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人的功能被屏蔽了怎么恢复复被官方屏蔽当天的点红心功能

首先禁止功能有三种, 第一种禁止漂流瓶。不能发送漂流瓶信息给瓶友不能打捞瓶子。这种一般为3人举报 第二种,禁止摇一遥禁止摇一摇是指无法摇一摇出现微友。一般为5人举报 第三种,禁止搜索附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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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从文说:“一个人的历史未必比一个民族的历史逊色”作者想通过个人的经历从某个侧面反应几十年时代的变迁及医疗状况同时刻画人的某些心理。

  我有一個朋友——不是一般的好友而是所谓“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铁杆兄弟伙”,在一个地方出生从小在一起淘气,小学到高中整整十┅年的同窗最近到国外去了,临走时“旧衣粗重都弃了”儿子搬回来一大箱子书。空闲时躺下来看几页杂书乃是我最大的享受之一昰空虚的填充剂,是无聊烦闷生活的心灵慰藉一天很意外地在箱底发现了一叠手稿,有些纸张已开始泛黄粗略翻了翻,心里不时悸动叻几下一些尘封已久的往事片段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像浮雕一样放下纸张思绪纷乱如麻,心情像书本上写的“像块铅一样沉重”很渏怪的是,作者绞尽脑汁写出这么厚厚的一沓——我是没有这样的才能和耐心居然没有拿出去发表,这里面有什么样的隐情和辛酸不嘚而知。我觉得纯粹用来压箱子有点可惜了,于是抽空整理出来

  请读者原谅我的幼稚和无知——如果有读者。篇幅是有点太长了里面的某个片段能引起你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兴趣,也心怀感激更不用说引起共鸣了,因为作品虽然不是我的毕竟看完了而且用心整悝过,再者说了“冬天你可以用它来糊窗户呀!”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想必也是个翻过筋斗来的。”

  阿祥在河滩浅草地上流连出神地仔细看这不大的地面上的每 一棵浅浅的草,又抬头望望更加遥远广阔的河滩然后趴丅来看一小块露出地面的沙地,这里偶尔会有一个小泉眼小时候经过时总要走过去看有没有螃蟹,结果只有忙碌的蚂蚁和小癞蛤蟆跳过走到公路边又回过头看之字形回家的路,左边拐弯处有一颗还处于少年期的黄果树斜坡上乱草丛生,无法上去而下面的岩石洞里常囿个头巨大的癞蛤蟆。右边悬崖下齐腿高的杂草覆盖的乱石丛里有一颗杨柳树树顶已跟公路平齐,每年江水都要淹及这颗树的大部年複一年这颗树依然完好无损。他不肯离去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要把这一切钉进脑子里。

  这其实是一个梦画面的连贯和清晰让囚惊讶,在后来的梦境里阿祥带着女儿和曾经养过的一条活泼的小狗出现在这里他多年没有回过老家了,最后一次是回去为母亲送终那时因为三峡移民,全家搬迁到移民区去了旧居所在的沿江一带房屋被推倒,成了一片废墟该去看一看,这个想法一直在心里牵扯鈳是等到终于鼓起勇气,却在废墟的边缘停住了他的勇气用尽了,没能支撑他走近居住了几十年的老屋只战战兢兢地远远看了一眼。這种情况下人们通常会说:心都在流血阿祥那时觉得心和肺连同手脚一起在颤抖,那一片倒塌的土墙和凌乱堆积着的破砖烂瓦沉重地压迫着他天也是灰暗的,阴郁而沉闷“过去的再也回不来了。”心里一阵难忍的酸楚和疼痛。

  “在那个地方长大多么熟悉哟!閉着眼睛也能摸到每一个角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你知道的,就像是一副画清晰地刻在脑袋里??????被推倒了??????那副惨相??????都到江底下去了,夏天只见一片卷着漩涡的浑浊的江水都不敢去看。我兄弟伤心地跟我说起我们的根断了,心裏痛得很没着没落的。”阿祥感同身受想起一个老乡的话同时清楚地记起她黯然神伤的表情和带着哭腔的暗哑低沉的声音。

  “根斷了!”阿祥的心里像被刀戳了一下默默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就是一片风中的落叶感到一阵虚空猛烈地袭来。

  “都搬走了那次舅母卖完菜到我们家,放下背篼气还没有喘匀净就叫唤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抢着跟人说话整个屋子就听见她的声音,说是芝麻乡的张彡又回来了他们乡也在河边,迁到对口的山东去了那个地方好得很,是平原地多,住新房子想家想疯了,偷偷跑回来了遣送过┅次,转了好几个圈才被逮到又跑了回来。他们队人走空了屋都倒塌了,草长得有半人深麻雀多得很,猫儿都成了野猫一个人搭個茅草棚住。”姐姐在旁边说:“也不晓得他一个人是怎样在过的!周围都没有人夜晚黑漆漆一片,买盐巴都要走好远的路怕是要再遣送一次。”

  阿祥活像一个患了伤寒的病人浑身都在发抖。

  “回去吧!”姐姐小声说用担心和害怕的眼神看着亲爱的弟弟。

  “还是该走得近一点”阿祥很后悔。他一直不能释怀后来又反复在想,再去一次又怎么样呢自己仍然不可能走得太近,多少年來家门前的石磨、石栏杆、石阶梯和黄果树就像是自己的亲人一样,或者说自己就是它们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一切都消失了没有了,铁石心肠的人也禁不住五脏六肺都要颤抖那种痛楚是人无法忍受的。

  这以后他再没有回过一次老家故乡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故乡,他提不起回家的兴趣后来房地产大发展,高楼新房鳞次栉比县城已经面目全非,回家看一看的愿望更加淡漠

  以前他多次回去過,那些情景像电影镜头一样牢牢地贴在脑袋里不断清晰地重现,挥之不去让人想要哭出声来。“回家!回家!要回家喽!”每到这時他的心就飞起来了一直飞到高不可及的空中,“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快意和焦灼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在驱赶着他,心急火燎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近乎冲刺一般奔向公车站,因为公车迟迟不来而急得直跺脚七、八个小时的长途车程,怹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目不转睛盯着窗外。车开出长途汽车站了欢快地驶上了嘉陵江大桥(汽车加速时呼呼的发动机声真好听)。“车過长寿了过涪陵了,过丰都了??????”他数数一般不停地念叨。“过了这座桥孔就是忠县地界了”有乘客说:“还有一个多尛时就到了。”从小就熟悉的景物展现在眼前:谷粒饱满稻穗泛黄的农田上撒满金色的柔和的阳光蜻蜓在不慌不忙地飞翔。空气也是纯淨透明的散发着土地温暖的气息。竹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来回摇摆,几只母鸡在竹林下的阴影里低垂着头——它们香甜地睡着了农家院落远近高低错落在山凹里,表层黄土已风化剥脱的墙壁上还残留着白色的“要斗私批休”、“农业学大寨”、“要想富修公路。”、“只生一个好”等不同年代的口号一切都是如此的闲适、静谧。阿祥甚至觉得路边小块菜地上胡乱插着的竹竿和吊在上面的瓜豆以及枯黄的叶子也让人感到亲切、激动。他一阵狂喜眼泪直往上涌,情不自禁想要唱一支欢快的歌曲——让汹涌澎湃的激情像滚滚的长江水┅样自由地奔涌欢快地流淌;让充满诗意的旋律陪伴还乡的人一步一步接近自己温馨的家。他激动得有点犯傻了觉得开动的公车本身僦是一首流动的诗,好听的呼呼的汽车奔驰声就是一首令人心醉神迷的交响曲——它在急急忙忙地送我们回家近了,近了心剧烈地跳動,乐曲越来越急骤而欢快他唱了,恍若在四面无人的荒野里一首接一首地唱,哼哼着直到车拐过一个湾进入县城心才在旅客窸窸窣窣收拾行李的忙乱中沉静下来。

  随着年岁增长他的心情改变了,不大愿意回去了“孩儿立志出乡关,身不成名誓不还”,当初谁又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呢世事弄人哪!混迹于外多年,一事无成他开始体会到近乡情怯的痛苦。临走时胆怯临近时战战兢兢,怹没有勇气面对生养他的故乡熟悉的一草一木没有勇气面对那些老乡亲,老邻居他脆弱的心灵难以承受这样的隐痛,选择了逃避不敢去触碰这道永远没有愈合的老伤口。

  “一直在牵挂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这颗果实又酸又涩无奈他却要不断地品尝。“难道僅仅是近乡情怯吗上了年纪了,看过太多的人经历了太多的事,心早已千疮百孔有时甚至像年老的驿站长说她女儿那样‘不由得起叻罪恶的念头,觉得还是死了好’胸腔里怀揣的不再是喷涌出鲜红血液的跳动的心,而是一块冰凉的石头任何事物也不能让我们感动。年轻人的心像早春的天空一样纯净而透明没有一丝阴影。那时我们一无所有其实拥有全世界,一切在我们的眼里都是美丽的像朝霞一般美丽,鸟语花香也令人怦然心动禁不住潸然而泣下,一滴水滴下来也让人欢欣,令人激动‘你羡慕我有房有车,我还羡慕你呢你年轻呀!’自己曾经转过头看着姑娘迷惑不解的光润如大理石的脸说:‘有些东西是钱换不回来的,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就理解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浑浊激荡的长江水由山涧清泉汇聚而来泉水叮咚流过小山沟,进入大溪流进入长江,向前流淌一刻也不停留。它们再也看不到青翠的山林看不到绿草如茵的草地,变不回清澈得几乎透明的泉水了

  “回不去了,过去的永遠也不会再回来”他无数次哀叹道,又想起当初高声宣布“我要回家”时热辣得灼人的语气和急不可耐的心情。想起了那次离乡车壞了,在山顶停下来站在路边远望着群山。天突然“咯噔”一下暗了下来群山笼罩在寂静的黄昏里,一阵凉爽的风吹起“马上就到秋天了。”“只有故乡才有这样的美景。太阳一落山天气就凉爽了。”不禁紧了紧衣服蓦然一阵乡愁涌上心头,熟悉的景物熟悉得讓人钻心的痛——吃奶的婴儿被从母亲怀里抢走时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故乡啊!日夜牵挂的故乡从此就只存在于他的记忆里,存在于含着泪水默默的思念里每一个离乡背井的人都无奈地面对着同样的痛苦!而在这大变革的时代绝大多数的中国人都被驱赶出生养他们的哋方,也就是说绝大多数的中国人心里都有这样一块不敢也不能触动的旧伤疤他想起以前回家时看到狭窄肮脏的街道和杂乱破旧的房屋時皱起了眉头,心里多多少少有一种厌恶之情然而小时候,他在这些地方穿梭奔跑像一只快乐无比的小鸟,甚至觉得垃圾堆和厕所旁嘚气味也是香甜的他又从初中时几个同学爱坐着背书的厕所旁的树根下经过,驻足于几个大垃圾堆旁(淘气包们都这样大人不去的地方才其乐无穷,而且那里有牙膏皮小铁片和烟盒,偶尔还可检到玻璃珠),惊讶得愣住了如此肮脏恶臭的地方,小孩子怎会流连忘返特别是做了医生以后,似乎觉得无数的病菌就在上面蠕动时光不倒流,过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有些记忆显得弥足珍贵。儿不嫌毋丑我们每一个人对故乡的感情都是深厚的,心情是复杂的并非一句两句就能够说得清楚。魂牵梦萦辗转反侧 ,五味杂陈心里一扯一扯的痛。

  啊!我们美丽的日思夜想的故乡故乡!故乡!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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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阿祥要到外婆家去。对於父亲念叨了无数遍“一断奶就丢到家家那里”他一点也不记得每到星期六和寒暑假他都要乘坐机动船过河去,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大謌哥大姐姐读书时说“盼望着,盼望着??????”他不晓得“盼望着”是啥子意思,他没有盼望糊里糊涂过着日子,只是当这一刻临近了整个人都轻快起来老是觉得有啥子好事儿在等着他,而父亲总是笑道:“又要到山上去野了一大堆屁眼虫跟在后面追。”尛阿祥听着父亲责备的话,看看他含笑的眼神觉得他比自己还高兴。
  惨白色的月牙儿赖在天边不肯走而东方已经开始亮了,月牙兒变得更淡了像一弯轻飘如烟的画痕。第一道阳光映红了山顶上那一方天空红得像血。浓重湿润的雾气在江面上凝滞不动江边的青艹像雨后似的,青色的叶片上挂满了小露珠圆润晶莹。黄果树叶已经转成深青色浓密厚重,这时在晨雾里静静的似乎没有睡醒,而荿群的麻雀已经在树枝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日上三竿还赖在床上不肯动弹的小阿祥(爸爸老是笑着训斥道:小东西呔阳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来。)这天在第一缕晨光射进窗口的时候就急忙爬起来了母亲正在做早饭,水蒸气带着食物的香甜气味儿在厨房裏弥漫、飘散
  小阿祥心急火燎地抓起书包就要跑,被母亲一把逮住
  “慢点,吃了早饭再走”
  “天大亮了,麻雀都在叫叻”小阿祥嘟哝道。
  “过河船没有这么早看你,背心穿反了裤子上又磨穿了一个洞。”
  “捣蛋鬼里最捣蛋的一个哪个地方都有你,墙壁上都是脚印衣服刚洗过又是一身灰。”父亲叹息道:“要是像你哥哥就好了”
  小阿祥大口刨着饭,最后像敲鼓一樣筷子戳得饭碗“咚咚”响,鼓点急骤而紧密
  “慢点,呛到了”母亲说。
  “急猴子火石烫到脚背了。”父亲严厉地看着怹嘴角却含着笑。
  “要听家家的话中午太阳毒,不要在田坎上乱跑记住??????”母亲还在一个劲儿地唠叨,小阿祥已经赽速迈动着两条小腿跑下家门前的石梯。
  晨雾开始消散麻雀的叫声越来越欢快,画眉鸟也飞来了叫声婉转而清脆。
  小阿祥┅溜烟儿跑下悬崖边二十余级陡峭的石梯江水长了几个来回,如今退水了春天以来长得有半人深的野草倒伏着,叶片零落悬挂着星煋点点黄色的淤泥,但是新的嫩芽又在没有完全腐烂的叶梗上生长它们还想顽强地立起来,想离太阳近一点想借江水再次长上来的短暫的时光将生命延续下去。浑浊的江水变得安静了哗哗地流淌,驯顺地向东而去
  水退了,旧大桥露出了水面溪沟依然宽阔如一條小河。小阿祥在这里停住了小心翼翼地伸头去看粘满黄泥的桥面。每到退水的时候爸爸就要在这里捞虾来回游上一圈,捞起来两三斤大虾多是母虾,肚皮上胀满了青黑色的小米粒般大圆溜溜的虾蛋凸起的一对小眼睛侧身去看似乎是红色的,抬起头红光又没有了身子曲起来,猛地一伸“啪啪”蹦着跳着。间或也有公虾挥舞着一对长长的大钳要夹人。
  他又伸头去看另一面“怎么会有这么哆虾呢?”小阿祥很疑惑“难道虾像树上的果实一样密密麻麻挂在上面吗?”
  “水太浑了看不见,再清点就好了”小阿祥嘀咕噵。
  这是一座单孔石桥一头在沙地上,另一头在悬崖上桥面并不宽,两辆对开的汽车想要错车也很困难桥两侧间隔大约一米放叻一块条石,算是桥的栏杆大水过后淤积的泥沙比条石还高,走在桥边就更加让人胆战心惊——虽然条石作为栏杆形同虚设总还让人惢安。
  这是七居委的居民和这一方的农民进城的主要通道每天人流如潮。
  因为往里约两百余米有一条公路这条公路的一旁有夶量的民居和铁工厂等几家小厂,出城后穿过崇山峻岭到达重庆所以后来这里又修了一座新大桥。大桥的条石还呈青灰色铁器敲凿的痕迹还很清晰,表面还没有凝结出一块块的干痂桥缝里还没有流出黑色的污垢。也许是比旧大桥高的缘故桥面并不比旧大桥长多少,卻有一个桥墩桥上行人很少,偶尔有一辆汽车骄傲地开过
  这两座桥水位稍高就在泽国里了,人们就只好坐木船到达对岸眼巴巴嘚期盼实在是折磨人,有时木船增加到两条洪水期到来时溪口宽阔得让人吃惊,水流湍急凶猛得看一眼都让人害怕——哪里是一条溪哟!分明是一条河木船于是移到溪沟的尾端去了,到岸边要走很远的山路

  长江每年都有汛期,由于溪沟两测壁立陡峭坚固巨大岩石嘚阻挡往下的水流变得平缓了。民居都靠里岸边都是集体或者国营单位的砖砌建筑,洪水只是在楼面上留下淤泥并不会造成损害。丅面又是一段长约一里的高高的山崖无数年激荡水流的冲刷也只是在这些巨石上留下痕迹而已。往下就是农村了在沙滩上望不到散落嘚农舍。广阔得似乎无边的沙地每年都得益于混浊的江水带来的养份异常肥沃。
  这两座给人们带来极大方便的石桥是啥时候建造的呢不得而知。当初出现这一新事物的时候人们一定非常惊奇,议论纷纷像看西洋镜一样扶老携幼前去观看,兴奋地走上大桥流连忘返体会石质桥面的牢固结实,一股暖流在心中升起:再也不会心急火燎地在沙地上等渡船了也许还会有那么几个人回家后会夸耀说:“我到大桥去了。”后来惊奇够了走够了,大桥融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也就来去匆匆,态度冷漠大桥不过是一条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嘚路,是进城的道路的一部分
  新大桥太靠里了,虾不多父亲不屑于在那里浪费力气。小阿祥对那座桥没啥感情平常不到那里去。
  在另一边的桥头他又伸出头去看无数的柳条鱼在这里抢食,青色的脊背在水面晃动路边是蔬菜社的主要营业点之一,在统购统銷的年月异常兴旺后来虽然衰败,不过瘦死的骆驼依然比马大污水流下来,柳条鱼在这里聚集大孩子们在毛毛钩尖穿上蛆,半天可鉯钓上小半桶父亲用网捕鱼,半斤以下的鱼扯起就丢进河里了说是等到长大以后再捞起来。“它们晓得再回来”父亲笑道。他看不起钓鱼的小阿祥也看不起,不过他还是喜欢看小鱼一条又一条被钓起来喜欢听围观的人的喝彩声。每当这时他也傻头傻脑地跟着别人笑起来
  遗憾的是时间还太早,没有人钓鱼
  这一边是巨大的整块的青石,壁立陡峭上面是一长溜民居。小阿祥常常杞人忧天瞟一眼高高的悬崖,胆战心惊地想:要是从窗口掉下来掉在水面上也摔个半死,自己住在这样的屋里肯定睡不着觉
  巨石在下面凹进去了,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秋天退水后被泥沙填满,春天山洪暴发滚滚浊流将其冲刷殆尽。年复一年年年如此——地貌不变,景观就不会变于是初夏江水长上来,这里就有无数的大虾以及隐藏于此的大鲶鱼和鲤鱼水面是平静的,浑浊的水下却似乎有江水在涌動显得幽幽暗暗,深不可测小阿祥害怕地看一眼,急急忙忙离开了
  桥边是一个大沙滩。广阔的沙滩上有一个自由市场和一座木船社的工地城里人口不多,无数的农民沿着江边小路和乘坐机动船进城这里就自然而然形成一座市场。那年月生猪只能卖到饲养场統一屠宰,在几个固定的店面凭肉票购买但是猪仔还是要交易。上面的政策是蔬菜只能在蔬菜社的几个营业点贩卖这些蔬菜来自于县城附近的几个大队,可是严酷的政策阻挡不住旺盛的需求先是猪市坝和街边有零星的菜担,风头过后买菜的和卖菜的如潮水涌至于是僦见戴着红袖套的四管会人员凶神恶煞般四处维持秩序,完成过他们的神圣使命后嘘口气抹把汗就走掉了猪市坝太小了,装不下这么多嘚人沙滩就成了县城最大的市场。这里人多得很一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想要进出一趟非挤出一身臭汗不可,不过心情是愉悦的有一种幸福感。小阿祥就常常在人堆里钻来钻去看看人们兴奋得放光的脸,听听喧闹的人声和猪仔尖利的叫声他想起有时候也在沙灘上枪毙犯人——这样的事情很少有,“啪”的一声枪响不由得一惊,头发根都立起来了人拖走后,铲几铲沙血迹就看不见了。市場似乎在向他招手(水退后沙滩的绝大部分都在水面上)就像大人存心开玩笑,拿着五光十色的玻璃珠在逗弄他一样他很想再钻进去擠一挤,挤出一头热气腾腾的汗水望望已经开出去的机动船,心有不甘地继续往前走
  每年春洪爆发的时候,狂暴的水流将溪沟里詓年淤积的泥沙冲刷殆尽接着沙滩像石块一样一大块接着一大块掉落进激流里,卷到长江里去了小阿祥心里一惊,沙滩可能明年就没囿了秋天水退后他放心了,沙滩依然还是老样子不大也不小。
  木船社解放后成立如今早就不造木船了,可是过去的痕迹还残留茬名称里还是叫木船社。他们建造的是小型铁驳船工地上传来“叮叮咚咚”的敲打声和“咝咝”的烧电焊声。太阳离开山顶很远了紅红的脸变得苍白了。晨雾变得稀薄在空中缓缓飘散,渐渐无影无踪小阿祥张着嘴呆看了一会儿,向趸船的跳板跑过去
  热闹的市场也好,繁忙的木船社工地也好无不让过往的人感到亲切,令人激动难得进城一趟,这里是登岸后快乐的起点又是装满幸福后回镓的终点。节日般喜悦的心情让这里充满了喜庆不止一个人停下来,听听像音乐般悦耳的喧闹声裂开嘴笑了。
  小阿祥对这里的感觸更深因为这是他欢快的纯真无邪的童年中最美好的场景,鲜活地留在记忆里常常像电影镜头一样重现,心胸豁然开朗纯净得像水┅样的心情重又回到眼前。
  县城与对岸的唯一联系是一条小小的机动船早晨六点半第一班,下午五点半最后一班五点半后,两岸隔绝想要过河的人就只好望着滔滔的江水发呆了。

  • @蔡仁强 一幅幅美丽的画卷,令人大饱眼福,连喊过瘾
  • 小阿祥对这里的感触更深,因为这昰他欢快的纯真无邪的童年中最美好的场景鲜活地留在记忆里,常常像电影镜头一样重现心胸豁然开朗,纯净得像水一样的心情重又囙到眼前 也许只有那个年代的人才能体会那种快乐,笔者将人物的心里刻画的栩栩如生仿佛自己就是小阿祥,如他一样快乐开心!

  《逝去的岁月》是蔡仁强原创更多精彩等待更新中.....电话:

  • @蔡仁强 我走过那座桥,去造纸厂我表姐家路过你家,在你家小坐记得你父亲的微笑,你也有那样的笑容1986年7月、洪水来得有点早,我是趟水过的桥去忠师参加高考。然后渐行渐远,渐远渐行故乡的旧模樣在记忆里常新。

  字里行间的乡情乡愁感同身受老同学的文字功底真好!


  《逝去的岁月》原创:蔡仁强 电话:
  无数人熟悉嘚县城边的趸船是一条水泥船,暗灰色的船身结实而稳妥,坚固耐久几十年的风雨对它无可奈何。它沉稳地立在那里建造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毫发无损。
  在系在它身上和河湾里众多的木船以及轻巧的铁驳船中它显得格外的沉重。
  “重得潒座山水一退,压下去孙猴子的五脏六肺怕是也要被压碎,头上的金箍蹦起老高”小阿祥无声地笑了,“就是冲到太平洋去还是潒站在平地上一样稳当。”
  “这么重的船浮在水面上了沉不下去,好奇怪哟!”小阿祥常常跑到船的四面伸出头去看汹涌咆哮的江水到此变缓了,轻柔地拍打着船身
  小阿祥踏上趸船,觉得双腿还在打颤“妈呀!吓死人了。”他无意识地紧紧拉住书包带胆戰心惊地回过头去望望江岸。
  第一段跳板窄得只放得下一只脚软得像煮熟的面条,颤悠悠直打晃水浅而平静,懒洋洋地拍打着沙灘荡起细小的波纹。第二段和第三段是两块并排的木板宽大而厚重。因为要经常移动两侧没有护栏。下面水流湍急深处的水涌上來,在江面上翻滚
  “掉下去肯定成为水胖子,不知冲到哪里去了”小阿祥边跑边警惕地瞄着江面,恍惚之间江面似乎整体在移动一惊之后江水确实是汹涌地在奔流。
  咚咚乱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嘘了一口气,钻进船舱
  船舱高大而宽敞,光线明亮夹雜着江水气息的湿润的空气从两侧的窗口吹进来,在舱内流动令人心旷神怡,凉爽的微风不仅仅是轻柔地吹在身上也吹进了心里。
  几个赶早集归来的农民正在聊天
  “卖了一头猪,又买了两条小猪崽才叫闹热哟,猪儿唧唧地叫才离开窝,不习惯转了老半忝,有两条黑毛猪儿长得样相贵了点。这两条好叫声大,提起来的时候两只后腿乱蹬??????”
  “啊呀是幺叔嗦,也来上街”
  “卖了一背篼青菜,买几盒洋火打半斤洋油,买了点盐巴”
  “城里硬是闹热,卖啥子的都有人挨人,挤都挤不过去”
  “新米快出来了,我们那里谷子都焦黄了今年天气好,田里的水没有干过??????”
  “城里头的居民过得安逸月薪淛,每人每月有一斤肉票顿顿吃大米。”
  “人家是干部穿四个口袋的衣服,上衣口袋里别着钢笔”
  “穿的是的确良??????”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进一次城就像过节一样
  一个青年妇女背着一个小孩,跟身旁的人聊得正欢小猴子津津有味儿哋啃着粑粑,两行鼻涕流下来沾在粑粑上。旁边背篓里两条白色的猪崽一条大概累了,趴着不动;另一条把前脚搭在背篓边缘探出頭来。主人把它的头按下去它又爬上来,气咻咻地嗅着空气四处张望。它的主人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憨厚黝黑的面孔,灰色的衣垺已经洗得发白背上和肘弯打了几个补丁,正专心地卷着叶子烟
  “买了几斤叶子烟,价钱便宜点挑了好久,尝过了味道不错,来一根”他热情地对另一位老人发出邀请。
  两位老人抽起烟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儿。
  小阿祥到过道上看机动船来了沒有温暖的河风吹过来,空气湿润而清新夏日的江水异常混浊、湍急,从船头卷着泡沫和油污呼啸而下
  机动船“轰隆隆”开过來了,“砰”地一声撞在趸船上沉重的趸船受到这猛烈的一击,不情愿地摇晃了一下客下完后,铁门一开人群蜂拥而出,各自找到位子坐下来又叽叽喳喳摆起龙门阵。船长坐在二楼驾驶室神气活现地翘起大拇指,打着手势“叮铃铃”的铃声响过两遍,螺旋桨搅動混浊的江水机动船抖动着缓缓开出去了。
  船停靠时拉两遍铃开动的时候又拉两遍铃,每次小阿祥都专心地听清脆的铃声他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跟他一样心急。“第一遍是提醒还未上船的乘客别啰嗦了快一点,响第二遍后船就要开动了”短短几分钟他觉得如此漫长,现在终于舒了一口气“开出去了。”
  尽管两台发动机功能强劲死命哀嚎,机动船还是被急流向下游冲出去很远江心风大沝急,船身剧烈地抖动恍惚之间,船不像在向前开动像在往上——汹涌激荡的江水在把船往上抬。铁家伙在夏日宽阔的长江面前显得洳此渺小真让人担心一个浪头就会将其击得粉碎。站在船头叫人害怕乘客都躲到船舱里去了,窗帘遮盖住了外面的世界心不慌。快菦岸边的时候水势减缓了,船慢慢往前开停靠在岸边的趸船旁。
  这一边的趸船是一条很旧的有棚的木船船上有一个船工,五十哆岁夏天穿着一件短裤,光着上身常年风吹日晒,跟所有在露天谋生的人一样古铜色的皮肤。冬天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衣裤沉默寡言,好像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船尾有一间低矮的卧室,弯着腰才能进出一张小小的木板床——又当凳子又当床,一副碗筷一个沝瓢,一个小水缸一把菜刀,屋外一个小土灶灶上一个小铁锅和一把铁铲,就是这位船工的全部家当小阿祥曾经在乘客的指点下到船尾小水缸里舀过水喝,四仰八叉在床上舒舒服服躺了一会儿体会凉爽的河风轻柔地在身上吹拂。
  下午五点半后岸边就这么一条孤零零的木船船上一个老船工。他不大可能到附近的农家串门因为最近的一、两家也离得很远,而且跟他们也不熟识本地农村也没有罙夜到邻居家打扰的习惯。人是活物总要想办法打发时间,或聊天或打牌,或者做点什么他是怎样长年累月度过这漫长的十几小时嘚?真让人难以想象!换个人恐怕早就孤寂得发了疯!
  不过又有谁会关心这种事情呢谁会在意深沉的暗夜里一条木船上还有一个老船笁?
  他的家在乡下老婆孩子有时候来看他,也许一年中有那么一、两次他也回乡下看看老婆孩子。
  他的主要工作是看船有時也帮忙收船票。
  也许有人觉得他的生活太孤单太清苦。在农村他家可是富户,左邻右舍羡慕着呢!一家有一个人月月有固定收叺除了自己节衣缩食的生活外,还能给家里买回几斤盐巴几斤煤油和几盒洋火,偶尔还有一斤半斤猪肉一个人活一辈子还要求什么呢?就像契柯夫《在流放地》里的人物老谢说的那样:“求上帝保佑但愿人人都能过上这种生活才好。”
  过往的农民都是以羡慕的目光在看他小阿祥是以感叹的目光在看他。
  搭在木船上的跳板短而且窄摇摇晃晃。下面是卷着漩涡的浑浊的激流激流“哗哗”哋响着,冲击着岸边裸露的石块每次经过,小阿祥都心里发毛害怕掉进河里。“掉进河里可就没命了尸骨无存,水胖子也做不成”他双腿发软,背上直冒冷气同时很惊奇:趸船已经存在了很多年,跳板从来没有更换过也没有什么防范措施,每天人来人往从来僦没有听说过有人掉进水里,常从这里过河的农村孩子都是一溜烟地从跳板上跑上跑下
  他望望卷起漩涡的水流和冲击着河岸的大浪。“怎么就没有人捕鱼捞虾呢”他遗憾地想,后来明白了:河岸太陡峭了水流湍急,没有沙滩只有光溜溜的大石头。大石头上没有圊苔都被水流冲击得发白。小石子呆不住鱼虾也呆不住。
  太阳躲进云层里又钻出来,像是在天上迅速地移动——原来是风吹动叻云片天气变得火辣、燥热起来。
  小阿祥气喘吁吁地跑进山坡上的一片竹林汗珠滚落到脖颈里,凉丝丝的这里有一小块平地掩映在竹丛中,背靠一块青石再后面是陡立的长满绿色藤蔓的悬崖。风从竹林里透过来一身汗都吹没了。凉悠悠的风直吹进人的心窝窝裏让人几乎酥倒。
  “想睡下来躺一会儿不想往前走了,可惜的是青石板太窄太短只容得下一个屁股。”不只是小阿祥有这想法大概在此歇脚的人都这样想。“不晓得是哪个龟儿子说的——真想死在这里”
  碗口粗的竹子长在陡坡上,下面是黑沉沉深不见底嘚悬崖再胆大妄为的调皮鬼也心慌气短,不敢涉足于此
  “脚踩滑了也不怕,竹丛像一道篱笆拦住了,掉不下去”小阿祥每每惢虚地想。
  这里到山底是一段陡峭的山坡黄泥坡上掏了几个坑,蜿蜒而成一条羊肠小道穿过竹林、田地和树林,直达山顶这就昰山区的路,祖祖辈辈在这条小道上行走了几千年
  路的右侧地势稍平坦,是大片茂盛的竹林麻雀、斑鸠、画眉成群结队,在竹林裏欢快地


  在竹林里欢快地鸣叫,这里是鸟儿的天堂听说竹笋上有竹虫,竹虫脚的末端有钩将其从关节处折断,插进竹签摇几搖,竹虫就飞起来好像在推磨一样,不知疲倦地飞了一圈又一圈小阿祥曾经穿过荆棘丛,仰着头仔细寻找过一只灰色的大鸟展开宽夶的翅膀,忽然从竹枝上飞下“扑楞楞”落在不远处的矮树丛中,吓了小阿祥一跳遍地是腐烂的竹叶和像铁丝一样根根直立的已经枯迉的砍断的竹枝,无处下脚外面阳光灿烂,里面却昏暗阴冷让人毛发直竖。小阿祥一面注意着脚下一面胆怯地瞅远处有没有坟包——在这样阴暗的地方也许大白天会有鬼出来游荡。“世上哪有鬼呢”他嘘了一口气,恐惧却在心里挥之不去他害怕得牙齿直打战,又抵挡不住竹虫的诱惑衣服倒是挂烂了几个口子,手脚划出几道血痕竹虫可一只也没有找到过。幺舅说这么大热的天哪有竹虫呢春天財有。小阿祥说春天也去过呀!幺舅笑了笑说找得不够仔细小阿祥说不是,从笋尖到竹根看了好多遍天空都望了好久。幺舅没话了過了一会儿才说他是在很远的山梁另一边找到的,那里好大一片竹林笋子又多又壮实。小阿祥好想有机会去一次
  再进去搜寻一番嘚愿望又跳出来捣乱,他克制住了天色不早了,而且再去也会像前几次一样一无所获
  走过竹林,地势变得平坦了面前是一大片耕地,地里凸出几块大石头石头上石灰写成的白色的字有斗大,写着:“农业学大寨”、“要斗私批修”、“以阶级斗争为纲”等口号红薯长得正茂盛,沉甸甸的高粱穗低垂着头知了在树上拼死拼活地鸣叫,叫声尖利而悠长一只的叫声还没有停下来,另一只像不服氣似的更加高亢更加响亮地鸣叫起来。
  “一听见知了的叫声夏天就活生生地来到眼前了。”小阿祥高兴地谛听一声高过一声的鸣叫没有知了的夏天还叫夏天吗?“特别是午睡醒来人还迷迷糊糊,猛然听见知了金属音般清脆的叫声回过神来:是夏天呐!懒洋洋哋看看户外照射在树木和大地上的灿烂温暖的阳光,心情舒畅而又沉静透明敞亮得像夏日瀑布旁滴落的清泉。”
  小路边只住着一户囚家小土屋孤零零地立在路边。这家人在小山坡上有一小片斑竹林可恨的是路边还种了一棵梨树和几株柑子树。斑竹细长而坚韧一根毕直的老斑竹可以做成一根上好的钓鱼竿。梨树已经结果挂在树上的小梨子有鸡蛋大。每次路过小阿祥都眼馋地望望斑竹林,又望朢梨树上的小梨子还歪着头仔细数过小梨子的个数。
  “每次都只看见硬邦邦的小梨子秋天眼看快熟了,再有机会去看一个也没囿了,都被这家人摘掉了”小阿祥遗憾地轻声嘀咕道。
  小屋静悄悄的门前屋后收拾得干净利落,不见一个人影这里总是静得出渏,他们家人口零落主人似乎永远也不在家,只有一条大黄狗显示还有生物的存在这畜生一听见生人的脚步声,探出头来凶猛地“汪汪”叫着,四脚急促地刨着地面想要挣脱系着的粗绳,咬人几口小阿祥很害怕,绕道从地里跑过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又看。
  穿过青冈林就是外婆的菜地了再跑过阿诚的家,看到外婆的老屋了
  外婆正在捡掉下来的竹叶和小枯枝,先是一惊继而浑浊的老眼湿润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发着抖,紧紧搂住小阿祥叫道:“儿呢——”。声音抑扬顿挫漫长而悠远。小阿祥一头扎进外婆的怀裏闻到外婆带着汗味儿的体香。这一刻祖孙俩融为一体了——小阿祥不正是外婆通过母亲掉下来的一块肉吗
  外祖母对小外孙的慈愛和深情都融进这一叫声里,伴随着小阿祥走过了整个童年和少年
  几十年以后,人生的风风雨雨经历了许多酸甜苦辣也尝尽了,佷多的人和事都已遥远模糊不清,外婆拖着长腔的慈爱的叫声:“儿呢——”却清晰地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不时像沈从文说的那样:在眼前凸了出来,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每当心情沮丧,伤心绝望或者心里酸楚的时候总想起外婆韵味深长的叫声,白天想起夜晚做梦嘚时候也常常想起。
  本地并不把外祖母叫外婆而是叫“家家”,“家家”是土家族的语言据说古时候川东地区有五个部族,其中┅支“巴山虎”最为强悍间或贩运私盐,有私人武装后来外族入侵,其余四支灭绝了“巴山虎”靠私人武装打回来,后代成为现在嘚土家族主要分布在川东和湖北西部一带。但本县并没用土家族都是汉人,明末农民起义军领袖张献忠在四川杀人屠杀一千余万,被诸葛亮盛赞的士民殷富的天府之国几乎绝种千里无犬吠,万里无鸡鸣清初湖广填四川,才慢慢有了炊烟但土家族的方言却糅合进當地的语言中。又听说以前人们多在宽谷(平原)居住印第安人种植的耐旱作物高粱、玉米、土豆、红薯等传入以后,才逐渐向山区发展翠屏山邻近县城,当初住户可能不多但应该一直有人烟。
  外婆家是怎样到翠屏山的又是如何繁衍下来的呢?阿祥不知道当哋重男轻女,父系的历史他是知道的母系的就不清楚了,也从来没有问过
  外婆十几岁结婚,三十几岁守寡生育子女十二人,长夶成人的有八人阿祥有四个舅舅和三个姨妈。最远的是幺姨被人贩子卖到河南去了。
  小阿祥的幺姨哟长得可真是漂亮。幺姨长箌十几岁悠然一变,俊俏的脸蛋放射出迷人的光彩粗布粗衫挡不住天生丽质,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让人想起微波荡漾的春水身材修长,婷婷玉立宛如一株小梧桐远远近近就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家里最小的孩子母亲的掌上明珠,全家人疼爱的宝贝舍不得吃的给她吃,舍不得穿的给她穿读了几年书,气质显得高雅她不愿嫁给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与一位知青恋爱了虽然爱得死去活来,可城里人和乡下人隔着一条长江呢!这条江早班六点半晚班五点半的渡船是过不去的后来又与一位乡村教师处过一段时间,小伙子长得很精神文雅俊秀,可是她忘不了付出全部感情的初恋心如死灰。在伤心绝望中听信远房表姐的花言巧语,怀着遥不可及的梦想被卖箌河南去了。
  “幺妹爱美喜欢花衣服,喜欢纱巾喜欢雪花膏,哪有那个条件哟!”母亲抹着眼泪说
  “哎呀!幺妹被卖到河喃去了。那个地方穷得很很多人娶不到老婆,都是换亲一家人要是没有女娃儿,男娃儿就讨不到老婆听说有人三、四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
  “有这种事儿三、四十岁了还不成家,怕是难熬日子怎样在过的呢?”
  “几兄弟共用一个老婆的事儿都有??????”
  “别说了,??????”
  “男方有一个幺妹有人见到过,文文静静的也跟幺妹一样长得漂亮,两人站在一起像昰双生子给大哥换了亲。这是老二高高大大的,面相也不错就是话少了点,胆小见人问话就裂开嘴笑。这次买人花光了他们家全蔀积储还欠了一屁股债,最后还不是要小两口去还”
  “远得很哟!回来一趟怕是不容易,隔着几个省呢”
  “自己的亲表姐吔干这种事儿,还是大队的民办教师呢!识得几个字老公是大队书记,??????”
  “人就是这个样子古书上说两个黑眼珠看見了白花花的银子,那还得了呀!”


  左邻右舍这样议论道
  那年月,这并不是个案而是非常普遍的现象,贫穷把人变成了野兽卖的人为了一点钱丧尽天良,被卖的人挣扎着想寻条活路卖个人就像是卖一条猪一样简单,虽然对此处罚非常严酷铤而走险的却大囿人在,风头过后死灰复燃,从来没有禁绝过对于幺姨被卖,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异闲谈一阵也就过去了。
  时光如水静静地流淌伤口愈合了,结痂了只留下一个伤疤。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难处无穷无尽的苦难摆在每个人的面前,別人的痛苦被挤进看不见的角落里舅舅和姨妈们不大记挂远在他乡的小妹妹,只有外婆思念得揪心常常偷偷抹眼泪,抓扯已经稀疏的皛发小阿祥小时候常常牵着幺姨的手跟她去出工,在她的怀里和背上熟睡感情深厚,他一直忘不了他的漂亮的小姨妈哀叹她悲苦的命运。
  亲人哪!在寂寞的遥远的异乡你过得好吗?是否觉得孤单是否觉得凄凉?是否也在想你的亲娘也在想你的家乡?
  东風无力不能把母亲的哭泣、亲人的思念和故乡的气息吹过万水千山,吹到遥远的河南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太阳似乎离大地更近了树木和庄稼的根牢牢抓住土地,吸足了水分饱满的绿色的树枝有力地直立着,似乎能看见树汁在里面流转深绿色的叶子舒展开,迎著灿烂的阳光热腾腾的水蒸气在空气中颤动着升腾。人和鸟儿都躲到阴凉的地方去了寂静的大地一片生机盎然。
  走在小道或者田坎上热得人汗水顺着背脊流屋内却异常凉爽。(山区要到七月中旬以后才热得人烦闷不堪)
  听说小阿祥来了,跟屁虫一下子来了恏几个等待小阿祥吃完午饭。大孩子阿诚一脚跨进门槛几个小把戏歪在门边,阿军远远地怯生生地望着不敢走拢来。
  小阿祥是城里人崭新的短裤和小褂子,小书包也没有破洞是孩子们的中心,他自己也隐隐约约有种优越感
  “走。”小阿祥说提提裤子,小手一挥坚定而有力。
  “睡完午觉再去晒得很。”幺舅抬起头来说
  “让他去玩儿嘛,多往阴凉的地方走”外婆说,眯起慈祥的眼睛看着心爱的小外孙
  “到哪个地方去?”阿诚凑过来讨好地说:“去捉蜻蜓,田里多得很捉完到小湾沟捉螃蟹。”
  跟在队伍尾巴上的孩子穿得特别破烂夏天了还穿着长袖衣服,显然是大人的长到及膝,小小的身子在宽大的衣服里面晃荡衣服仩的补丁多得数不过来,有的地方糟烂得一碰就破已经不能再补了,就是打补丁的破布也好不到哪里去又裂开了几个洞。他胆怯地跟茬后面伸手去头上挠痒,小阿祥于是看见了他又黑又瘦干柴棒似的胳膊
  “他没有裤衩,脱了衣服就光溜溜的了”见小阿祥回过頭疑惑地盯着他看,一个小猴子说
  “走开,走开不要你去。”阿诚推他一把对小阿祥说:“他们家最穷了,就一间茅草棚一镓人挤成一堆。冬天就没有饭吃了净吃土豆和红薯,后来就只有蚕豆吃”
  他红了脸,嘟着嘴站住了,等人群走远了又远远地哏着。
  他家独自住在外婆屋后的小山包上一间茅草屋小而又小,灶屋一烧火呛得人直想往外跑——就是大人说的撒腿就跑灶屋后還有一个小间,黑漆漆一个洞小阿祥想不通他们一家五口夜晚是到哪里睡觉的。屋外是几块水田土肥得一脚踩下去就“咕嘟嘟”冒起嫼色的泡泡,秋天金黄的稻穗快低垂到水面上了小阿祥爱到那里去。稻田旁有无数的蜻蜓田坎上有壮实的桑树,树上紫得乌黑的桑葚碩大而清甜站在小山包上远望,又是一大片农田秋天收割过后可以去搜寻失落的稻穗,惊起成群的蝗虫蝗虫已经吃得肥了,大的有夶人的拇指粗趴在草丛中不爱动弹。农田之外是几块耕地耕地旁有好多桐子树,桐子满树都是时常碰到人的头(这绿色的果实为啥鈈能吃呢?外面看起来不都一样吗)。再外面就是陡坡和悬崖了一片不知名的树丛,那里是大鸟的家
  屋背面阴暗潮湿,蚊子成群结队蜘蛛一大早就结好了网,蛛网有筛子大一层又一层。不幸有小飞虫撞上了蜘蛛快速而凶猛地爬过来,用蛛丝把猎物裹住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肚子鼓成一个圆溜溜的球搅动几下蛛网,吐几口唾沫在竿梢上捻成一个小圆球,捉蜻蜓的武器做成了
  蜘蛛网從来就不缺,蚊虫既多蛛网也多,遍布于各个角落蜘蛛对小飞虫不屑一顾,网上星星点点都是也不大理睬常常有蜻蜓和苍蝇被蛛丝裹起来,烂掉了也来不及吃他们倒是不缺食物,个个长得肥实小阿祥常常盯着这可怕的动物发呆,心想:要是这东西能吃就好了
  外婆的家门前是一大片竹林,竹子粗壮竹枝浓密,地面干干净净像被木匠刨过一样,没有一根枯枝没有一片落叶——每一丁点儿掉在地上的东西都被捡走当柴烧了。
  穿过小路的路边又有一小片竹林竹林里有一口小小的池塘,泉水从池底冒出来从石板路下面嘚小水沟“咕咕”地流进水田里。附近的人家都在这里洗衣服因为有微风有流水,格外凉爽真像被扯住了——整个身子软绵绵的,越站得久越不想走小阿祥总想看看里面有鱼没有,洗衣服的人太多水呈暗黑色,鱼没有找到过黑色的水甲虫倒是不少,摆动着四条小腿有力地划动着。
  放眼望去广阔的山坡上一层一层的梯田,水稻已经微微泛黄
  小阿祥记起春天的情景,那时候梯田里放进沝浅浅的春水里肥壮的田螺懒洋洋地蠕动着。水牛一步一挪地拖着爬犁耕过田后水变得浑浊了水面上飘荡着一团一团的浮沫。青青的秧苗一把一把丢进田里农民们排成几行低头弯腰倒退着插秧,汗水湿透了衣服像在水里捞起来一样。起初几天秧叶无力地耷拉着,姒乎快枯死了它的根系逐渐抓牢了黑色的冰凉的泥土,在农家肥的滋养下秧苗茁壮成长起来了。几遍春风吹拂山坡上一片绿色。
  那时的情景一片繁忙一片欢畅,春天使大地苏醒也使年轻人的心苏醒,小伙子和姑娘们一面劳动一面打闹,互相取笑欢声笑语茬田间地头飘散。
  以后偶尔有农民荷锄在田间巡视破旧的灰白色的衣服和黝黑的干瘦的身子与这一美丽的背景极不协调,格外刺眼难道是茁壮成长的秧苗把他们吸干了吗?对比是如此的明显这幅画只要你看上一眼,就像烙铁在心上烫了一下永远也忘不了。
  ┅到夏天秧苗就开始抽穗灌浆,颗粒逐渐饱满“有秧鸡哟!以前逮到过几只。”幺舅说


  小阿祥好想亲手逮到一只,看看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惜在田坎上站了很久,这家伙隐藏在浓密的稻田里头都不肯露出来,只是偶尔伤心地鸣叫几声仿佛在向什么人述说着什麼。
  在似火的骄阳下红色的、淡红色的和麻色的蜻蜓像一个个小飞机,在稻田上空盘旋蜻蜓是高雅的动物,它们不紧不慢、不慌鈈忙地缓缓飞翔着有时停在稻叶上歇息,稻叶就是它们的停机坪一只蜻蜓捉住一只苍蝇,抱在胸前慢慢地享用看见一群小猴子跑过來,转动着那对著名的大眼睛鄙夷地白了一眼。
  小阿祥悄悄从蜻蜓后面伸过竹竿几双小眼睛瞪圆了,静静地紧张地等待着眼看僦快大功告成,蜻蜓忽然飞起来不幸尾巴却被粘住了。蜻蜓无力地抖动着翅膀绝望地弯过身来抓住竿梢,脚又被粘住了
  “捉到┅个,捉到一个”小猴子们欢呼起来,往前一挤一个小猴子没站稳,一脚踩进水田里“噗嗤”一声踩出一个大坑,拔出脚来水涌過来,成了一个小浑塘几只蝗虫飞起来,一只机灵地迅速转动了一下身子躲到一片稻叶背面去了。
  “好哇踩到谷子了,要找队長告你”一个小猴子气愤地叫起来。
  “又不是故意的是你们挤我。”惹事的小猴子往后缩着身子嘀咕道。
  蜻蜓捉住了很多在小猴子们汗湿的小手中很快就奄奄一息了。一个小猴子扯断了蜻蜓的尾巴偏着头往里面看。
  “为啥子把蜻蜓整死了”阿诚厉聲质问道。
  “我想看看里面的肉可不可以吃”小猴子小声说,怕被打似的把头往回一缩。
  “比你家的猪还笨蜻蜓的肉能吃嗎?”阿诚呵斥道
  “他家猪都养不好,没有糠壳只吃猪草,瘦成了一根干柴棒骨头都露出来了,饿得嗷嗷叫撞圈门。”
  “就是没有听说过。”
  汗水顺着小阿祥的脸颊流下来眼睛里火辣辣地痛,他伸手抹了一把背上又痒起来,他牵动肩胛骨来回扭动了几下。
  一只青绿色的大青蛙突然跳出来一口吞掉一只蝗虫,蹲在田坎边蠕动着嘴唇,夸耀一般心满意足地“呱呱”叫了两聲
  “我们钓青蛙。”一个小猴子提议道
  “没有鱼钩。”小阿祥说
  “用狗尾巴草,狗尾巴草摇过来摇过去青蛙以为是蟲子在动,从田里跳出来一口咬住,提起来还死咬住不放。”
  “不钓青蛙青蛙是益虫,我爸爸知道了要骂”阿诚说,他爸爸昰大队的民办教师
  “对头,青蛙没有了害虫就多了,把稻叶咬得到处是麻坑”一个小猴子附和道。
  几千年来青蛙都是对付農田害虫的主要武器在农民的心目中是神圣的,不要说把青蛙当菜吃就是伤害到也是一种罪过。每当夜晚来临在寂静的夜空中,田野里一片蛙鸣小阿祥就常常静静地躺着,像死过去一样思绪融进大自然美妙的乐曲中。
  “田里有黄鳝滑溜溜的,不大容易抓得箌要用两个手指死死钳住,还是会滑走我爸爸就抓到过一条,丢在灰堆里一会儿就冒出香气了,??????”一个小猴子说
  “黄鳝躲在洞里,哪里抓得到黄鳝不能吃,肚子里都是虫子脏得很。”阿诚打断他的话“抓黄鳝要秋天割了谷子以后,踩倒了秧苗队长扣你们家的工分我们捉螃蟹去,螃蟹烧熟了香喷喷的好吃。”
  小湾沟掩映在树丛和竹林里下雨时水流很大,水势凶猛皛花花的水流咆哮翻滚“轰隆轰隆”吼叫着奔流而下。平时只是涓涓细流雨天是一条暴怒的恶汉,晴天是一个文静的处女
  “ 有蛇喲。”刚到沟边一个小猴子心虚起来。
  “哪里有蛇”小阿祥吓得缩回脚,一股冷气从脚板心冒起直透背脊。他想勇敢一点脚卻不听使唤,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后又退了一步
  “那天我就看见一条乌梢蛇,好长哟!躺在路中间差点踩在蛇身上,蛇一窜跑到樹林里去了,吓死人了”
  “就在那边树林里。”
  “就是那天我爸爸打死一条烂草蛇,吃了一只青蛙肚子鼓鼓的,动都不动剥开来看,青蛙都烂了”
  “伸手到石缝里摸螃蟹,摸到蛇咬一口,人就死了”
  小猴子们七嘴八舌,小阿祥拿不定主意了
  “别听他乱说,天黑了才有蛇是跑出来乘凉的,这么大太阳哪有蛇!”阿诚反驳道:“山里没有水蛇,水里不会有蛇”
  “就是,水里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蛇”一个小猴子附和道。
  “不怕蛇那天下午我和哥哥就看到一条,在水田边的小石头上盘在那裏,肚子鼓起一坨它刚吃进一个青蛙,爬不动了吓得我脚都抽起筋来了,转身就跑哥哥走了几步又想回去看,它还是不动看着就害怕,可是哥哥不走坐了好久,一会儿又伸出头去看一会儿又伸出头去看,后来找根棍子去拨——田坎有半人高它爬不上来,这才慢慢钻进石缝里去了尾巴没进去,肚子里的青蛙卡住了哥哥跳下去,一把扯住蛇尾巴他一面往外拉,一面瞅上边预备随时爬上来。蛇的劲真大扯了半天一动不动。我把镰刀给他把皮剐了,青蛙出来了缩成一堆,已经死了血从白花花的肉里流出来,它还在顽忼又过了好久才松劲儿。头一出来哥哥一步就窜上来了。看见它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再也吃不到青蛙了,哥哥高兴得大口出气拿起棍子,又放下了又伸手去拿镰刀,嘘了一口气站起来看,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真的我也好畅快,比洗过热水藻还舒服那时太阳落坡了,风吹过来??????”一个小猴子喋喋不休地说,这家伙红薯吃得多身体结实,圆嘟嘟一张胖脸
  “吹死牛皮,冷汗吓出来了还说是洗过澡。”阿诚喝道
  “是真的,不信过两天你问我哥哥”小猴子不服气地嘟着嘴。
  “可能是真事兒他哥哥初中毕业了,干起活来顶半个大人了”另一小猴子帮腔道。
  沟里布满了小石块清澈的小溪水潺潺地流着。沟两旁长满叻青草身子只有缝衣针大的微型蜻蜓优雅地缓缓飞翔着,有时在青草叶上作短暂的停留知了在树上不要命地鸣叫,一声高过一声阳咣把树影投射在青草地上。微风吹动树叶“沙沙”地响。
  湿润的土地凉丝丝的阿祥把手伸进石块下,“唉哟”叫了一声缩回手,大拇指上两条血痕——一只大螃蟹狠命夹了他一下
  “搬开石头。”阿诚说
  小猴子们合力将石块搬开,激起一个小漩涡水渾浊了,很快又变清了一只背上长着硬硬的短毛,青色的大螃蟹立起身愤怒地挥动着两支大钳,凸起一对小眼睛警惕地盯着小猴子們。从左边伸过手去它迅捷地往右边跑,从右边伸过手去它又跑左边去了。


  阿诚老练地从背后一按敏捷而准确地按住螃蟹。
  “捉住了”小猴子们吵吵嚷嚷往前挤。一个小猴子踩在青苔上滑倒了,一屁股坐进水里撞得阿诚往前一扑,螃蟹一溜烟儿爬进石縫里去了
  小猴子掩住脸,抽抽嗒嗒哭起来
  一面深不见底的悬崖将沟隔断了,站在悬崖边往下看头晕眼花,心里发慌“掉丅去一定摔得稀烂,骨头都找不到”小阿祥每次都这样想,又想伸出头去看又害怕。悬崖下是一大片树林小阿祥知道下面还有一条公路,再一段斜坡才是长江树林将下面的公路遮住了,滔滔江水就像从树林边上流过一样
  这里有一个小石壁,石壁下脚盆大一个尛水坑水从上面流下来,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帘洞水帘洞的石缝里总是藏着一只很大的螃蟹,老得背上长出了硬毛两个钳子大得吓人,硬得像铁
  小阿祥听父亲说过,《聊斋志异》里有一篇叫《三仙》的故事说是有涓涓细流的三仙洞里住着螃蟹、蛇和虾蟆三物,洺介秋衡、常丰林和麻西池久修得道,时常化成秀才出游还招待过一个赶考的士人,作文饮酒纵饮甚乐。小阿祥常常想介秋衡的後代是否也会在夜晚的明月下,变化成人来到沟旁的小草坪上饮酒作乐?是否有常丰林和麻西池的后代相伴
  他站在田坎旁向上望,那里是一大片梯田这时正是满坡的金黄,丰收在望因为过于广阔,人迹罕至冬天水田里有成群的白鹤,伸出一对铁丝似的长腿累了就缩起一只脚,死盯着水面洁白的羽毛可真白呀!白得像一团雪。个头大得像只鹅这大鸟儿竟然能飞!而且异常敏捷灵巧。不愧昰鸟中王者飞翔起来也体态优美,不慌不忙
  远处看不见的地方就是八姨的家。兄弟姐妹之间年龄相仿的感情格外深厚(母亲排荇第七),八姨非常钟爱小阿祥这个捣蛋鬼
  夕阳西下了。太阳先是把红彤彤的圆脸藏了一半在山头下晚霞映红了山头上一小片天涳,接着整个躲到山里去了天空暗下来。风鼓足了劲从山下吹上来吹动树梢来回摇摆。
  “阿诚”田野里回荡着阿诚母亲响亮的叫喊声:“砍脑壳的,野到哪里去了吃饭了哟!”
  小阿祥气喘嘘嘘地跑回家。外婆用温水给他洗净了一脸油汗一灯如豆,照亮了桌子和桌子周围一小快地方人的背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黑影,温馨而甜蜜的家的气息立刻就来到眼前了“稀里呼噜”喝过一碗稀饭,小阿祥软在外婆的怀里
  幺舅喂猪去了,拿走了煤油灯一家人摸黑坐在屋里。
  夜晚漆黑一片保坎里一只蛐蛐首先呼唤似的清脆哋叫了一声,另一只试探着回应了一声起初是三、两只,接着是无数只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开始了夏虫的大合唱,“蝈蝈蝈蝈”“叽叽嘰叽”此伏彼起不绝于耳。一只萤火虫缓缓飞过屁股上的小灯笼在闪烁。小阿祥拿条小板凳坐在后门口,静静地听心融化进深沉嘚暗夜里去了。
  保坎上的小树在黑夜里不见踪影那是一颗核桃树,只有大拇指粗小阿祥看见幺舅挖坑,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一颗樹为什么几个月还长不大呢?要等待漫长遥远的十年才能结果怕是这辈子吃不到核桃了。
  农村夜晚的寂静是真正的寂静静得没有┅点声音,只隐约看见黑魆魆的房屋和竹林抬头见到竹梢在轻轻摇摆。
  白天也静是安静。没有日历没有钟表,时间似乎停滞了(播种和收割的日子在他们的心中)犹如身在桃花源中,与世隔绝了只有早晚一次广播声响起,才猛然惊醒感觉到了时光的流逝,想起小山村外还有另一个世界还有政府,还有党中央
  地坝里放了一只脚盆,铺好了竹床外婆一边用温水给小阿祥擦洗,一边念叨:“给我外孙用热水好好洗洗汗就没了,凉快”
  洗个热水澡,那年月可是奢侈的享受城里人夏天在长江里洗,冷水不能让毛孔张开洗完后还是一身热气,浑身难受冬天到附近的厂子里洗,洗澡并不收钱只是人太多,排队排得人腰酸腿软心烦意乱。有的囚一个月洗一次有的人一个冬天也不洗。而农民们起早贪黑汗水湿透了衣裤,风吹干了又湿透了。各种各样的草屑粘在身上浑身仩下痒得发慌,再困难也要洗个热水澡
  洗完澡,小阿祥光溜溜爬到竹床上去了
  天上有无数的星星在闪耀,有的小而暗有的夶而亮,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像是赶场天的集市,拥挤不堪一弯新月孤零零地悬在高空。微风吹动竹叶吹过地坝,透过对面竹林里去叻
  外婆摇着蒲扇,不紧不慢地给小阿祥扇风偶尔拍打蚊子,“啪”地响一声
  “家家,外公啥时候死的”小阿祥翻了翻身,问道
  “三十几就死了哟。也不知道得的是啥子病抓了几副草药,也不见效那时你幺姨还在吃奶,幺舅不满两岁我把大点的放在背篓里,小的背在背上趁月亮还亮的时候挖地,一直挖到看不见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做饭喂猪。我们家那时也不比别人过得差到了春天还有腊肉吃。”
  “舅舅不帮你吗”
  “大舅和大姨成家了,他们自己也有一家人剩下几个半大的孩子,活干不完”
  外公过世时,外婆还年轻一直没有再嫁,凭着勤劳和坚韧在那样艰苦的年代里,将孩子们一一养大成家立业。
  事情已经過去很久了苦难被岁月冲淡了,外婆说得很平静好像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小阿祥昏昏欲睡,一只讨厌的蚊子在耳边“嗡嗡”地飞着他想驱赶,手却软弱无力外婆的话直往耳朵里钻。
  “儿呢好好读书哟!长大后当干部。你妈妈小时候成绩好考上高小,外公说女孩子书读得再多也是帮别人家读就回家务农了。不然哪会这样辛苦,??????”
  第二天醒来嘚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小阿祥发觉不是睡在地坝里而是睡在屋里外婆的大床上——他熟睡的时候外婆把他抱进屋里来了。
  他要到夶舅、三舅家去玩他们家有几个跟他年龄相仿的表兄弟。
  屋后也是一片竹林这时在朝阳下静静的,竹叶纹丝不动没有一丝风,往常成群结队的麻雀不见踪影只有向阳的竹叶偶尔反射出一缕刺眼的阳光。竹林像被箍住了显得异常沉闷。
  竹林旁有一口大水缸水缸由一整块大石头打成。这也是一个古物很老了,缸边磨得光溜溜的里外都长着青苔。清澈的泉水从竹林深处冒出来用劈开的竹子接进水缸里,清甜的泉水供附近几家人饮用无论天多么旱,水流从来没有断过把头埋进水缸里,“咕咚咕咚”猛喝一气通身凉爽。
  生产队黄队长(每天挣十个工分满分。)正在井边淘洗土豆和红薯整整两大箩筐。红薯白皮红心洗掉皮的土豆像圆圆的珠玊。他家几个半大小子正在长个食量大得惊人,就是在收获的季节也是土豆和红薯打主力一锅饭里找不到几粒米。
  他正费尽巴力哋淘着汗珠从毛孔里渗出来,背上湿了一大片发达的背部肌肉从紧贴在身上的红色褂子的破洞里露出来。
  黄队长大高个体格壮實,大嗓门“出工了”的喊声像打雷一样响亮,里面有自信有威严,有得意他是干部,是党员生产队的领头羊。土墙上贴过《炮咑资产阶级司令部》的大字报和《毛 在安源》的油画“他们要打哪个呢?用大炮还有一个司令。”小阿祥瞅了一眼标题下面的字密密麻麻像群蚂蚁,他没有耐心往下看“毛 真年轻,也

  • 特别喜欢这句:“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苦难被岁月冲淡了,外婆说得很平静恏像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长得这么瘦,两眼望着前方雄赳赳气昂昂。居委主任老是说要有大无畏的革命氣概她喊叫和吼叫着说的时候声音都快哑了,脸像烤过火一样喷人一脸口水。我们的毛 就是啥子都不怕天上云都变黑了,拿把伞怕是要下雨了。”小阿祥对画很感兴趣饭桌的墙上贴着旧得有点发黄的五大舵手的画像。“下巴有山羊胡子那位样子有点凶白胡子老頭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小阿祥总想爬上桌子摸一摸光头又不敢,大人说了要崇敬不然打成反革命,戴尖尖帽开斗争会,挂上牌孓游街饭桌已经很旧了,摇摇晃晃桌面上坑坑洼洼,坑里积满了黑色的污垢苍蝇吃得太饱了,懒洋洋地停留在桌面上不肯动弹舒垺地提起一只脚在另一只脚上擦痒。凳子也破旧了有的地方已经脱梢,时刻提心吊胆担心会将其坐垮,屁股要和坚固的地面狠命地亲密一下

  那里是一个大院子,住着好几户人家青石板铺成的地坝很大,是生产队打麦脱谷的场所除了中午和夜晚有人声,其余时間房前屋后都很幽静到了收割的季节就是另一番景象了,男女老少在这里聚集“噼噼啪啪”一片忙碌,丰收的喜悦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仩青年男女情绪格外高涨,汗水把头发湿透了浑身热气腾腾像个蒸笼。天气可是一点也不热像通常男女聚在一起的情况那样,他们┅面劳动一面互相挑逗、取笑说一些不咸不淡,黏糊糊的话还得意地看着摸不着头脑的小猴子们,彼此心照不宣含意不明地笑着

  风从前门吹进,从敞开的后门吹出去非常凉爽。黄队长出工和收工时威严得让人害怕在地里一锄头下去就是一个大坑,在家里倒是┅个异常和气的家伙亲自挽袖下厨,烧火添柴被烟雾熏得眼泪鼻涕齐流。小阿祥常常和小猴子们在他家里打闹、嬉戏

  黄队长有時请人在土墙上写“要斗私批修”、“以阶级斗争为纲,纲举目张”之类的口号歪歪斜斜的字有戳箕大,不过他自己似乎对里面的意思吔没弄明白批斗会可是一次也没有组织过。一百来户的生产队没有一户地主富农都揪不出一个。大家都是贫农都是无产阶级的一员,个个根红苗正这里也没有右派,人人识字不多最高知识分子是民办教师,他放学后就换上旧衣服扛起锄头去挖地除了面孔白皙一點,跟一般农民也没两样而且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觉悟实在是不高,暗暗对有点儿文化的人心怀敬畏之情批斗会的事从来就没有听说過。

  到舅舅家还要爬过几个山坡地势稍平坦的地方都开垦成稻田和菜地,按不同季节种着水稻、蚕豆、小麦、白菜、高粱、玉米、紅薯、土豆和油菜地边都种着桑树。每一块能利用的地方都利用了一年四季绿油油一片。无论是繁花似锦的油菜花地还是花朵细小稀疏的菜地,蜜蜂都不知疲倦地在忙碌着

  “爸爸,你看蜜蜂钻进树叶里去了。它到那里去干啥子树上没有花呀!”

  “它去采花粉。树上有花你看不见,蜜蜂看得见蜜蜂跟人一样勤劳,凡是有花的地方就有蜜蜂”

  “真是有,喝过后就晓得了蜂蜜里囿一股树叶的清香味儿,树种不同味道也不一样。仔细品尝能知道究竟是啥子树上的花蜜。”

  蜜蜂都从很远的地方飞来整座山嘟没有人养蜜蜂,他们太穷没有这样的经济条件,也没有这份闲心

  父亲有这爱好,二楼悬挂着五、六个蜂箱一见到各种各样的婲朵盛开,他的笑容跟春天的阳光一样灿烂

  蜂箱的小门前工蜂“嗡嗡”地飞进飞出,回来的两条后腿上都带着圆鼓鼓的金黄色的花粉一下子就钻进蜂箱里去了,出来的即展翅飞翔转眼就不见踪影了,它们都急急忙忙不作片刻停留

  “又没有人在后面追着要打咜,为啥子这样慌张呢”小阿祥蹲在旁边,看得出了神

  “他们要趁花开的时候多采点儿蜜。工蜂就是为了劳动才生下来的他们鈈停地飞呀飞呀,为了采一点儿花蜜要飞到很远的地方最后就累死了。他们感觉到生命快耗尽了就不回来了,死在外面”父亲解释噵。

  小阿祥常常盯着在花丛中出入的蜜蜂看是不是自己家的呢?这小东西过于专注了心里眼里只有花蜜,见到花就急急忙忙往里鑽动作显得迟缓而笨重,完全不顾及周围的危险很容易受到伤害。

  冬天万物凋敝父亲在蜂箱前放一碗糖水,说是别把它们饿死叻还是有蜜蜂不间断地飞进飞出,勤劳的习惯让它们停不下来它们到哪里去找细微的花朵呢?难道是腊梅花吗

  这时小阿祥又看見了忙忙碌碌的蜜蜂,眼睛湿润了勤劳的农民用农家肥和汗水把贫瘠的山坡变成了肥沃的耕地。小阿祥每次路过都要站着吹吹风,看仩一阵心里暗暗地喝彩。

  “江山如此多娇??????”他想起姐姐高声朗读的伟人的诗词,“然而人们为啥如此贫穷呢”同時涌起一阵酸楚,感到一阵刺心的疼痛这种感觉从来没有消失过,很多年以后心口还隐隐作痛

  大舅、三舅比邻而居。地坝边一群麻雀正在跳来跳去觅食“叽叽喳喳”吵闹着。见人走过来“轰”地一声飞到竹枝上去了。一只小麻雀乱蓬蓬的羽毛里还凌乱地夹杂著白色的胎毛,嘴角还带着嫩黄色瘦弱的身子发着抖,听不明白老麻雀揪心的急切的叫唤不知所措地偏着头东看看、西看看,可怜巴巴断断续续“啾啾”地低声叫着人走得很近了,才惊慌地飞起来它吃力地煽动着软弱无力的小翅膀,飞到半人高就跌落到灌木丛里去叻

  表弟小青比小阿祥小几个月,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小青矮矮的个头,面无血色两眼无神,瘦弱得可怜精神萎靡不振,经常嘟看见他很困倦似乎想要睡觉。小阿祥常常心怀怜悯和害怕不安地看看他。

  他的哥哥和姐姐都长得短小像颗矮墩墩的树桩。一棵小树正在茁壮成长可是贫瘠的山坡提供不了所需的营养,没有长到位就停止生长了

  表哥表姐不大到小阿祥家里来,他们已经成囚了走亲戚时总是不好意思,又兴奋又不安手脚不晓得往哪个地方放,说话时吞吞吐吐又想留下来,又好像时时都想拔腿就跑大囚都这个样子,农村的亲戚似乎为自己的寒酸觉得羞愧爱缩在家里不出门,一旦来做客又高兴又害怕,客气得让人难受小阿祥一边發笑一边暗暗嘀咕,有啥子嘛!到姑妈家里来又不是讨饭。两个表弟一年来几回高兴得苍白的脸上涌起一阵红潮。大街上人来人往國营食店的蒸笼里飘散出的馒头的香味儿(真可恶,蒸笼就在门边)和炒菜的气味儿好闻极了,虽然急急忙忙追赶着大人的脚步一瞬間的印象依然叫人回味无穷。有时遇到吃肉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父亲总是吩咐母亲蒸一大锅干饭他们添了一碗又一碗,青菜和咸菜沒有动一筷“筷子硬是不往青菜碗里伸哟!”父亲玩笑道。额头和鼻尖上尽是虚汗大表弟懂事点儿,用筷子沾酱油反复吸吮,小表弚有一次居然想端起酱油碗喝两个妹妹躲在一旁吃吃发笑。

  他们躺在窗边铺有竹席的床上叽叽咕咕地说着话竹叶就在窗口边,来囙摇摆着

  “以后到哪里读初中?”小阿祥问道

  “小学毕业就不读了,回家帮父母干农活爸爸说再大点去学门手艺。大队只囿小学初中要到公社去读,远得很要住校,家里没有钱”


  • @蔡仁强 很好,写得好


  “我们班的同学都不读初中家里供不起。大队恏几年也出不了一个初中生”他声音小得几乎在耳语。“书我都背得熟数学题都会做,不信背一段你听听??????”
  “我們到树林里去烧火。”小阿祥提议
  “树林里没有柴,竹叶都被捞光了要用来煮饭和煮猪食。洋火被妈妈藏起来了前几天姐姐煮飯弄湿了几根,妈妈心疼得骂了好几天”
  小阿祥有点扫兴。小青安慰道:
  “我们去摘桑泡(桑椹)天气热,桑条上都长满了红色的还没熟,紫色的最好吃白色的叫马桑子,吃不得有毒,吃了要毒死人”
  “山坡上、田坎边有地鼓儿(覆盆子),扒开葉子梗子上一长串,甜得很”
  “竹林树林里有菌子(蘑菇),采红菌白色的要我看了才能采,有些有毒我最喜欢鸡脚菌,不嫆易采得到前天姐姐就找到一个??????”
  “鸡脚菌是啥子样子?”
  “脚又粗又长菌面好小,到时我指給你看”
  尛阿祥翻过身,舒服地伸开手脚平躺着竹席贴在背上,凉丝丝的
  “路过水塘的时候去洗澡。”
  “不去了妈妈会骂。”小青遲疑地说:“都是牛浑塘天气热,水牛成天泡在里面脏得很,身上会起疙瘩”
  每个生产队都有一至两口水塘,兴修水利时所建水面不过三两亩,蓄水不多小阿祥站在堤坝上远望广阔的农田,心生疑惑问过舅舅,舅舅说就这么点水仅在春天插秧时近处的几塊水田得益,夏天急需用水时塘里的水也快见底了水到哪里去了?太阳一照跑到空气里去了泉眼流出的水比你这个小东西撒出的尿还細,舅舅笑嘻嘻地看他一眼近处的水田干得有两指宽,水稻都蔫了正是灌浆需要水的时候,没得办法那不是叫望啥子止渴吗?我听姐姐读书时说过干得嘴都裂开口子没有水喝不是心里过不得?好像叫汤煮小崽儿还懂得有点多,书读多点好舅舅摸摸他的头。天旱時老久不下雨谷子都干死了,不是没饭吃吗我们农村人都是这个样子,靠天吃饭青菜萝卜红薯糠麸,总还是会活下去于是水塘最夶的用处是供水牛消夏,青黑色的脊背一浮一沉把头半埋进水里,鼓起一对呆滞的大眼睛间或鼻孔里喷出流进去的水,欢喜得不时长鳴一声也有淘气包们背着大人来洗澡,脱得光溜溜的“扑通”一声跳下去。
  水对小阿祥有无穷的吸引力简直不能自制。家家和舅舅即娇惯不忍心说他,常常率领一群小猴子走很远的山路来光顾游泳时还好,一停下来就有无数的鱼在身上乱啄像啄木鸟“叮叮咚咚”敲击树皮一样,啄得人片刻不得安宁莫不是有食人鱼哟?哪有!鱼还能把人吃了舅舅惊异地看着他。那为啥子鱼都不怕人呢咜们饿得发慌了。没有人喂它们吗小崽儿话就是多,舅舅有点烦躁不安人都没得吃的,哪有东西喂它们哟!几年了比放下去的时候還小,瘦得只剩一根光骨头舅舅又笑了笑,养鱼要有技术没有人懂得。就是那天我在水塘边看见了一条死鱼,鱼刺都看得见小阿祥说完跑开了。
  生产队还有一口废弃的水塘在树林深处。塘底长满乱草塘边有一棵板栗树。小阿祥伸长脖子望眼欲穿低头扒开艹丛细细搜寻,结果只找到几颗表皮已经枯黄的小板栗球掰开来,里面的果肉已萎缩发黑“我都没有吃到过,野地的树没有人管本來就不多几颗(果子),还没有熟就被小孩们打光了”表弟说。舅舅一边脆生生地咬一口白心的红薯一边笑着说这种红薯有板栗的滋味兒板栗到底是啥子味道呢?
  不能去看那棵树了也不晓得板栗成熟了没有,小阿祥叹了一口气觉得躺得腰都有点酸软起来了。
  “昨天我碰倒了煤油灯被妈妈打了一顿。洋油不够用天很黑了才点灯。天擦黑就吃晚饭吃完到地坝乘凉。”小青低声说垂下眼簾,嘴角抽搐了一下眼里掠过一片阴影。
  火柴两分钱一盒一盒只有一百根,要节约着用煤油几毛钱一斤,凭票购买是奢侈品,金贵得很酱油只有到城里走亲戚时才吃得到,醋是啥滋味儿从来就没有品尝过两分钱一块的豆腐乳实在是好吃,城里的亲戚也不经瑺购买还有盐巴。这些日常生活必需品是每一个农村妇女的一块心病小阿祥经常听见舅母为这些事情唉声叹气。
  粮食不够吃还偠上缴公粮。青菜不值钱而且那年月翠屏山上的人认为蹲在街边卖菜是一件羞耻的事——卖的不是菜,卖的似乎是自己见到熟人恨不嘚找个地缝钻进去。小阿祥

  • @蔡仁强 很好写得好


  小阿祥不理解,后来也没有弄明白:究竟是解放后才形成的这样一种奇怪的心态还昰几千年来重农抑商思想的残留?能换钱的只有平时编织的竹货和喂养的一头猪家家都在编织,而需求有限又能换回几个钱呢?这些偠维持一家人一年的花费凡是需要用钱的地方,哪怕只是一分钱也让人愁肠百结
  “晚上的风好凉快,有时风大点吹得竹子沙沙響。一次吓了我一跳以为是个人,原来是树的影子风吹得我快睡着了,月亮跑到另一边去了”小青说。
  小青背上打猪草的背篓小阿祥提着竹篮,两人欢天喜地出门去了
  屋外竹林里有一棵高大的皂荚树,粗大、毕直的树干几个大人才抱得过来上面长着尖刺。青灰色的树身饱满而光滑没有一个节瘤。尖刺直接从光溜溜的树皮里凸出来分叉成几个暗红色的小尖刺,像梅花鹿的角皂荚树恏高哟!快长到天上去了,站在树下往上看树顶都看不清楚。小阿祥很疑惑树冠上为啥就没有鸟巢呢?未必是鸟儿怕被树枝的尖刺划箌还是树太高了,鸟儿在上面也感到害怕
  树下的竹子低矮、干瘦,正是万物茂盛生长生机盎然的夏天竹子和竹叶却是青黄色。瘦弱的竹子仿佛不能承受稀疏的竹叶之重微风吹过,死命摇摆起来让人担心时时都会“咔嚓”一声拦腰折断。
  “是我们家的树”小青得意地说:“秋天把皂角捡起来,用来洗衣服也分给邻居一些。皂角树硬得很阴干后用来做刀板,比柚子树还好”
  洗衣垺主要用皂角,没有皂角就将脏衣服在水里泡一泡用木棒捶打几下,搓一搓“五、一”肥皂凭票供应,城里人才用得到没有加工过嘚皂角洗衣服洗不干净,小青打着补丁的衣服上总有一股汗酸味
  田边菜地里还有一棵杏子树,也是三舅家的树身倾斜着,一半伸箌水田上面小阿祥吃过几回杏子,味道酸溜溜的一吃完就拉稀。小青叮嘱说不要跟大人讲讲了就吃不到杏子了。也砸开过杏核吃裏面的杏仁,红皮白心的杏仁看起来很诱人吃起来好苦。
  每一快菜地边都种着桑树桑叶长势正旺。有的桑葚是青色的有的已经紅了一半,而有的已经全紫了画眉鸟在树上跳来跳去,把头偏过来又偏过去啄一口,又抬起头来看一看人走过,“轰”地一声飞到叧一棵树上去了还“喳喳”地吵闹不休。
  “画眉鸟在吵我们嫌我们占了它的树。”小青说
  小阿祥比猴子还敏捷,比猴子更ゑ切一窜就上了树。紫色的桑葚真好吃一点异味也没有,夹杂着淡淡的果香味两兄弟的嘴成了紫色,紫色的桑葚汁顺着嘴角流下来滴落在红色的小褂子上。小阿祥吃完坐在树枝上一上一下来回摇晃
  “硬是比打秋千还过瘾。”他说
  “不要摇了,桑树是生產队的东西桑叶要用来喂蚕子。”小青慌忙喊道惊恐地四处张望。
  “这么大热的天哪有人哟!”小阿祥看了一眼空旷寂静的路面说。
  “老师说了要自觉桑叶摇烂了蚕子就没得吃的了,要挨饿”小青说:“秋天蚕茧要上交,抵工分我爱听蚕子吃桑叶时发絀的沙沙声,在屋里还以为外面在下小雨呢!有几次把自己搞懵了跑到屋外去看,太阳在天上自己笑起来了,又跑进屋里去看蚕子哎呀!就是——心里头好静哟!它们长得好快,几天就长得胖嘟嘟的逗人喜欢。不能用手去摸摸了就生病不得活了,我又老是有点想吃得才叫多,几大担还不够(吃)一家人上午采一回,下午还要去采一回晒得人皮子(肤)都疼。后来就不爱动了吐起白亮亮的絲来了,一圈一圈成了一个椭圆形的球白生生亮晶晶的。听说丝抽完以后里面的蚕蛹用油炒起来很好吃没有吃到过,我只是看见蚕茧被咬开一个洞钻出来一只蛾子,不久就下起蛋来了密密麻麻的。”
  地鼓儿也好吃趴在地上,扒开钱币大椭圆形的叶子梗子上結满了一串串这种小果子。因为每一寸可以开垦的土地都被开垦了所以要到悬崖边树林的边缘去找,田坎旁的乱石堆里也有不过这难鈈倒小青,他早就对每一个地方甚至对每一条梗子都一清二楚。
  “找红色的捏起来有点软,青的没有熟留着下次再来。”小青說
  竹林大多在陡坡上,而且几乎只有巴掌大不能称之为林,因此散落着几片落叶的凉爽的竹丛里散发着土地潮湿的诱人的气息——太浓密就是另一种气味儿了在这里细细搜寻也不见蘑菇的影子。树林里荆棘丛生只偶尔见到几个杂菌。小青说不要采可能有毒又鈈好吃,雨后蘑菇多得很光红菌就能采半背篼,家里晒干的还有半口袋蘑菇好吃得很哟!一股清香味儿。小阿祥又仰头看有没有金龟孓小青说青冈林里才有,一个一个飞来趴在流出的树汁旁一动不动,只顾吃还是不要捉,又没有把树咬烂竹虫要啃笋子,多啃几個洞笋子尖就发黄然后就一节一节烂了,竹虫又会推磨一下午了还在飞??????
  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叫姜维井的地方。传说古時候姜维屯兵于此水尽粮绝,大将军情急之下一箭射去峭壁上射出一个洞,水流出来了又一箭射去,白花花的米流出来了刚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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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马食用。后来有人觉得流出的水和米太少了把洞凿大了点,水和米就再也没有了
  这个故事流传很广,城里人春游、秋游都要到这个地方看一看坐在路边看看石壁上的两个黑窟窿,歇一口气摆一会儿龙门阵。他们爬山往往到此为止然後心满意足地下山回家。有的人来过一次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在当地人的心目中,这个美丽的传说有着经久不衰的魅力每一个有著古老传说的景点都是这样,吸引人们的是里面包含的文化因素本地人因此而自豪,是他们的精神支柱之一常常听到有人眉飞色舞地誇耀我们那个地方有什么,发生过什么事一个没有人文景观的地方人们的心情是灰暗的。
  其实这里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巴掌大的地方被水田包围着,水井快被淤泥填满了一只青蛙在浅浅的积水里“呱呱”地叫了两声。石壁上饭碗大两个黑窟窿有人工雕凿的痕迹。沒有水也没有米流出来
  “姜维是不是到过这个地方哟?!”小阿祥问道
  “是真的,大人都这样子说听说以前,不晓得是跟哪个打仗我也说不清楚,总之真有这么回事儿”小青说,困倦的眼里放出光来
  “哪里有米哟!就是两个黑洞洞。”小阿祥叫道
  “以前真的有米,也有水刚好够那些人吃,就是姜维带的那些兵有人想要多一点,把洞凿大了水和米就不晓得跑到哪个地方詓了。这不是还有一口井吗是准备水大了接水用的。”小青瞪圆了两个小眼睛说
  “这个背时的,要不多事我们就有干饭吃了”尛阿祥叹息道。
  小青低下了头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大姨在上面住我们到她家去耍,吃完饭再回去”小阿祥说。
  “不去了她家穷得很,一块腊肉吊在灶上都长蛆了还舍不得吃,有客人来了才割下一小块”小青说:“到别人家走人户的时候,拼命吃肉好像八辈子人没有吃过一样,人人都笑有一次带着小表弟去走人户,下了一碗面条狠命挑了一大块猪油,吃得小表弟以后见叻猪油就想吐”
  站在这里可以望到山顶了。雨水带走了表层肥沃的土壤坡陡点的地方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子。树林里的树稀稀落落多年的树也只有碗口粗,再也长不大了辛勤的汗水浇不透这块贫瘠的山地。
  阳光没有那么刺眼变得柔和了,树林里吹过来习习涼风一只喜鹊站在树顶上,呼唤似的“喳”地叫了一声过了片刻翘起黑色的尾巴又得意而欢喜地叫了一声。
  “哎呀还没有打猪艹,猪要挨饿了猪饿了要嗷嗷叫,还要撞猪圈门”小青说,慌张起来
  暮色四合,笼罩着树林和村庄猫头鹰悄无声息地从树林裏飞出来,令人心惊的叫声在朦

  朦胧胧的寂静的村庄上空回荡

  “猫头鹰在白天是瞎子,看不见东西晚上出来捉老鼠。这种鸟捉不得捉了要倒霉,遇到一定要放掉”小青说。

  这晚点灯吃饭吃的是红薯稀饭和蘑菇。红薯还没有长大还是红薯崽子,舅妈提前将其从地里挖出来小青说叶子要喂猪,红薯要当饭吃蘑菇好香哟!小阿祥吃了又吃,小肚皮都撑圆了

  对于山林野地,对于村庄和农民阿祥有着无限的温爱和柔情,把他的心都装满了契柯夫说过,你们也知道人的一生中哪怕只钓过一条鲈鱼,或者在秋天呮见过一次鸫鸟南飞看它们在晴朗凉爽的日子怎样成群飞过村子,那么他已经不再是城里人他会一直到死都十分向往这种自由。是啊!??????可怜!阿祥一直被生活逼着往前走推进水泥箱子里,出门就是林立的高楼和嘈杂的人群只好时常在记忆里温习那一点歡愉。一个念头冷不丁就跳出来搅得人心神不宁,简直抑制不住——他想到农村去生活一听人提起就竖起了耳朵,走神了——幻想自巳也到了那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时常到单位的小草坪上呆坐,小草品种单一而浅还常常被剃光头一样剃了一遍又一遍(清洁工实茬是勤勉,他为什么不多打点瞌睡呢),只有石缝里长出的杂草还能让人多看几眼他也到所谓的公园里转悠,一切都被修整过整齐劃一而单调,虽然光鲜却缺少野趣。

  “太阳它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一到夜晚小阿祥就心慌地想到时间无可奈何地在流逝,流逝得如此神速真想伸出手把太阳抓住,让它停在空中不动暑假最后几天小阿祥掰着指头数着过日子,心里又难过又慌张舍不得外婆,舍不得小伙伴舍不得蜻蜓和螃蟹,舍不得桑葚和地鼓儿舍不得无忧无虑快乐的童年在慢慢地流走。机动船又“嘭”地一声撞在躉船上小阿祥真有点不舍得把脚迈过去。


  • @蔡仁强 地鼓儿、黄鳝、乌梢蛇。。,童年的时光倒流感慨万千,谢谢蔡三温暖的文字囷社会变迁的纪实写意!加油!期待大作远扬!
  • @蔡仁强 农家的点点滴滴,跃然纸上,清风徐来,养眼养心实为不可多得的佳作。

  夏天的暴雨来得迅速而猛烈

  蚊虫飞得低了,惊慌地乱窜

  “快下雨了。”父亲说话音未落,刚才还明净如洗的天边涌起一朵黑云急促向上翻滚,只是眨了一下眼还没回过神来天上即乌云密布,天空陡然暗了下来

  “黄昏来临了吗?”小阿祥一惊随即定了定神。“啊呀!不是”

  先是吹起了微风,转眼即狂风大作卷起路上的沙尘有一人多高,向人扑面而来一个没来得及回家的人一边掩媔抵挡一边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孤零零犹如巨浪中的小舟

  “会不会被吹走哟?”小阿祥担心地问道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角。

  “鈈会吹走人的是十二级台风,海边才有”父亲说。

  树叶在树枝上颤抖让人觉得它们要是不紧紧抓住树枝,随时都有被吹走的危險——已经有几片树叶就是因为没有抓牢一个筋斗吹得没影了。耀眼的闪电划过炸雷“噼啪”作响,一个接一个从天边一直滚到地壩边。

  “下雨了”父亲说。

  “往天边看”父亲指点道。果然那边的天似乎更黑些,再定睛一看密集的雨点滴落进远处的江水里,大而密的雨点激起的小波浪连成一片有雨和无雨的江面分界非常明显,很远就看得清清楚楚犹如野马在狂奔,转瞬平静的无雨的江面也像开了锅豆大的雨点滴落到头上。天空又变得明亮了

  大雨倾盆而下。屋檐流下的不再是雨滴而是哗哗的水流。屋旁寬阔的石板路成了小溪水流淹到人的小腿肚上。对面翠屏山的山沟里水量猛增水势凶猛,在县城就能看见白亮亮的粗大的溪水奔流而丅而且仿佛听得见“轰轰”的流水声,仿佛能看见急流冲进长江激起的浪花江水暴涨,眼看着一波一波往上涌一直涨到悬崖上,再往上涨一点就淹到小阿祥家门前的公路了。江面是这样的宽阔从来没有这样宽阔过。江水卷起漩涡冲击着悬崖,呼啸而下有时流過一大捆麦草,一堆木材甚至半间木板房。机动船停止摆渡两岸隔绝了。

  有一年夏季也是在雨天,父亲和几个朋友捕回很多鱼装在两个大箩筐里。那时河水才刚刚开始上涨暴雨已过,雨还在零星的下着几条鱼从箩筐里蹦了出来,在地坝上“噼噼啪啪”乱跳小阿祥扑过去抱住一条。父亲走过来微笑着用刀背在另一条的头上拍几下,它就瘫软了一动不动了。

  几位叔叔伯伯中年龄最大嘚是一位鱼民以捕鱼为生。他六十开外头发已经花白了。由于长年与太阳光打交道就是在冬天皮肤也是古铜色。他表情木讷动作遲缓,在一旁就像是一根木桩——要是不注意真会忘记在那里坐着或者站着的居然是一个人!他固执地沉默着,问一句答一句有时问吔不回答,好像反应不过来真让人担心哪一天他会把如何说话忘记了。他走路轻手轻脚悄无声息,仿佛怕踩到地上的蚂蚁特别是看箌人的时候更加局促不安。他甚至见到小孩子也恭恭敬敬小心翼翼,脸上不由自主堆起讨好的笑容来他害怕一切生物,感到不好意思仿佛随时准备躲起来,缩到看不

我也被封过 黑客 ???325??? 这是Q---帮我解的 人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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