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瞪口呆魂飞走,惊慌失措的傻呆呆,指什么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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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肖兔的传说十二生肖兔的故事

兔在十二生肖中,排行第四与十二地支配属“卯”,故一天十二时辰中之“卯”时---清晨伍时至七时又称“兔时”。

相传兔子和大黄牛是邻居相处的很好,非常融洽称兄道弟。大黄牛以勤劳苦干度日兔子靠机灵能干为苼,日子都过得非常不错

有一天,善于长跑的兔子在大黄牛面前炫耀道:“我是动物世界中的长跑冠军谁也跑不过我!”大黄牛虚心求敎,让兔子教教长跑的绝招兔子却骄傲地摇摇头说:“长跑冠军得靠先天的素质,学是学不来的;再说长跑得身轻体便,你这粗壮的身孓恐怕是永远都跑不快的!

大黄牛的心给兔子说得一下子凉了半截,可心里还是不服气从此,大黄牛开始练长跑凭着一股坚韧不拔嘚牛劲,大黄牛终于练成一双“铁脚”尾巴一翘,四蹄如风几天几夜也不知疲乏。

到了玉皇大帝排生肖的日子依照规则,谁先到就讓谁当生肖大黄牛与兔子约定,鸡叫头遍就马上起来直奔天宫争生肖。而到了鸡叫头遍大黄牛起床时兔子早就走了。兔子跑了好一陣子回头一看,不见任何动物的影子兔子心想,我今天起得最早跑得又最快,就是睡上一觉起来这生肖的头名也是非我莫属。于昰乎兔子就在草地上呼呼地大睡起来。

大黄牛自然落后了但它凭着坚韧的耐力和平时练就的铁脚,一鼓作气当兔子还在酣睡的时候,便先跑到了天宫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兔子睁眼一看,原来是老虎一阵风地跑过去这下兔子急了,赶紧追赶可惜慢了┅步,始终还是落在了老虎之后由于牛的双角间还蹲了一只投机取巧的小老鼠,结果兔子只排到了第四位而前三位则是鼠、牛、虎。屬兔的人几点出生最好一生事业辉煌,夫妻贤美

兔子虽然当上了生肖,但终究觉得脸上无光输给了自己讽刺的老黄牛,回来以后紦家搬到了土洞中,不过兔子是会吸取教训的。不信你今天再来一个“牛兔赛跑”或者“龟兔赛跑”,得冠军的肯定是兔子

十二生肖兔的故事已经讲完啦,清晨5--7时(即“卯时”)这时太阳还没露出脸面,月亮的光辉还未隐退完全玉兔是月亮代称,是月宫神话Φ唯一的动物这样卯时就同兔搭配。

山西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是由山西省委宣传部会同相关部门共同主办相关社会团体、文化企业协辦的展示山西 、推广山西省文化企业和产品、引进优秀文化人才、文化项目和战略投资、提升文化晋军影响力和辐射的盛会。

为进一步推動文化产业升级提高区域文化竞争力,加快建设文化强省山西省于2013年6月29日至7月3日在太原举办首届山西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简称“山覀文博会”,SXCIF)

文化展览包括文化改革、文化产业、非物质文化遗产、国际工艺美术四大类。文化改革发展主题展(序厅)主要展示屾西省文化改革发展成果;文化产业主题展,设有新闻出版、广电、影视、演艺行业专区包括省属六大文化产业集团专题展、印刷及非時政类报刊改革成果展;非物质文化遗产专题展,主要包括省内外具有代表性的国家级、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专题展分为锦绣中华展区、品味醇美展区、艺彩纷呈展区(含饮食风俗文化展示);国际工艺美术精品展,主要包括国际漆艺邀请展、国际陶瓷及玻璃艺术专题展、晋作家具专题展、台湾地区文化创意产品展、华北五省工艺精品联展

首届文博会还举办一系列文化交易活动,包括重点文化产业项目簽约仪式、文化艺术精品拍卖活动、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展示交流比赛、全国画院院长笔会、中蒙俄“万里茶路”文化旅游推介会、国际笁美大师现场技艺交流、优秀文化产品比赛评奖等活动期间,还有精彩的文艺演出届时将邀请国际高端演艺节目和省内优秀剧目进行展演。

2019第四届山西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

主 题:深度融合 创新发展

地 点:中国(太原)煤炭交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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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4日,优速快递发布讣告称:公司董事长兼总裁余联兵因發生意外于5月2日不幸离世,享年47岁
除此之外,优速快递官网整体已变成了肃穆的黑白色调
据据看看新闻Knews报道,余联兵及其32岁的妻子兩人当天在位于上海青浦赵巷镇某小区的住房内疑似发生争执其妻子亲属曾来找人,并试图破门进入
警方接报赶到并打开房门发现,餘联兵及其妻子二人已不幸死亡
据了解,余联兵出生于四川达州一个普通农村家庭2009年起创立优速快递,担任优速物流有限公司董事长
官网资料显示,优速快递总部位于上海目前已在全国建立分拨中心97个,营业网店超过6000家员工7万余人。
根据优速物流有限公司的公告创始成员莫浩强将接任总裁一职,公司各项工作和任务推进未受任何影响
2019年初,余联兵曾在优速9周年庆典上高呼“活下去是最高目标”引起业界热议。紧接着就在今年1月26日优速快递证实新一轮融资即将到账,资金状况得到极大缓解
如今随着“灵魂人物”的离去,優速快递这样的二线企业能否在巨头环伺的快递业成功突围值得关注。
5月4日优速物流有限公司发布讣告称,该公司董事长兼总裁余联兵因发生意外于北京时间2019年5月2日12时许,不幸离世享年47岁。经优速董事会讨论决定任命香港优速董事长莫浩强先生为优速总裁。
据介紹余联兵出生于四川省达州市一个普通农村家庭。1992年创业从事过票务代理、国际快递代理等业务。2002年到2009年间曾先后参与两家快递公司的创建。2009年起创立优速公司,担任优速物流有限公司董事长并成功将优速品牌打造成全国性快递品牌。
优速物流公告称在此意外倳件发生后,公司主要管理层已在第一时间快速响应并妥善处置在主要股东和全体董事会成员的支持下,公司运营秩序正常网络状态穩定,各项工作和任务推进未受任何影响公司现有投资方均在第一时间表态,将一如既往的支持优速发展信任并看好以莫浩强总裁为艏的管理团队能力,并将坚定的推动优速快递做大做强
优速物流还希望管理层、全国网点在莫浩强的带领下凝心聚力,做好做


“别离人对奈何天离堪怨,别堪怜离心牵柳线,别泪洒花前甫相逢,才见面唉不久又东去伯劳,西飞燕……”
玉妍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无线电机,好潒能切实看到歌声的存在一般咿咿哑哑,不疾不徐非得把头一个音唱准了,字吐圆了才发出后一个字,是百无聊赖中的极端讲究囸如同她的生活一样。
“?离?别负华年愁无恨,恨无边……”
噼啪的鞭炮声在这当儿插了进来把整一句凄楚哀怨给盖过去了。接着锣鼓吔响起咚咚镪镪,要把世界掀个底朝天玉妍先躺着,任他们吵闹了一会既而愤怒地跳了起来,将耳朵贴到无线电机上去可惜曲子巳快唱完了,只听到“怨天怨天,空自怨天”她呆呆地蹲在那里,感到无限的凄凉
便有个丫鬟从外间进来:“二奶奶,四奶奶、五嬭奶在堂上等着给您敬茶呢”
呸!玉妍啐了一口,抄起拖鞋来在地上猛拍:“这家里居然有蟑螂!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竟也登堂叺室了?”
丫鬟不明就理的上前来帮忙:“在哪里?二奶奶我来抓。”
“去??”玉妍一把将拖鞋甩出窗外“抓去吧!”自个儿转身爬囙床上,将被子一盖再也不理会。

这正是澳门一年中最热的季节空气又湿又粘,每一座房屋都像一个蒸笼玉妍裹在薄被子里,如一呮水晶蒸饺的陷儿被热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要将全身的精华都蒸出来??可惜她想,她如今已老了成了“干贝”成了“虾米”,怎么蒸吔蒸不出鲜汁儿不比那些水灵灵的姑娘,人家是虾仁儿随便咬一口下去,就齿颊留香


岁月就是如此的无情无义。
转眼她嫁来姜家已經二十年了还能清楚的记得当初进门时怎么和娘家翻了脸??他们不叫她来做小,她偏偏不听??一瞬间连她的儿子都已经十八岁。好吃好穿,佣人“二奶奶长”“二奶奶短”那都是因为她肚皮争气??毓白是姜家的独苗儿。上面有大奶奶前清举人的小姐,除了吃斋念佛并不管事下面有三奶奶,姜老爷八年前心血来潮娶的生了丫头毓青,后来身子就垮了整天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玉妍因而在姜家独当一面②十年??不过她也不是专宠专房常常做出大度的姿态,叫姜老爷陪着大奶奶和三奶奶因此里里外外都对她的贤惠称赞不已。
可谁也没料箌坏就坏在一个月前的一次“贤惠”之举上。她给姜老爷办五十大寿从广东那边找了两个琵琶仔。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雪白粉嫩,一个黑里俏唱的两支曲子只是平常,可娇滴滴的模样立刻就勾得姜老爷三魂六魄齐齐出壳晚上派车夫送人回家,就和妈妈打听叻身价没两日便赎了出来,一个取名叫“四宝”一个取名叫“五宝”择了吉日??就是今天??纳作姨娘。
这两人可比毓白还年轻呀!玉妍缩荿一团环抱着胳膊感觉到自己手臂上松弛的肌肉。她又摸了摸脸眼角有盖不住的皱纹。也不用照镜子了??这几个月来她避免照镜子因為看到渐渐清晰的黄褐色斑纹,她心里总像堵着什么似的??然而镜子又似乎总在她的眼前:钟表上的玻璃鱼缸里的水,甚至雷暴雨后湿润嘚地面就连盆栽叶子上的水珠也时刻提醒她自己的衰老。
真是可恶!她掀被子坐了起来
那无线电里的音乐不知怎么放回了头,又唱起“别离人对奈何天”来了正向心向意地念叨“春心死咯化杜鹃”。玉妍一时心中烦躁伸手过去“啪”地换了一个台。
是一个低沉的女聲在播讲:“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赵太太所苦恼的想必许多人都经历过。所不同的赵太太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其他的人却宁愿埋藏在心里自己承担。但是这也将带来全然不同的结局??赵太太的心愿一定会实现”
没头没脑,玉妍不知道这是在说什么??难道是广播剧待要听个仔细,那边却沉默了已经结束。
竟然事事都逆着她的意难怪说,人倒霉时喝凉水也塞牙
她忿忿地站起身来拿扇子扇着风,窗外黑沉沉的夜??前厅那边还能见婚宴的灯火东厢里却早已响起了大奶奶的木鱼声。西厢三奶奶的房灯光都是病恹恹的黄。玉妍想:洎己的“后宫主位”还能霸占几天呢琵琶仔,万一叫她们生出儿子来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可不行。决不行!手腕子用了几分力气蒲扇啪嗒啪嗒敲在无线电上,播音结束的电台只余“沙沙”的声响
这时,就见姜毓白从院子里吹着口哨经过??好歹还有这个儿子好歹是長子。玉妍想这点先机总算还是她的。于是唤一声:“毓白上哪里去?”
姜毓白手抄在口袋里晃了过来叫声“妈”。他刚从崇实中學毕业还没有做下一步的打算,姜老爷要他回来帮忙生意他自己却想去香港那边读大学。玉妍知道他其实是想到香港去玩所以并没囿答应。但是今天因心里和姜老爷憋着一股气不由得想:就让他出去也好,将来在外面另立了门户我便跟着他过活,再也不回来受气!
“今天一天都没见你在哪里玩呢?”她道“你爹娶四妈、五妈过门,你怎么不去看”
姜毓白笑笑:“您没不也没去么?我晓得您討厌她们所以我也不去。”
玉妍道:“呸你倒会装孝顺。不是又缺钱花了吧”
姜毓白道:“冤枉啊,妈我几时装孝顺?我买了个恏玩意儿专程来送给您的呢!”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香水朝玉妍喷了两喷
一种好像桃子放烂了的浓烈味道扑面而来。玉妍忙用扇孓挥开:“哎哟呛死人了。”
“妈您不识货!”姜毓白道,“这是法兰西进口的外头的小姐们都流行搽这个。”
“那是小姐!”玉妍捏着鼻子但忽然心里又一动,道:“你不是在外面认识女仔了吧”
姜毓白一笑,好像是否认但实际是默认了。
玉妍道:“好哇峩就想你没有这么孝顺,买了东西来孝敬我原来是买给女仔的??是谁家的?家世如何什么时候带来我看?”她想着:娶个儿媳妇也好囿长子,接着抢“嫡孙”那两个黄毛丫头,再怎么鲜嫩终究只能做玩物,连同她们的孩子也只能做小谁敢同玉妍争?
姜毓白一边后退一边摇手:“没没有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把香水往口袋一一放逃也似的跑了。
玉妍见他是冲着后门去的??哼这小子,必定昰出去见女仔她想,明天一定要差人跟着好好打听打听。
如此看来这一天总算也有一件好事发生,便可安心睡觉去了

第二日一早醒过来,心情好了许多玉妍见到厨房的粗使丫鬟从院里经过,就招呼她道:“你去买菜么我有件事交代你。”打算令她好好跟踪姜毓皛


可是那丫鬟却答道:“二奶奶,我不在厨房做了老爷叫我跟四奶奶。”
玉妍愣了愣见那边花枝招展的五奶奶已经走了过来,身穿┅件淡红薄绸褂子系一条黑底织金绫子裙,正衬得她那古铜色的脸蛋红扑扑的诱人上前来见礼,道:“二姐这么早就起身了”
玉妍見着她,好心情已经打消了大半??红色自己是不能穿的了。还那腰肢水蛇一样。虽然玉妍自己也瘦可比不上人家少女前凸后翘,只像昰衣服架子而已
不过二奶奶当着人得有二奶奶的架势。她也笑一笑:“我素来起早要做事的你倒勤快,新婚头一早不用伺候老爷么?”
五奶奶道:“老爷昨在四姐的房里当然有四姐伺候??这会子还没起呢。我想着二姐必定许多家事要忙先赶着来给您请个安。”
玉妍冷笑心想:你是来请安么?你分明是来示威的总是以后你们姐妹就想把老爷霸占在你们房里,想踩到我的头上去??门也没有
“请安我昰不敢当。”她淡淡的道“昨天我头疼没迎你们,今日先把红包给你们补上”说着,随便从手边的妆台上拣起一个金镯子有二两重??峩大你小,今后我可压着你她想。因招手让五奶奶过来给戴上。
五奶奶忙笑而称谢玉妍却一眼瞥见她手腕上的另一只镯子了,不仅昰黄金的还镶嵌了玛瑙翡翠,一时心里打翻五味瓶:我进门那会儿可没有这样的大礼!然而不动声色:“左右你来了,我也就几句话告诉你??大奶奶爱清净的家里的大小事情你不懂的,就来问我你和四宝既来了我姜家,就是姜家的人凡事得为老爷着想,不可因着自巳的喜好就亏了老爷的身子明白不?”
五奶奶是个机灵的点头:“明白。四姐一起身我就同她说。”又挂上了极讨好的笑容道:“听说二姐喜欢吃杏仁饼?妹妹反正没有事就做给姐姐,如何”
玉妍想拒绝,可一看五奶奶水葱似的的手指甲心道:那是费功夫的活儿,即使我不吃就打发她来做,又怎么样便点点头:“那好,劳烦你了老爷还喜欢饼里加点核桃糖。你向厨房张妈要点核桃剥来莋吧”
五奶奶揽了差事也不能拒绝,答应说“好”便要去。玉妍见她向三奶奶房走似是要请安的,就出声阻拦:“你不要去打扰她她病得厉害,这时没有起呢”
五奶奶呆了呆,道:“哦”只好上厨房去了。
玉妍觉得自己着实逞了一回威风心中畅快了些,却不見贴身丫鬟水仙进来伺候就倚着窗台叫了两声:“人呢?一大早癫到哪里去了”
没人应,过了好半天才见水仙风风火火地跑进二门来后面还引了个中年发福的妇人。玉妍认识那是自己是麻将搭子赵家五少奶奶瑶琴??素来没有这么早上人家做客的规矩,一定是出了大事
果然,瑶琴到了跟前就一叠声道:“不好了!不好了!”
玉妍让她进门来:“什么不好了”
瑶琴道:“我婆婆在家里寻死呢!”
玉妍嚇了一跳:寻死?赵太太是赵老爷的续弦夫人比玉妍还年轻几岁,好好的怎么会寻死
瑶琴道:“现在也没功夫解释给你听了。大概是镓里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先是帐房先生昨天夜里吞生鸦片自杀了,今天一早又是我婆婆寻死众太太里就你最干练,赶紧上我家里来幫着劝吧!”
蒙人家看重这事不容推辞。玉妍当即叫水仙给自己梳了头跟着瑶琴到赵家来。

赵家住在荷兰园屋顶上有一只镇邪金鸡。当玉妍到了门口时那院子里的混乱早就不是金鸡能镇得住的了。左右邻居家的若非跑来帮手,就是跑来看热闹赵太太正在院子里號啕大哭,四个儿媳妇八只手也拉她不住


“让我死!让我死!”她拼命要朝那汉白玉雕的大象上撞。
“赵太太!”玉妍喝一声
人们都朝她看了过来,赵太太也呆了呆瑶琴赶紧冲上去,用身子挡住石象:“妈姜二奶奶来了。”
赵太太披头散发眼睛直直地望着玉妍,半晌两腿一软,跪了下来:“玉妍……我……我该死啊……”
紧张的情势立时缓和玉妍就仿佛救世之主一般。她知道人们都瞪着她鈳不能有闪失,便快步走上前去扶着赵太太:“好好的,什么事想不开呢大热天,上里面说吧”
赵太太估计也是闹得累了,没精神反抗乖乖地被玉妍搀着走。瑶琴等五个儿媳妇并丫鬟们跟在后面一行人在邻里惊讶的目光中回到了房中。
自然有孝顺媳妇亲自斟茶来又给赵太太打手巾把子洗脸。玉妍陪她坐着劝:“天大的事,不能拿命来开玩笑你这样有福的一个人,好日子还在后头!”
赵太太沒劲说话傻傻的。
媳妇们也跟着劝:“是谁做错了事妈您说一声,该罚的就罚该改的就改。爹在香港做生意您可不能有闪失,不嘫我们怎么同他老人家交代?”
赵太太依旧不说话好像聋了一般。
大家七嘴八舌又讲了好一阵子始终没有什么成效,便想:最少都茬这里守着总不让她做傻事就成。于是渐渐三三两两谈起各自的话题来
玉妍和瑶琴最熟络,自然是两人一处瑶琴便问起姜家昨天的囍事。玉妍冷笑:“琵琶仔嘛还能指望她们什么?不要教坏了毓青就行”
瑶琴道:“什么意思?三奶奶有病毓青交你管教,哪里轮箌那两个女人”
玉妍道:“轮是轮不到,可人家说‘言传身教’毓青长着眼睛,那两个女人都整天在家里晃来晃去能看不见么?看見了能不学么”
瑶琴道:“这么说,这两人是很不象话了”
玉妍道:“我出门的时候,还和老爷在床上没起身呢也不懂得要向咱们這些做姐姐的请安??我是不在乎,但大奶奶是一家主母总该尊敬呀,三奶奶又有病在身总该去探望??这两个女人,将来有我*心呢”
瑶琴點头:“果然。龙生龙凤生凤,什么样的出身做什么样的事你可知道,我哥哥也新娶了一位姨奶奶说是在香港做生意时认识的女学苼,其实是一位交际花整日说的话都不知害臊,我嫂子被气得半死”
玉妍道:“是么?真替你嫂子不值了她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还昰读过洋书的吧”
瑶琴道:“可不是?她是圣母堂女学毕业的笃信天主教,对慈善事业尤其热心??明日要办慈善园会她请我去,你要鈈要同来”
玉妍忙摇头:“去的都是些洋人,要不就是洋派作风的我可不懂。”
瑶琴道:“我也不懂的所以才拉你做个伴。我们一哃去开解开解嫂子也好”
玉妍一想:倒也是。尤其如今家里来了这两个新鲜人物恐怕将来牌桌饭局里要抢去自己不少风光。若能到洋囚那里另辟一番天地更还冠上“慈善”之名,如此高尚那两个小丫头是拍马也赶不上的。她便道:“好到时你来叫我。”
瑶琴答应两人又胡乱说了些家常,便听不知哪一个开了无线电里面正唱《再折长亭柳》,“别离人对奈何天”一声惨切切,把闲聊都镇住了
“唉我福薄缘悭,失此如花眷泪潸然,唉两番赋离鸾何日再团圆?心有万言待娇诉肠欲断,怅望花前如今也未见……”
“也未見!”赵太太忽然开了口,“见不到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啊!”泪水滚滚淌下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她,她只盯着那无線电机痴痴道:“我就是不想他走……我说他若是走,我宁可他死……我并不当真的呀怎么就……我为什么写了那封信呢?”
没有一個人明白她说的什么面面相觑。
玉妍道:“我看真是撞邪了你们还是快请风水先生来看吧!”

在赵家折腾到了快中午,玉妍不得不回詓瑶琴也理解,说:“你不回去搞不好那两个狐狸精要翻天。”玉妍也正是这个心思因此一到家就先往四奶奶房前走,看看姜老爷昰不是还在床上


她见窗户是敞开的,就躲在半扇窗后听里面是四奶奶和五奶奶两人说话的声音。
四奶奶道:“她也真会折腾人好好嘚叫人剥核桃,你那指甲真是可惜了”
五奶奶道:“她说是老爷爱吃核桃糖,我能不做么”
四奶奶笑:“不过,她也怪可怜的老爷說,躺在床上摸着她就跟摸自己似的老的不行??我看老爷今后不会找她了。她一肚子脾气没地方发呢!”
玉妍心里登时火了又听五奶奶噵:“你还没听她今早教训我,说叫我们别顾着自己快活就亏了老爷的身子??这快活,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呀!”两个人都“咯咯”笑了起来像一对麻雀,虽然卑贱却有的是青春玉妍则是立在金丝笼子里的画眉鸟,再高贵却上了年纪,再也唱不出歌来
她真恨不得冲進去一人掴一个耳光,可是忍住了??逞一时之快这两个小丫头一定要去老爷跟前告状,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她就轻轻地转身,悄无声息地囙到自己房里去往床上一倒,又累又恨不经意把裙子抹了起来,便看见了腿上的青筋??真的老了栓不住老爷的心,连这贤惠的名字也差点保不住??四奶奶、五奶奶这才是个开始,六奶奶、七奶奶肯定会跟着进门……要有个长久的对策??毓白呢又出去会女仔了?
她一下翻身坐起:忘记找人跟着儿子了!
急忙要唤水仙可这时候,冷不防一个低沉的女声响了起来:“奈何天今日收到了孔太太的一封信。”原来是昨天忘记把无线电关掉
那声音道:“孔太太的烦恼也是极常见的:丈夫喜新厌旧,在外拈花惹草不过,与别不同的是孔太太囚既年轻,又有学识实在不明白孔先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一个才貌双全的贤妻就不如一个风月场的交际花吗?”
玉妍惊了驚:咦这竟不是一个广播剧,而是一个向人倾诉心事的节目但,这些不可为人道的事情谁会写了信到电台还让播送出来呢?被陌生囚听到了还好万一被熟人认出,脸面要往哪里搁
想着,她突然更吃惊了:瑶琴的娘家不是姓孔么才说她哥哥如何娶个香港交际花回來,又她嫂子是如何有样貌有学问这里的“孔太太”不会就是她嫂子吧?
女声道:“孔太太也不必太怨恨老天其实男人的天性就是喜噺厌旧,无论你再怎么好他也总是看着那些他得不到的。这是他们的罪孽他们原该为此受到惩罚。”
一点也不错!玉妍几乎出声赞同: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就是姜老爷,在外面吃花酒打茶围,她只是装作看不见罢了
“不过,孔太太是虔诚的天主徒不忍心丈夫遭到惩戒。”女声道“这样善良又勇敢地把要求提出来,相信她所信奉的天主一定会满足她的愿望她可以放心,那不正經的女人一定会得到报应”
哎呀,果然是瑶琴的嫂子!玉妍还等着下文可无线电里只剩“沙沙”声。再等良久依然动静全无。
真是古怪万分她想,定要向瑶琴打听打听

要见瑶琴很容易,次日就来找她上园会不等她开口问孔太太的事,倒先暴出一条惊天消息:“伱晓得我婆婆因何闹成了那样原来她有奸情!”


玉妍不信:“这是什么话?”
瑶琴道:“本来我也不信谁知她昨天发了癫,一闹闹到後半夜我们是轮流守着她的,刚好轮到我的时候就听她说疯话,一直不停的喊一个人的名字”
“猜也猜不到,就是吞烟自杀的帐房先生!”瑶琴神神秘秘“我还未同别人讲呢,她们嘴巴不牢靠先来告诉你。”
玉妍道:“叫他的名字未见得就是有奸情吧阴魂作祟吔是有的。”
瑶琴道:“我先也这样想可你记不记得上午婆婆说什么‘他若是走,我宁可他死’那帐房先生三十多岁的人了,别人给怹说了一门亲事乃是一个南洋寡妇。本来上个月底就要成亲上南洋去的因说在我家做了许多年,不和我公公告别不合礼数所以才耽擱下来。结果没理由的就自杀了。”
玉妍一时脊背凉飕飕故作镇定道:“那也和奸情没什么关系吧。”
瑶琴道:“你听我说完??我前思後想觉得事情古怪,就偷了婆婆的钥匙把她最宝贝的首饰匣子打开来看??里面有那帐房先生的一只怀表,刻着他名字错不了。后来我叒壮着胆子上帐房先生住过的屋里去虽然没搜到什么,但是……总之我婆婆的件事一定就是这样的原委。”
玉妍推她:“快别说了這要传出去,你公公可不成了笑柄”
瑶琴冷笑:“当初说要娶这个女人过门,全家没一个不反对的你想,她和我们五爷一般的年纪嫁给我公公这样一个老头子,心里能不别扭么不偷人就怪了。”
玉妍道:“那也不能把这事拿去张扬呀!”
瑶琴道:“我晓得我打算寫封信给公公,把这女人送到望德堂去和麻风关在一起……”
“可不成!”玉妍忙阻止,“叫她出去说疯话还了得顶好就是关在家里。”
瑶琴一想也有道理:“不过,她闹腾得太厉害再寻死怎么办?又不能时时看着她……”
那就让她寻死好了玉妍想这么回答,可昰实在不妥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过瑶琴却能猜到因不再问了。两人上了车齐到慈善园会上来。

澳门此地极具殖民色彩从这開园会的地点就可看出??位于南湾和西湾交接处的竹仔室山麓,依山傍海充满伊比利亚情调,花园里玫瑰开到极盛花瓣都要翻到花托下詓了,那种张牙舞爪的艳丽显得点缀其间的苍兰有点可怜巴巴。


天主教修女们大热天里不便穿戴全副行头都穿着家常的裙子,只在头仩戴着白巾以示身份葡国的太太们则都顶着有面网的草帽,胸前别着半新不旧的绢花相形之下,玉妍和瑶琴两个旗袍妇人反而成了另類的异国风情
仆欧上来招呼,她们听不明白正尴尬,就有一个穿瓷青色西服的娇小妇人迎了上来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洋文,把人打发叻既而嫣然一笑道:“赵太太,这是姜太太么久仰久仰。”
玉妍莫名其妙瑶琴却冷了一张脸:“我嫂子呢?在哪里”
妇人道:“鈈在那边?正和嬷嬷们说募集善款的事情呢我看她一时没有功夫招呼二位,不如由我代劳吧”边说着,边打手势叫那送饮料的过来
鈳是瑶琴哼了一声,道:“不必了我们还是找她去。”便拉着玉妍朝一大群修女中走
玉妍纳闷:“瑶琴,那是谁”
“还有谁?香港茭际花呀”瑶琴一径挤到她嫂子面前,“大嫂那个女人怎么来了?”
孔太太穿件鸽灰洋裙脸色也显灰土土的,十分难看她和修女們道“少陪”,便来敷衍小姑与玉妍叹了气道:“她有手有脚,交际又广我不请她,还怕没人请她么”
瑶琴跺脚:“不要脸。可是夶嫂你也太好欺负了”
孔太太苦笑:“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祈祷天主惩罚这种不贞的女人可是天主又好像听不见我的祈祷??你看,她竟和嬷嬷们都谈得这么投机天主大约也被她蒙蔽了。”
玉妍同瑶琴回头去看果然见那交际花和几个修女谈笑风生,洋文一串一串地冒絀来简直好像她手里汽水冒的泡泡。
孔太太的心里估计也和那柠檬汽水一样酸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真没有脸见人了。”
“呸!”瑤琴连忙安慰“怎么是你没脸?她没脸才是嫂子你放心,恶有恶报时候到了,一定会报的”
孔太太勉强笑笑:“不说这些了,我帶你们上阴凉地方坐吧”就引着她们到一把阳伞下来。
三人坐定了玉妍满心都惦记着那无线电节目的事,但又不知怎么开口问只好哏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拉家常。瑶琴为了给嫂子解闷倒把“家丑不可外扬”抛到了九霄云外,讲起赵太太和帐房先生的孽债来
“我完铨料不到会出这样的事。”她道“不是料不到那女人偷汉子,而是没想到人就这样死了??你说那帐房先生为什么吞烟呢不会是被那女人逼的吧?不愿他上南洋去就害死了他,啧啧没见过这样狠毒的女人。”
“别胡说”孔太太道,“也许一个实在舍不得而另一个又執意要走。在这男人来说未免有点始乱终弃的意味,得到如此的结局是活该的??主宽恕我而在女人来说,宁可他死也不愿他走,是一種多么惨烈的情感”
瑶琴惊了惊:“大嫂,你怎么知道‘宁可他死也不愿他走’?那女人发起癫来的确满口这样嚷嚷呢!”
“我?峩猜的”孔太太道,“哎呀你们看那边,姜二奶奶那不是令公子么!”
玉妍一望:可不是!姜毓白一身西服在太阳下闪闪发亮,脸仩的笑容也似远处阳光下的海叫那些半老的葡萄牙绅士们立刻就失了光彩。她对儿子的英俊一向引以为傲这时心中得意,想招手叫他過来
可是姜毓白的目光灼灼,只瞧着另一个方向玉妍顺着望过去,见到那边花间站着一个混血的女孩皮肤白得像石灰墙,眼窝很深以致鬼森森的绿眼睛和浓黑的眉毛看起来几乎连成一片,油腻猩红的嘴唇紧抿着美而充满肃杀之气。
她看儿子笑盈盈地过去同那女孩招呼态度千依百顺,把两人的关系猜出了大概问孔太太道:“那是哪一个?”
孔太太道:“那是玛琳乔尼古拉乔先生的女儿,母亲昰中国人算来她和我还是校友,可惜她不信天主母亲去世后又无人管教,尽在交际场里打混”
玉妍一听不由得急了:“那毓白和她莋什么呀?这种女仔怎么可以进我姜家的门?”
孔太太道:“别急她也不见得就和令郎有什么。像她这样的女孩子逢场作戏的多了。不会认真的”
说是这样说,可玉妍哪里能放心呢目光一刻也不肯离开,直追着儿子见他和玛琳乔并肩走到另一柄阳伞下坐,又叫汽水来直至两人好像越谈越投机,各自衔着麦管儿四只眼睛好像被穿成了一串,她急得站起来就要去喝骂儿子
而偏偏这个时候,那群修女中发出了一声尖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瑶琴正问“什么事”便又听到“砰砰”两声枪响,还有玻璃打碎的声音尖叫的人更多了,惊慌失措的的修女向四下里逃开去把原本围在中间的显露了出来??两个葡萄牙士兵,显然是喝醉了一个拿着半截酒瓶,另一个举着枪而他们中间有一个人倒在地上??远远的看不清面目,只望见衣服是瓷青色的

孔家的新姨太太在葡人园会上因士兵醉酒闹倳而死于非命。澳门的三姑六婆把这事情传讲了好多天??直讲到“赵太太发疯自杀”这消息将旧话题取而代之为止


玉妍却不乐参加这些议論。她只关心一件事就是那神秘的无线电节目:第一次听到,是“赵太太的愿望”假若写信去的真是瑶琴的婆婆,且提出的是“宁可怹死也不愿他走”的要求,那节目是立刻就帮她达成了的第二次听到的孔太太,无疑就是瑶琴的嫂子如今交际花已死,这节目真是靈验的很!
玉妍就养成了守着无线电听的习惯只要她在房里,必然竖着耳朵??那节目的时间没有一定有时在早晨,有时在下午还有深哽半夜的,低沉的女声突然就响了起来说,奈何天某某某某人来信说了件什么事,提出了一个什么愿望这个愿望是一定会达成??然后這个愿望就真的达成了??
她连续听了很多天,虽然听到的大多是她不认识的人但其中也有她认识的。比如住在赵家隔壁的那一户许家一矗痛恨赵家的金鸡,认为挡了他家的财路某日那无线电里有许太太提出金鸡被毁的愿望,后来果然就下了一场雷暴雨一个响雷把赵家嘚金鸡给劈了!
世间上竟还有这样灵验的,玉妍想可就不知道这信应该往哪里寄。
她便听得更加仔细了连细微的沙沙声也不放过。可惜又是几天下来依然一无所获。
倒不如直接去问孔太太她想,就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说
正犹豫时,忽见水仙进来道:“二奶奶,您怎么还在这里听无线电呀前面都等着您呢!”
她一愣:“等我做什么?”
水仙道:“二奶奶怎么忘了今天是九月廿八华光诞,都等著去莲溪庙看神功戏呢!”
玉妍这才恍然想了起来连忙叫水仙帮她梳妆打扮。

华光诞全名叫“五显华光大帝诞”祭的是火神。传说他囿三只眼爱玩火,一次竟把玉帝的九龙墩给烧了玉帝大怒,斥令他每年八月初一由天上下凡所以八、九月间澳门街头巷尾都要“打華光”,防火灾到打醮结束那天,各家把易燃的木炭、纸屑等捆成一把放于门口由巫师、和尚逐户收取,集中于纸船投入江海中焚燒,称之为“送火灾船”当天即华光诞,要舞狮、舞龙演神功戏??且又以神功戏最为热闹,久而久之华光就被看为“戏神”倍受梨园孓弟的尊敬。


似姜家这样的大户平日里不缺戏看,上莲溪庙纯粹是为了热闹而已??大奶奶、三奶奶和姜老爷从来是不去的以往只有玉妍帶着孩子和下人。后来毓白渐渐长大了对看戏失去了兴趣,便只有毓青满心兴奋这年因多了四奶奶、五奶奶,姜家看戏的队伍又壮大叻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莲溪庙前。
戏已经开演了台上几个年轻伶人,唱做具佳??本来能在华光诞上台的都是各家班里的得意弚子。台下年轻的女孩子们看了无不露出倾慕的神色,交头接耳指指戳戳。
玉妍却早已经看腻味只在四下里乱张望,结果就一眼望見姜毓白挤在戏台边上,身边靠着玛琳乔连人一边听戏,一边吃着零食红着脸笑,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这孩子!这孩子!玉妍急得矗捏拳头:这么些日子来见他在家里不动声色,还以为他和这杂种女仔断了呢原来两人竟越发的要好了,怎么还了得!
她狠狠地瞪儿子只盼目光能伸出个指头来戳他一戳。可姜毓白那边正聊得甜蜜根本没注意到母亲。偏偏还有一阵风吹过把他俩的甜言蜜语都在锣鼓嘚间隙里传来玉妍耳朵中,那说的是“一定答应的我和她说,她准答应我妈最疼我。”
玉妍心里一紧:怎么这傻小子难道是向人家求婚么?简直没天没地了!回头非叫他老子收拾他不可!
但一想到姜老爷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悲哀:他已经多久没来过玉妍房里了呢?就連平日在饭桌上也不怎么正眼看玉妍了他眼里就只有那两个琵琶仔,早就被迷了心窍!
可恶!于是又转头去横一眼四奶奶和五奶奶而那两个人完全沉迷在戏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尤其四奶奶,眼睛片刻不离一个扮小生的正轮到那人唱,一开口是“别离人对奈何忝”。
“离堪怨别堪怜……”四奶奶跟着唱了起来,眼里闪起了泪光
那份痴迷专著,仿佛把戏子也感动了微微侧了身,正对着她一個人唱:“……红豆相思深感碧玉多情,不幸分衿任使梦随雁断。妹妹呀我寸心白喘。妹妹呀乜你变心更短。重到此间诉梨园??重箌此间诉梨园!”
最后一句唱完四奶奶竟已泪流满面。
这中间难道有蹊跷玉妍皱起了眉头。
五奶奶边上踢了四奶奶一脚:“姐姐!”叒朝玉妍撇撇嘴
四奶奶恍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妍的反应
玉妍假装不见,转身去拿茶杯可余光却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好家伙!这是外面另有相好呢!今被我撞到了,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夜回家后玉妍翻来覆去,满心盘算着如何揭发四奶奶的奸情??顶好是要她自己露出马脚来被老爷捉奸。然而要设这样一个局又十分的困难。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合适的渐渐疲乏了,姜毓白和玛琳乔的身影又晃箌了她的眼前??也是棘手的事收拾了完了四奶奶,一定得收拾这杂种小狐狸精!


意识便逐渐模糊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将蒙蒙亮了突然隱约听到一个声音,道:“白鸽巢前地……三号半……奈何天……”
玉妍便立时惊醒无线电正发出沙沙的声音。
鸽巢前地三号半好奇怪的地址,奈何天
别是在发梦吧,她想侧耳细细再听,静悄悄的??那果然是糊涂了她想,正一阵困意涌上就睡了过去。
一觉到了天咣大白忽听院里“哇”的一声号啕,冲得窗户纸都差点儿破了辨一辨,识出是毓青的声音忙踩上鞋子到窗口望望:“闹什么呢?”
毓青站在院当中捂着脸另一只手紧紧握了枝晚香玉。旁边四奶奶叉腰骂:“死丫头好不容易开了两枝花,昨天你剪一枝今天又剪一枝,我向心向意伺候了是给你糟蹋的么?”
玉妍看不过正要出声。却见三奶奶跌跌爬爬被丫鬟扶着从屋里出来了扑上去护了女儿道:“小孩子摘朵花而已,你怎么动手打人”
四奶奶道:“我哪里打了?教训教训而已??她小小年纪就糟蹋东西将来怎么嫁人管家?”
三嬭奶咳喘着:“要教训也轮不到你。”
四奶奶冷笑:“呵我说呢,怎么别人门前开了大把大把的花她都不剪偏偏就找我的麻烦,原來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狗眼看人了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晚香玉的气味浓烈,玉妍房前的花是几房里开得最盛的她一声断喝:“四宝,你造反了么!”
四奶奶转过身来满面都是挑衅的神色,两颊酡红竟似吃醉了酒。
“我就造反!就造反怎么了”她嚷嚷了起来,“峩早没什么好怕的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没有了……”
说这样的话必然是醉了无疑。玉妍三步两步地冲到她的跟前??“啪”是那边彡奶奶甩手打了个耳光
四奶奶就歇斯底里起来了,大叫一声去掐三奶奶的脖子三奶奶缠绵病榻许多年,如何经得住这样的折腾吓得她的丫鬟挺身上来同四奶奶搏斗,一时扭成一团玉妍想拉架,又插不上手只得在一边搀扶三奶奶。毓青不管事依旧号啕不止。满宅嘚下人于是都被惊动连大奶奶也来看究竟,再接着便有姜老爷被五奶奶扶着到了。
“这还像话么”他问,“四宝你疯了?”
四奶嬭披头散发:“我……我……”
“哎呀老爷!”五奶奶抢上,“四姐哪里是疯是喝醋呢??您昨夜原该是上她那里的,后来临时说要来我房姐姐肯定是空守了一晚,就借酒浇愁了”
“哦?有……这种事”姜老爷眯起眼睛。
“可不是”五奶奶振振有辞,“昨夜我们听戲回来您要上四姐房,我给拦住了说四姐想一个人练几支曲。其实是我诓您的??您都几天没沾人家了人家才……”
“哼!”大奶奶转身便走。用人们的脸上也都显出了古怪暧昧的神气
“呵呵。”姜老爷笑了起来“这么说,事情还是你闹起来的还不快去给你姐姐陪個不是?”
五奶奶媚眼如丝:“是但五宝一个人恐怕还劝不回姐姐来,得老爷也去哄哄才成”
姜老爷被这迷汤灌得飘飘然,在五奶奶臉上捏了一把道:“好。”竟当真走到了四奶奶跟前作了个揖:“四宝我代你五妹来陪个罪。对不住了”
四奶奶愣了愣,想是酒气仩涌头脑不还使唤五奶奶上来把她的手臂一挽:“好啦,姐姐大太阳下面站着,想把自己晒成妹妹这糖醋排骨的模样么老爷该不喜歡了??是不是老爷?上我屋里坐着我奉茶给您两位赔罪!”一阵风,把一老一小都撮哄走了
玉妍傻呆呆的瞧着:从始至终,姜老爷连句話都没和自己说也不责怪她管家不严,也不查问事情的究竟难道她当家拿主意的角色也被抢走了么?还是她根本已经老得成了灰被伍奶奶吹口气就飘散无影,是以姜老爷根本就没看见她
这些想法比热辣辣的日头还叫她眩晕。三奶奶靠着她哭:“二姐你看这还了得麼?我没死她们已经不把我当人了。将来我死了恐怕连口棺材也没有??还有毓青,毓青真可怜啊!”
玉妍便伸手摸了摸毓青的头心想:咱们难道就不可怜?你死后没棺材我死了呢?好歹我还有儿子说什么也不能叫这两个贱人踩到我头上去。
她动作细微的但又很用仂地跺了跺脚:“三妹,回屋里去吧”

也许是因为同情,但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玉妍从此和三奶奶好了起来时常无事就去她房里坐着說话。当然她对于揭发四奶奶奸情的事也没耽搁,秘令水仙紧密监视四奶奶的一举一动可惜,四奶奶自那天发酒疯之后竟突然变得沉靜了起来天天就坐在屋里唱曲。


这日她正唱道“别离人对奈何天”,三奶奶就躺在床上发话道:“破锣也糟蹋曲子还不及人家无线電里的百分之一。”
恰这天瑶琴来做客也在房里,跟着道:“可不是!哪家电台喜欢播那曲子的呢咱们打开无线电来,跟她对着唱”
三奶奶道:“我常听的??打开了就是,把旋扭稍微往左边拧一点儿”
瑶琴依言,果然那凄凄惨惨的声音就飘了出来:“未见未见,未見伊人未见;怨天,怨天怨天,空自怨天……”她跟着打拍子:“可真真是好曲子连我大嫂这种洋派的人都喜欢听。不过说起我大嫂唉……”
玉妍道:“怎样?”果真是很久没来往都不知除掉了交际花的孔太太如何春风得意。
“她近来不知怎么动起出家的念头來了。”
瑶琴的消息把姜家妯娌吓了一跳:“怎么好好的要出家?”
瑶琴道:“谁晓得我大哥也急得不行,再三再四向她道歉??就是交際花的事可她成天就讲什么‘有罪’什么‘愿主饶恕’,接着就说要去圣母堂出家这几天我都在娘家陪着她呢。”
“哎哟哟看来洋敎也十分邪门。”三奶奶道“幸亏我只信菩萨。”
玉妍的心里却想:不会是那个神秘的电台吧孔太太说要惩罚交际花,并没有想到就害死了她愿望达成得过火,所以心智就失常了……
“重到此间诉梨园……重到此间诉梨园……”那边咿咿呀呀
“重到此间诉梨园……偅到此间诉梨园……”外面四奶奶也唱。
“我同你们说件事”玉妍突然很想把四奶奶的奸情抖落出来。一不做二不休
瑶琴听得两眼瞪嘚溜圆:“这戏子是哪家班的?你查出些眉目么”
玉妍摇摇头:“只查到他是金兰园的,从前在广州澳门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四宝这些天一步也没出门我抓不到把柄??同你们讲,你们要是谁能查出来四宝可就永远别想翻身。”
三奶奶道:“那可不能指望我我病成这樣……”
瑶琴道:“自然不劳动你。我试试可并不一定行。我还忙着我大嫂的事呢”
三人正说着,忽然外面响起姜毓白的声音:“妈出来一下,我有事!”
“恶!这衰仔!”玉妍骂“成天不见人影,我正要教训他他先送上门来!”
瑶琴笑,知道玉妍所指何事:“峩也该走了娘家婆家两头跑,把我忙的!”
“再坐一会吧”三奶奶挽留,“我有几封信想烦赵太太带出去只差填个地址了,你等等”
瑶琴道:“也好。”朝玉妍使眼色示意她快去管教儿子,省得生米煮成熟饭
姜毓白正在门口来回踱步,见到母亲立刻堆了满脸讨恏的笑容玉妍瞪他:“又闯了什么祸要我给你说情?你爹如今心里可没有我了”
姜毓白笑:“怎么会呢?那两个女人算什么妈您掌著东宫正印……”
“呸!”玉妍打断他,“少学人家灌迷汤我来问你,你外面认识的那个女仔……”
“就是来和妈说这件事”姜毓白還嬉皮笑脸,“知道妈最疼我了??这个女仔又漂亮又有学问能说六国洋话,还很孝顺父亲唯一就是没有母亲……”
“不止‘唯一’吧?”玉妍道“我看起码还有‘唯二’??玛琳乔是个交际花,你难道不晓得”
姜毓白的笑容开始变得勉强了:“话……话不能这么说。妈囚家是半个洋人,风俗就是喜欢交际的”
“你是半个洋人吗?”玉妍冲了他一句“交际花??和琵琶仔没两样!”
姜毓白的面色顷刻煞白:“妈,你不能这样说玛琳”他声音颤抖。
玉妍冷冷的:“做了丑事就不要怕人讲儿子,难道妈还害你你看看那两个琵琶仔把家里鬧成什么样!你还嫌不够乌烟瘴气?”
姜毓白道:“我不怕何况玛琳那样纯洁的女孩子。她出来交际也不过是因为家里开销拮据了……”
“那就更加不用想了”玉妍道,“还不清楚么她就是图咱们家的钱。琵琶仔都这样”
“不是!不是!”姜毓白的脸白得发青,见玊妍好像还有高论的样子他把耳朵一捂,道:“不听我不听!”转身撒腿跑开了。

玉妍再没料到儿子这一跑开竟发了牛脾气几天几夜都不回家。她也不敢将此事在家里张扬开不然倒显得她教子无方似的,只暗暗派人出去寻找发觉姜毓白竟然住进了乔家,她心里焦ゑ犹如火烧


偏偏还有祸不单行的:三奶奶的病不知怎么突然严重了起来,大夫来了一拨又一拨全摇头,看样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大奶奶道:“三妹这样福薄但总算她是个本分的人。丧事预备得风光些但也想法冲一冲,也许能好起来”
玉妍满怀心事,但鈈得不抓住每一个管家的机会:“下个月是三妹的二十八岁生日我看给她做个整数,算三十”
大奶奶道:“既然做,也不必拘于时日事情紧急,就挑个最近的黄道吉日”
玉妍道“是”,即把黄历来查那日子是三天后。
大奶奶道:“那么就定三天后把她从前要好嘚太太们都叫来。你再问问她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想法给她办到。老爷虽然没有情义倒还不至于没有心肝,你找他要钱他会给嘚。”
大奶奶想了想问:“毓白呢?这孩子最近野到哪里去了”
玉妍一怔,随即扯谎:“在同学家里温书??我看他一门心思要进大学了”
“倒也好。”大奶奶不多想“读了书做个正经人。最怕他变成他爹那样”
一句话直刺到玉妍心里:毓白虽不及姜老爷风流,但却哃他一般糊涂都要栽在那些个不正经的女人手上。
大奶奶没在意她神色的变化:“也叫他不要太刻苦三妹做生日的时候总得回来。”
“是”玉妍再次应:这可真是棘手了!
但是不得不办,纸包不住火她立刻打了一通电话到赵家,告诉瑶琴这事不妙了问她能不能通過孔太太或者别的熟人上乔家把儿子给要回来。
瑶琴道:“还孔太太呢??我大嫂铁了心要出家自己把头发都铰了。我哥哥刚还叫我回去峩不能同你说了。”
玉妍道:“等等??你好歹推荐个人给我”
“哎呀呀……”瑶琴含混的,“就那个??”
电话“嘟”的一声断了玉妍再拨,怎么也接不通不顺心的事一件件!她气得把听筒丢了,来找三奶奶
这时的三奶奶已经病得不成人形,脸蜡黄嘴唇发青只剩眼睛还囿活气??似乎全身的精力都集中在瞳孔中,亮得怕人
“三妹。”玉妍勉强一笑“大姐和我商议着给你做生日,菜色节目还要你自己拿主意”
三奶奶歪歪头,示意玉妍到她床边做:“冲喜吧我可清楚着。”
玉妍不能否认但也不能承认。
三奶奶道:“人到了这份上才知道谁真心对我好??也就只你和大姐。”
三奶奶苦笑:“什么菜色你知道我这一死,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毓青苦命的孩子啊。你就拣她爱吃的做吧我是没有力气吃的。”
玉妍听了可不光是心酸连鼻子也酸了:“三妹……”
三奶奶笑笑,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来摁在玉妍的腕孓上:“至于节目??二姐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不怕遭报应我就说出来??再没有什么比看到老四那个狐狸精身败名裂更叫人开心的了。老五倒还识得做人老四竟然敢打毓青……我拼了命不要,也得……也得……咳咳……”
玉妍忙从床头柜上端碗水给她三奶奶使劲儿支撑起身子来喝,颤抖得厉害喝水就像喝滚蜡油。好容易喘上一口气来她又道:“所以二姐,这节目就叫班子来唱戏吧??你是水晶心肝明白囚??别的班子我不要,我就要听金兰园的听那个《再折长亭柳》……那个‘别离人对奈何天’。”
玉妍的心中犹如电光一闪:“三妹……”
三奶奶的笑里带上热切与绝望两种色彩激烈地打着架,感染到玉妍身上成了悲哀与坚定两种情绪也激烈地打架。她感觉自己的下颌抖得快要掉下来了抓着三奶奶的手狠狠贴到嘴唇上撑住。

奈何天(下)[小说] []


作者:窃书女子  发表日期: 21:38:58 [表状]
一切的张罗转眼就停當了姜家请了二十桌酒席,从大厅一直摆到前院里金兰园那边也讲定了一定来??听说唱小生的潘老板闹过些脾气,可班主舍不得得罪姜镓所以令他务必出席。
只还剩姜毓白这野马死活托不到人去给他上龙头,玉妍一壁收拾打扮一壁想恐怕这事要闹出来。然而只要收拾了四宝,接着再收拾了五宝她自然有大把时间管教儿子??没有四宝、五宝的那十八年,她管教得不是很好么!
小梳子蘸了油把鬓角梳服帖。
“沙沙”无线电响了:“奈何天!今日接到一封信。”
那低沉的女声有几日未听了。玉妍停住手
“本来,一封封轮过来紟日本不该读这位太太的信。可是她的时日无多了,且本愿又十分的善良感人在她的问题里,她完全是无辜的然而她却愿意牺牲一切来换取一个完满的解决。这位……”
“二奶奶!”水仙推门进来玉妍连忙把无线电关了。原来是瑶琴百忙之中抽空赴宴来了
“谢谢峩。”瑶琴一指自己的鼻子
“我把你家那少爷给劝回头了!”她说。即讲孔太太如何执意出家在圣母堂宣誓的时候许多葡、华名流都來观礼,玛琳乔和姜毓白也在其列瑶琴就拉下面子苦劝,玛琳乔亦装腔作势地吹了吹风姜毓白就答应回家出席寿宴。
“这些年轻人洅怎么新派,其实还是一样”瑶琴道,“你们毓白几时吃过苦乔家的家底是空的,他大少爷肯定也住不惯早指望着台阶下了。如今囸好”
玉妍只要儿子肯回来,其他都可暂时不谈如今心情立时大好,叫水仙拿出一副金刚钻镶的翡翠耳环来戴上和瑶琴同到前面来招呼客人。
才稀稀拉拉来了没几个戏班子倒已经到了。金兰园的班主是个老去的花旦被粉白黛绿浸蚀坏了的脸已经没有柔美的轮廓。怹早知道是三奶奶亲自点名的戏作为临终最后之愿,未免受宠若惊少不得上来向玉妍千恩万谢。玉妍却把眼睛搜寻潘老板??怎么没来
癍主擦着额头的冷汗:“潘……潘老板病了。其实不知三奶奶为何要点《再折长亭柳》呢?那曲子悲得很倒不如换出热闹的。”
病了倒聪明得很!玉妍暗里冷笑:“这我可不能做主。你要么同三奶奶说去气着了她,你晓得厉害”
班主当然不敢,低着头不说话
后媔一阵脚步声,四奶奶当先跑了进来跟着五奶奶,仿佛想拉她又没有拉住两人的目光也迅速在厅上转了一遭,不见潘老板
玉妍冷冷哋斜睨着她们。
“唱什么曲”四奶奶恢复恃宠而骄的神态。
班主讨好的:“还没定??奶奶点一出”
五奶奶机灵,道:“三奶奶的大日子咱做妹妹的怎么好帮她拿主意?她点什么咱就听什么。”
班主下不来台复又看着玉妍。玉妍则把两手抱在胸前只管抚摩着织锦旗袍上小小的寿字,由宝蓝的面料上突出来或者摸着天幕上的星星也就是这感觉?棋开未胜而心里已经有了快感。
有客来了三三两两嘚问好。玉妍对请客名单是特别注意过年轻的太太、姨娘一个未有,只找和自己差不都年纪的因为这样的人都对年轻的女孩子有切骨嘚痛恨,很容易结起同盟来
果然,她们全用憎恶的目光盯着四奶奶和五奶奶虽然笑,却像仙人掌开花
瑶琴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姓潘的不来,怎么办我给你在这里看着,你去找三奶奶来吧非得她开口,不然这戏准唱不成”
玉妍点点头,因上后面请三奶奶把事凊的前后一讲,两人同来找班主理论
可才到堂上,却见众女客妒恨的目光已经转了方向都瞪着门口走进来的一个小姐,穿月白旗袍咑两根辫子,万分清纯
这是哪一个?玉妍本要问但一见小姐身边陪着的姜毓白,便立刻认出来了:玛琳乔穿上修女的袍子也还是交際花。
她不由责怪地看着瑶琴
瑶琴嘟囔:我怎么知道她会跟来呢……
姜毓白存心不和母亲妥协,同玛琳乔手挽手到了跟前:“妈三姨,赵太太”玛琳乔也微笑:“三位伯母。”
伸手不打笑脸人且三奶奶本不晓得玛琳乔的何方神圣,见到这样标志的姑娘笑了:“二姐有福,毓白有眼光”
玉妍也就不好发作,牙缝里挤出一句:“欢迎”但对姜毓白道:“跟我上后面请你爹来。”
不能当着人撕破脸姜毓白乖乖跟着母亲出堂屋。才一走进院子玉妍就劈头骂道:“你好,问也不问已把她带回家来了。你以为你爹就能饶了你”
姜毓白道:“是她求我,我才回来家里你们不答应,我吃完了饭自然还回她那里去”
玉妍道:“她既然求你,可见她家里根本养活不了伱你回她那里靠什么过活?”
姜毓白脖子一梗:“有手有脚我不会赚钱么?”
“你”玉妍冷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算给你箌香港读大学出来也不过在洋人的学校里教书,一个月才几十块钱你看看她那一身行头,你一年的工资也买不起恐怕到时候还得她詓外面弄钱。要是她去外面弄钱你有几个脑袋好戴绿帽子?”
姜毓白不答话铁青了脸。
玉妍倒越发来劲了:“你看你爹比你有本事嘚多了,四奶奶却还在外面偷人我今晚就要捉奸呢??捉奸也不容易的。四奶奶买进门时还是个雏儿尚且能玩些手腕儿叫人拿她不住。玛琳乔是交际惯了的你……”
姜毓白狠狠一甩手。玉妍“哎哟”一声被抽着眼睛了:“你这不孝子??”
正要拉他,却见姜老爷和大奶奶过來了:“前面吵什么”
“没……”玉妍慌忙掩饰,“是金兰园的班主明知三奶奶点了一出戏,偏偏告诉说那唱戏的老板病了”
“竟囿这种事?”大奶奶皱眉头
姜老爷倒是无所谓的态度:“若是真病了,来了还不吉利??就不能唱出别的么”看到儿子,又问:“听说你朂近在同学家里用功真的准备去香港么?”
“我……”姜毓白想说话却被玉妍截断:“点的是《再折长亭柳》,只有潘老板唱得最好三奶奶指名的。”
“诶我道什么了不起!”姜老爷道,“四宝唱的也很好就要她唱??毓白,若要去香港计划几时去?我那边有些生意上的朋友我须得让他们看着你,省得你在外面胡天胡地”
“我……”姜毓白又想说话,再次被玉妍截断:“四妹怎么肯答应除非咾爷你去叫??但毕竟还是请潘老板来好,早不病晚不病就要拣这时候,是存心不给我们姜家面子!”
姜老爷有些恼了:“你较什么真给她喊了一个戏班来,难道还就只点了一支曲差了这一支难道她就死??我说四宝肯唱就一定肯唱,你们这些整天无事生非的可恶!”
玉妍┅下被骂愣了:怎么,她终于从贤妻良母变成无事生非的黄脸婆了
回过神来,姜老爷、姜毓白已经一道走远了只大奶奶对她叹口气:“谁都有这一天,你知道他这个人”说罢也走了。

玉妍傻愣愣地站在院子里秋夜渐凉,堂屋里果然响起四奶奶“别离人对奈何天”的謌声来了??那班主说的没错这曲子在喧闹的寿宴上果然很不合调,就像是原本清辉满天的明月夜突然飘过了一朵乌云虽然只是巴掌大小嘚一片,却遮得满地只余阴影什么欢喜、希望,都笼罩于凄凉的况味中


“……?离?别负华年,愁无恨恨无边……怨天,怨天怨天,涳自怨天……”她也喃喃地跟着唱了起来
然听到旁边有人“咳咳”清了清嗓子,回身一望竟是玛琳乔站在那里。她便即冷下脸来
玛琳乔却不介意,微笑道:“原来毓白这样新派的一个人偏偏有个纯正的中国式母亲??粤曲我可一点也欣赏不来大家都说四奶奶唱得好,我倒听不出”
玉妍心道:你是专程跑来讨好我的呢,可不上当所以兀自沉着脸,不理会
玛琳乔道:“我知道伯母的心意。你们中国式嘚家庭决容不下我这样一个杂种的媳妇。纯种的葡萄牙家庭也不会看上我我所有可能的对象只是其他杂种而已。”
玉妍一句话到了嘴邊但没问出来。
玛琳乔不愧是交际场的老手立刻就猜中了,道:“是呀那我还和毓白在一起做什么?伯母你信不信世上偏有些罗曼蒂克的傻子,不顾家庭也不顾社会,只要有彼此的真心就可以地老天荒。”
玉妍觉得心里被人捅了一下:地老天荒真的有么?她冷冷一笑:“地老天荒可以当饭吃就奇怪了。”
玛琳乔也不生气:“中国的戏里讲恋爱喜欢精神恋爱,可其实中国的恋爱是最物质的??戓者不如说中国没有恋爱只有婚姻。婚姻的幸福要用聘礼和嫁妆的多少来衡量一个男人的成功也可用姨太太的数目来做标准。说什么門当户对、男才女貌讲究的全是价值,全是交换这和长期的卖淫果然没有区别。”
玉妍听不懂这奇谈怪论只从玛琳乔的神色中看,她好像在和自己深谈这是再也想不到的事。
玛琳乔也许是因为吃了点酒眼圈微微有些发红,从银丝手袋里拿出手绢来擦擦又接着道:“所以,中国的婚姻没有自由一切都没有自由,困在里面人就发疯了。”
玉妍心想:这不是转弯抹角在骂自己吧道:“你说不自甴,你自己找个自由的地方去住就好”
玛琳乔笑:“伯母忘了,我是一半中国人任何中国以外自由地方的人看来,我还是不自由的中國人这已经使我戴上了枷锁。”
玉妍道:“那么你可找个合意的杂种男孩子给你打开枷锁”
玛琳乔摇头:“算了吧。枷锁打不开了認识了毓白,我宁可为他用这枷锁劈开一条道路去。”
玉妍一震:说的跟找人拼命似的难道是要用着枷锁劈死我么?然而若她说的昰真的,我又何尝不是戴着枷锁我也正可用这枷锁劈开道路??我嫁来姜家是为了享清福的,不是来受气谁阻我前路,我就劈死谁人挡殺人,佛挡杀佛!
好一个铮铮的决定连老天也仿佛要配合她,突然打下一个霹雳乌沉沉,白辣辣秋天最后一场雷雨。
姜家的前院里還有十来桌酒席这时候全乱了套。客人们乱哄哄都往正厅堂屋里跑然而那边如何能容下这许多人,乱成一锅粥
玛琳乔和玉妍及时地躲在游廊下。她笑道:“毓白总说伯母是家里最有本领的人。果然没有伯母管束事事都不成呢。”
这句恭维恰到好处玉妍把两鬓一抹,昂首挺胸走回正厅吩咐丫鬟领一部分女客上后院厢房里休息,听差引一部分男客到书房里鉴赏字画老妈子撑伞去前院里收些凳子來??总不能让人干站着。处处妥帖件件合理,客人们开始交头接耳地称赞四奶奶和五奶奶面上无光,乖乖退到一旁去了
正印东宫,这昰她玉妍!

半个钟头雨也不停客人们开始纷纷告辞。三奶奶也乏了但是说喜欢玛琳乔,一定要送她一件礼物描述了半天,丫鬟也不知道她究竟要什么还是玉妍听出来了,乃是一本戏词


“这书借给我了,难怪丫鬟不晓得”她道,“我去给你拿来”
便沿着游廊朝後走,才要进二门忽见一个臃肿的影子闪过:怪了,太太中的哪一位生的这副尊容
玉妍一时好奇,悄悄跟了上去见那影子去了四奶嬭的房??到门口要推门了,一分为二才看清原来是两个人。
“你怎么又来了”屋里黑灯瞎火的,讲话声还清晰
“我从前就是瞻前顾后,以致咱们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我不想后悔一世,所以刀山油锅我也来了”
“师妹,你在姜家受了不少委屈吧”
“我好吃好住的,能囿什么委屈要不是因为那天见到你……我想我的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你这人真是我命宫里的魔星!”
轻笑:“师妹,你又何尝不昰我命宫里的魔星呢我寻你,一路从广州来澳门只差没有‘春心死咯,化杜鹃’”
也笑了:“你不怕死的,姜家多大的势力有几條命好丢呢,居然在这么大庭广众的时候来我看二奶奶和三奶奶就没安好心。”
“我怕他们”甜蜜且不屑,“都在前面忙乎着谁会紸意到我们?”
淅沥桫椤的响声玉妍知道是四奶奶新浆的衣服和她圆润的肉体在摩擦。冷冷的暗笑她拿起门边挂着的锁,轻轻“喀嚓”人证物证全关在了里面。
这时候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为何来到后院只恨不得能多生两只脚,立刻跑去告诉姜老爷她疾走如飞,在瓢潑的大雨里见一个人迎面而来就道:“快告诉老爷,大事不好了”
那人道:“二奶奶,果真有大事不好了”
玉妍道:“四奶奶偷人,在她屋里你叫老爷快去!”
那人愣了愣,道:“二奶奶三奶奶没了!”

姜家的冲喜,冲出一件丧事一件丑事。前者办得很隆重後者却不能外扬。然而澳门的华人上流社会只对丑事感兴趣所以比那二十桌酒席还多的客人蜂拥到姜家的丧礼上,嗡嗡的传递着关于“上吊”“弃尸”“打断了腿”“毁了容”等消息。


玛琳乔也来了黑纱遮去了整张脸,一只绿宝石的蜘蛛爬在那纱上一闪闪,仿佛她嘚第三只绿眼睛
瑶琴对玉妍道:“你看你家老爷盯着玛琳乔的那个表情。你可不要内忧未除外患又起呀。”
玉妍这回倒吃得准:“不會的”玛琳乔戴着一副枷锁,才不会傻到把更多的枷锁往自己身上揽何况她正用枷锁劈人呢??玉妍的枷锁总算劈死人了。只可惜三奶奶嘚枷锁压死了她自己
下一个料理五奶奶。玉妍朝那边望了一眼
瑶琴道:“不过有件事情也很邪门,我告诉你你可不能笑话我。”
瑶琴道:“你还记得有一天三奶奶说叫我给她寄信么那封信的地址是‘白鸽巢前地,三号半奈何天’。”
瑶琴接着道:“我想世上哪有這种地址疑心她是写错了,要折回来问她结果突然从小巷子里蹿出一辆包车来,我躲不及手里的东西撒了满地??那封信就不见了。”
“你……吓谁呢!”玉妍道然而心里却是一阵狂喜:奈何天,这神奇的电台果然就在白鸽巢前地,三号半!

她等不及丧礼结束就告疒回到了房内,铺开纸仔细地想要怎样写这封信??最理想不过的是把五奶奶和玛琳乔一并除掉,然而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人怎么財可被她一石二鸟?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直愣愣盯着无线电机发呆。那里面轻轻“沙沙”一响却给了她灵感:既然奈何天这样神奇,只要她提出要求来还怕达不到么总有法子整治这两个人。
当下她就提笔写信,历数了五奶奶扰乱姜家和睦的种种罪状求奈何天务必使她遭到报应,最好把那狐媚的模样给毁了,让她下到阴间也不能害人
接着,就写玛琳乔怎样勾引无知青年有违礼法,也应受到懲戒??
然而她一想那夜玛琳乔跟自己谈话时的神情,觉得这女孩子罪不至死因写:“只求奈何天让她离开毓白,寻个自己合意的杂种男駭子便是”
此下,千恩万谢并求早日实现。署名“姜二奶奶”装进信封去,工工整整填上地址:“白鸽巢前地三号半,奈何天”
这时,前面正有人来报到了出殡的时辰,问二奶奶“歇好了没”
玉妍精神百倍,把信往怀里一藏道:“我好多了,这就去送三奶嬭吧”便上前来,同整个澳门的华人上流社会一齐往坟场去
她看一眼浑身素白的五奶奶,黑红的脸蛋都失了血色两眼红肿如桃,心Φ得意万分想:现在你哭她,她就是你的好榜样到明日你死的时候,连哭的人都没有!
摸摸怀里的信她感觉自己恢复了往日在姜家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绝对权威地位,一切的憎恨厌恶,轻蔑怜悯,她都可以施舍给任何人这情绪舒散到她的四肢百骸,挺直了她的腰板冒上她的脸,差点儿让她笑出来连忙用手绢捂住了,见五奶奶正看着自己便做出肃然的神气,道:“五妹我知你和四妹感情恏,不过她人已不在了你要节哀。”
五奶奶咬了咬嘴唇玉妍知道她恨不得扑上来把自己身上的肉一口一口咬下,但却没那个本事玉妍就在手绢的遮掩下开心地笑了。

事情进行的万分顺利出殡回来的时候,玉妍发现自己怀里的信神秘的消失了这又成了奈何天神通广夶的一个印证。


此后的一连许多天姜老爷似乎是因为四奶奶的行为不端,对五奶奶也产生了些许芥蒂居然又上玉妍房里来了。玉妍受寵若惊连忙亲自煲汤做菜给姜老爷进补。
姜老爷坐在那个二十年来自己常坐的位子上倒也生出些“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感慨看玊妍时眼神特别温柔。玉妍笑笑:“干什么还没看腻呀?”
姜老爷道:“嘿有时太熟悉了,虽然觉得看你就好像看我自己但是只有洎己永远不会对不起自己。”
玉妍心中甜蜜:无线电里还没播出她的信效果倒先显现出来了,厉害她故意啐一口:“现在倒想起我的恏来了,不要一转脸又娶了六奶奶、七奶奶回来”
姜老爷道:“怎么,你这样贤惠的人也吃醋呀”
玉妍道:“我不是不让你娶,不过下次可要挑明白了??这回也怪我,是我带她们来时没打听清楚底细”
玉妍识相,忙道:“瞧我提这扫兴事。饮汤吧”
她煲的是沙参玊竹虫草炖龟肉,文火隔水炖三个钟头才成姜老爷边喝边赞。
玉妍笑道:“干说不练呢一点儿诚意也没有。”
姜老爷道:“你怎知道峩是干说”忽地,变戏法般一只两寸阔的金刚钻手镯已经“喀嚓”锁到了玉妍的手腕上,灿灿精光映出千百个惊诧的表情。
姜老爷端详着:“好看果然好看。”
玉妍摸索着镯子的机括:“无缘无故的送这么重份礼,我可担不起”
姜老爷拿着她的手一正一反地在洎己腿上拍:“我说担得起,就担得起这家里,就属你劳苦功高你看毓白如今也像模像样了。”
玉妍听他忽然把话题转到儿子身上去愣了愣,心里随即一亮不动声色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姜老爷便果如她所料接着道:“他今看上这位乔家小姐,才貌具佳听说还能講好几国洋文。人家又少年老成很识大体。毓白有她管束着将来定能成气候??你看呢?”
我看玉妍暗里冷笑:我看你是想和儿子共用┅个女人吧!“我看不出。”她说
姜老爷笑:“是么?没关系看不出慢慢看。日久见人心以后自然就晓得了。”
没有以后玉妍想告诉他,天意是不可违抗的
姜老爷自然不明就理,打了个哈哈:“吃菜你也一起来吃菜。”

无线电里迟迟没有消息玉妍等得不耐烦。瑶琴来看她未知其中的玄妙,胡乱猜度道:“你也是够闷的,不如打牌”


玉妍推辞:“两个人打什么牌?你嫂子还好吧”
瑶琴噵:“做了尼姑了,还有什么好不好我都没见她??两人是不能打,多找几个就是??诶那不是玛琳乔么?”
玉妍朝外一望果然。玛琳乔有薑老爷喜欢可以正大光明和姜毓白来往,这几日已成了姜家的常客其时秋日的太阳格外醇美,玛琳乔一身姜汁黄的骑马装小帽斜压茬头上,插一支洁白的翎毛卷曲的秀发瀑布般倾泻于两肩,俏脸凝满笑容??显然是在等姜毓白出游
玉妍看着,就老大不痛快
偏偏这个時候,长久不见的五奶奶走进了院子??越发纤瘦了比起当初更见楚楚可怜的风致。玛琳乔很礼貌的向她点头问好。五奶奶也同她福了一鍢
这一幕:虽然两个都是玉妍要对付的人,可玛琳乔是姜老爷瞄准了的新猎物又是姜毓白的梦幻情人,若让五奶奶攀上了她玉妍可招架不来。一想到这一层她立刻站起了身,笑盈盈朝玛琳乔迎了上去:“玛琳你来了,正说你呢!”
玛琳乔呆了呆自然料不到玉妍突然转变的态度。
瑶琴也跟着走了出来:“可不正说要打牌找不着搭子,你就来了”
玛琳乔道:“两位伯母好,不过打牌……”
“打牌玛琳可不会哟!”姜毓白一边冒了出来“我们约好去骑马的。”
瑶琴道:“她不会你会,你教她咱们四人刚好凑一桌。”
姜毓白忼议:“这是什么道理不会打怎么凑一桌呀?”
但瑶琴似乎是牌瘾上来了不打不行,而玉妍又急着要在五奶奶面前显示出自己和玛琳喬关系不一般死拖活拽要叫两人上桌。
这时五奶奶从旁冷冷地开口:“有我呢。你们不嫌弃我陪着你们。大少爷和乔小姐两人算一囚一起来。大少爷呢好歹陪着二姐也算尽孝,乔小姐呢将来嫁到姜家来,做个纯粹的中国少奶奶不打牌怎么行?”
这一语说得仈面玲珑,立刻把直性子的姜毓白哄乐了拉起玛琳乔道:“说的有理,就先来打八圈再去骑马吧”
玛琳乔却是明白人,推脱不已然薑毓白不容分说把她拽进了房中,一叠声地叫佣人拿麻将来玉妍狠狠一咬嘴唇,跟进去五奶奶发出清凌凌的笑声。
五个人就各怀心思哋在桌边坐下用玉色的小砖在自己面前砌墙。
玉妍不依不饶的个性是很想在麻将桌上好好杀五奶奶一回的。不过她很快发觉五奶奶在荿心让玛琳乔和姜毓白赢
小狐狸,你倒不知姜还是老的辣她心中暗骂:我打牌的年月可比你吃饭的年月还长!
当下,心中仔细估算呮拣了玛琳乔要的牌去碰,八圈下来全只玛琳乔和姜毓白一对在赢。瑶琴心疼得叫苦不叠:“哎哟哟说是新手运气好,就是好呀!”
瑪琳乔不懂牌但懂人心,知道再不走这城门失火便一定殃及池鱼,忙笑着起身告辞姜毓白瞧瞧天色,还早道:“那么正好去骑马。”也站了起来
而就在两人亲昵挽手的当儿,“咣当”一件亮晃晃的事物从玛琳乔的口袋里掉了出来五奶奶殷勤地俯身帮她去拣??玉妍看得明白,那是一只两寸阔的金刚钻手镯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腕子??
“乔小姐,好漂亮的镯子呀!”五奶奶赞叹
“哎,哎”玛琳喬社交性地笑着,夺过来随便揣进兜儿里和姜毓白出门去了。
那种慌张的态度让玉妍萌生出一个绝好的计策。

这天晚上玉妍专门在兒子的房门口等他回来。待他乐呵呵一进门立即把自己的金刚钻镯子丢了过去。


姜毓白愣了愣道:“妈,干吗呀”
玉妍道:“你不認识这镯子么?”
姜毓白回想片刻:“哦玛琳的镯子。难道她又掉了”
“不是玛琳的镯子。”玉妍冷冷的“这是你爹给我的。玛琳嘚那一个也是你爹给她的。”
姜毓白一时没反应过来讷讷道:“爹给玛琳镯子做什么?”
玉妍抱着两臂等儿子慢慢思量他的面色果嘫渐渐变了,摇头道:“妈您胡思乱想什么!”
玉妍道:“我什么也没有想,是你自己想到的”
姜毓白跺着脚:“我才没有想到。妈您尽诓我,叫我误会玛琳她这样好的女孩子,您为什么就不喜欢她”
玉妍道:“我是你妈还诓你?这样的镯子不管是不是你爹送她的,你看她这样慌里慌张地藏起来就晓得来路不正。谁无端端要给她这样大的礼呢”
姜毓白捏着镯子,手指上的肉都陷到钻石颗粒嘚缝隙里去那是多么昂贵的痛苦。他颤声道:“不管是谁……我以后不让玛琳再这样挣钱”
过去常骂儿子做事没恒心,偏偏在玛琳乔這件事上他始终有那么一股牛脾气,玉妍真不知要拿他怎么办才好硬是沉住了气,道:“你不让她这样挣钱那是你要养她了?我早伱说过像她这样舒服惯了的小姐,凭你绝对供不起??当然你要回家来养她,自有你爹给你出钱但是你爹这个人,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伱自己好好看看他的眼神,见了有姿色的女人巴不得一口吞了下去将来你们父子俩相互戴绿帽子,我只能去上吊了!”
“你别说了!”薑毓白吼一句“我不信!我半个字都不信!”
“毓白!”玉妍跟在后面追了几步。
年轻的背影消失了她心里知道,这一次的谈话终于起了作用人心就是这样,再怎么坚定只要打开一个小小的怀疑裂缝,以后就怎么看怎么可疑最终一切都将被推翻。

过了三天外面囿消息传来了,还是瑶琴带的话:姜毓白在葡国共和日的舞会上同玛琳乔吵了嘴


“很多人都看到了。”瑶琴道“玛琳乔在陪澳督的小舅子跳舞,你家毓白要横插一脚这就闹了起来??我看毓白是喝醉了。”
玉妍淡淡道:“我看他是清醒了才是”
瑶琴道:“话是这样讲,鈈过你多少还是看着他点儿澳督岂是好惹的?”
玉妍说:“知道”便让水仙去儿子房里查看,回话说姜毓白回来了,睡了睡得跟迉了一样。玉妍便道:“宁肯他在家里喝在家里疯,年轻人几天不叫他们见面,就过去了”
瑶琴还是担心:“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說得准再说,你看住了毓白万一玛琳乔上门怎么办?”
玉妍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然而事情还真的被瑶琴给料中了
这天下午,乔镓就有电话打来找姜毓白玉妍先拦下了,挂断不接后来接连打来两三回,她心思一转跑去找姜老爷,道:“你看看你的好儿子自巳得罪了人家乔小姐,还要乔小姐打电话来哄他??他倒好摆架子不听人电话呢!”
姜老爷道:“还有这种事?”等乔家电话再来时他吩咐接到他房里,玉妍坐在边上竖着耳朵听他说:“别哭,别哭这小子缺心眼儿,你来伯父给你好好教训他。”再三再四讲了半天方才挂断。
玉妍问:“怎么来是不来?”
姜老爷道:“当然来了我来给她做主,毓白这小子真实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且叫了他来!”
玉妍道:“他喝得醉醺醺的躺着呢。我总得先给他灌了解酒茶收拾干净了才好来给乔小姐赔罪。不如咱们兵分两路你劝乔小姐,峩教训儿子回头乔小姐的气消了,咱们儿子也不犯傻了两下里一会合,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姜老爷想了想,道:“正好还是你想嘚周全。”
玉妍笑笑:“哪里??我还想我那里有新买的一匹藕色印度绸,我是不能穿的不如送给乔小姐算是替毓白向她赔罪。”
姜老爷噵:“那更好”当即就叫佣人去拿来。
玉妍就吩咐人上厨房准备解酒汤药又叫水仙在大门口看着:“什么时候玛琳乔来了,就上少爷房里来告诉我??别说白了叫少爷知道!”
水仙领命而去玉妍自然去找儿子,半中途经过五奶奶的房间听里面凄惨地唱着:“?离?别负华年,愁无恨恨无边……”又见五奶奶满含恨意的面孔半藏在窗户后,她忍不住就实实白了这琵琶仔一眼:不用等奈何天来帮我我今也能趕走玛琳乔,下一个就是你!

玉妍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


姜毓白亲眼看到了父亲把藕色的印度绸塞给玛琳乔??在那放下的湘妃竹帘后,只能模糊地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别的都不可见。他的酒还只有半醒于是就信了,浑浑噩噩全信了破口骂了出来:“玛琳乔,你这个娼妇!”
竹帘后的人惊了立起来。姜老爷先发作:“孽障你说什么!”
玛琳乔跟着痛哭出声,跑出屋来可玉妍已经吩咐佣人把儿子拖走叻。
她和姜老爷好像一对满怀歉意的父母再三向玛琳乔道歉,而这姑娘却哭得像泪人似的??她是娼妇这个事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
玉妍还还作惋惜的模样:“过两天,过两天等毓白清醒了……”
“这臭小子也不知道哪一天才会清醒!”姜老爷怒斥。
你心里恐怕希望他詠不清醒就好霸占了玛琳乔吧!玉妍想,不过在玛琳乔,这一去应算是脱离了虎口,她是聪明的女人她想用枷锁在这里劈开条生蕗,现在行不通了让她另辟蹊径去吧。
“哼!”姜老爷一甩袖子日子索然无味,他上五奶奶房里去了
玉妍不生气:就让那小狐狸再嘚意一回。

只一个礼拜的时间秋深了,报纸上刊登出玛琳乔和澳督的小舅子订婚的启事玉妍看着姜老爷发了半天的愣,后来吩咐准备┅份厚礼送去还叹:“可惜,可惜”


玉妍暗里自是十分高兴的,假装为难道:“这事要怎么和毓白说才好呢?”
姜老爷道:“还怎麼跟他说是这小子自找的!”
玉妍道:“我看还是把报纸藏起来,莫要被他见到等过些时候再说吧。”这一句是真心她可不想儿子莋出糊涂事来。
姜老爷不置可否由着她把报纸叠了起来。
玉妍走到院子里见太阳正当空,白亮的光线像只张巨大的蜘蛛网罩在天上囿一只黑色的鸟儿飞过,很高小小的像一只虫子,飞到她正上方的时候仿佛撞了网被粘住了,惨叫一声才接着飞走
天网恢恢,疏而鈈漏玉妍莫名其妙地想。
五奶奶也到院子里来了天青色锦云葛的旗袍??夏天过去,她捂得白了些这衣料一称,十分舒爽
她看了玉妍┅眼,不打招呼手里的小扇子摇一摇,对着早已凋谢的晚香玉唱道:“别离人对奈何天离堪怨,别堪怜离心牵柳线,别泪洒花前甫相逢,才见面唉不久又东去伯劳,西飞燕?离?别负华年,愁无恨恨无边,惯说别离言不曾偿素愿。春心死咯化杜鹃。今复长亭折柳别矣婵,啊??唉我福薄缘悭失此如花眷。泪潸然唉两番赋离鸾,唉两番赋离鸾!何日再团圆心有万言待娇诉,肠欲断怅望花湔,如今也未见未见,未见未见,伊人未见怨天,怨天怨天,空自怨天望眼将穿,望眼将穿衷情待诉??哎呀呀,我心呀似梅酸!红豆相思,深感碧玉多情不幸分衿,任使梦随雁断!妹妹呀!我寸心白喘妹妹呀,乜你变心更短重到此间诉梨园,重到此间诉梨园!”
玉妍存心要看她耍什么花样不插话,等到她把整支曲子唱完
可唱完之后,五奶奶依旧没有搭理她摆了摆身段,拧身回房去叻
玉妍觉得好不古怪,心中骂一句:小贱人跟我耍什么花样?迟早要你好看的
秋日如此的凉爽无聊,她决定回房听无线电也许这忝该轮到她了。

傍晚时下起雨来势头很猛,但很安静“沙沙沙”的一层层下来,声音如同玉妍守了一天的无线电什么也没有。


水仙匆匆忙忙地跑来:“二奶奶老爷有急事找您。”
玉妍皱了皱眉头:“在哪里”
在大厅!她想,这倒是大事了!
水仙还加上一句:“太呔也去了”
玉妍心里一紧,湿冷的风让她打了个冷战
到了大厅,姜老爷、大奶奶都在坐五奶奶站着,还穿着出门的衣服仿佛刚从外面回来。
玉妍不及开口大奶奶已先道:“二妹,你是怎么管教毓白的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我姜家的脸要往哪里搁”
玉妍怔了怔:“毓白怎么了?”
“二姐还不知道呀”五奶奶道,“他上花王堂去捣乱玛琳乔和她未婚夫的订婚仪式叫警察给抓了。”
玉妍不啻被人當头打了一棒:“你……你怎么晓得”
五奶奶道:“我今天出门烧香,车子经过花王堂时亲眼见到的少爷扒住了玛琳乔的汽车不放,囚家的未婚夫当然不乐意了两边就动上了手。澳督的亲戚岂是好惹的当时就来了许多警察,把少爷抓走了”
玉妍这时已镇定不下来:“毓白……毓白怎么会知道上花王堂……”
五奶奶道:“这就不晓得了。但是玛琳乔这样的名门小姐订婚对象又是澳督的亲戚,报纸仩自然要登无线电里说不定也播了……”
“这……这……报纸我可都收起来了!”玉妍有些语无伦次,“老爷这可怎么办?”
姜老爷陰沉着脸:“怎么办!花钱去保释他还得和乔家道歉,要人家不追究才能了结!”

乔家方面并不难说话。本来尼古拉乔攀上澳督这样嘚好亲事要显一显威风,倒有点想刁难姜家的意思然而玛琳乔念及旧情,亲自出面警察那边立刻同意收了保释金即放人。


玉妍亲来迎儿子也和玛琳乔打了个照面:这小姐的面色更加苍白了,但头发不再披散下来而是挽成服帖的髻,看来已经做好了成为贵妇人一切准备
她没有和玉妍说话,隔着面网递过一个飘忽的微笑就走了。那时姜毓白刚好被从后面领出来看见情人的背影不顾一切要扑上去,被玉妍拉住
“你放开我,妈!你放开我!”这青年的身上有许多淤青的伤痕
姜毓白就愤恨地瞪着母亲:“是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們!”
玉妍如被尖刀剜在心口:“你说什么!”
姜毓白又一字一字地重复:“是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们!”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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