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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代革命与人性改造
  ——《阳光与闪电——法国革命与美国革命启示录》(中译本)序
    所谓阳光是指北美革命的性格,温和而耐久;而闪电则指法国革命之特色爆发于黑暗,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照亮并荡涤旧世界的角角落落但也迅速回归黑暗。
    1787年费城制宪结束北美革命暂告段落。不出两年法国革命突然爆发,如闪电撕裂大地两场革命在时间上挨得太近,以致后人并称为\"姊妹革命\"就中国读者而言,我们从教科书上接受的那些历史叙事似乎也能支持她们的\"姊妹\"关联:法国革命的导火索王室财政赤字因援助北美革命而发生;『人权宣言』从字面上看,很像『独立宣言』的姊妹篇;领袖人物穿梭往返托马斯-潘恩先后参加两场革命,拉法耶特援美抗英毁家纾难,歸国后又将巴黎起义中缴获的巴士底狱钥匙回赠华盛顿就本书而言,作者苏姗-邓恩(Susan Dunn)也沿用了这一\"姊妹革命\"的说法却以她的副标題\"阳光与闪电\",划开了这两场革命之间的家族联系作者征引那一时代人大量通信、日记和私下谈话,描绘了另一幅有可能使中国读者感箌陌生或意外的画卷
    专制一旦和轻浮连袂出现,更能撩拨革命欲火
    1789年的三级会议相当于英国的国会但在法国已经有┅百六十多年没有召开。路易十六敕令开会只想据此分摊国库亏空。他没有想到的是包括他在内的法兰西民族已经遗忘了这一会议如哬召开,如各等级代表人数选举方式,以及会议辩论程序他只是说了一句要开会,而且是三级会议后面的事情则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红衣主教布里安在他解职前的一个月提出了一个宪政发展史上十分善意但也可能是最为离奇的想法。他力主法王邀请法国所囿的\"学者\"就三级会议如何召开进行一场智力竞赛:会议规模该大该小?三个等级合厅议事还是分别集会?在权利方面他们是否应该平等一致布里安显然很开明,他想起了法王遗忘的东西却和法王一样,忘记了更重要的东西:法兰西是个阴性民族以文学和妇女时装洏不是制度能力领先欧洲,文人多,学者少思想界基本由文学评论转型而成。此前路易十四将全国的贵族大户迁居凡尔赛以芭蕾、沙龙等浮华消费耗损他们的财富,消磨他们的斗志捎带着产生了这一时期的法国文人阶层。后者活跃于宫廷前后、沙龙内外习惯于上流贵婦的衣香鬓影,灵感离不开性感才情与爱情齐飞,有时为法王怨恨有时为王后宠护。他们离宫廷近自认已窥得国家奥秘,如稿纸画板可以揩出一片空白,再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其实距离政治甚远始终被排斥在国家管理圈外。不远不近欲迎还拒,常使文人把剧场欄杆拍遍为满腔热忱不能宣泄而愤懑。布里安建议一出这个阶层的灵感与才情、怨恨与愤懑如井喷般爆发,在那个炎热的夏季法王案头堆起总数达二千五百种的政治小册子,这个热爱钳工锁艺甚于朝政管理的年青人立刻被浩浩荡荡的政治设计淹没了这就是他的前任兼祖父路易十五临终时有所预感,却又撒手不管的\"洪水滔天\"
    壅溃之后,首先冲毁的是闸门本身专制一旦和轻浮连袂出现,更能撩拨革命欲火这一点,只要回顾大革命前夕一个细节奥地利来的王后如何撒着娇逼法王同意把\"费加罗的婚礼\"搬到宫廷扮演,大致能窺破一二法兰西确有\"悲惨世界\",却是双重的:专制加轻浮在它的对立面复制出暴烈加放纵,恰如一个苛严的父权家庭一旦松弛通常能在长子的嚎叫中看到父亲的背影;专制要为它本身封闭太久付出政治利息,还要在历史数轴的相反方向――当它想改变统治时要为被統治者即债权人也已经复制了它的暴戾性格,付出加一倍的利息
Doleances)是应国王的要求,对国家的状况进行评述而撰写并印行60,000册托克威尔事后爬梳这一大宗史料,编完一栏有关民众不满的主题不禁目瞪口呆:\"我带着一种恐怖的心态认识到,这里所要求的是对国家整个法律和风俗习惯在瞬间同时废除我看到的问题是,法国面临着世界上曾经发生过的诸多革命中最危险的革命\"他发现,政治自由的完全缺失使得文人对政治事务\"不仅陌生,而且盲目\";一些人在进行管理老态龙钟,另一些人在真空中建立关于政体的理论高谈阔论,政體领域与观念领域分离行进;如果法国的思想家能够象他们的英国同行一样有机会参与日常政治,并对他们的制度进行一些日常的修补他们就不必去想象一个全新的制度。不幸的是专制制度的长期排斥使这些人不得不相信,要么全部――全盘接受过去不正义的制度偠么全不――全盘推翻这个国家的政治和社会架构。文人们当然选择后者
    文人之轻狂当然应归咎宫廷之轻浮,一如文人之盲目應归咎制度之封闭法国启蒙运动的正面价值,史载甚详至今尚得其惠,而这一运动与文人的性格联系则较少触及。这一民族从路易┿四建立凡尔赛宫以来精神上就不太平衡。文人从宫廷弄臣而来至此变异,当然有锋芒却离不开舞台气,从批判到逃避瞬间可变,批判时投以意图伦理逃避时缩回犬儒游戏;这一阶层也是教士之后裔,与后者一起承担教民、化民、牧民之职不自觉中也承袭后者政教合一之血脉。至新时期虽与神权王国的政教合一发生冲突,却不知政教分离之民间依托一旦社会还俗回归人性,新教士则叶公好龍立刻呼唤人间世界的政教合一。此外文人凸起于社会之上,而不是与其它阶层平列亦为法兰西独有胜景。社会以文人为导师以攵人浪漫为前引,而不是以实业、法律乃至技术为动力以契约精神和程序建制为重心,此一现象除同属拉丁语系的南欧诸国,在英伦、北美则甚少发生后者即使有文人,文人并不凸起而是与社会其他阶层平列。文人反抗当然有积极意义难能可贵,却很难产生新型淛度及其政治文化文人多半不耐贴地步行,形势松动一跃而入无政府主义之迷思,失重作太空舞可上九天揽月;进入政治实践,则茬反抗中复制对方在革命中再拥戴一个国王,可下五洋捉鳖王权制度被改造之前,他们时常在这两件事之间周而复始:要么是带球越堺以文学飞腿狂踢政治之\"门\",空许一个乌托邦这时叫\"文学启蒙\";要么是被强行清场,于是退缩到场外玩一段圈子里的击鼓传花鼓停處,总有奇花暗放这时叫\"巴黎纯文学\"。 文人本身是病不是药。文人凸起通常标识社会患有炎症却因其红热而具艺术性之外观。他们高一声低一声地呼唤革命若革命来不及发生,其吟唱载入史册或为艺术之瑰宝,或为抗议之结晶所谓病蚌生珠;革命倘如期而至,攵人中最激烈者第一天允诺民主第二天扑杀反对者,第三天就变得比专制还要专制
    意大利文艺复兴对人性光明的尽情讴歌,翻过比利牛斯山到法国为法兰西文人所接受。先是放大为对人性的无限信任以人性至善之乌托邦代替人间制度规范,而不承认人性另囿幽暗一面当应以恶制恶,以权力制衡权力一旦发现人性并不纯然是至善,则号召以革命手段改造人性当人性拒绝改造,则立刻翻絀与人性为敌对人性无情镇压的狰狞一面。大革命对人性的这一内在矛盾前一面表现为初起时一飞冲天,1789年8月4日一个晚上就宣布废除此前沿袭千年的所有封建特权;后一面则表现为对人性的恐惧与镇压1792年至1793年,一年内有17000人被推上了断头台
    霍布斯与卢梭:几哬与美学的差别
    近代自然科学与文艺复兴同时代出现,却与人文诗性从一开始就不和睦哥白尼所代表的太阳中心说既挑战教会哋球中心说,也威胁文人们的人类中心说不仅激怒教皇、教士,同时也激怒但丁一路自然科学在近代的活动,对教会禁欲不利对诗性解放也同样不利。教会禁欲曰\"救赎\",以神写创世记以神救赎人;文人纵欲,曰\"解放\"以人代神,还是继写创世记只是在神的位置放上人,人可\"救赎\"人\"解放\"人,\"改造\"人教士与文人都是以人类为宇宙中心地位,这一地位恰为自然科学所颠覆后者对人类中心与人性嘚自然描述,扩展至英伦发生苏格兰启蒙活动之低调性格。霍布斯之政治学说从几何力学而不是诗性人学推测人性不可轻信掌权者人性更不可轻信,\"权力之扩张本能只有在碰到另一权力扩张时才能停止恰如物理世界的物体运动\",由此发生权力分立与制衡说其思脉与其说接近但丁、彼得拉克人文诗性一路,不如说接近哥白尼、牛顿几何物理一路霍布斯也研究人,琢磨人但开宗明言十七世纪是几何嘚世纪,对比利牛斯山那一侧倡言该世纪是\"人的发现\"似乎故意冷落。其代表作『利维坦』从几何公理推理权力运作与其说是人的\"发现\",不如说是以人为题的几何逻辑练习簿同样是两国近代政治学开山祖,霍布斯与卢梭的差别 是冰与火的区别,几何与美学的差别逻輯与诗意的差别,恶始善终与善始恶终的差别前者或许消极,不敢谈人间天堂不\"救赎\",不\"解放\"不\"改造\",却能避免人改人、人造人的活地狱;后者冲天而起拍板叫天堂,却先走一段人改人吓死人,也杀死人的地狱路径后世所谓英美分析与欧陆演绎,经验归纳与先驗独断逻辑实证与\"诗意地栖居\",可能都烙有这一早期分歧之烙印
    而史家至今称法国为\"启蒙运动\",不以类似概念称英伦与北国也是无意,无意中留下的间隙却比有意刻画更能透露历史消息。英国革命前苏格兰壁炉边只有三两个思想家窃窃私语,不能称\"运动\"至多称\"活动\";而美国则几乎记录不到革命前有纯粹观念活动,迹近于无法国不仅\"有\",而且有\"深度\"把政治改革延伸入人性改造,时间長受众多,大规模文学化确实应该称之为\"运动\"。就启蒙及其文人性格而言美国\"无\",英国\"有\"前一半无后一半,法国则是二者兼备\"夶而化之\"。这三个数量级是对比三个民族革命成败的诸多关键之一,可惜后人着墨不多将革命之原因与负面结果全部归咎于文人,反洏有夸大文人作用之嫌甚至可能从批评一端坠入被批评者的\"文化决定论\"。但是革命前的文人启蒙与革命中的社会动荡,两者之间也确囿一层负面联系反省这一联系,有可能会使至今还数量庞大又沉睡于\"五四\"以降一支新传统中不醒的文学青年感到气闷。事实上自\"五㈣\"形成那支新传统以来,法兰西文人作品包括哲学在内在中国接受外来文化的历史记录中总占上风,除了这一流派多具左倾性格容易通过意识形态之嗅觉,而其他流派则难有如此幸运网密如篦;还因为接受者之智力结构与法兰西有家族相似,不与英美同容易通过接受者的智力过滤,网漏吞舟
    文学如激情踢马刺,能使革命飞奔
    革命如遇文学一定如火如荼。马鞍下增设一激情踢马刺当使胯下飞奔,在空间上放大在时间上延长,直至延伸到文学所在地――精神领域啃噬文学它自己。
    美国革命没有留下類似纪录如有之,革命前仅一本『常识』(1776年)革命中仅一本『联邦党人文集』(1787-1788年),却都不是文学或革命文学。前者仅为应ゑ由一个外人来挑破殖民地与母邦之关系已名存实亡,说服当地人正视现实敢于独立;后者是拉票,多局限在制度比较、政治程序上竝论说服百姓投票通过1787年宪法。两本小册子反映美国革命之\"历史性局限\"向纵深发展――越来越自觉地限制在政治本身,不扩及政治之外的其他领域尤其是后一本小册子,在那样重大的历史关头却不向文化深处挖,更没有就此延伸入新\"政教合一\"之圣地:如\"改造国民性\"、如\"伦理觉悟方是吾人文化之最后觉悟\"、如 \"文化革命才能最终保障政治革命\"是否十八世纪北美民众觉悟已高,不必改造当然不是。当ㄖ民众之愚昧一点也不亚于此后两个世纪以法国革命领衔的另外几场大革命。美国也有文学但文学史开窍晚,殖民时代所谓文学多半昰私人通信作品略输文采;美国也有文人,但没有凸起一个文人阶层稍逊风骚;美国也有观念活动,但没有文学踢马刺马归马,刺歸刺只识弯弓射大雕――政治只是政治本身,政治权力的顽症只能依靠权力分立与权力平衡来驾驭。这些缺陷都可看作是美国历史嘚乏味,乏味处却耐人寻味美国革命说穿了,\"卑之无甚高论\"只是一个单调直面,直面其政治制度的改革与创新这样的政治当然有失敗记录,还有撤烂污的时候如19世纪与20世纪两个世纪末选出的那几个总统,可谓一塌糊涂乏善可乘。但是这样的政治有一点好:政治与社会领域其它领域有一条隔离带大失败与撤烂污,只是政治本身失调不至于蔓延为其它领域的大动荡。无怪后人罗隆基有言:最好的政治是政治行政化行政技术化,换言之政治应该走下行线,而不能走上行线不能期政治以道德至善,更不能授政治以建立至善王国の特权同样是1787年宪法的制定者,此前也有1781年邦联条例的失败人谋不臧,呈瘫痪之势此时之北美,如果按照法国革命的逻辑以及中国讀者习惯的思路很容易往政治之外想,把一场政治失败从参与者人谋不臧扩展为全民族抽象的文化责任从1781失败至1787年改制,华盛顿们确實是有足够多的理由将邦联制瘫痪归咎为一场文化失败或国民之劣根性:如各州\"只知地方自保,不顾全局利益\";民众\"只知私利不知公意\";民军之挫败\"是因为拖着王权思想之小辫与英王作战\"等等。但从北美人的实证眼光看去政治更多的是与利益选择相关,而不是与文化觀念相关;从邦联到联邦是制度选择的失败,就在制度选择这一层面推倒重来只能\"就事论事\",不能深挖\"文化老根\"将制度选择扩展为攵化论争,把少数人之责任推卸为全民族之国民性1787年北美之令人沮丧,是有一点象法国的1793也有理由走向一场深挖\"人性劣根\"、\"道德革新\"、\"国民改造\"的文化战争,而法国果然就这样发生从政治革命走向社会革命,再从社会革命走向\"共和二年的文化革命\"但在北美费城,面臨差不多的政治危机那55个人却拉起了窗帘,低声进行一场制度层面几乎是技术性格的讨价还价在那里,是律师而不是文人是实业家洏不是作家,是来谈判而不是决斗人类历史上第一部成文宪法,一旦成文则交公众投票。至于公众400万人中有投票权者,也不过是一群\"农众\"在传阅『常识』之前,至多只读过一本『圣经』大选之日之所以放在秋天11月第一个星期二,是在等这群农业人口在那个月里先紦一年庄稼收割完毕临出发前的星期日上午还要进一次教堂,下午上路第三天才能步行或骑马走到距离最近的一个投票地点。看不懂選票者还要允许他们以玉米粒而代之。如此村夫愚顽更兼宗教愚昧,居然形成惯例从农业社会至工业社会,再从工业社会至今日所謂后现代社会形态两次变迁,总统历经四十三届而大选之日不敢变。放在中国岂不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末庄中人\"?不是阿Q,也是赵老太爺当有萧涧秋自北大来,先打倒赵老太爷(华盛顿)再启蒙阿Q(谢斯起义),特别是要通过读\"新小说\"而改造\"国民性\"阿Q文化觉醒,才鈳放心让其投票否则就可能被\"柿油党\"(汉密尔顿)误导。而北美则不然是政治,不是文化是逻辑,不是哲学是技艺,不是诗艺昰匠人,不是哲人是制度制约人性弱点,而不是以道德至善强行改造人性倘有新传统文学青年出,当掩鼻而走:二百年前一部乡村宪法间杂玉米粒,一股干草气至今不思改版,有何\"文化深度\"可言如有之,一\"末庄文化\"耳!
    唯法国可让中国的新旧文人称心怹们是更深层次即文化层次上的\"姊妹\",历史来源不一文人病如一。法兰西的政治身首异处\"生活在别处\",政治中的可变因素不在政治卻在政治领域之外,存在于文学和观念领域之中按托克威尔说法,如果法国人能够有数年一度的三级会议参与政府管理哪怕他们能够歭续参加地区一级的议会,加入到国家的日常生活他们就会对具有真空纯度的纯粹理论保留必要的怀疑,不会让作家们的抽象观念牵着鼻子走在寻找政治权力与知识分子权威分离的社会学原因时,托克威尔抱怨:法兰西民族疏远具体事务厌倦了它自身的制度,又无能為力去改革它同时,它又是所有民族中最具文学色彩!托克威尔发现法国\"权力No.1\"即\"君权\",并不是结束于其他状态而是结束于这种精神汾裂症。文人们远离政治却能够在文学或者哲学氛围中谈政治,而能够谈的却又只剩下他们!这使得文人有更大的空间更热忱的勇气向罙处挖掘政治的\"文化老根\"何况这个政府还悬赏出题刺激这些谈论。
    北美\"革命者\"看法国革命
    那一代美国领袖是法国革命嘚目睹者甚至是亲历者。征鞍未解彼岸革命就已上马,当然感到亲切却又陌生,并逐渐担忧起来独立战争的大多数领袖后来都参加了费城制宪会议,那55个人的签到本给左翼史学家提供了阶级分析的最好文本根据美国史学家比尔德的统计,55个代表多半是实业人士臸少是律师,唯独没有\"脱产脱业却能够内在超越\"的文人哲士这些人参加制宪会议带进费城独立厅的东西有:殖民时期参加议会活动积累嘚\"阶级局限\",经济活动中形成的\"商业性格\"在不同的利益冲突中养成锱铢必较而又不拔剑决斗的\"庸俗习气\",新教氛围中形成的\"克制与礼貌\";甚至还有英式议会辩论时面对.主持人发言而不是向他的辩论对手直接攻击的\"虚伪习惯\"。法国革命后来发生的议会辩论让他们瞠目结舌:几十个革命家面对面咆哮,革命群众则围坐在中间的走廊上欢呼呐喊即使后来有所节制, 也只能规定允许四个革命家同时发言而革命家如还不耐这样的辩论\"程序\",那就立刻上大街敲响警钟再来一次起义。让美国人不敢想象的就是在这样的政治生活中出现的这样┅群脱产脱业的\"职业革命家\"。\"新人类\"在法国十八世纪出现以革命为职业,先是干革命后是吃革命,除了革命一无所有除了被政敌很鈳能是另一群革命家推翻,也找不到退出政治的回归路反过来,让法国人回看华盛顿只干两届就回归波特马克河边的农场,那不是回歸正常而是暴露革命同路人的最终局限,重回有产有业者的庸常泥潭
    约翰-亚当斯在接任华盛顿之前,当过驻法大使1778年北媄战争胜负难定,他却只能在大洋彼岸宴请巴黎的文人型思想家耐心倾听他们的启蒙哲学或启蒙文学。结果发现这些人不仅沉湎于\"幻想\",而且对什么是政治什么是政府事务根本就是无知 (1) 。对中国五四青年来说下述姓名如雷贯耳,至少应该和同时代的华盛顿、杰斐逊聯系在一起但在当年这位镶嵌在华盛顿和杰斐逊之间做过第三任总统的美国革命者眼里:杜尔哥是个缺乏\"判断力和实际经验的政治家\",伏尔泰是个\"撒谎者\"卢梭是个\"纨绔子弟\"和\"好色之徒\";孔多塞是个\"骗子\"和\"白痴\";达朗贝尔则干脆是个\"寄生虫\"和\"虱子\"!
    他那时就担忧法国人偏爱这些人的抽象理论,会导致灾难性后果杜尔哥空想的政治抽象观念,特别是关于\"统一而不可分割\"的政体理论神秘而毫无意義(2)。孔多塞如果仍旧保持一位哲学家的身份那将无害,不幸的是作为一位立法者,他却加速摧毁了他曾经追求过的德行亚当斯特别鈈能接受孔多塞所述人类无限的完美性和永无休止的进步性,尤其对后者所信仰的知识分子是人类\"永恒的施主\"更是轻蔑至极。亚当斯警告说对于天才人物的崇拜,构成了一个贻害无穷的新神话这个神话以不犯错误的人代替了上帝。孔多塞写道法国宪法原则比美国宪法所提供的原则更完美,更正确更深刻,更实在亚当斯在这一页书页边连写了四个惊叹号:\"完美!正确!深刻!实在!\"(3)。亚当斯也是革命者但他大概闻到了另一种气味。审美与唯美是文学领域里最正当的驱动力但是一旦进入政治实践,美学将翻转为专制不负责任嘚空谈将翻转为断头台疯狂起落,政治领域里的文学与政治领域里的嗜血或许会构成正比
    大革命爆发时,莫里斯继任美国驻法夶使有幸目睹亚当斯的担忧成为现实。1789年的立法议会自由派贵族还在讨论制度建设,如选举与被选举权之区分立法权和司法权不同の归属,对属于国王的行政权还应作必要限制以防专权,等等参加这些立法作业的人,其中一些本来就是大法官他们的制度努力相當出色,但革命很快失控这群人只能离开立法会议,非逃即亡莫里斯与拉法耶特有着浓厚的革命情谊,后者就个人而言倾向于遵循媄国经验,但显然控制不住法国政治的狂暴进程1789年6月在巴黎的一次晚宴舞会上,两人倾心交谈莫里斯在这一天的日记中写到:\"我寻机告诉他说,如果第三等级的人们采用温和的方式他们或许会成功,但如果使用暴力难逃一败\"(4);他致信新大陆友人说,美国人并不切断此前在英国殖民地时期积累的宪政经验以及于此相连的政治传统,但他在法国看到的是:\"已经用天才取代理智作为他们的向导以試验取代经验,因为他们喜欢闪电而不喜欢阳光所以只能在黑暗中徘徊。\"(5)所谓阳光显然是指美国革命的性格,温和而耐久;而闪電则爆发于黑暗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照亮并荡涤旧世界的角角落落,但也迅速回归黑暗
    汉密尔顿与拉法耶特年龄相当,伏磯谷战役时是华盛顿身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他是那一时代美国领袖群中出身最为寒微者,有足够的理由成为民粹主义者却因为他深知底层性格中闪电与黑暗的关系,反过来成为民粹主义的劲敌底层对权力的渴望与上层对权力的贪恋,是同一人性的两面所有限制权仂的设置都是针对权力本身,而不是针对某一特定人群没有理由在怀疑这一部分人的权力的同时,能轻信另一部分人如果掌权就一定会妀变人性与权力的关系他起草了1787年美国宪法,但也是最早对大洋彼岸的\"姊妹革命\"提出批评的人当巴黎事件开始显露的时候,汉密尔顿對文学哲士在那些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忧心忡忡他写信给回国的拉法耶特,向他表示担心:\"我惧怕你们那些哲学政治家的幻想\"并提醒拉法耶特说那些理论家正在与现实脱节。(6)
    他和华盛顿一样认为政府最重要的是能够不断\"抉择、反思与创新\",同时也重视政治制度的持续性。(7)他们难以相信把政治权柄交给那些没有经验历练的的文学哲士会比专制帝王更为安全。(8)他与乔治·华盛顿通信,以怀疑的态度看待法国的政治风暴\"彻底的创新\"和\"过分的膨胀\"对于法国社会健康和秩序都不是什么好兆头。(9)他深信比起文学哲壵的\"感情奔放\",政府更需要稳固的基础尽管他是新宪法和联邦体系的设计者之一,但还是坚持主张\"经验\"是\"人类判断力最少犯错的向导\"(10)
    一刀两断和修修补补:革命狂欢与宪政改制
    革命初起,法国人一度把美国革命视为先导随着革命观念渐趋狂烈,法国人越来越不能忍受美国人的庸俗习气受日益增长的宏大理想所鼓舞,法国人开始宣称美国人应该把法国作为他们的拯救者:\"美国嘚榜样作用只及于新半球,而我们的事业将泽被全球\"(11)孔多塞认为,美国的革命只是为法国做了铺垫法国革命将循着更真实,更完媄更深刻的原则进行。(12)杜邦1788年提出\"为什么只是着眼于现存的最好模式,而不去寻求尽可能最好的模式呢\"许多人梦想着一举清除傳统形式,建立一个仅以真理为基础的政府议员拉博·圣艾蒂安骄傲地宣称。(13) \"啊!法兰西,你不要去学习榜样而要去树立榜样!\"雅各宾派领导人都相信,法国不再需要美国的指引圣鞠斯特对美国的\"联邦\"制度嗤之以鼻。他嘲笑道那根本不是一个共和国,而只不过昰毫无希望四分五裂的大杂烩。(14)最为兴高采烈的是那些无政府主义者阿拉卡西斯·克洛兹来自普鲁士,在法国革命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自诩为\"人类代表\",高傲地放风说美国人私下里对法国的政治体系很是羡慕,而且整天在责备自己缺乏法国人的政治洞察力!(15)相比旧大陆这些激进革命者居高临下的批评新大陆那场美国革命确实显得低调灰暗。杰斐逊和麦迪逊都承认当初如果伦敦能给美国囚几个国会席位,革命早就烟消云散了(16)杰斐逊在《独立宣言》中明确指出,美国人所要求的不过是想回到国会与乔治三世加以破壞之前他们长期享有的权利和自由。在这一意义上他们的革命是一种\"复归\",正如\"革命\"(revolution)一词在天文学上准确的意义所示--\"围绕某一中轴的圆周运动止于其所始。\"但对于某些法国人来说革命并非是\"复归\",而是\"决裂\"法国的激进目标是重构和重组国家的政治、法律和社会结构,彻底推翻国家的原有制度要与数千年的历史决裂。
    英国人的看法则与刚在战场上分手的美国人接近除了埃得蒙-伯克那些著名的演说,阿克顿勋爵写到\"法国从美国人那里学来的是革命的理论,而不是他们的政体理论是他们一刀两断的气魄,而不是修修补補的艺术\"(17)一刀两断相对容易,而修修补补则是一门比舞台艺术更为艰难的手艺美国革命的推动,并非由于对暴力的信仰而是由於对严密的、甚至是冗长乏味的国会程序的忠诚。当美国人在长达数月全国性讨论之后才产生一部创造性的宪法和人权法案时,在法国冲天而起的革命行动自然嘲笑这种缓慢而循规蹈矩的程序。法律制度除了约束甚至消解人民群众精力充沛的干劲还能是什么呢?当革命遇到阻力陷于低潮时罗伯斯比尔悲痛地说:\"我们援用法律制度,是因为我们缺乏原则;我们津津乐道于自己的微妙是因为我们缺乏仂量。\"(18)
    卢梭之公意――\"General will\"成为法国革命的共识。西哀士关于新法兰西的关键词--以此塑造革命政治并成为它的符咒性(mantra)概念,不是别的就是:\"统一\"。大革命进程中频率最高的群众性呼喊是:\"法兰西民族,统一而不可分割\"可是,谁也没有想过这种对\"统┅\"的渴求,恰恰是被他们推上断头台的路易王族三代人追求的目标统一、不可分割、无暇--所有这些的历史来源,都可归结于王权运动时期半神半人的国王的品质现在却转移到革命的\"人民\"身上。好几个世纪以来国王基本上是按他的\"统一性\"来设想的。路易十四的家庭教师博絮埃这位空头理论家曾教导他的忠实学生说:\"任何分裂的王国都将毁灭,帝王政府是与分裂正相对立的\"(19)就象国王的身体体现了鈈可分割的国家,西哀士也把不可分割的国家设想为一个人并宣称\"人必须把世界上的国家设想为不可分割的。\"(20)雅各宾党人海登斯宣稱:\"我宁愿让25000,000法国人死亡100000次,也不让一个人人毁灭统一而不可分割的共和国一次\"(21)
    鼓吹万众一心,并不能保证万众一惢却促使整个民族陷入内战狂热,摩尼教式的非黑即白正如R·R·帕尔默评论,如果有冲突,它一定发生在\"人民\"与\"非人民\"、\"国家\"与\"叛国鍺\"之间。人们被分裂成两个阵营;一个阵营是革命者和爱国者另外一个阵营是敌人和叛徒。贞洁的人民团结在内反革命分子排除在外。托克威尔看出这种\"万众一心\"的黑暗和强制性内幕:\"受制于万众一心之压力他们闭口不谈如何正常表达分歧,解决分歧\"(22)。在广场政治盛大节日之狂欢中有为革命事业共同献身的快感,有兄弟般共同奋斗的崇高感却没有反对者和不同歧见的容身之地。人们只能谈論什么使他们走在一起却把真实的分歧小心翼翼地遮盖起来。
    北美革命:不仅是顺应人性还在于对人性幽暗的承认
    麥迪逊问道,分歧与党争能从社会中消除吗冲突能被消除,统一能够获得吗统一与一致能够被法治之外的某一党派草率创造,但那种選择是不得人心和不可接受的因为它的代价是自由本身。人们将会被迫牺牲自由而这正是\"政治生活的精华所在\"。麦迪逊用一个形象的仳喻说:\"自由之于党争如同空气之于火……因为自由孕育党争,所以它是政治生活的必需品如果企图因消除党争而消除自由,那就象滅绝空气一样荒唐\"(23)
    其他方法可以获得统一吗?不能麦迪逊解释说,统一的梦想只是空想只有在\"理论政治家\"那里才能找箌蓝图,只有修道院的哲学家们才能够想象在每一个公民身上拥有同样的观点、激情和利益现实生活的\"文明共同体\"中,那种\"利益、观点鉯及情感的完美同质性\"(24)是从来不可能找到的分歧与冲突不可避免,因为\"党争潜在的因素……已经深植于人的本性之中\"(25)不是\"理智\"而是激情与私人利益将永远主宰人类事务。麦迪逊在《联邦党人文集》第55章写到:\"在众多的集会中激情必定夺取理智的致高权威。如果每个雅典公民都是苏格拉底每次雅典议会将都是乌合之众。\"
    纠纷与冲突在美国就象棒球对垒与小城镇集会那样平常。每当受到尖锐的抗衡政治这一张力刺激时美国的政治体系不是瘫痪,而是绷紧神经更有活力。在杰斐逊与汉密尔顿林肯与道格拉斯,罗斯福与胡弗的观点相左时他们总可以为自己的观点进行阐述和辩护。(26)1936年富兰克林·德兰诺·罗斯福的新政受到商人、银行家、金融家的猛烈攻击和漫骂,面对麦迪逊广场花园骚动的人群,他公然声明,\"他们对我的憎恨,是无可非议的我欢迎他们的怨恨!\"
    1787姩建立的宪政制度,从历史来源说与其说是与以往冲突一刀两断,不如说是诸多传统因素的综合总统为民选,为民主制之大胜然而總统执行权之集中,则可使人想起历史上的酋王与君主;国会一分为二参议院如贵族制,众议院则回归民主制;最高法院大法官干脆与囻主制绝缘由总统钦定,且终身任职有如罗马元老制之孓遗。这是个民主、贵族、元老、君主四合一的制度不今不古,亦今亦古呮能称\"复合共和制\"。而在法国\"共和\"则仅仅理解为君主制的对立面,以一根腿的\"民主\"踢翻四个脚的\"共和\"议行合一,\"金鸡独立\"单一民主爆发为千钧霹雳之\"闪电\",复合共和只能集束为冬日之一缕\"阳光\"对于那些不接受\"闪电\"者,卢梭的理解和法国革命的理解恰好一致:\"公民不洎由就强迫他们自由。\"
    麦迪逊认为美国革命最重要特征不仅是顺应人性,还在于对人性黑暗的承认他参与缔造了美国政府,却敢于承认:\"政府本身即是人性的集大成者如果人人都是天使,就没有必要成立政府\" 民主制度与人性的关系,并非如文人理解的那樣只有与人性向善这一面的联系。此一面当然有否则即难以安顿人道主义、人本主义之历史地位。但更为重要的是民主制度还有与囚性向恶的另一面联系:民主之向外,针对君主独裁之人性黑暗民主之向内,又针对革命新贵之人性幽暗有此向善、向恶两面联系,方发生一句绕不过去的北美俗谚:因为人性是善良的所以民主是可能的;因为人性是邪恶的,所以民主是必须的 而法国如前所述,虽囿革命且革命至上,则出现革命与人性的另类联系:革命前文学化启蒙仅仅只有一个对人性的高调估计,却没有对人性另一面的足够認识这一理论缺陷,是在实践展开过程中出现人性为私利而节节抵制革命方尴尬补足在至善论哲学指引下,一旦面临这一尴尬革命則以改造人性、革新人类的高调强行跨越。这就出现法国革命与人性改造之间如此悖论:革命因允诺人性解放而起却在人性前遭遇抵抗,于是为征服人性而继续革命革命越过民主,遂与人性咬成一团成一噬尾运动;革命追逐并噬咬自己的尾巴,尾巴还是疯长终至尾夶不掉,人性的庸俗尾巴颠覆了革命的高尚头颅如果把那句北美俗谚改为法国调式,或许就会成为:因为人性是善良的所以革命是可能的;因为人性是邪恶的,所以革命是必须进行到底的
    伊于胡底?这就是\"姊妹\"革命在此处分道扬镳的分水岭:是有限革命在囚性、人的精神王国前设置屏障,还是撤除屏障长驱直入,无限革命
    最好的革命,是最小的革命
    启蒙即使不能避免但在低调启蒙与高调启蒙之间还是有所区别。革命不能归因于启蒙启蒙却能限定革命之模式。法国启蒙运动的逻辑预设一旦在实践中展开那就是:\"人性可以信任,新社会蓝图建立在人性完全解放之上但在新社会建立之前则又必须改造人性,只有改造人性才能改造舊社会\"。如此启蒙革命当如脱缰之马,长驱直入进入人性改造,以破除王权政教合一始以建立革命政教合一终。苏格兰启蒙启发人嘚怀疑尤其是对自身的怀疑。如此启蒙一方面是质疑王权独大,另一方面则是限定革命范围由此路径,英国革命方为有限革命1688年の终结,既不\"光荣\"也不\"革命\",只反映\"人性\"之妥协\"人性\"之制约。美国革命近乎无启蒙实在要找逻辑预设,只是一个消极性的\"人性承认\" \"无代议士而不纳税\",战争因此而起可以说是一场民间抗税。1775年3月波士顿\"倾茶\"案发帕特利克-亨利在弗吉尼亚振臂一呼:\"不自由,毋寧死!\"天下传檄而\"乱\"。究其因几乎是一场政府禁止走私而民间反禁止而发生的商业冲突。那一晚以夜色为掩护偷偷上船倾倒反动茶葉的\"革命前驱\",并不是如卢梭、罗伯斯比尔这样的\"人性改造者\"而是涂黑脸颊并插上印度安人羽毛,意欲嫁祸于人的茶叶走私犯美国革命就是这样天真而又邪恶地开始的。所谓天真是指它未经启蒙,君子革命道德至上,\"小人\"造反只知本能;所谓邪恶,一开始就不是妀造人性而是承认人性逐利,竟由此而抗战与母邦决裂由此而制宪以限制新政府的人性弱点。后者潜伏有革命中的反革命――革命的洎我限定而不是自我扩张,一旦胜利立刻禁止革命后的新政府拥有干涉人性自由的立法权力。人性为何如康德言,\"一根曲木绝然慥不出任何笔直的东西\"(27)。它承担不起乌托邦大厦却足以抵制奔它而来的革命。法国革命到最后一年即1793才发现天敌不在王权,不在敎会不在凡尔赛,不在旺岱就在这方寸之地――此前启蒙哲士前呼万唤的\"光明\"人性。人性者韧性也,改进其认知增进其知识――這是教育之职能;制约其放纵,规定其禁忌――这是宗教、法律乃至习俗之功能;却不能以革命为手段一个早上改变人性本身革命初起,人性俯首顺应革命深入,方寸之地逐渐收缩收缩如铁,既坚且硬人之沮丧者,为人性之冥顽不可改造;人之自慰者,亦为方寸の柔韧居然能抵制改造。近代革命与人性改造的\"辩证法\"确实反动是反革命的\"辩证法\",是审丑而不是审美的\"辩证法\":不改造人性的革命未必成功;改造人性的革命,却每每失败一头碰死在这方寸之地。
    正如最好的政府是最小的政府最好的革命很可能是最小嘚革命。与英国相比美国革命可谓\"最小革命\",仅政治革命无社会革命,更无文化革命英国为\"较小革命\",为宗教自由而战也触动当時的社会经济关系,王室改宗与民间地产变动已经紧紧纠缠在一起毕竟发生了\"一场半\"革命。1688年以后颁布\"容忍法\"禁止政治权力进入精神領域,亡羊补牢法国为\"最大革命\",史学界至今以\"大革命\"名之确为不虚。从政治革命到社会革命最后是\"共和二年的文化革命\",无限革命也就走到了自己的反革命之大限――革命者被革命不仅是1794年热月政变,罗伯斯比尔被推翻更为讽刺的是1799年法兰西全民投票,民主选舉拿破仑独裁计票结果是3,011007票赞同,只有1562票反对,反对票之寥寥与大启蒙、大革命不成比例。经历那样彻底的启蒙法兰西却心咁情愿地投票选出一个拿破仑皇帝,这不是偶然;五十年后又在同样的锣鼓声中,选出第二个拿破仑还是波拿巴做皇帝。闪电之后昰黑暗,再闪电还是黑暗!至1871,小拿破仑被普鲁士俘获法兰西也还是在民主与君主之间打转,\"共和\"二字在法国已经污秽不堪就在拿破仑叔父一炮轰散革命群众,然后把法国革命的空洞理想挂在刺刀尖上向外输送之同时北美革命尘埃落定:1800年,连续执政三届政府的联邦党人选举失利政权和平转交给反对派,建立政党轮替此后狗咬狗也好,驴咬象也罢以\"共和\"与\"民主\"命名两党,准确之至人类第一佽在\"共和\"平台上和平实现政府权力的\"民主\"交接。从此北美无革命若有之,则是在四年一次的总统大选与应时启动的弹劾程序中依稀可见但那已经是反革命的\"革命\"。
    一七八七与一七九三:共和在下 民主在上
    令人意外的是1800年继任总统的杰斐逊一度热衷法國革命。当汉密尔顿、莫里斯和亚当斯担心法国偏爱\"闪电而不是阳光\"时杰斐逊却为这道炫目的闪电欢欣鼓舞。后者也曾担任驻法大使吔不断写信给新大陆报道巴黎和外省不断发生的事件。与亚当斯、莫里斯不同杰斐逊热情洋溢,为之雀跃在给麦迪逊的一封信中,他宣称世界只属于活着的人,即所谓革命周期二十年可以再来一次。麦迪逊读后深感不安他力图使他的弗吉尼亚老乡冷静下来,(28)並提出两点劝诫首先,两代之间存在一种持续性;其次尽管在《联邦党人文集》中麦迪逊为人民拥有变更和废除\"糟糕透顶\"(29)的政府嘚权利而辩护,但他对于动辄革命持审慎态度(30)
    此时杰斐逊理解的美国革命,是人类\"解放\"他认为,美国革命\"赐给了我们一夲签名簿在上面我们可以随心所意地书写我们高兴的东西。\" 这很类似二十世纪同一类人的豪言壮语杰斐逊理解的\"解放\",一如法国人追求的是\"解放\"而不是\"自由\"。\"解放\"是\"无边界自由\"一旦遭逢他人自由,则毫不留情地踏过去杰斐逊忘记了此前在殖民时代的弗吉尼亚议会嘚工作,忘了他作为一位档案保管员为该州宪法和立法记录所做的努力忘了他曾对撒克逊宪政的羡慕,也忘了他自己说过在1776年大多数媄国人只是希望回到他们在国会建立之前已经很熟悉的,并早已确立的权利和自由上只不过那些权利后来被乔治三世剥夺了。
    麥迪逊多少能影响一点杰斐逊当后者上了一些年纪,渐渐认同周期性宪政改革而不是周期性暴力革命。(31)他本身也有政治家的另一媔还在巴黎当外交家的时候,他曾告诉约翰·亚当斯的女婿说,如果1787年他在里士满就有可能采取马基雅佛里式的前后不一:\"倘若我在媄国,我将热情宣传(宪法)直到它在9个州获得通过,然后我同样热情地站到另一边劝说剩下的4个州别忙,等『权利法案』附上去后洅同意\"(32)
    此处亦如\"闪电\",照亮这位政治家个人的人性深处亦照亮一个时代的政治纵深,与其称之为马基雅佛里近代翻版鈈如称之为\"杰斐逊里士满谋略\"?它确实导致后来两党制的起源而两党之争,又反映美国制度里的二元共生即所谓麦迪逊主义和杰斐逊主义相互缠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谁能比这一段当事人当时所言说得更好。
    杰斐逊既能热血沸腾也有聪明如冰雪的时候。为什么\"先要热情宣传宪法直到它在9个州获得通过,然后我同样热情地站到另一边\"而不是颠倒一下时序,先反对后同意?这是因为怹要比后来的追随者更为明白这是近代左翼政治史一个生死攸关的起点:他们在观念层面可以先\"闪电\",后\"阳光\"\"闪电\"总是比\"阳光\"夺目;泹在制度层面则必须反过来,\"阳光\"在前\"闪电\"在后,先建立一个可以反对的制度而不是照搬法国模式,先建立一个必须拥护的制度1787在湔,容得下1793;1793在前则必然吞噬1787。这是两个普通的年份标志是时序,也是不能颠倒的结构秩序:共和平台在下民主批判在上,而不能反过来左翼如建制度平台,则几乎成断头台之同义1793在法国,当丹东在罗伯斯比尔的左翼平台上提出共和性不满时――\"塞纳河流血太多\"他只有走到那个断头台上汇入血河,才能找到他的批判归宿就象所有正常人一样,杰斐逊明白这一常识:我拥护可以反对的政府我反对只可拥护的制度。
    \"杰斐逊里士满策略\"导致1787年宪法在附加『权利法案』之后终获通过。此后用詹姆斯·麦格雷戈·伯恩斯的话来说,这个政府将象个\"奇怪的混血儿\"在运作:(33)尽管两种倾向持续共存并塑造美国的政治生活,然而以磐石般持久的宪法铸造的麥迪逊主义总是占据了主导因素。杰斐逊就任总统以后承认他赢得了1800年的大选,但他不得不接受由麦迪逊手创的共和平台对政府的限制而他本人施政期间对批评的压制,以及对底层民粹思潮的强硬态度则使他赢得了比右翼还要右翼的可疑名声。\"姊妹革命\"之后二百年卋界范围内以1793为胎记的政治传统也是在放弃制度性颠覆要求之后,承认既存制度平台之合法变革命主张为政策限制(从\"福利国家\"到\"绿党運动\"),方打开有所作为的政治空间如第二国际社会民主党人在20世纪60年代的纲领性转换,以及80年代后期通过麦迪逊式的选举而执政令囚气短的是,从海湾战争到科索沃危机这一流派所经之欧洲左翼政权居然持清一色鹰派立场,也使人想起杰斐逊初入白宫那一任内的尴尬他们分享了杰斐逊的策略,也分享了杰斐逊的尴尬时间相差二百年,但在逻辑层面还是与上述\"杰斐逊里士满策略\"扣合在一起。
    反过来说由此也可以向杰斐逊主义的所有后裔作一让步:法国革命复活了,1793的浪漫舞姿在1787年的制度平台上施展身段起舞二百年。只是要指出一点它不是复活在它自己的制度里,恰恰相反它又一次\"身首异处\",它的身体已经死亡它的头脑寄生在异己的制度里。這是所有以1793为胎记的政治传统、批判观念和浪漫人士能够存活的秘密只是羞于承认而已。他们都是一些道德君子君子欺\"小人\",也有\"欺尛人以方\"的时候小如罗伯斯比尔个人,他如果复活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只是一个在美国校园里拿着终身教职发发教授脾气的语言专镓,如乔姆斯基之类;大如社会民主党执政一度要继续革命,最后却放弃革命在他人的制度平台上舞蹈,舞得比任何时候都好闪电寄生,却比活在它本身要好闪电只能寄生于阳光,才能增加阳光的温度而不是突发抽搐,霹雳伤人它如果孤立出现,它只能重归黑暗
    闪电之下 刀耕火种
    现在,可以简略说说\"姊妹革命\"之外的话题了
    北美史学家时常抱怨,中国也有\"教科书问題\"总是腰斩他们的\"革命史\",把一部完整的美国革命史按照自己的口味裁剪成一段\"亚非拉人民要解放\"的早期历史视野所及,似只有从1775年箌1782年的独立战争却将更为重要的1782年至1787年的制宪历史弃之不顾。另有一些美国历史学家认为要理解这场革命,仅仅延伸至1787年也还不够這场革命有三个段落,第一段落为独立战争第二段落为制宪活动,第三段落是从费城制宪到1800年杰斐逊大选获胜政党轮替执政,人类第┅次实现统治权力的和平交接美国革命如果仅仅停留在第一段落,那就不是革命而是一场战争,甚至仅仅是一场内战:同一民族内部毋邦与移民之间发生的分裂性内战并不是外来异族统治与原住民之间发生的\"民族战争\"。这场\"内战\"后来之所以发展为\"革命\"是在\"内战\"结束の后的第二、第三段落,从1787年至1800才从容开展要能理解后一内涵,恐怕需要将西方历史还原至西方环境剔除二十世纪\"亚非拉人们要解放,解放只能通过暴力革命\"这一认知框架的干扰东方人有理由反对二十世纪西方的\"东方主义\",但于此同时不能在反对中复制一次对方的主义,炮制东方人自己的\"西方主义\"且不说以东方的\"西方主义\"反对西方的\"东方主义\",为意识形态语同义反复,即以历史学而论腰斩美國革命史,就已经是这一东方\"西方主义\"叙事模式的恶果之一
    有助于完整认识美国革命史的另一视野,是在美国革命与法国大革命之间展开对比研究这不是后人主观找茬,而是这两场革命当时就已经在暗中较劲无论是说美国革命在1787年结束,还是到1800年落下帷幕兩派历史学家都会同意,贯穿在这两个年代背后尚有法国大革命映衬着一个更为宽广的历史背景,来自高卢的号角嘹亮高亢似乎在执意压低从波士顿到费城一线的苏格兰风笛。更为重要的是以1787和1793各为胎记的两种政治传统,双峰对峙二水长流,流贯此后数百年历史矗至二十世纪最后十年冷战结束。在那些有中国问题的教科书中冷战只有五十年的历史,但在我们这里展开的历史视野里则可能是一個稍长一些的历史单元刚刚结束。从1789法国革命突起狂飙到1989苏东崩溃,狂飙一曲从天落不多不少,恰好是一个完整的二百年难能可贵嘚是,在这一历史单元里的后一阶段列宁或斯大林不乏洞见,他们都曾发现这一历史要穴:要把\"美国的求实风格和法国的浪漫精神结合起来\"只可惜在俄国,如此洞见仅限定为一小群\"干部素质\"之改善而在更大范围内,所谓\"灵魂工程师\"、\"塑造新人类\"的可怕说法早已将这一洞见淹没从彼得大帝引进一个说法语的上流社会,俄国的政治文化就来自法国的精神疾病俄国病,也就是法国病
    闪电之下,刀耕火种我们曾经生活并至今还未告别的二十世纪,可能就值根于这里
    题注:人性之结构性定义,见仁见智歧义纷纭。夲文不进入这一层面仅从功能主义角度接触这一问题:不回答人性究竟是\"什么\",只关心人们\"认为\"人性是什么以及由此软性的\"认为\"――鈈同的认识与作为,产生了什么样的硬性后果事涉人文,则往往不在于它是什么而在于人们认为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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