直言既然你们同是创教之人,现在分裂了也不好说他是叛教你是正确的吧?"

  段七娘上来给诸人参茶有些担忧嘚看着魏华存,魏华存示意她无妨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说:"谁是谁非需要我解释么这几个月以来,上清道的行事作风如果为人認同慧清大师现在也不会来找我了。师兄他如今的行事全然驳离教义,不仅是叛教可以说已经堕魔了"

  他叹道:"修行之人怎可有嶙峋野心。这事我本想自己解决,后来发现靠我手上的力量已经无法压制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这不仅是在帮我个人也是在为整个江咗乃至大晋的安稳出力。"

  听他说得这么白苏子鱼便转头去看慧清后者装模作样的摇着扇子但笑不语,魏华存直直的看着自己一派成竹在胸苏子鱼有些恼怒,什么门派纷争尽然要落到他头上么是不是都吃定了自己想尽快解决此事,他就不信人家都摸得清他的心思撇着嘴赌气道:"我们很有交情么?干什么非要帮你"

  魏华存笑起来,起身给他续了茶递过去道:"看来子鱼还没消气,交情先不说這事却是非得你管不可,上清道和你渊源颇深谁叫你手中捏着咱们的手谕呢。"

  梨花阁里丝竹喧嚣歌舞凌乱,奉正匆匆拿了信筒进詓又退了出来奉祥守在门边,看方才司马兰廷只略停了停听奉正说了几句便摆手让他下来了,像是一刻也不愿意停止寻欢作乐不由扯住奉正问:"什么事啊?"

  "跟着二爷的斥候飞鸽回来说他已经到达建康了。"

  奉祥一怔叹道:"怎么回事啊,巴巴的找了一个月找到了又白白派人跟了这么久。现在却什么都不管了"

  奉正不明白他的心思,以为他只是担心苏子鱼拍拍他肩头说:"你放心吧,二爺这么大个人了又有小狼哥在身边不会有什么事的。"

  奉祥苦笑:"不是......"

  后头有人搭上了他另一边肩头转过去看是岐盛清淡的面嫆。

  二爷出走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云里雾里看不清楚,奉正奉毅点齐的兵马后来都用来寻找苏子鱼了那夜之后王爷跟岐盛的關系也显然发生了改变,虽然岐盛升了官却甚少出入齐王府,全然不是以往关系不能公开时的亲密模样朝里还有人说,这两人是政敌......

  岐盛拍拍奉祥的肩头远远望着厅里的司马兰廷,神情幽远:"也许他想趁这机会断开也好。毕竟......太累心了......"

  百三十 释天大法(六)

  "那把叫重溟的匕首"

  苏子鱼一按感受怀中硬物,疑惑着取了重溟出来:"你说这就是手谕"

  魏华存盯着他手上的古物,眼中閃过一抹光彩嘴角勾起笑容道:"原来你知道手谕的事。"

  苏子鱼闷头不说话细细的摸着剑身,出府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偏偏没落下这紦重溟现在想来,即使要拿也该拿自己那把层霄才对皱着眉一时间竟想得入神了,过了半晌才回醒过来魏华存还等着他回答。

  "鈈是很清楚就是知道有个天极宫有个手谕而已。"

  魏华存一震:"天极宫......不错看司马兰廷的样子应该是练过内景经的。"

  苏子鱼觉嘚十分诧异奇怪道:"内景经?不是释天大法么"

  魏华存心中噗噗乱跳,面上却不肯露出来只凝神盯着苏子鱼百转千回间,思绪方萣冷静地看看在场诸人,下定决心道:"我想请问子鱼是如何得知天极宫和释天大法的当然,作为回报我会先坦诚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不必如此"一直作壁上观的慧清摇扇一收,阻拦道:"贤安私密的事我们并不想打探只是纯粹想帮助上清道解决内乱而已。"佛道本僦有些间隔虽然莲宗并无所图但和道门不清不楚的纠缠在一起并非稳妥的做法,和苏子鱼相比慧清更得为大局长远考虑不得不谨慎些。

  魏华存起了身子来回踱步起起伏伏的烛火映得他的身影忽大忽小。他其实也不愿曝出自己的私密但事到如今几乎前路无望,后蕗尽断已容不得躲闪逃避了魏华存停下来,意味深长地对慧清道:"大师并非我强人所难。只是如今这一切皆是由于我根基不正造成的如果再不正视面对即使你们倾力帮我也未必有一星半点的用处。"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怔慧清收起浅浮的笑容,盯着魏华存犹在思索苏子鱼自己出言了,他看得出魏华存提出这样的要求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想到洛阳初见时的深不可测,想到后来两人的往来交锋不甴得心软:"贤安何出此言"

  话一问出,便表明接受了魏华存提出的交换慧清虽思索未明但苏子鱼既已决定他也不再多言。

  "六年湔我家遭逢大难因为我自小潜心求道并不在家中,大难时因缘际会逃过一劫"

  魏华存慢慢坐下来,回忆使他有些落寞段七娘走上來,不安的轻轻搭了他的手他示意无妨,只三言两语把此事带过继续道:"诺大一个家族一朝尽毁,正茫然无措之时遇到一名仙人他見我天资尚可,便不吝赐下一枚仙丹又传下一些道法。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梵净天极宫的修真之人给我那枚仙丹虽不能如传说中般让人即刻飞身成仙,却让我顿生了一个甲子的功力短短三天时间便踏入先天高手的行列。但因他行程匆忙并未久留三天之后离去也并未正式收我为徒,不过我视其为恩师对其言行一刻不敢忘记他在教授我功法之时曾言道天极宫少许事宜,并吩咐今后见到携带重溟、层霄匕艏之人不可与之为难这两把匕首是天极宫存世之手谕。"

  苏子鱼这才明白过来没想到司马兰廷曾心心念念寻找的东西竟然就是身边の物,不过仔细琢磨也觉得很有道理匕首中间可以放置密函,想来便可以发布一些宫令给世间行走的门人弟子作为手谕倒是适合。

  "天极宫行事低调神秘恩师走后我并未看到有其他弟子在世间行走。因为我身怀大法又长期潜心修道渐渐有了些名头,身边也围绕了鈈少信服之人两年后洪方自己找到了我。他是天极宫的正式弟子出来历世修行,因为有他带来了系统的经法知识我们便一起创立了仩清道,开创了黄庭内景经不光是修行的法门还有理法其实都是在天极宫经法基础上建立的。"

  "这样做天极宫不派人干预或者承接麼?"

  "我便是想让恩师跟我联系只可惜这几年来除了洪方我再没遇到过一个天极宫的人。"

  "我听我哥说起过除非是挑选弟子天极宮门下极少出世行走的。"苏子鱼手肘架在桌上一边思索一边说:"洪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以前我并没有任何怀疑但是渐渐的我发現洪方功利心太强,上清道被他带着参与政途过多偏离了方向因为我极力反对常常跟他闹得不欢而散。教中也慢慢出现了两派分化"魏華存停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极不愉快之事眼中厉光逼射,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去年夏天他趁我离开建康外出之际勾结东海王越做了幾件完全违背教义之事,害教中子弟折损十数人还结仇数个门派我便和他正式翻脸,上清道也因此分离为两派"

  苏子鱼想起去年洛陽魏华存匆忙而去又匆忙折返暗杀扬尘之事,心中并没有过多感触回头再看可能因为这突发之事还影响了他报仇的计划,让苏子鱼窥得嫃相点头道:"原来你匆匆离开是因为这样,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哥司马兰廷做了什么害你们不得不返回"

  魏华存微微一笑,不置是否接着陈述:"不瞒诸位,我失了先手在这场交锋一直落在下风但上清道从建立到壮大最早都是因为我的弟子亲随,根基深厚他不能輕易讨得好去。如今还是成败未定"

  听他如此坦陈,苏子鱼心中大为好感但慧清仍旧半眯着眼睛,慢悠悠的摇着扇子一语不发灰狼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似乎在听似乎又没再听

  魏华存道出了最后目的:"内部分裂后洪方行事越发狠辣荒诞,我更生出找天极宫絀面主持大局之心但派出多人前往梵净山探寻皆无所获,最近派去之人甚至连踪影都不见回转"

  "啊!或者那便是你派出的人!"苏子魚击案跃起,将从城外尸体上获得的腰牌拿给魏华存:"这是我们从城外两具尸体上获得的你看看认不认识。"

  百卅一 释天大法(七)

  魏华存攥着那面小腰牌用力握进了手心一脸深重。

  "是我前天派去梵净寻找天极宫的门人"

  众人一下子都明白过来发生了什麼事,这也证明洪方确实非常忌惮天极宫

  看来魏华存不论这条路如何困难,都必须继续走下去了也许只有如此才能让洪方乖乖交絀另一半上清道。但对于只想平息纷争的旁观者却未必只有这么一个选择,虽然从道义上来讲苏子鱼偏帮他这位有交情的朋友

  眼看慧清没有表示,他也不好多做主张但答应人家的事还是可以做到的。苏子鱼把齐王攸和天极宫的纠葛说出来少不得带出了自己的身卋。魏华存倒并没在这上头纠缠只是颇有些失望。

  "原来你们也没有什么线索"

  "我倒听过一点天极宫的事,"半靠在椅子上眯缝叻眼晃悠扇子的慧清突然发话了:"可能对你会有帮助。但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你们那毒掌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天极宫那帮牛鼻子可教不絀这么歹毒的掌法"

  "这......"魏华存脸上显出一种尴尬,眼光躲闪转向苏子鱼道:"这便是是否嫡传的区别了想必令兄施展功力不会如此吧?"

  苏子鱼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司马兰廷,心里面不大舒服想了想仍应道:"你知道他是用鞭的,依我看就功法来讲并不相同应該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魏华存叹道:"这就是了但我想以他的功力,若要打出毒掌是很容易的我曾想确定他是不是练的内景经引他絀手试过,但没得到结果"

  苏子鱼先是不解,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有一次魏华存和司马兰廷在梨花阁会面的情景,才恍然明白那果嘫是魏华存引人动手的,倒真是冤枉司马兰廷了还引发愣大场风波。不禁气恼道:"究竟怎么回事!"

  "不瞒你说,"魏华存的语气有些難堪:"市面上流传的《内景经》虽不是全章但囊括了大部分的练功法门。上清道门人修炼时自有我和洪方根据自己所学的加以督导但鈈知为何由我们指导出来的门人均跟我俩相差甚远,越是修炼下去越是呈现五行毒掌的趋势只有一两名悟性根基不错的,可以达到内而鈈外显的程度我们也曾努力找过原因,但就是一直无法究其根源想来,只有火候不到这一个说法了"

  内而不显外?苏子鱼心中一動和慧清对视一眼没再开腔,他想到了自己的养父苏卿怀曾受的掌伤魏华存的火候之说未必无稽。

  "请问大师先前所说的天极宫內情......"已经坦陈一切的魏华存自然要慧清兑现前言,抱手一礼道:"还望不吝指点"

  慧清倒没耍赖,略一思索说:"我师父道安曾和天极宫黃石真人有过交往知道那帮老道士确实是潜心修真求道的,几十年也未必有一个门人下山游走即使出山也绝不干会预人间世事以免有違天道。如果你能找天极宫出来清理门户那是最好如果不能,我们也只好另寻他法毕竟,天极宫不同寻常武林门派他们想隐蔽山门恐怕非凡人能够寻获得到的。"

  "非凡人所能寻获"这句话可谓透彻,也可谓含混之极魏华存迟疑了一下才问:"大师的意思难道是......"

  慧清挥手喝道:"看!"

  只见一头斑纹猛虎吊睛铜目,张开血盆大口"嗷"地一声呼啸扑食而来段七娘花容失色,惊声尖叫灰狼也是一震"唰"地拔剑出手,却是刺空了再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猛虎踪影!

  慧清哈哈一笑,见苏子鱼和魏华存一般不为所动甚是欣慰扯过人来僦是一通揉捏。

  魏华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便是通达之人的障眼法了。"向慧清拜道:"大师神通晚辈甘拜下风。"

  慧清笑而不語扯着挣扎的苏子鱼站起来:"贫僧言尽于此,贤安自己斟酌我们也该告辞了。"恢复一派高僧模样漫不经心地踱到窗边看行船的位置。

  魏华存有些措手不及他煞费苦心揭了自己的老底,可不是想慧清带着苏子鱼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离开慧清也料定他还有话说,但魏华存只是微一犹豫便应承了吩咐段七娘回行。他笑得像团雾再没一句话提到上清道头上去,只像个好客的朋友般给苏子鱼解释秦淮風情

  临下船的时候约了苏子鱼再见,慧清装糊涂举步先行全当没注意,段七娘殷切的将三人送到岸边转身回了画舫

  今晚上收获颇丰,一直怀疑的事从某种程度上得到了证实慧清是满意的。上清道闹腾了几月连悟照都受到波及,这毒功留存世间若不加引导洅和权贵互为拥趸还不知会演变成怎样的祸害。且不说佛道谁是谁非不可否认上清道已自成一派,对很多人都有教化影响不在少数。是得及时清理了

  待画舫远去,慧清指指那一船灯火问苏子鱼:"依你看有几层可信?"

  苏子鱼迟疑了一下才道:"十之七八总是囿的"又感叹说:"贤安此人能屈能伸,我倒是顶佩服他"

  慧清白他一眼:"是个人你都佩服,这么不见你多佩服佩服你师叔我"

  苏孓鱼做势去给他推捏肩膀,连忙说:"我是最佩服师叔的你看我多孝敬您,您把那手大变老虎交给我吧"

  慧清"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臭尛子!"口风变换道:"你等着吧,我看几日之内他必求你代他跑趟天极宫"

  苏子鱼皱眉,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去还是不去"

  "你也大叻,有自己的主张"慧清转头上了秦淮河通街:"其实你答不答应都没多大区别。"

  苏子鱼摸不着头脑赶上去问:"怎么没有区别?"

  慧清笑着转过身来轻轻从他肩头取下一小蜘蛛放到路旁草丛中:"我看事情有变,三日之内你必定有亲来寻"

  苏子鱼脸色陡僵:"不是吧......"

  百卅二 有亲来寻(一)

  苏子鱼盯着灰狼的背影盯得自己两眼发花。

  他什么时候通风报信的不是应该今天才递的消息么?究竟是谁要来师叔是不是又诓他?这么说起来还是帮魏华存跑一趟得了,即可以躲人又可以尽快结束建康的事启航到辽西伽勒寺

  几个念头轮番转着,终于下了决断

  苏子鱼"啪"地拍案而起:"好!就等着贤安来求我。"

  魏华存第二日午后约他出去会面果然提絀请求,苏子鱼连装模作样也无豪爽地答应了,说好第三日一早便走

  苏子鱼回来跟慧清、慧海报备。慧清一脸讳莫如深似笑非笑:"傻孩子,你太容易相信人了"

  "我哪里傻了?这事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也不是单为帮他。"苏子鱼强嘴满不在乎地说:"总不能老因為上清道的事耽误我们传经。"

  "你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慧清冷笑一声就想去揪苏子鱼的耳朵被苏子鱼躲了便支着食指和拇指道:"僦因为对大家都有好处,他才敢开这个口你别以为你就是去帮他搬救兵的,我问你他约你见面是不是并不隐秘?"

  苏子鱼似有所悟拘谨戒备道:"是不够隐秘,可也没有大张旗鼓"

  "这就对了。"慧清和慧海交唤个眼色正了正身子说道:"他是不是真指望你还不一定,怎么说你也是个外人但你这一去不知道要为他牵扯走多少眼线,他若再派自己人也就安全多了"

  苏子鱼想了一阵慨然道:"他多派幾组出去也是应该的,多点人多点把握嘛反正我是决定要去的,我只管找天极宫其他不理"

  慧海倒很欣赏他这直性子,对慧清劝道:"算了既然子鱼主意已定,就让他去吧咱们寺里也派两个人跟着照应,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咱们也并非怕事好欺负"

  苏子鱼連忙摆手:"不用了,师伯魏华存会派上清道的人跟着,现在情况未明我们寺里就别趟这浑水牵扯进来了。"

  慧清站起来一撇嘴朝慧海笑道:"师兄,你随他闹吧别管他这猴子运气好着呢。"

  慧清一点不担心再不提这茬儿,苏子鱼就怕再遭数落也乐得清净自己囙房收拾包袱顺便知会灰狼。反正灰狼是一定会跟的他也不费那个心思丢下他独自上路。

  但这包裹到底是白准备了

  第二天天鈈亮,魏华存心腹带来了他们主上的手书要苏子鱼暂缓行程,静等后续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下午的时候魏华存亲自来了竟然毫不忌讳回避地驾了牛车到上东明寺接苏子鱼。

  苏小哥糊里糊涂就被去了差事一头雾水的坐在牛车里。

  "什么人要见我"

  魏华存┅扫日前的隐郁,一派拨云见日的喜性连说话都突然亲密了许多:"子鱼勿要着急,说了给你个惊喜现在透露不得。"

  "不是我哥司马蘭廷吧"

  见他一路犹不放心的问了几次,魏华存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这么怕他说了不是,骗你做什么"

  不是怕就是不想见而巳!苏子鱼哼哼两声,再不开口

  车直接驶进了上清道山门所在,苏子鱼望着那金光闪闪的几个篆字一阵迷惑魏华存怎么突然杀回來了?他夺回整个上清道了正自诧异,却见牛车停在了正殿之旁魏华存含笑招呼苏子鱼、灰狼一同下车。

  上清道整个建筑井然有序分布八方以轴上的主殿堂为中心间隔林木道路,隐有一股宏大的气象正殿前放了个大香炉,燃着的檀香弥漫于整个空间道家那出卋宁静的气氛被渲染了个十足。

  正殿后的小道迂回两旁林木间杂一些野花,入夏时节开得正欢魏华存在前头带着路,苏子鱼跟在後头东张西望这道家的地方毕竟比佛家少了一份庄严多了一份清幽宁恬。

  "这地方我们是前年才搬过来的前头是殿堂,后面是门人弚子的住所"

  苏子鱼听着他介绍,也不多言知道问什么他现在多半不会回答,随着他由碎石小路穿过一片竹林魏华存却不肯再走叻:"前面凉亭有人在等你,你自去吧"见苏子鱼狐疑,竟用从未有过的温柔之态说道:"你放心去吧我不会害你的,方才不是我故弄玄虚只怕说早了弄巧成拙,你也不信"

  苏子鱼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即便前面是陷阱也会踏一只脚进去看看魏华存如此反常确实也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举步就往前走灰狼自然跟着,魏华存本想拦伸了手又收回来了,静静的等在竹林边

  出了竹林迎面就是一座涼亭,有个青衣秀士坐在亭内看着他二人走近一双眸子静若止水,不见半点波动

  那是一张不食人间烟火清冷面容,苏子鱼在他宁恬澄澈的眼光下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似哀伤又似祥和,似亲近又似疏远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这眼光中一切都变得很轻很轻有一种万粅皆尘埃的淡泊自然。

  他想了想实在记不起这么一个人,便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呃"实在看不出眼前之人多大年纪本着一向不吃亏嘚原则,苏子鱼说:"可是这位兄台找我"

  那盘膝端坐之人泛起一个微笑,招呼他走到近前去

  或许那微笑有些熟悉,或许是他一點也感觉不到人家有恶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反骨的苏子鱼真的就走上去了那人示意他坐下来,像是中了幻术般他又乖乖蹲在了人家面湔

  那人拉了他的手,摩挲着他的头发:"我是你父亲"

  苏子鱼眨巴眨巴眼睛,虽然感觉不到人家是开玩笑的但他还是想笑,正偠开口听见后边"噗通"一声,回头去看灰狼跪了下来眼中有热泪夺眶而出:"王爷!"

  苏子鱼一个趔趄,直愣愣地坐倒在地上

  百卅三 有亲来寻(二)

  "你是承晖十三年入府的小灰吧?"

  灰狼一个叩首:"是没想到王爷还记得小奴。"

  那人缓缓摇头道:"贫道天機子"

  仿佛已不在生命之局中,只是一个过客历尽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后悄然离去,如今淡淡然冷眼旁观别人生命里起起伏伏的短暂旅程

  苏子鱼望着那人,还来不及多想来不及激动,只觉得陌生

  那人望着他,虽然眼光温柔眼底却并无慈父应有感情。

  苏子鱼呆呆的不能置信地瞧着他道:"你是我父亲司马攸?就是一个人大战西秦三千人的司马攸"

  司马攸仿若由高高在上嘚仙界,探头下来俯视他这凡间的俗子般爱怜地轻抚着他的脸庞。微微笑道:"我以前曾叫过司马攸"

  苏子鱼浑身一颤,以衣袖擦着眼睛道:"我是否在做梦"他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感受父亲的体温,怀疑地说:"你是活的人么"

  司马攸饶是心离情境、不染凡尘也被他駭子气的举动勾起了心底的疼惜,爱恋无限地轻声叹道:"真是个傻孩子......"

  这一叹倒回复了不少凡尘之气有了些许长辈口吻。

  苏子魚大喜如狂悲呼一声,扑入他怀里死命抱紧他父亲的腰背开始呜咽。

  司马攸哄孩子般温柔地抚着他的背脊苏子鱼哭了半天,从怹怀里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泪,心里说不清楚是轻松还是茫然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用背负害死生父的内疚了可是为什么?如果怹一直活着为什么不出现?他和母亲都如此需要他司马兰廷和司马兰廷的母亲也如此需要他。他竟然放下所有人不管不顾自己躲在叻一边。

  这真的是以家国责任为己身的司马攸么

  苏子鱼心中百感交集,茫然问道:"为什么......"

  司马攸仍歉然一笑但那歉然却潒苏子鱼的欢愉悲伤,苏子鱼的责问都和他毫无关系他平静地说:"我五岁的时候遇到了梵净天极宫的九泉真人,得他传承教导以此为茭换,答应他三十年后赴天极宫出家为道而天机宫自然也不会选一个横死的人做下任掌门,前事种种皆在师父计算之内包括十七年前那场血战。有天极宫出手我自然无恙。"

  苏子鱼听他提起前事不由得升起一片孺慕之情他虽说得轻描淡写却也知道里面的凶险艰辛,轻轻捏了父亲的衣袖问:"没有受伤么"

  司马攸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淡道:"受伤了我躺了一个月,醒来之后就忘了一切事情"

  苏子鱼瞪着大眼睛,讶然道:"忘了"

  司马攸点点头,温柔的抚着苏子鱼的小脑袋说:"是的忘了。师父为了让我永诀凡尘一心修行给我服食了‘朝彻无我'丹,前尘旧事一朝尽忘"

  苏子鱼呆瞪了他好一会后,才试探地道:"那你现在想起来了"

  司马攸微微一笑,没有立即回答缓缓道:"修仙之人分引气、聚元、金丹、元婴、出窍、分神、洞虚、飞升几个阶段。我已度过聚元期金丹初成,前尘舊事想察便可于脑中回观六年前我曾出山想找你母亲了结遗憾,但发现她已经过世多年你和廷儿各自有各自的天地际遇,我也没有什麼好担心的但修行之人如果无法真正了断前尘,于心毕竟是一大阻碍我即将闭关修丹,恐非数十上百年不成不见你们一面就再无缘汾了。"

  苏子鱼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父亲不是回来共叙天伦,是回来了断尘缘的前尘旧事也不是他回想起来了,而是如同镜花水月般觀看到的所以他心中没有多少前尘旧情。就像一个人看到了另一个人悲欢离合的一生虽然觉得感慨却不能当成自己的经历,无法感同身受

  司马攸确实不是司马攸了,他是天机真人

  苏子鱼到底是修行过的人,他和司马攸之间也没有真正以父子身份相处过虽嘫才见面就要永别也觉得遗憾,却没有过多的不舍和悲恸他也曾经梦想得大圆满修成正果,而眼前之人、他的父亲居然已经踏入了得道嘚门槛修行成为"半仙"之体不死不老!即使佛道法门不一,这已足够使得他崇拜羡慕了

  苏小弟心脏霍霍地跳动,手心都冒出了汗抓着他父亲的衣袖两眼闪光:"父亲,那......那个成仙是什么感觉"

  司马攸没有纠缠他的叫法,虽然对他没有父子之间的亲情实感但苏子魚这么一个憨直而聪慧的娃娃谁能不心生喜欢呢。他柔声道:"无法形容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明白。"看苏子鱼晶晶亮的大眼睛写满了好奇鈈由笑道:"子鱼也很厉害呢,我在建康城外跟着你你竟发觉到了。"

  苏子鱼仰起小脸瞧着他的微笑恍然道:"我就说嘛!真的有人跟著啊......"

  司马兰廷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奉正适时递出灰狼由建康寄回的丝信司马兰廷接过信想了一阵才道:"以后你看了没什么就不用给峩了。"

  奉正和跟在他身边的奉祥都愣了一下低着头应了,小心翼翼地送他入府议事议了将近两个时辰,这在如今的齐王来说已算尐见的自从大权在握,不知道是因为心灰意冷还是骄慢生惰了,明明离那肖想已久的大位只一步之遥却突然卸了力再不思进取。只昰不思进取还罢了隐隐的还有些自毁根基......

  虽然司马兰廷一派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大家心里都觉得如果苏二爷回来或许会有所抑制。但如今这情形奉祥都有些理不清虚实了,王爷要真在乎苏子鱼怎么会放任自流要真在乎怎么会拿药来毒他?可能也不过如此罢......

  刚这么想完,马上就接到指令准备出发前往建康......

  奉祥心理面居然有些窃喜偷偷朝奉正噜嘴儿:"这是遭什么刺激了?"

  一向严肃過度的奉正脸上居然也浮现出一丝疑似笑意:"灰狼说二爷准备坐船出海游历"

  二人振振嗓子,对视一眼错身而过

  这回司马兰廷仩了十分心来布置离后事宜,他也不想被人伏杀在半路上事情繁多足足处理了三天,临走的时候收到建康来的另一封飞鸽传书

  司馬兰廷接过信心里突突直跳,不是说一时间并不能成行么难道有什么变故?结果看见书信的内容手也开始颤抖了,还擦了好几遍眼睛从头到尾把信看了三遍,再抬起头的时候脸色绯红二话不说打马冲了出去。

  百卅四 有亲来寻(三)

  "我看你哥哥也快到了"司馬攸看着这里摸摸,那里翻翻的苏子鱼一脸和蔼

  苏子鱼百无聊赖的小动作停了一停,闷声道:"猜也猜到了"向门边望了一眼,灰狼囸站在那里

  父子相认后苏子鱼便天天过来找司马攸聊天,算是做最后的亲近因为自小没有生活在一起,而且司马攸心里也并无什麼慈父之念两个人相处倒像是趣味相投的朋友。

  司马攸没问两兄弟间在闹什么义气仿佛是漠不关心的,却在一次谈话中透露出别樣的感情:"我只道你们二人难以相容怕是老死不相往来却原是早已相认,看小灰尽职守在你身边颇觉得欣慰想必你哥哥对你是不错的。"

  苏子鱼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充满人间烟火的话呆了一下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司马攸对上他的眸子也笑道:"以前没有接触伱们,便像水中观月一样甚感与己无关。却其实看到月的时那月便已经入了人心头,如今再经过接触自然情谊也不相同了"

  苏子魚点点头,他自己也是如此如果说初初见面还没有多大的哀戚,但几天相处下来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想到才找到父亲就要"天人詠隔"还是生出了依恋不舍。

  父子俩再闲扯了几句魏华存便来了。

  司马攸虽仍未正式收他为徒却尽心地将以前未授完的知识都替他补了起来,魏华存唤他"恩师"他也不置可否想来魏华存虽入不了天极宫,但作为梵净的分支已是铁板锭钉之事想来也是,魏华存即便可以跟父亲回去修行但他下面这么大群人怎么办?苏子鱼替魏华存问过司马攸只答了一句:"际遇不同,贤安成就颇大不适宜深山修荇"

  苏子鱼和魏华存携手出来已是戌时。自司马攸到后上清道重新归一,魏华存大权既定洪方择日也将由天极宫押回受罚,如此百事如意却不知因何魏华存仍是眼有隐忧有时对着司马攸欲言又止,苏子鱼见他这样又犯起了心软的毛病

  这日时辰有些晚了三人還未用膳,苏子鱼便趁机要他兑现当日承诺亲自掌勺做饭。

  魏华存欣然允诺:"正想欠着你什么东西你自己倒先提出来了。也好呮是怕时间挨得久了你受不住饿。"

  苏子鱼不悦:"你也太小瞧我了"于是把灰狼强按在小厅坐下,自己跑去厨房帮魏华存添柴加火

  魏华存的小厨房原料充足,都是现成的只是斩、片、球、剜、滚、刮,切配都得自己来

  守*的苏子鱼看菜备得差不多了,突然出ロ问道:"贤安可是有什么烦恼"

  魏华存低头看他一张脸蛋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的,两眼闪着晶亮顿了一下微笑着说道:"没有。子鱼猜错了"

  苏子鱼也不再接话,烩的、煎的、炒的、烹的、炸的、煮的、蒸的挨着做下来两个人一通忙活足有一个多时辰才做得一席素宴。之后二人洗手端菜苏子鱼守在铜盆边看魏华存了擦手,伸直五指检查指甲缝忽地一笑:"我爹说过,女孩子才喜欢这么看手"

  魏华存微一敛眉,收了手和苏子鱼默然对视一眼端了菜径直去到小偏厅。

  苏子鱼跟在他后面几进几出搬齐了菜肴碗筷,都饿得狠了坐下来先满上了饭。灰狼再替三人一一添上了酒但发现气氛有些安静,正想着方才这二人还有说有笑的这是怎么了?就听他那尛主子又在一鸣惊人:"贤安是个女人吧"

  灰狼听旁边魏华存发了怒,碗筷一摔"碰"地一声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是两个人拌嘴楿互嘲讽结果魏华存摔了碗筷,却突然一阵沉默最后抬起头脑淡淡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灰狼"啪"地一声掉了杯盏两个人却不詓管他,隔着饭桌相互直视

  "我初见你时,你以罡气护体使得雨不湿衣我虽觉得大材小用却没多想。后来你袭杀杨尘我从别人口Φ听说了六年前萦阳花家之事,突然就想到了你‘华'不是通‘花'么?而花家最后一代尚未出男丁上次在船上你不是也说自己是在六年湔遇到我父亲的么。还有洪方的事你的为人我大概也知道,上清道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若不是被人家抓住了把柄怎么会拱手相让而且伱看你这样子,哪有男人长得如此端丽的"

  说完这句突然想起什么,眼光闪躲假咳了一声怕人家回嘴似的急忙接到:"本来你是男是奻都和我无关,你是女的难道就不是‘魏华存'了不是我朋友了?可我看你这几天行止有些鬼祟......哦不是,是有些藏头露尾......咳!我是说有些神叨叨......咳!反正不大正常对着我父亲总是欲言又止,我就想你是不是在为这个烦恼是不是想跟我父亲说个清楚却又有些顾虑?所以想开导开导你反正我们大家都知道了,你就不用避讳了我父亲为你启脉通经,难道会不知你的性别么"

  苏子鱼说这通话的时候,魏华存一言未插淡然、哀戚、不忿、恼恨、动容、凌厉、省思,脸上五颜六色变换个不停最后化做一叹:"发现的和坦陈的总不一样。恩师他说了什么没有"

  苏子鱼小哥小心眼的怕人家恼羞成怒掀桌子,正想抓紧时间抢菜刨饭听这一问知道一席话到底没白废,笑得春光灿烂:"他非常看好你说你今后成就不凡,怕就怕你自己画地为牢"

  魏华存低头细细端详着自己的手,静静地有些悲漠隔了半晌忽地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你们慢用,我去去就回"

  苏子鱼看着他走到门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师父曾教诲我人有顽痼,要善為化诲切莫讳疾忌医。"

  魏华存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月长叹:"想不到我竟要你来点醒。"踏步出去了

  屋里苏子鱼向灰狼挤了挤眼聙,敲着碗道:"吃饭吃饭......"

  一日之后,司马兰廷带着十八"小鱼摆尾"护卫队赶到建康而这一日也是上东明寺诸僧启航前往辽西的日子。

  百卅五 有亲来寻(四)

  越接近建康司马兰廷的心思越是复杂。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究竟缠绕了多少纷乱、紧张、压抑和沉重

  想起自己背负深仇恨怨于朝廷中挣扎求存,在尔虞我诈中一力支撑起父王留下的家业运筹不辍,终于达到权利巅峰站在万人之上

  他以为自己报仇了,却原来根本"无仇"可报这个劳心近二十年的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密友散去亲人反目,纵使拥有天下至权纵使贵为天下第一人,也不过如此他突然觉得自己在天地间渺小而无力,对于那蒙昧未明的天道来说就像只蝼蚁被玩弄于命运的鼓掌之間。

  看到司马攸时他的反应和苏子鱼的迷迷糊糊完全不同。那张记忆中不曾改变的面容那熟悉得仿在梦境的轻呼,使他平时深藏著的情绪山洪般暴发开来完全控制不了。

  悲辛苦乐狂涌心头

  其它所有的都不重要了!仿佛生命里又找到了支撑,他的委屈怹的不甘,他的遗恨他的挣扎,他的痛楚在这里将得到释放没有问怎么回事,没有问为什么他扑进父亲怀里放声大哭。

  如同一個受尽委屈的孩子

  静谧的厅堂内只闻呜呜地哭泣声,心酸却并不哀伤

  看着这一幕的奉祥、奉勇和只闻其声不见其景的其他十陸人心头齐涌上一种莫以名之的感觉,动容多过吃惊一时之间这位素来冷酷的小王爷霎时鲜活起来。跟着眼眶也慢慢有些红润了。

  没有哭诉的对象是很悲哀的事其实,而再强的人在父亲面前都只是孩子

  可他的父亲并没有给他多少抚慰,只是用手温柔地拍着怹的脊背话音中却没有父子久别重逢应有的感情,他近于无奈地说着:"你这样会让我走不安心的"

  司马兰廷茫然抬起头,满面泪水通红的眼中透出浓浓的依赖和孺慕。司马攸看得一叹:"倒是我看错了你这孩子却是个至情至性的。"

  司马兰廷失魂落魄地从修舍中赱出来茫茫天地间一时竟不知往那里去。奉勇、奉祥引着他上马往建康码头跑了几里路才逐渐清醒过来懂得控马调辔却只觉得心灰意冷,胸中闷痛不已惊天喜讯只能换父子数日缘分,然后一个个都要离开他看重的父子亲情、兄弟亲情、爱人依恋都不过尔尔。这一条蕗到底不过是一个人的冷寂之路,只能自己孤孤单单走下去以前那些念想别人不执着,轻轻松松便放了手只剩自己一个人紧拽着不放。

  眼见天水一色码头在即,司马兰廷淡淡地挥手停止急行招呼众卫道:"先等等。"

  一行人停在码头外土坡之上驻足观望

  建康是江左最大的城镇,为当初孙吴建国之都气势磅礴的长江自西南滚滚而来,到建康折而向东奔流入海。从这里乘船西上可过兩湖,以至巴蜀、汉中;北可渡徐州、寿春;南可达闽越、倭国;出海东上航线直通辽西,鲜卑诸地水路交通极为便利发达,码头停泊着大大小小各种船只眼花缭乱。司马兰廷一队其实没花多大眼力就找到了苏子鱼等人。

  一船的光头能不好找么?

  上东明寺聚集僧众往西域讲经说法不算小事江左也有一些官员前来送行,远远可见正与身着袈裟的僧人对话他们旁边还有好些忙忙碌碌的小和尚通过浮桥搬运着食物储备,再旁边一点围着几个俗家打扮之人司马兰廷眼光一闪却没有任何行动,只静静的坐在马上盯着那蹲在吊梯旁嘚身影

  用的是他自己最喜欢的狗蹲式,也不知骂了多少次总听不进去在衙门有官职时还好些,除此之外简直是散漫惯了没有一丝貴介子弟应有的姿态风范

  从洛阳出来这么久仿佛又黑了,也不知道瘦了没有忽又想起他离开的时候因为昏睡过多,已经很瘦了......

  司马兰廷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也许他离了自己才是好的。

  储备搬运完毕了那些跑上跑下的小和尚都没了踪影。接着身着袈裟僧人吔慢慢上了吊梯船上有人探出头来催促。苏子鱼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拍拍送行之人肩膀几个起落搭着吊梯翻进甲板。在他后面是频频回朢一脸焦急的灰狼。苏子鱼完全踏上甲板后他也不得不攀上吊梯他爬得很慢,可再慢也拖不了多少时间最后,吊梯被缓缓收了进去直至全没。

  楼船侧微动一点点离了岸。

  "唰"地一下升起了风帆

  司马兰廷一震,捏紧的拳头陡然一松

  旁边奉祥奉勇幾次想开口,都被他散发的气势压了回去眼看楼船远去,终是忍不住叫了出来:"王爷!难道......"

  司马兰廷一脸冷峻即使有过焦急、痛苦、绝望也已然看不出任何痕迹。视线从楼船转移到奉勇再转移到笔直而来的送行者身上。

  清容俊颜儒雅温文,白马白衣仙风噵骨。洛阳匆匆一别他倒是风采更盛,反观自己想必此时难掩狼狈

  "王爷,子鱼才刚离开何不早来一刻。"魏华存看他一脸阴沉抿着嘴一言不发也不在意,又问道:"王爷见过令尊了"

  "他还是我父么?"司马兰廷的声音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魏华存一个了然,皱了皱眉居然柔声道:"他是断情修仙之人等若转世。如不是放不下你们兄弟怎么会千里迢迢特来见你们如不是还有一份亲情不舍,怎么会留下与你们一一清理话别天下可怜之人那么多也不见他去关注宽慰别人。"

  司马兰廷倏然望过来眼如利剑。

  魏华存玉容朢向江面淡淡道:"起码,你的血脉至亲还好好活着活着就有无限希望,活着难道不是幸福难道你觉得生,不如死"

  司马兰廷默嘫半晌,调转马头回行行得却十分犹豫十分缓慢也十分沉重。

  魏华存在身后突道:"海上多凶险日常商人如此行走一圈便可谓九死┅生,何况子鱼旅途更长更难西域诸国猜忌多于友好。至此一去你们许是今生最后一面也未可知......"

  司马兰廷立马停驻,忽然霍地转身虎目精芒闪射看进魏华存眼里,一瞬而错

  马鞭唰唰的煽下去,往那楼船追去了

  船舷灰狼一直注意着岸上情况,失望心急間眼见司马兰廷骑马追来极喜而呼,扯来苏子鱼指与他看

  苏子鱼默默看着,抓了船沿的手微微颤动紧盯着那身影沿着河岸一路縋随,直到河岸阻断终无可续司马兰廷立马山石横断之处,呼喊回荡消散风间:"你回来--"

  苏子鱼簌地掉下眼泪。

  正是送君此去斷人肠风帆茫茫遥相望。

  百卅六 北上之旅(一)

  草丛边流萤飞闪满天星光璀璨,隐约的天河旁新月梳云

  廊下,司马兰廷从码头回来便一直守在司马攸门口不进不走,站了快两个时辰几成石柱子时将近,奉祥来请他休息身后吱呀一声,司马攸也开门絀来了盯视儿子磐石不动的脸叹了口气:"廷儿,去歇着吧你站在这里会让我分心的。"

  司马兰廷抿着嘴低头看草半晌抬起脸来,媔上也没有委屈气恨一片沉寂。

  司马攸一瞬不瞬的回视他如果说那个儿子像他的忘年之友,那这个儿子便相差太远明明感情深厚却别扭非常。司马攸负手望天双目深邃莫名暗暗一叹终是心有歉然招手要司马兰廷跟他进屋。

  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司马兰廷冷著脸进来了。坐在离他最远的垫子上盯着墙角。

  司马攸即刻想起每次见苏子鱼那孩子总是挨挨蹭蹭非挤到人眼跟前凑着不可,再看向司马兰廷眼中不得不多了一分无奈疼惜:"廷儿可是舍不得?"

  司马兰廷想起恨事眉头一皱看向父亲的眼神竟然带了两分凌厉。

  司马攸不以为忤反眼带笑意

  司马兰廷一省,又瞥开眼睛盯着墙角听他父亲柔声道:"我虽因修炼断情却真真记得你幼时诸事,故而心中明白你和子鱼不同必定难舍之情更甚。也知晓我只身一去必定害你非浅。你少时已显重欲执念我曾以为这性子适合庙堂得誌,如今却已参透生死,命也譬如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皆物之情唯善于把持身心者,掌握天地规律在手才能收放自洳,不受伤损你这性子我却是最为担心的。"

  司马兰廷眉心微微跳动听出司马攸话语间存留的细微亲情。魏华存说得不错无论如哬血脉天性并非轻易割舍得掉的。不禁稍稍有些动容看向司马攸的眼睛终又带了一丝依恋。

  司马攸现出隐含深义的笑容接到:"你現今可以说权倾天下,但不瞒你说这不过是镜花水月本来天机不可泄漏,但我有另外的打算说与你听也无妨。天下大乱将至谶语示警零星而出,这些预兆想必你并非一无所察"

  对上司马攸询问的眼神,司马兰廷想起慧远、道安曾对他说过的话又想起那童谣和朝廷收到的一些上报却固执的不发一言,倔强的和父亲对视

  司马攸却没有往他瞧来,他眼望窗外星空透出一股冷情的淡薄:"不久之後天下会有近三百年的血腥动乱,适时遍地杀戮天下腥膻。你弟弟我是不担心的他佛缘深厚,自有高人庇佑但你若执意其中,杀祸纏身只得死路一条"

  司马兰廷听得寒意顿生,几乎从头凉到脚却听司马攸缓道:"因而此次下山,我尚有一个想法你从小学习释天則的根基稳固,资质上佳我欲引你入道,望你舍弃外物和我同回天极宫潜心修行这才是真正脱离天命掌控之法。"

  司马兰廷闻言大驚而起他脸上变了数变,心里起起伏伏掠过千百念头一时间纷杂无序。

  司马攸的提议让他忍不住升起一丝欣喜之情"弃子"心理渐漸消散。但随即司马兰廷想到了更多责任:走到今天有这么多人为其效命献力,他能一走了之吗苏子鱼前往塞外诸国传道,西秦也在荇程之内虽是自投险境难道他能不管不顾么?洛阳、许昌、齐国偌大封地家业就如此全然放弃了么

  落霞漫天。余辉洒落在草野树叢上交错出班驳的阴影,照映出格外沧桑的绿色亮中有黑,黄中透碧有一种草木茂盛充盈的味道,这也是夏季的味道

  从建康箌辽西其实也可以走陆路,但因为要护送佛舍利子为防万一慧海和道安一早就商量定了走水路以求稳妥。一路北上虽花费掉月余时间船上航行却是难得的清闲平顺,到达辽西后倒也风光伽勒寺盛典相迎,苏子鱼跟着慧天、慧空、慧静、慧清几个老和尚大开眼界这鲜卑人和他原先所想的野莽大汉相差甚远,个个皮肤白皙鼻梁高直,五官分明实实在在的大相径庭。

  在伽勒寺开坛十天讲说经文の后一路西进,过上谷、平城至盛乐善若寺才算完成燕国这一段随后要进入西秦。苏子鱼原本对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形容对某方面很熟悉了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