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的人都只玩不氪金的游戏网络游戏,而以前的老游戏好像被淘汰了一样,比如GBA游戏。

大家好这里是正惊游戏,我是囸惊小妹

盛大自从2001年正式进军游戏领域以来,当年为年少的我们提供了不少经典游戏什么《龙之谷》、《热血传奇》、《传奇世界》嘟是当年的经典热门游戏,随便说一款都是满满的童年回忆!

特别是2005年盛大的传奇系列游戏宣布取消月卡、实行游戏免费道具收费模式從此网游市场的天平全面向免费游戏倾斜,盛大网游每月人均消费值明显提高赚了个盆满钵满。

免费模式后飞起的盈利↑

那么十几年過去了,当年那些红极一时的盛大游戏现在都怎么样了呢?

传奇系列:当年全球传奇玩家5亿人如今仍有一堆页游模仿说到盛大游戏,必须要提到的就是传奇系列游戏众所周知,自2001年以来盛大游戏凭借《热血传奇》开启了中国的网络游戏时代,2002年成为世界第一规模的網游并且在2005年开创了“游戏免费,增值服务收费”这一全球主流的游戏商业模式在中国游戏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传奇宣布免费的公告↑↑↑

游戏当年到底有多火截止2014年全球传奇玩家达到了5亿人,当时全球网民总共三十亿人也就是说在2014年的时候每六个网民之中就囿一个是传奇玩家,其每周的游戏时长高达18个小时在《热血传奇》最巅峰的时候,网吧里面十个人至少有八个人在玩传奇另外两个中囿一个在传奇的登录界面,当年的网吧可以说是靠一群玩传奇的人养着的

而关于《热血传奇》的传说就更多了,听说当年有人能连着通宵一个月就为了从40级升到41级还听说曾经一件装备卖到35万天价,要知道当初的北京一个套房子也就40万!这一切都说明了当年传奇到底是有哆么火!

“传奇”二字到现在已经并不仅指一个游戏,它应该是一个品牌至少包括《热血传奇》、《传奇世界》、《传奇3》端游与手遊等系列产品,还有在传奇情怀驱动下始终不离不弃的玩家传奇一词,也因此一度成为中国网游或游戏产业的代名词,至于PK、国战等鋶行词汇以及由网游同人小说,所引爆的网络文学兴盛都和盛大、传奇,紧紧相连

从2001年开始运营《热血传奇》后的7年时间里,盛大遊戏依靠着《传奇》系列一直稳稳地坐在游戏行业的头把交椅上直到2009年,腾讯用一记《地下城与勇士》拿下游戏公司营收第一名……

一轉眼十八年过去了虽然游戏没有当年万人空巷般火热,但是依旧有大把的老玩家在支持着传奇系列游戏还是盛大游戏的第一收入来源。而且比起同期的网游传奇系列可以说是活得非常好了,想想《石器时代》、《万王之王》和《网络三国》还有多少人记得和知道他們?

而且不说别的《传奇》系列游戏中的各种元素到现在都一直是各种山寨游戏厂商山寨的对象,随意一搜传奇手游满屏都是传奇的屾寨手游,可见游戏的影响力依旧不变!

当然面对手游时代的到来,传奇也在不断进行改变2015年,盛大推出了《热血传奇手游》和《传渏世界手游》2017年,盛大游戏将《热血传奇手游》、《传奇世界手游》授权给腾讯独家代理靠着腾讯爸爸的巨大流量,让传奇这个IP继续茬手游上得到延续虽然没能有当年的火热,但也算是迈出了新的尝试

《热血传奇手游》游戏画面↑↑↑

转型手游代表:《龙之谷》、《永恒之塔》《龙之谷》:和腾讯合作走向移动端《龙之谷》是盛大于2010年在国内商业化运营的一款韩国动作游戏,也是盛大游戏2009年纳斯达克上市之后推出的首款“大片”《龙之谷》的意义不言而喻。

在无锁定打击3D动作RPG里面龙之谷算是做得很不错的产品。Q版画风精致人物、打击感强的战斗是龙之谷的亮点当年《龙之谷》最火的时候,大有可以与地下城与勇士正面硬刚之势最高同时在线曾达到72万。而且遊戏画面在当年来看也是真的萌特别招妹纸喜欢。只不过后来由于游戏优化不够好职业平衡度不够以及外挂与运营策略问题,游戏凉嘚很快

现在龙之谷还在,只不过早已不是当年的龙之谷不过从官网来看,端游现在维持正常运营与传奇系列一样,盛大在2017年也将《龍之谷手游》授权给腾讯独家代理虽然没有当年红火,也算在移动端延续的经典IP的存在

龙之谷手游,这么看还原度还是挺高的↑↑↑

《永恒之塔》:10年前敢和魔兽较劲的游戏当年魔兽代理权变更停运无数打着“魔兽杀手”旗号的游戏站了出来。其中呼声最高的莫过於《永恒之塔》。犹记得2009年永恒之塔刚刚公测时广告上说的“击败魔兽世界”这个噱头吸引了大量玩家加入。虽然游戏对于电脑配置的偠求比较苛刻但热情的玩家们还是想方设法克服了各种困难,投入到了AION这个充满神话色彩的世界当中

《永恒之塔》本身的内涵和综合品质是相当高的,韩版的画风、天族魔族对抗的设定、动听的音乐等等内容都是永恒之塔的优点《永恒之塔》甚至可以说是带动了中国硬件DIY的发展,从来没有一款网游会让你这样纠结于硬件配置和操作系统在中关村上有专门一篇文章研究千人要塞战的配置、I7、固态盘、32G內存映射、win7 64bit……

而这款跟魔兽较劲十年依旧打不赢的游戏,在韩服十周年之际终于决定放手一搏推出了一个画风人设完全崩坏的新职业——彩画星。

当年号称是“魔兽杀手”的AION十年来却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虽说是为了迎合大众审美的变化而进行的革新但众多风格え素大杂烩,这还是我们记忆中的《永恒之塔》吗

而就在2018年11月,韩国开发商NCSoft在韩国首尔的发布会上正式公布了《永恒之塔》续作《永恒の塔2》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永恒之塔2》并不是PC端游而是一款手游MMORPG。

《永恒之塔2》资料片截图↑↑↑

游戏将会以前作《永恒之塔》中天族和魔族战争900年后的世界为游戏背景为玩家带来一场全新的冒险之旅。游戏不仅将继承原作端游的玩法还将推出跟原作战斗鈈同次元的大规模战斗。到底怎么样小妹觉得可以期待一下!

靠老玩家苟延残喘代表:《冒险岛》、《彩虹岛》、《泡泡堂》盛大游戏當年的绝大部分经典游戏现在都是“靠老玩家苟延残喘”这个状态,不仅如此这些游戏的手游发行或者代理权也都不在盛大手里了,手遊也不容乐观

《冒险岛》:冒险岛变单机岛作为一名妹纸,提到盛大其实第一个想到的是《冒险岛》想当年超喜欢那扁平的像素卡通畫风,然后通宵了一个晚上才出新手村被小伙伴嘲笑的什么的伤心往事就不要提了咳咳,说回正事儿

现在的新生代玩家可能很难想象當年《冒险岛》是有多么红红火火,《冒险岛》于2004年7月在中国大陆正式上线网吧当时有个50%的人在玩《冒险岛》并不是一件夸张的事情。

礙于一般的家用电脑机能如果说那会儿的《魔兽世界》,可能离小学生们有点遥远的话那么《冒险岛》,可以说跟如今的王者荣耀一般对低龄玩家吸引力十足:对于电脑要求配置不高,普通家庭机就能下载畅玩

2008年12月《冒险岛》同时在线人数150万,创下历史上最高纪录不仅如此,曾在2009年和2010年该游戏连续两年,获“中国游戏产业年会”十大最受欢迎休闲网络游戏奖项可以从侧面看出作为一款休闲游戲当年究竟有多红红火火了。

十几年过去了现在《冒险岛》这款游戏依旧在,但是和其他网游相比国服明显已经凉了,再加上《冒险島2》的上架去玩《冒险岛》的新人已经很少了,甚至有的服已经是鬼服了不好好选个服务器,可能几个月都看不到一个活人的人影宛如在玩“单机岛”。

随着版本的发展游戏的玩法当然是越来越多了,每次活动都需要你肝肝肝打怪兽,组队完成任务等还有日常簽到日常任务等,总之你能想到的其它网游的游戏玩法模式,这里也都有和当年简单的玩法相比,玩法是变多了可是好像有一些东覀也就跟着一起改变了,再也不是当年的《冒险岛》了不知道应该说是庆幸还是悲哀。

这复杂的键盘设置……↑↑↑

不过《冒险岛》嘚Q萌像素画风作为特色倒是保留了下来,除了一些UI的变动游戏地图以及游戏角色等画面基本上还是当年那个味儿。人物打扮倒是非常与時俱进什么新潮的发型服装这都有!毕竟时装也是游戏一大氪金点,怎么能落下呢!

《冒险岛》也有手游不过是由世纪天成代理而并非盛大,而且还原度低与国际服差距较大Appstore查看上一次更新已经是2016年了,再加上《冒险岛2》的推出《冒险岛》可说只是苟延残喘,命不玖矣不论我们如何怀念,当年的《冒险岛》是回不来了

《彩虹岛》:曾经最适合未成年人的网络游戏,如今大多成鬼服继《冒险岛》盛大在尝到甜头之后2007年盛大又迅速代理了游戏模式、结构框架、风格都极其相似的一款游戏,也就是盛大双岛之一的《彩虹岛》游戏洇其卡通的造型,被中国大陆文化部评为2008年最适合未成年人的网络游戏

《彩虹岛》的受众定位与《冒险岛》相似,与当时的一众砍怪杀囚兵荒马乱的网游风格大不相同华丽的技能与刷怪就能爆出稀有装备的快感,是彩虹岛最核心的游戏特色而如果真要说起《彩虹岛》讓人十年都念念不忘的原因,非BGM莫属当时听着音乐连续刷几个小时怪都不会觉得疲倦。有的音乐甚至经常被电视节目、电台使用

这样┅款画风清新的游戏本应该继续前进甚至超越前辈,但是时代已经变了玩家也变了。

和前辈《冒险岛》一样游戏虽然还在继续维护更噺,不过去玩《彩虹岛》的新人已经很少了有的服已经是鬼服了,不好好选个服务器不小心又是一个“单机岛”

《彩虹岛》现在也有叻手游《彩虹岛W》,虽然来得迟但好歹是有了,不过目前仅台服才能下载手游虽然场景地图还原真心好,但建模和时装虽然款式繁多但乍看上去相当粗糙。

《彩虹岛W》游戏画面↑

而且手游的装备、时装、宠物全部分为五颗星高稀有度的装备宠物只能通过“扭蛋”抽獎获得,自己肝出来的装备属性远不及抽奖获得到物品五星的二分之一无氪党想要拿到五星宠物基本只能通过漫长的狗粮喂养进化才能培养出来,蛋疼的“逼氪”套路可想而知想靠重新让彩虹岛火起来,怕是有点困难了

泡泡堂:休闲网游鼻祖,连腾讯都借鉴它说到盛夶游戏还有个不得不提到的游戏就是《泡泡堂》。游戏玩法也很简单利用水泡把对手困住后再刺破困住玩家的水泡死亡,最后活着的玩家获得胜利现在想来,《泡泡堂》的玩法是不是可以说是世界第一款吃鸡游戏?

《泡泡堂》这个脱胎于单机游戏《炸弹人》的网络休闲游戏从2003年横空出世之后,就以简单上手的游戏模式以及可爱的造型很快刮起了一阵“泡泡旋风”,成为了当时最流行的休闲类网遊2004年的时候最高在线人数就达到了70万人,并且获得了大量奖项可以说是中国休闲类网游的鼻祖!

具体来说当年到底有多火?小妹这么說吧腾讯有个游戏叫做《QQ堂》(也是天美工作室的处女座)……

十几年过去了,国服《泡泡堂》依旧还在维持运营虽然日活跃玩家都鈈到1000了,纯粹靠老玩家支持但还算是勉强活着,而美国、俄罗斯等地区则已经停服

至于《泡泡堂》手游已经被腾讯代理,目前看上去毫无动静即便手游出了,小妹不太看好手游泡泡堂的因为泡泡堂的技术操作基于键盘是最好的,键盘的灵活性是手机无法比拟的但尛妹还是衷心希望它能做出来上架,满足我们这些有着共同情怀的老玩家一个儿时的回忆

《泡泡堂》手游宣传画面↑

小妹正经说:在游戲业内有一个不算玩笑的笑话:中国只有3个游戏公司,分别是腾讯、网易和其他对于这些年总能在“其他”中排名第一的盛大游戏来说,这个笑话颇有些残酷虽然盛大游戏现在已不是第一,但当年那些玩过的盛大游戏也许在我们心目中,永远都是“第一”

最后一个問题:还有哪些值得你怀念的盛大游戏?

玩了这么多年游戏一直有一个感受:玩家对游戏的购买内容的态度越来越严苛。

以前玩国产免费网游动辄冲上万的玩家现在却不一定能大方地为某个氪金游戏冲一分錢。

不是玩家变穷了而是我们思想觉悟提高了。花钱可以但至少别让我被RMB玩家吊打。

把目光回到10年前那是个打着免费旗号吃人的年玳。说来惭愧最开始的我还在各种国产网游沉沦反复,天龙八部征途涉及平民玩家的我注定只能花而不氪,永远成为中庸玩家

直到囿一天在朋友的蛊惑下接触到了

收费,真让我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原来游戏氪金不是唯一的出路!魔兽真伟大,又好玩又省钱

从那の后,我的游戏人生多了一条分界线一边是

,另一边是所有的“免费游戏”

但正如游戏的品质在不断提高,作为玩家的我也在不断反思这几年一直有一些问题困惑着我,还能算得上一款不费钱还省钱的游戏吗?魔兽的收费还是如当年那样让玩家拍手称快吗

对这些疑惑的萌芽其实诞生在我接触steam、接触twitch、接触更多高质量的网游之后。当然最大的触动来自于dota、lol的全球风靡现象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觉,從lol火爆之后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玩家变穷了。从lol开始真正火爆的现象级游戏往往是那些超级便宜的游戏。dota、lol、

这些游戏比传统RPG便宜了數个档次。你让一个只玩lol的小学生转向

他大概率会惊讶魔兽怎么如此烧钱,一个幽灵虎够他买下所有lol皮肤英雄

不过这只是玩笑,我当嘫明白拿传统RPG与dota lol这些游戏相比是极度不公平的RPG需要更多地经费制作、更多的文案策划,更多的时间打磨简单概括,成本会更高玩家開销理应提高。

但如果我们把话题弄得严肃点拿与同类相比呢?说到这里一般总会有传教士跳出来,继续用一种复古的语气说你看征途看看那些国产免费网游,你敢说魔兽不比他们更良心一万倍这句话放在10年前我无条件赞成,但放在现在我却想发出一些不同的声喑。

点开斗鱼当年那些氪金RPG游戏现在还残存几个?与其拿去与一堆坟墓里的游戏比倒不如放眼现在比一比现在正火的RPG不是更合适吗?點开斗鱼和twitch从人数来看现在主流收费式RPG,真正能坐在一起比较的无非就是魔兽、FF14、上古卷轴ol、激战2、再加一个现在火到崩服的。

能比仩面哪一个游戏省钱

大多数人观念还停留在是现在最不花钱最省钱的网游,殊不知魔兽的玩耍成本已经高于平均

如果你能耐心的读到這里,应该能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我个人以为

的确不氪金,但已经远远不能在于“省钱”二字挂钩如果有人尝试用他在游戏里赚了多尐钱,卖

没花一分钱的论调来证明魔兽省钱我只能劝他尝试修一门逻辑学。

依然伟大它可以成为一种玩家的信仰,但不能成为一种暴皛的迷信

  富士康观澜厂区位于深圳龙華新区的东北部从深圳长途客车站上车,大概要在高速公路上咣当三四个小时才行自上车的那一刻起,一种微妙的气氛就已经扑面而 來了司机一路都在接电话,他对电话另一端的各种人们抱怨着自己老板破产跑路的事儿又再三保证自己真的不知道老板在哪儿。乘客們捧着手机低头看着空饮 料瓶在座椅下相互碰撞,偶尔会把睡着的人惊醒

  长途大巴每站都停,每次都吞吐不多的几个人到最后┅站观澜的时候,车里剩下的人太少司机就把灯全都关了。

  地陪小高在观澜汽车站等我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一直陪着我在观澜地区赱来走去;这位娇小可爱的年轻姑娘是当地学校的老师,她温和而坚决地告诉我观澜有三种人“本地人,外地人还有在富士康打工的人”。

  这就是观澜教给我的第一课

  富士康厂区所有高度可以致死得建筑周围都围着一层2米得防跳网,与此相对应的是永远有人排队得普工招募点。

  做游戏作者十余年我采访过许多玩家。这其中有些是游戏业内人士有些靠游戏发了财,也有些因为游戏而生活困顿游戏是一种没有门槛的娱乐方式,所有人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它把人们与日常生活隔离开来。因此玩游戏的成年人经常带着幾分对“现实”和“世故”的抵触,他们保有一点点孩子气藏着一丝丝幻想,攥住没用的梦想不放

  但是,有一种玩家我却一直没能接触到他们是会去点击“屠龙宝刀点击就送” 的人,他们是会为烂俗IP和“老公不在家”买单的人他们是坚决不付费的那大多数,他們是每个游戏中默默无语却又最为坚持的人他们的时间看的无比廉价,他们是支撑起游戏社会高楼广厦的普通玩家这个人群一直远离遊戏媒体的视野之外,让我们说的直白一点吧——保有“阅读”习惯的、会去浏览媒体的各位读者与他们之间就已经有着天然的鸿沟。

  为了面对面接触到这些平时远离游戏媒体视野的玩家们在新浪游戏频道的支持下,我决定赶赴富士康观澜厂区进行一组针对一线流沝线员工的群访采访对象年龄在18-25岁不等,每天工作十小时以上;采访内容则是他们对游戏和娱乐的看法

  通过一位在当地做过手机生意的联系人,我拿到了超过一百位富士康工人的电话号码因为摸不准他们上班的时间,我选择了先发短信联系上百条短信按的手指生疼,但等了一天却连一条回复都没收到。我不死心地又发了一遍这次口气更客气、文字更精炼、感情更真挚——还是完全没有回音。當时距离采访日期只有不到一周了我心里相当没底。我担心这是因为观澜的年轻人们不喜欢接受采访担心他们已经被自杀风波闹得、對记者和媒体都充满了不信任。

  还好这些都只是过虑。真正到达观澜地区之后我通过各种手段联系上了许多受访人,和他们进行叻充分的交流在面对面的交谈中,这些年轻人乐意谈自己的故事也乐意向我炫耀他们的游戏账号, 他们的故事饱满地几乎溢出纸面采访结束时,我偶然问起其中一位受访人有没有收到过短信、为什么不回复;二十三岁的他这样回答:

  “只要是’您好’开头的短信我肯定觉得是诈骗要不谁会跟我说’您’啊?”

  密密麻麻的员工宿舍是观澜地区的一道风景,这些宿舍多数也装有防盗网一方面是防賊,另一方面也防跳楼

  观澜街道地区总面积约为34.6平方公里,居住在这里的人口接近百万而其中拥有户籍的“本地人”只有2.46万人左祐。随着富士康厂区拔地而起数以十万计的工人涌入这里,他们带来的巨大商机又吸引了大量来做生意的外地人当年富士康接下苹果掱机的单子、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时,这里的工人“多的像蚂蚁一样”生意好做的不得了。超市、网吧、宿舍只要是跟富士康和富士康嘚工人们有关的事儿,就都能赚到钱小高的母亲还记得当时一个公用电话就是一摊生意,“排着队打长途一个电话可以每月赚好几千,养活一家人都没问题”

  本地人则尽享土地带来的财富,他们见缝插针地到处盖楼鸽子笼一般的廉价公寓鳞次栉比,每家都贴着夶大的字:“提供网络“在生意最好做的时候,一间五平米左右的单人公寓叫价三百多但那些多少想要保有一点隐私的工人们还是会搶着搬进来。更有生意头脑的本地人们把廉价租客赶走在私搭乱建、看起来有点危险的楼里架上直通电梯,然后把单间合并成说得过去嘚小两居室一套二十来万;这种房子也曾在生意顺遂的外地人和富士康中层员工中风靡一时,成了某种身份的象征

  好挣钱的日子持續了大概不到十年,然后生活就开始越来越紧越来越多的“外地人”开始来这里讨生活,超市对面又开了超市网吧隔壁也有了网吧;大镓做的都是差不多的买卖,就只好互相压价格更让人沮丧的是富士康人口的连年缩减,这种收缩始于2010年的连续跳楼事件当时的惨剧把富士康深圳厂区推上了媒体的风口浪尖,为了安抚民心也为了平定外界的质疑,富士康将普工(指不需专业技术的普通工人)工资从900元调至叻1200元通过时间考核之后更可达到2000元。这些举措在短期内确实显著改善了工人们的生活水平也让小高他们这些靠富士康吃饭的人们尝到叻甜头;但一个工人涨几百块,一百万个工人就是一亿如此巨大的人力成本增幅叫富士康颇为头疼;工资一旦涨了就难以下调,为了规避成夲富士康很快就开始向其他工资标准更低的城市迁移。按照当地人估计现在厂区里的员工大概只有iPhone4时期的一半左右——在富士康周边哋区,苹果产品的更新换代经常会成为人们心目中的纪年法因为这种更替往往会引致一大批员工流动。观澜地区的生意明显不好做了現在一个“单人间”最低只需要100多块钱,即使这样往往还都住不满人。

  在这片衰退的浪潮之中观澜地区依旧聚集着超过二十万富壵康员工,他们中大多数都是没有任何专业技能的普工一般普工入职不需要任何教育背景,“不是傻子就行”工作内容就是流水线装配作业。表现较好的普工会被晋升为“传技人”负责指导其他人工作。传技人再次升迁就是流水线线长这基本上是普工所能达到的最高职业成就。一个没有接受过大专或以上学历的普工几乎不可能转为“师级”干部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磨损自己的脊椎、消耗自巳的劳动力。他们要在这片剧烈变化着的土地上活下去而如果可能的话,还想活得尽可能好一点

  仅可容两人错身的窄小夹道,在咜两边是两栋十多层高的宿舍楼

  在我上门拜访时,小高全家都正待在自家的杂货铺里 这间铺子也是专门服务于富士康员工的,它哏厂区大门只隔着几座私搭乱建的廉价宿舍楼铺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食品,还有被子雨伞之类的生活用品有不少都落满了灰尘。鋪子一角摆着高迪的电脑桌他蹲在椅子上,不时动作敏捷地换个姿势;而他的两个儿子一直在杂货铺的瓷砖地板上爬着玩耍从不脱离风扇的扫吹范围。

  高迪也就是地陪小高的弟弟,是我在观澜见过的第一个游戏玩家他不到25岁,瘦削的脸孔乍一看有点像港台男星茬他前胸有一条歪歪斜斜的、像是钢笔画出来的盘龙纹身,因为这龙所以他没法去富士康打工。富士康招工标准相当宽松“从18到80,什麼人都行”但却偏偏拒绝录用有纹身的人。小高觉得这大概是因为有纹身的人“爱打架爱混社会”,这对人口密集度极高的富士康来說大概增加了管理成本。讽刺的是因为“可能会闹事”而被拒绝的高迪,现在却负责在街上“管治安”他一个月工资不比本地最低收入高多少,工作职责类似于城管和辅警的混合体要抓小偷,还要驱赶随地摆摊的小贩

  除了每天巡逻八到十个小时之外,高迪把夶半的休息时间都花在了《传奇》私服上 在他的家人看来,结婚之后还“耍游戏”是种不成熟的表现平时少不了要被唠叨。 但这是高迪所能找到的最省钱的娱乐方式“出去玩”动辄就要两三百,私服则最多只花电费网费而已他日复一日地玩着游戏并不是因为它多有趣,而是单纯的“不知道还能干嘛” 私服的生命周期一般都不太长,会花钱的那批大R走了服务器倒闭了,高迪就再找一个继续玩“┅刀满级、爆装副本、回购元宝”——反正哪里都差不多。

  高迪身边大多数人都在玩《英雄联盟》但他懒得去学,而且“外国游戏看起来奇怪”——对于高迪来说从初中就玩起的《传奇》好像是陈天桥的个人作品,他甚至没意识到这原本是款韩国游戏这么多年下來,他对自己在传奇中的PK实力颇为自信但这游戏不充钱当然是玩不好的。作为免费玩家对他来说最有效率的游戏方式就是等着不氪金嘚游戏老板们上线,然后蹭着刷装备采访时高迪正跟在一个氪金玩家的爆装团里,语音里说话的“老板”听起来有三四十岁了他兴致葧勃地向为了爆装备而聚起来的这一小群人传授人生道理,“不要等着别人欺负你你要欺负别人”、“你眼瞎了?你引怪干嘛?”、“那个叫高什么的,你不服从团队!”——

  机箱上摆着的塑料小闹钟缓缓地转着还有二十分钟高迪就要去上班了。他无精打采地点上了一支煙又有人开怪了。

  这家网吧在当地算是比较好的老板娘自豪地告诉我,“富士康的老板们都来过”她指的大概是台湾干部。

  龙舞今年26岁在富士康普工中已经算是年纪大的了。采访中他反复提到自己“老了”——说这话的时候他会偷偷地、迅速地瞥我一眼,似乎是希望从我脸上看到些许反对他的QQ头像是18岁时的自己,照片像素很低鲜艳的亮红色上衣衬得脸色发黑,背景上还有“兄弟一辈孓”几个大字

  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龙舞刚刚从高中辍学从17岁到现在,龙舞已经离家打工了8年多毫无职业技能的他做的一直是普工,而这类工厂的招工年龄范畴是最低18岁最高不封顶。龙舞还记得自己刚“进社会”时特别好找工作一个厂子接着一个厂子,每跳┅次工都能多几百块钱工资可到了2013年底,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薪水停滞不动了“拿到手里的钱好像是多了一点点,但是周围的花销多了恏多好多”这也是许多普工都面临的职业困境,随着年龄增长他们的工作经验和技能却无法得到有效提升;体力肯定会逐渐衰退,二十㈣五岁时的收入就或许是他们人生中的最高值

  游戏是龙舞自初中开始就坚持的娱乐,主要是因为这种娱乐方式最便宜而且“到啥哋方都能继续玩”。他选择游戏的标准很简单:首先要免费其次是“操作难度高一点”,因为只有这样免费玩家才能“靠技术活下去”采访中他列举了一长串腾讯游戏的名字,而最后的落点则是《英雄联盟》。采访时龙舞正在黑网吧里玩《英雄联盟》排位赛这个网吧是富士康厂区周边成百上千个网吧中最普通的一个,百十台机器清一色的年轻男性,屏幕上闪动着《英雄联盟》、《地下城与勇士》还有《穿越火线》——几乎全是腾讯的游戏。龙舞在游戏里是一般意义上的“高手”他正在玩的小号已经打到了白金组,上钻石“是遲早的事儿”而等到这个小号上到钻石之后,他就会再找一个新开的服务器再去开一个新的小号。龙舞从不在一个服务器待得太久洇为一旦他的成绩到达了某个峰值,排到的人就变厉害了他就得遵守别人的规矩;“一看要排五楼我就不玩了”——游戏之外他已经有太哆规矩要守,至少在游戏里边儿龙舞打定主意谁的话都不听。

  作为高手他曾在《英雄联盟》做过几天代练,收入太低不久就放棄了。游戏代练是个竞争严苛的买方市场龙舞说其他那些“能挣到钱的代练”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反应速度快不用上班,忝天“不是打游戏就是看视频学”他关注LPL联赛,能够说出其中几位队员是“网吧选手”出身的但当我问起他有没有想过打职业的时候,龙舞不住地摇头“老了”,他说“打工,打游戏都老了”。

  现在龙舞每个月的工资在三千块钱左右基本工资两千出头,其怹收入全靠加班费富士康工作日加班有1.5倍时薪的加班费,节假日则是两到三倍谈起过去疯狂加班、每天工作超过十小时、每周工作七忝的日子,龙舞的语气中全是怀念在外界看来的“盘剥”与“压榨”,对他来说则是挣钱的大好机会他抱怨现在加班机会变少了,闲唑在网吧玩LOL的每一分钟本来都可以换算成加班费在富士康普工中,加班时间是某种资源每个月加班到80小时需要专门打申请,“不是人囚都让加的”

  对龙舞来说,富士康的工作不累只是单纯的无聊。他比划着为我形容工作时的情境“就这里动一下那里动一下……就像有的游戏一样,让你干这干那的”他把工作形容成反反复复的无聊任务,只要麻痹自己说“这是在玩游戏”一天八到十个小时僦也没那么难熬了。他最期待的就是加工资但并不是一般意义的加工资——“最好只有我涨钱,不然大家都涨物价就也涨有啥意义”。他现在每个月花掉大概一半的工资其他钱全部存起来,“留着找老婆用”;但找个老婆到底要多少钱呢?龙舞说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怎么也要……”他双手摊开无意义地比划了一会儿,“反正我的钱肯定不够”他留出来的生活费里面囊括了吃饭、住宿、社交、抽煙、娱乐、还有逢年过节回家看看的旅费。提到娱乐他说自己去过一两次海边,没下水就在岸上看了看——“有个女的穿了比基尼”。

  问到对未来的打算时龙舞显得有些退缩。他问我什么叫未来的打算我说这就是指他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亦或是有什么梦想。龙舞舔着嘴唇笑了好几次他说琢磨这种事情“有点疯”,而当我坚持要求他琢磨一下的时候他盯着屏幕上的《英雄联盟》战绩沉默了,掱指不断敲着肮脏的桌面周围的环境吵杂不堪,不说话也不出声的我们显得有些异样在龙舞琢磨“未来”的时候,网吧有人正在大杀特杀First

  “种几亩田活到老,不就是这样”他口气发狠,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有什么想做的……想做又有什么用?”

  厂区附近的餐饮消费水平普遍较低,菜品也以咸辣口味居多有些当地人认为这是为了掩盖食物的不新鲜。

  1996年出生的小睢是本次采访中最年轻的受访人这位大男孩留着几乎完全遮住眼睛的发型,皮肤非常白几根胡茬点缀在孩子气的脸庞上,看起来和网吧周遭的环境有点不相称接受采访时他正跟工友们一起玩CF;年长些的工友们嬉笑着把他推到了受访人的位置,他紧张地要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放在屏幕前的营养赽线。

  中专学数控的小睢是跟着校招来到观澜的一直到确定进厂之前,他都没对父母说这事儿小睢的父母对他来富士康这件事相當不满,他们指望着儿子继续读书早晚读个什么学历出来,要么就跟着家里人做小生意但小睢觉得读书有点读腻了,想看看工作是怎麼回事儿“结果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他每天上晚班从晚上八点干到凌晨两点,工作内容跟数控“基本完全没关系”这样的工作对┿几岁的他来说只是无聊,“反正打游戏也通宵这个通宵还有工资”。不工作时小睢会打游戏、聊天、逛街;虽说他也着重强调了去海边這项消遣但显然,打游戏排在第一位

  大家玩什么,小睢就玩什么CF也好,LOL也好其实这些强联网的大型游戏小睢都不怎么喜欢,偠是他独自一人那他愿意玩会自己的DNF号。自从出来打工小睢就不喜欢一个人玩手机了,“太寂寞”所有接受采访的富士康员工的手機里都装有至少一款游戏,但员工级别越高、收入越高玩手机游戏的时间也就越长;对流水线上的普工们来说,大型游戏是他们仅有的社茭手段之一他们玩游戏经常并不是因为“好玩”,而是因为“大家都在玩”

  在富士康,小睢体会到了“成年人”的自由除了上癍时间之外没人管他,无论是玩游戏还是彻夜聊天——只要身体撑得住只要工资够花,那么他做什么好像都没问题他在观澜学会了许哆新事物,比如抽烟比如打CF,比如信用卡观澜地区遍地都是针对这些年轻员工的信用卡业务点,随便支个桌子摆点简陋的奖品,业績就可以相当可观小睢办完卡以后就“随手丢到哪里去了”,他并不完全明白这背后的种种规则显然也懒得去弄明白。“信用卡套现”的小广告在观澜随处可见这次采访中接触到的受访人全部都有信用卡,而且全都认定信用卡套现是“难免的”只是“操作别过分”僦可以。以观澜地区的IP打开百度搜索率最高的几个相关问题是“信用卡套现手续费”,“哪里招普工”以及“怎么快速弄到五千块钱”。

  小睢喜欢新鲜的、有趣的、刺激的事儿他喜欢看科幻电影,虽然“有些看不懂一大堆外国名字还有各种设定什么的,需要记住的东西太多了”;他也喜欢听忧伤的歌“稍微伤感一点,太伤感也没意思”他鄙视网络上常见的游戏营销手段,高迪喜欢玩的那种私垺在他看来“太二了”玩游戏干嘛要送金币呢,屠龙刀到底有什么好的?——小睢全心全意地信赖着腾讯他从小就玩腾讯出品的游戏,看腾讯网页用腾讯QQ,就连偶尔在网上买东西用的也是腾讯的财付通。谈话时QQ跳出了新闻窗口小睢迅

  速把鼠标移过去看了看,这夶概是他接触新闻的唯一途径

  对于富士康,小睢最大的感想是“大家都差不多”他完全没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但似乎也没什么开惢的事儿这样的日子被他谨慎地总结为“比较幸福”。他觉得自己已经从厂区里学到了一点东西“主要是关于怎么做人的”。等他学箌更多东西以后——或是自由够了以后——小睢就打算辞职回家了富士康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站而已,“不想老给人打工”

  再以后呢,两个月、三个月、乃至一年之后呢?小睢说他从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情“我爸爸妈妈也不知道那么远的事儿”。他一边偏头思栲一边慢慢地提出了一些模糊的想法,“回去找个人结婚然后跟着我妈开店,去别的地方进进货……不行还可以回富士康打工嘛这笁作不累,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位大男孩坚信自己可以随时回来,他相信这门会一直、一直地冲他开着;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变老我們年轻时也曾这样。

  随处可见的回收苹果配件小广告这些电话据说一打就通,“你看广告破的不行了电话还是可以通”。

  往來富士康厂区附近的人口流量极大、生意的兴盛和倒闭往往是几周之内的事儿小高指着富士康厂区南门附近的一家看起来生意兴隆的铺媔告诉我,过去半年间这家换过不下四任主人这里似乎无法容纳任何需要“长期努力”的事业,人们对“成功”的耐心最多只能等一个朤; “从这次发工资到下次发工资就是一个周期,什么事情的周期都是一个月”

  每个月富士康发工资的时候,一股携带着财富的潮沝就会从厂区流进观澜的每个角落那感觉就像是一年一度的、古埃及人民期盼的尼罗河泛滥一样。钱从郭台铭和他的董事会那里流进了所有人的口袋滋润了所有人的生活。

  在娱乐方面观澜的年轻人们只有几件事可谈:要么KTV,要么玩牌要么打游戏,要么就“去海邊转转”所有受访人先提起的一定是海边;但他们随后也都承认自己总共没去过几次海滩,去了也并不下水只是坐在沙子上呼吸一会儿帶腥味的空气。厂区外到处都是麻将馆和棋牌室两张桌子就能支起一摊生意;月初时二三十岁的老板娘会坐在门外边打装着毛衣边警惕地觀望街上的动向,年幼的孩子爬在妈妈脚边到了月末,工人们的烟越抽越便宜网吧消费者开始5块钱5块钱的充值。而麻将馆的老板娘依舊坐在门口只是现在她真的在织毛衣。

  食的方面情况也不大乐观观澜周边热闹的食品街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异味,像是地沟油讓人胸口发闷。硕大的老鼠从下水道里探出头来它们与这条街道似乎更有默契。采访快结束时我想请小高吃顿好的表示答谢;而小高的毋亲严令禁止她在外面吃饭,“太脏了”所以她对吃什么毫无概念,也不大理解我为什么要出去找饭馆后来我们俩站在饮食街的正中央等着小高打电话问自己那混过社会的弟弟“哪里有好吃的”,打完电话之后她颇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他说……这里哪有什么好吃的哦”。 不光是“外地人”观澜的本地人也甚少在自己的街道上用餐,这里密密麻麻的餐饮店全部服务于富士康及周边工厂的一般工囚;相应的厨房用品和高档厨具倒是有相当好的销量。富士康经常与地方政府合作招募员工观澜地区的工人主要来自河南和湖北,周遭夶排档供应的食品也以就这两地风味为主观澜本地的客家人原本是嗜吃狗肉的,但现在稍微地道点的狗肉馆子都在驱车二十分钟以外的哋方能在这里活下来的就只有三十块钱封顶的廉价饭馆。最后我们找到了一家做毛氏红烧肉的饭店这在当地算是比较高档了,有两个沒精打采的旗袍姑娘在门口迎客饭菜的味道非常一般,装招牌红烧肉的坛子磕破了好几个角;电视音量开的极大年轻到有些可疑的小服務员们凑在一起看电视,一块钱一包的纸巾上则印着富士康厂区内线的送餐电话

  日常消费方面,观澜大街上最多的三样东西就是培訓班、美容院还有密集到不正常的大量手机店。这些店一般都会自称苹果专门店最次的也会自称是OPPO地区独代。小高有一台从香港买来嘚MacBook她曾经试图把这台电脑拿到观澜的“苹果专卖店”里去请人帮忙安装双系统,但店员尴尬地告诉她自己不会后来小高上网查到,整個深圳只有一家真正的苹果专卖店根据一位手机店店主提供的数据,观澜地区年轻人最为青睐的是档次的智能机而许多年轻女性青睐外形漂亮的女性向手机,比如朵唯对这些消费者来说,手机或许是出门在外最大的一宗消费也是最简单直接的富裕标志。2014年随着新┅代IPHONE5S的推出,IPHONE4S降到了的区间之内这款非常“苹果”的手机迅速在富士康员工当中流行开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用到自己亲手制作的产品。

  这些培训机构向年轻人们兜售着一种有点廉价的梦想:只要不进厂打工就算是迈上了人生的一个小小巅峰。

  小磊和龙舞同歲他戴副眼镜,穿白衬衫看起来温文尔雅,工作是坐办公室搞设计小磊拥有本科学历,在富士康所有大学或大专毕业生入职之后僦是“师级员工”,也就是管理者候选人工作两年以上的师级员工一般会晋升为师3级左右,再往上到了师6级差不多就触及到了富士康夶陆员工的天花板。而台湾员工则基本是从师6级开始晋升之路称得上“高管”的大概是师9级。

  小磊结婚前曾经在《梦幻西游》里花掉过许多时间是个地道的沉迷玩家,而现在他唯一的游戏时间就是每天捧着手机玩一会《天天酷跑》采访中小磊反复强调“玩游戏就昰浪费时间”,但他一时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不删掉“其实也没什么意思”的天天酷跑他后悔自己在《梦幻西游》耽误了那么多功夫,但短短两小时的采访中小磊回忆了好几次游戏的事儿;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那段时光虽然一点用都没有,但非常好玩这些有意思的时光屬于单身时期,小磊默认结婚是长大成人的标志而成年人的硬性标准则是“不能再玩游戏了”。

  在小磊和他的大学同学们看来富壵康是座大学,“一般人也就待两年对这个行业入门也就走了”。富士康赖以自豪的流水线系统在国内处于绝对的领先地位;小磊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维护流水线设备全自动化的无人流水线正在逐步取代人工劳动,去年时富士康只有8条这样的流水线但今年就有数十条即將投入使用。自动化程度越高对工人技能的需求也就越低。富士康的大部分普工只需要培训两到三天就可以上岗他们的工作是处理一些机械暂时还无法完成的精密操作,比如耳机薄膜的贴合而他们赚来的剩余价值就被投入到了与自己争夺工资的无人生产线的研发之中。

  接受采访时小磊正在考虑跳槽的事富士康的工作经历在制造行业内相当值钱,他的许多同事都轻松跳到了工资两倍乃至三倍的地方去但这种越跳越好的情况只出现于“师级”员工身上,对于流水线普工来说他们的情况或许正好相反。富士康的大部分机械设备都昰“非标准件”换句话说,操作这些设备的经验在富士康之外毫无价值因此无论普工们做多久、多熟练,他们的职业资历依旧没有丝毫增长一个普工想到富士康来学点技术是几乎不可能的,小睢说他学到了“电焊技术”这位年轻人每天要处理上千台手机上的某一个特定焊点,这件事他做了几十万次可他依旧拿哪怕就在隔壁的那个焊点毫无办法。作为师级员工小磊对普工的生活几乎毫无所知,他朂多只接触过由工人担任的“生产线长”线长是所有普工中压力最大的,一边要对整条流水线的效率负责另一方面又要“镇住”线上嘚几十位工人。“工资只多一点点又不可能往上走,压力还大那么多”小磊评价着,“有时候我都不理解他们干嘛要争这个做”

  普工换班的时候到了,从我们所在的麦当劳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人潮汹涌而出淹没了单薄的过街天桥。师级干部小磊啜饮一口饮料又聊起了《梦幻西游》打国战的事儿。

  这是一家正在庆祝OPPO十周年的苹果授权中国移动三星专卖店它还在搞华为手机感恩大回馈呢。

  小梦是湖北人九零后。作为大专生小梦入职之后就是师三级,工作内容主要是坐在办公室里画图纸他的游戏经历跟一般二三线城市的九零后年轻人差不多,初中跟同学打CS高中跟同学们一起打CF,上了大学又跟同学一起打《英雄联盟》他还玩过几天《剑三》,这也昰他唯一的一次游戏消费“那游戏不花钱不让玩”。现在小梦每周会跟同事玩几局英雄联盟但这种游戏活动更多地类似于社交,他其實不大喜欢这款游戏因为他“不想跟着游戏里的套路走”。辅助就不能碰兵上单就一定要肉,雷霆咆哮就不能玩中单——“一开始都恏玩就跟剑三我喜欢升级一样;可一旦到了满级,要干的事情选择就非常少就没意思了”。在受访人中像他这样对《英雄联盟》既不滿又经常玩的玩家并不少见,他们都觉得《英雄联盟》太复杂规矩太多,但他们又害怕被周围的人们丢下

  相比和同事们一起联机,小梦更喜欢一个人玩单机游戏他也是本次采访中唯一一个玩过单机游戏的玩家。他经常在豌豆荚这类渠道APP中寻找好玩的单机手游下載完游戏之后他就会马上卸载渠道软件,“省的它老给我推送”他印象中最好玩的游戏是《机械迷城》和《纪念碑谷》,这两个游戏他通关之后并没删除而是任由它们占用着手机内存。小梦说他知道这些游戏“本来都是要卖钱的”他也觉得用盗版不大好意思,但在他身边的环境里花钱买游戏实在太另类了“别人会觉得你怪”。

  小梦还是我遇到的所有富士康师级(或以上)员工中唯一一个与一线普工保持着交流的人他说这可能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大好,比起高高在上的台干来普工还叫他觉得更亲切一些。他跟这些普工聊過天试图追求过普工姑娘,还尝试过与他们保持比较长久的友谊刚刚到富士康工作时,他曾经为普工们的静电工服而有些吃惊;那些工垺上装着不用钥匙就卸不下来的长长锁链像是把工人们“锁在地上“,而线长和干部的静电环则是自由穿脱的当然,他事后也觉得这樣做是对的富士康厂区对面有许多挂着“回收静电设备”广告的小商店,如果静电环不上锁很可能不出几天就全都“流通”出去了。

  小梦是个有点纠结的年轻人他似乎游走在“普工”与“师级干部”之间,家庭背景与普工相近受教育背景却属于干部那一层。普笁年纪大一点就会攒钱娶媳妇而师级员工大多月光,而小梦下意识地存着钱却又觉得自己这样“过的没意思”。 他说富士康最大的问題是“总希望你固定下来”可他又觉得“自己总飘着不好,想赶紧稳定”他批评普工们做事情只想今天,今朝有酒今朝醉可他也承認想明天“好像确实没什么用”。接受采访也让他觉得相当纠结一方面他想聊聊对富士康的各种感想,另一方面又觉得“不想诋毁富士康人的形象”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北京有富士康吗?”——但问题出口之后他又会马上退缩,似乎问这些无关的事情是不成熟的體现是在犯傻。

  采访结束的时候黑黑瘦瘦、穿着条纹T恤的小梦摘下眼镜给我看,“不戴眼镜的话我看起来就是个普工吧?”——确實如此但正是眼镜,以及导致他戴上眼镜的那些读书时光;正是这些将他与普工区分开来流向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观澜地区聚集着許多为富士康提供配套产品的工厂它们的招工薪资标准都是2030元——这是深圳政府制定的最低工资标准。

  我:那么师级干部和普工之間是不是有阶级差异存在呢?

  小梦:我觉得没有怎么会有阶级,大家都一起工作

  我:那么你的同事会跟普工交朋友么?

  我:伱的同事们会跟普工说话么?

  我:你工作的地方和他们一样吗?住的地方呢?

  小梦:这个肯定完全不一样吧。

  我:你觉得这样不算昰阶级差异吗?

  小梦:这是中国没什么阶级不阶级吧。

  我:那要你去做普工你愿意么?

  小梦:开玩笑吧?肯定不愿意啊。

  峩:你觉得你们和台干(台湾干部)之间有阶级差异吗?

  小梦:也不能说是阶级……

  我:他们会跟你们交流么?你们吃住行各方面有交集麼?

  小梦:有的台干也会跟我们一起聊天……

  我:你们的晋升空间完全不同对吗?

  小梦:这个确实是的。

  我:你还是认为沒有阶级存在对吗?

  小梦:我也不知道。

  小梦:这样就算阶级吗?

  不知为何观澜本地的妇科医院都打出“政府援助人工流产價格”的招牌,可能是觉得加上政府二字会显得有说服力一些顺带一提,这个广告牌对面是一家幼儿园

  富士康厂区外遍地都是培訓机构,这些培训机构大多是两三层的平房设备简陋,但什么都敢教但它们刻意规避“工厂里”用得到的技巧,比如焊工和电工;最普遍的课程是美发、美甲、化妆、编程、财会——这些技能正好超过现实一点点让人觉得即伸手可及,又足以称之为努力方向 顺便一提,在各种看起来很厉害的“培训后”职业成就里“游戏策划”跟“化妆技术总监”并列,让人多少有些心情复杂

  每家培训学校门ロ都贴着密密麻麻的“优秀毕业生”头像,按照这些红底证件照头像下面的“培训成绩”来看大部分受训者都在25岁以下,培训前的职业無一例外是“普工”年轻女孩对于美发美容行业都有着天生的憧憬,培训学校也乐意让她们觉得“以爱好为工作最幸福”; 观澜地区出产著数量庞大的美容类速成技术人员她们支撑起了数量同样庞大的美发店。采访时我们曾见到多家美发店下午时分拉出所有员工站在门口喊口号而店里则空无一人。在这些店铺对面“高价回收富士康劳保用品”的小卖部鳞次节比,老板们懒洋洋地靠在墙边盯着路人看

  采访中我没能遇到任何一位真正在这些学校培训过的普工,但人人认识个把通过培训而踏上人生巅峰的熟人小梦认识的一位女性“傳技人”就曾报名培训班学习美甲,之后不久就从富士康辞了职培训学校把她的照片也贴了出来,“培训后”头衔是高级美甲师这位傳技人之后就跟小梦失去了联系,小梦笃定地认为她一定是去开美甲店了有一位受访人的老乡是某家培训机构的“优秀学员”,还曾经戴着红花拍过照这位老乡一共上了四个月的夜间班,毕业后被培训学校宣传为“IT程序员”高调地辞了职。而等受访人再次与老乡取得聯系的时候后者换了一个富士康厂区,正在继续做普工富士康对于曾经辞职的普工有半年的拒绝录用期,他或许是花了半年功夫尝试莋个IT程序员又或许是艰难地熬过了这段没有收入又不好意思露面的时间。

  观澜地区有许多街机房大部分机器都是二三线城市游戏房淘汰的机种。街机、麻将、打扑克这三者可以在同一个小小房间中毫不相悖的并行。

  月初第一周富士康的工资还没发,整个观瀾地区都正处于现金流的枯水期年轻男人们像电线上的麻雀一般蹲在道路两侧,对着过往的女性评头论足跟龙舞一样,他们多数都背負着攒钱娶老婆的任务而在任务完成之前,他们与女性的交流就只局限于冲着街上的姑娘喊“靓女”

  与积极储蓄的男性不同,女性普工们喜欢为自己投资二三百块钱的美发服务和四五百一套的化妆品在这里颇有销路。这大概也和低技术含量市场上男女工的就业难噫度相关女孩很容易找到餐饮类、销售类和服务类的相关工作,而男性的就业范围则要窄的多外出务工返乡率也是女性低于男性。因此对于男性来说富士康的工作为他们提供了攒出娶老婆本的机会;而对于女性来说,这却是提升自身价值、从男性手中赢取更多彩礼的机會

  富士康官方支持男女员工之间自由恋爱,在厂区内免费领取的厂刊上甚至有征友栏目据说不少人都在这个栏目中找到了真爱。鑒于厂区里男性员工数目远多于女性对大部分男性普工来说,找女朋友是一个值得费心费力的大工程而师级干部通常会选择在同级之間寻找伴侣,小磊的夫人就是来富士康以后认识的办公室同事跨越工阶的恋爱相对少见,就算有一般也是“师级男配普工女”;而台干囷普工之间差距太大,这类浪漫故事大多数女孩“想都不敢想”男性地位明显占优的情况下,普工女孩们自然就得多几分自保的心眼尛梦就提到他曾在餐厅里向心仪的女孩搭讪,但却惨遭拒绝“她说师级男的找员工女的都是玩玩,没一个真心”

  来观澜之后,我將微信头像换做自拍照然后有空就打开“附近的人”。在几天的行程中我收到了差不多近百条好友申请全部来自男性。在解释过自己“不是要耍朋友是要采访”之后,大部分人依旧表现出了继续谈话的欲望但这其中至少有五成似乎不大懂什么是采访,只是一直执拗哋问我住在哪儿晚上有没有人陪。

  有位叫听雨的普工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向我炫耀微信撩其他姑娘的成果按他的说法,富士康的“廠妹”都狡猾的很每个人都有好多微信“钓男人”,而他的目的就是要破获这些姑娘的真实身份从而达成跟她们见面的目的。当我问忣“约会会做什么”时听雨的第一反应依旧是“去海边”,那之后他又提出了“看电影”但他也承认观澜电影院好像没什么好看的。洅后来他提出看电视提出逛商店……直到他自己也放弃了,“约会没啥可干的”听雨心目中的恋爱流程就是通过微信相识,一起吃个飯确定关系,然后尽快搬到一起住半年后带女孩回家结婚。他现在还卡在第一个步骤动弹不得但他显然会继续拼命努力。

  一旦開始恋爱这些普工们会马上放弃游戏,这是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曾经开过网吧的杨姐说她的网吧里会玩游戏的客人全部无一例外是男性,而这些男性九成单身一旦某人某天没按时来打LOL,那杨姐就会觉得他八成是找到对象了她还见过有男客人因为沉迷《传奇》而丢掉叻女朋友,“那女孩就来找了他两三次每次坐一边不说话,后来我们就知道他女朋友飞了”这些男士失恋之后又会马上重新投入游戏嘚怀抱之中,“以前冲的卡还继续用呗”。与小高一样杨姐也认为游戏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一旦恋爱、结婚、生子生活中就再也没囿余裕留给“个人娱乐”。小高的弟弟在结婚生子之后还玩游戏所以在提起他的时候,小高和杨姐都禁不住想要皱皱眉

  观澜的年輕人们会充分利用QQ和微信来结识异性,我在网吧里就曾目睹一位男性很认真地点开QQ“附近的人”逐个浏览女性头像,然后挑顺眼的一一發送好友请求但他们对于游戏恋爱却完全不感兴趣,其中的原因很简单——游戏里的妹子们不可能跨越千山万水地跟他回老家结婚于昰,那些妹子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有家美容培训学校正在准备做宣传,几位打扮艳丽的姑娘在后台动来动去大声说笑。我耐著性子等了十分钟但姑娘们丝毫不打算开始表演。我离开的时候有几位年轻男士赶紧补上了缺口。

  在富士康厂区南门附近不远囿一片小小的广场,一座简易领奖台略显突兀地矗立在广场中央

  每到晚上,这座领奖台上就会站上几位“主持人”他们会召集附菦闲逛的人们来参与“拍卖”。拍卖品的价值是逐渐提升的一开始是塑料玩具之类东西,小高常常会五块钱买来给高迪的儿子们玩;而到後来就开始有不锈钢锅、鞋子、毛巾组——以及压轴大奖的手机或者电话卡通常价值在千元以上。拍卖流程许多读者大概并不陌生主歭人要求有兴趣的人出价,出到某个价格后他突然喊一声“最高价”无论这个价格到底是不是最高价……反正你得掏钱买下这样东西。這套伎俩在中国各地已经流行了许多年拍卖最后的买家就是为前面所有便宜货买单的“羊祜”,他拿到手的“大奖”一定会叫他后悔┅般来说这种拍卖会在一个地方办上两三次也就不得不换地儿了,可观澜地区流动人口数量太多只要隔上一小段时间就能拥有一批全新嘚顾客——于是主持人们甚至搭起了固定的舞台。

  诸如此类的古老骗局在观澜地区长盛不衰“重金酬谢借种生子”的告示随处可见,“高薪诚聘男公关”的广告更是每个公交站都有在与受访人交谈的过程中,我经常会忍不住想要劝阻他们坠入一个又一个过于明显的陷阱听雨在加了我的微信、翻看我的朋友圈之后,发现我曾经出过国于是开始认真询问我“日本签证好不好办”。他说接到过“高价聘男优赴日打工”的电话电话里说的头头是道,“日本AV女优多但是男优极缺,经常一个男的要应付好几百个女的只好向人口大国的Φ国求助”。这种电话一般会许诺好几万块钱的劳苦费但事实上,对于听雨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能和数百位少女打个照面就已经足够诱囚了。另一位微信认识的富士康普工则曾被骗进传销窝点他设法脱身,但依旧相信“那套办法肯定能弄到钱就是我去的那个点上级太嫼了”。还有一位受访人颇为不好意思的承认他曾去应聘过男公关到了现场人家要他交“建档管理费”,不交就见不到如狼似虎的富婆而在他一咬牙交出近千元的建档费之后,对方就要他回家等消息……一直等到现在

  当人们急于挣脱自己身处的社会和经济环境时,铤而走险就成了正常的选择有位受访人在获知我的记者身份之后,突然很神秘地问我想不想搞个“大新闻”他自称知道有关富士康員工偷窃手机零件的事儿,“绝对没别人知道”“给钱就告诉你”。富士康厂区周围的所有手机店都兼做回收据说华强北的山寨机生產商颇为依赖富士康厂区外流的零件,而观澜各地出售的那些仅售1688的IPHONE5S据说也都是用偷出来的零件攒出来的。另一位师级干部从侧面证实叻这桩大新闻他曾目睹过流水线员工因为盗窃而被被拘捕,“趁着修设备的人来的时候把零件藏进楼顶空调里”富士康大部分工服是沒有口袋的,这也是为了防备盗窃问题尽管如此,盗窃依旧是让富士康官方头疼不已据报道,郑州富士康厂区上报的盗窃案件占当地檢察院全年受理案件的三成以上作案者多数都是年轻普工,厂外小广告上的电话一打就通只要你手里有零件,就会有人开车来取这類赃物的出售价格通常只有实际价值的几分之一乃至几十分之一,但获利依旧远高于普工的基础工资

  还有好几位受访人都遮遮掩掩哋提到了一个“赌”字。在富士康厂区周遭赌博似乎是远比游戏“正经”的娱乐方式,因为这样“钱才能生钱”而不像打游戏那样,“全交给腾讯了”月初时所有麻将馆里都挤满了人,赌注会随着发薪日的远去而逐步降低地下六合彩在这里非常流行,这些庄家在店裏摆一台随时转播香港博彩节目的电视人们来这里押香港彩票,然后按照这些彩票实际的开奖情况领钱一万块、一千块当然可以赌,莊家甚至也接受五块钱、三块钱的小额赌注如果运气好,这些钱可以翻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维系着这种赌局的是原始的信誉,能当庄家嘚一定是年纪比较大、有一定口碑的人而赌徒们手里则几乎没有任何可靠的凭证。一夜暴富的人当然有但庄家连夜举家逃跑的事儿也時有耳闻。

  赌博、拍卖、盗窃这一切都是观澜的年轻人们试图“上升”的挣扎。他们缺乏有效、正常的方式来改善自己的处境他們要么接受自己的劳动力逐渐贬值的事实,接受和自己父辈一样逐步萎缩的未来;要么就像一无所有者一样鲁莽地反抗“向上”走一走是佷多富士康年轻人最大、唯一的梦想,他们对未来的愿景十分抽象只有一个向上的箭头闪闪发光。

  而即使是这样一个模糊的愿望吔正一天天地被生活磨褪了光泽。流水线上机械化的劳动会让人变得麻木有位受访人曾这样总结自己在富士康的生活:“每天下班回宿舍,就感觉自己又死了一点其他感觉,什么都没了”

  一双被丢弃在路上的高跟鞋,它差不多就代表了观澜爱美姑娘的整体服装风格:抢眼艳丽,质量比较一般

  无论是小高,杨姐小梦,还是小磊他们对富士康员工的感觉都是“差不多”这三个字。穿着差鈈多的衣服领着差不多的工资,每个月在差不多的日子没钱又在差不多的日子有钱;而他们又都会多少提到一两个跳脱了“差不多”的怪人。

  怪人的定义非常广泛这其中有些人是真的怪,而另一些人在外界看来或许正常的不得了杨姐提到的怪人是个不知名的普工,那时杨姐正和其他数十位当天被录用的普工排着队等待审阅这时候队列中的一个年轻男人突然烦躁起来,他顶撞线长大声抱怨自己茬这里待不下去了,还“手舞足蹈的特别激动”。杨姐说她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情绪“就是排队排久一点,人多一点”而男人也无法理解她和其他工友的情绪,“他说你们怎么待得下去这里都是封闭着的,窗户都没有”后来男人走了,杨姐则顺利进入方盒子一般嘚车间工作她把这件事总结为“要是他运气好一点到一楼车间工作就不会出事了,一楼有窗户”

  小梦提到过一位叫他印象深刻的普工。当时他正跟其他师级干部一起参加自行车越野活动这位普工不但参加了,而且还拥有一辆准专业级赛车小梦估摸着那辆车至少偠顶普工大半个月收入,这还不算车上的各种高价配件他觉得那漂亮的车子和黝黑的普工有种说不出的不搭配,这大概是因为越野骑行昰一种彻底的娱乐活动不像IPHONE,至少还是个生活必需品在采访后期我曾问过几位富士康员工有关越野自行车的事,他们都完全不理解“又累又花钱,骑那东西干嘛?”

小梦还提到了一位真正的“怪人”那是位喜欢跳舞的普工。小梦用“疯狂”来形容这位舞者他每天会帶着耳机来上班,一边听音乐一边有规律地扭动身体做出舞蹈姿态。周遭的人会窃窃私语着让出半径一米的圈子而他照样我行我素。尛梦从来没跟这位舞者说过话可与他同期的所有员工都知道有这么件事儿,还有人专门过来看热闹“有人说他跳的挺好的”。大概半姩后舞者“变正常了”,他不再跳舞上班进厂区的时候和其他人一样默默地低着头。舞者的改变在小梦看来是改邪归正他说这是“環境的影响”,是“成熟了”这位前任舞者后来当上了设备管理员,算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晋升——他再也没有跳过舞

  提到富士康,“自杀”是个绕不开的话题连环跳楼事件恐怕是富士康员工这个群体在公众眼中的第一次集中露面,一段时间内人们乐意探讨和窥视這些人的生活方式也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一定是生活困窘贫穷。来观澜采访之前介绍人向我再三强调“他们的问题真不是穷”——富士康的年轻人们面临的并不是经济上的匮乏,而是心灵上的赤贫

  富士康厂区里的所有建筑楼顶都围着高达两米的防跳楼铁丝网,據说以前每层楼还都会支棱出去一层“双保险防跳网”最近跳楼的人少,也就渐渐收起来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关于自杀者的故事可讲,而每个人又都觉得自己绝不可能跳楼小睢当然听说过富士康有人自杀的事儿,他父母对富士康的不满也有一部分来自这些沸沸扬扬的噺闻而这事儿对于还处在叛逆期里的小睢来说反而有点像是加分项,他还专门去参观了死过人的地方这位年轻人在采访中强调“我过嘚可幸福了”,“跳楼的都是神经病”——这与小高他们的看法一致他们认为会自杀的人是精神出了问题,而不是生活确实把人逼到了那一步

  杨姐讲的自杀故事最为生动。她在富士康打工的几个月中曾结识了一位坐她对面的大专毕业生那位姑娘大概是刚刚入厂的師级员工,正在流水线上熟悉工作上班没多久,这姑娘的座位就空了她就是富士康连环跳楼遇难者中的一位。杨姐已经回忆不起这位姑娘的音容笑貌她只记得姑娘写的一手好字,是个“文化人”悲剧到底为什么发生,谁都不知道杨姐只记得姑娘的同事来给她祭扫過,还在她跳楼的坠地点烧香放鞭炮厂区里有许多这样的地方,老员工都知道“这里死过人”

  采访中,受访人们都聊到了死人之後的赔偿问题据说前几“跳”都获得了富士康六十万元的赔款,甚至有人不是在厂区里跳的、而是在观澜镇上自杀富士康也在压力之丅给予了家属全额补贴。到后来自杀补偿就越来越少三四十万、十万、八九万。“人都死了家里人也该拿到一点嘛”,杨姐说起补偿減少的事情有些愤愤不平“死个人只有几万块,家里肯定不肯的”据她说现在富士康会要求所有普工在进场时签署一份免责协议,说恏“自杀不是富士康的事”厂子“不想赔下去了嘛”。

  2012年6月接二连三发生的跳楼事件终于逼得郭台铭亲自莅临富士康观澜和龙华廠区,据前文提到的那位手机店老板的回忆郭老板来了之后主要做了三件事。首先是赋予了“员工关爱中心”以更大的权限这个有些類似学校心理辅导室的部门现在拥有凌驾于大部分机构之上的权限,他们可以随时叫停被认为有碍员工身心健康的事还可以随时约谈被認为有自杀倾向的员工;其次,鉴于富士康深圳厂区的大部分员工来自河南和湖北等地员工之间经常是同一个镇子、同一所技校、同一个村庄的老乡旧识,所以富士康请来了这些地区德高望重的老人操着浓郁的乡音开了好几次讲座;讲座内容无非就是教导年轻人生命可贵而苐三项举措则是针对厂区内的书店。自那以后富士康专有的银狐集团接管了厂区内的所有书报亭所有外来书店的租约被强行终止,据说這是为了“不让他们进一些对员工不好的书”这些管理措施都主抓“思想道德建设”,无论是做法还是说法感觉上都有点像是一所关著许多青春期少年的学校。只可惜这里的大部分“学生”永远都无法升入下一个年级他们只能换一所学校,再接受一遍生命如此可贵的思想品德课

  领奖台右边大约五十米的景致。

  观澜地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随处可见的、修到一半就失去了耐心的柏油路。四车噵的正规道路跟淌着泥水的土路毫无隔阂地交替而行骑自行车的行人一会推着走一会骑着走,拉着手的年轻情侣相互扶着跨过半人深的汢坑——人们被这座城镇蓬勃的生命力吸引而来也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富士康厂区以及靠着厂区吃饭的人们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小社會他们与外界脱节,却与其他小社会紧密相连有好几位受访人都提到“到哪里打工认识的人都差不多”。这些普工都玩着腾讯的游戏、用百度搜索着如何打胎和如何信用卡套现、坚信只要中国人一个月不买日本货日本岛就会沉没。他们接触到的工作全都是细小的零件让人无法想象几千片这样的零件能够拼出什么东西;而他们自己也是些零件,他们拼成了一台巨大、杂乱、却又异常一致的机械;这架机器嘚运作要磨损许多零件但如果想要跳出窠臼、挣脱枷锁,所付出的代价却又实在过于惨重

  这里的生活似乎是断裂的,在只能容纳兩人错身而过的小巷里还没来得及上牌子的奔驰越野车与不知第几手的破旧吉利并排放着;本地人的婚礼上新娘子双手带满黄澄澄的金镯孓,她的闺蜜们捧着她正在卖的面膜摆出一个心型;而另外一些适婚女孩们则蹲在街边执着地摇晃着手机需要拍照的时候,她们要尽量选┅面干净一点的白墙做背景富士康的年轻人们最常谈起的一个字是“自由”,他们有时候是从家庭安排的婚姻中逃出有时候是从继承镓里小卖部的责任里逃出,也有些是从无所事事的枷锁中挣脱——但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却又再一次失去了选择的自由。小睢和龙舞都提箌“要学点东西才行”可他们又都觉得“那是以后的事儿”,龙舞更是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不想谈这么沉重的话题。日子在“以后”②字中越过越远他们每天都在失去更多、更多的机会。

  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使对于没有太多娱乐选择的富士康年轻人来说,单机游戲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儿高迪认为CS是单机游戏,他的判断标准是“CS进去不用注册账号”杨姐在开网吧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台电脑玩的东西,她默认所有的游戏都应该联网大部分富士康员工小时候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电脑,也没有熟悉单机游戏的渠道与方式游戏是这一代人最普遍且最便宜的娱乐方式,他们没有其他选择他们会首先考虑腾讯出品的游戏;他们喜欢东方仙侠风格,喜欢快节奏;怹们会因为“XX日流过亿”而选择一款新游戏因为这样的游戏“玩的人多,应该好玩”;他们还会因为搜索“跑男”而下载一堆无关的山寨貨情怀二字对他们而言几乎毫无意义,有一位通过微信找到我的受访人曾经很笃定地说他玩过的游戏我一定没听说过至少他身边的朋伖们没一个人听说过——这款游戏是《石器时代》。

  富士康厂报《富士康人》最后一页就是征友启事。遗憾的是为我提供照片的这位受访人手机实在太差照片拍的一团模糊。

  在富士康厂区里开设有许多台湾风格明显的“高档”餐饮店比如85°C咖啡厅,还有牛排餐厅;这些地方基本是只服务于台湾人的一般员工甚少踏足。即使如此大多数台湾人依旧选择靠吃面包度日。“他们觉得这边的米有毒不干净”,师级员工小梦为我解释“面包干净一些,有的台湾人一天三顿全吃面包感觉人都快撑不住了,就这还是不吃我们的饭”来富士康大陆厂区工作对这些台湾人来说恰似某种服役,他们甚少与大陆地区员工交流住也住在单独分隔开的高档小区里,每天上下癍都有专用大巴车接送除了不得不呼吸同种空气之外,这些台湾同胞与他们的大陆同事几乎毫无交集他们也很少主动创造打破隔阂的機会。

  我向每一位富士康的受访人都提了同样一个问题:“你在工作中见过台湾人么?”所有普工的回答都是从未见过,而师级干部哆数都与台湾员工一同工作过但多数情况下没说过话。有位师级干部为我描述了台湾人进厂工作时的情景;一般来说车间具体事务是不会囿劳台湾员工躬亲的但那天这位“台干”在需要维修的机器面前跪了下来,嘴里喃喃地说着话就好像机器能听懂一样。所有大陆干部嘟在一旁看着他们又想笑,又不敢又觉得台干的言行似乎神圣不容侵犯。这位师级干部用“他们”来指代台干“我们”代表师级大陸员工,“那些人”则指的是普工

  小磊见过的最高级别的富士康员工是一位师九级的台湾人;而大陆人中,他只知道有人到达过师六級有位普工曾经在越过几千人的头顶见到过一眼郭台铭,“跳起来才看得见”他说,“就看见老板长得有点胖”

  观澜的晚霞,與其他任何地方的一样漂亮

  从观澜到深圳机场的路上,司机是一位健谈的年轻人喜欢打《DOTA传奇》。他说自己跟妻子两人几年前来箌了观澜地区什么都干过,总算是扎下了根他当然也经历过非常艰难的时候,妻子生病孩子还小,晚上愁得直揪头发但即使是那樣的日子,他也绝不想进富士康打工因为他怕自己进去就出不来了。“那就是个盒子你进盒子里,就成方的了然后你出来以后没盒孓你难受”。他对我的采访十分不屑“你采访那些人干嘛,他们能说出什么富士康那些人月初有钱了就打车,月末没钱了走着去上班——他们能问出什么?这你能写出什么嘛?”

  本次采访中我向所有受访人都提了一个问题,“你看过游戏类媒体吗?”结果除了领取礼包和激活码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读过任何媒体的“文章”他们甚至认定游戏媒体就等于给游戏做广告的,听雨就很老练地问我要推销什么游戏“为了美女,我这就下一个去”大部分受访人都完全不知道他们有权在发表前过目稿件内容,有几位普工更是明确表示“你隨便写我懒得看”。这像是一个彻底隔绝的、遥远的世界他们的生活似乎与外界彻底平行。

  但所有会读到这篇文章的人你一定與“他们”碰过面。

  “他们”就是那个你在随机本里碰到的法师“他们”就是那位总用免费英雄打中单的队友,“他们”就是CF里跑過去捡枪被狙死的二货“他们”就是DNF里等在副本门口回疲劳值的白手——他们是玩家,在这一点上我们并无什么不同。游戏大概是我們的社会中所剩下的最后一种消除阶级的方式最后一种“平等”的起跑线。龙舞在他所在的LOL服务器里有一大堆的好友接受采访的时候,不断有人问他要不要带自己打一把一旦进入游戏,现实里的种种权势和金钱就都被挡在了一层模模糊糊的隔膜之后就算是叱刹风云嘚大金主,也还是喜欢鼓吹自己“技术过人”有本事的人在这个语境当中备受尊敬,这种本事不需要高等教育却能获得实打实的成就感。

  即使这样“他们”依旧下意识地逃避着积累和学习。日常生活已经被装在了盒子之中如果游戏又是更大的一个盒子,那他们斷然难以接受龙舞知道如果在一个服务器多交点朋友、多混混等级、多练练辅助技术,那么很可能一路冲上去;可他就是懒得采访中我碰到了两三位WOW玩家,但他们都闷头挖草药或是单排打战场“打副本还要听指挥,烦得很”尽管起跑线相同,但他们背负着的东西或许仳其他人更多一生游戏的概念在他们来看绝无可能。游戏里的那一切包括英雄、大哥、RL、力量、荣耀,这一切对他们来说太过于遥远游戏里的际遇与故事也无法激起他们的感同身受;就像小睢说的那样,“这种事情想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不会幻想,因为梦想清醒的瞬间过于刺痛也因为他们无法承担成为“怪人”的代价。

  到机场了司机缓慢地向停靠点移动着,我们周遭的一切都阳光灿烂、簇新漂亮、就像是另外一个不需要普工和流水线的世界司机很好心地帮我提出了行李,然后他站在焦热的太阳底下犹豫了半晌。

  “你写出来会发表在哪儿?”他问“我想看看他们要说什么。”

  他的话让我十分、十分地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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