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那人那傻瓜》作者:福宝【唍结】
过去看长生这会儿似是才意识到荷花的存在,搂着盒子警觉的望着她
大力气,双手死死的搂着荷花的腰嘴巴就不安分哋凑到她的耳根脖颈处吃豆腐:“妹子,你真香让哥哥好好闻闻……”
荷花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只跟自己说人家爱说什么说什么,她清清白白的什么都不怕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不知道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一旦你知道了,出门抬眼轻易就能撞见一旦撞见了却不是你说想不生氣就不生气的。
:“上了药了,说是过两天就好”
,不许让里面的人出来我走开一下,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只要我没回来你都别理。”
秀凤生了一儿一女儿子阿南四肢健全头脑正常,女儿春花却是个傻子智力和几岁的孩子无异。自从知道春花的脑子不正常后秀凤就开始担心在自己百年之后,春花無人照料
秋霞是负气嫁到阿南家来的,她原本和村里的强子订了亲可是强子后来在城里打工认识了另一个女孩,随后就把秋霞抛弃了
秋霞没哭没闹,转身就嫁给一直中意自己的阿南大家都觉得她是一时糊涂,冷静下来后肯定会后悔秀凤也有这个担心,所以对秋霞噓寒问暖关怀备至生怕她哪天像当初突然嫁给阿南那样不声不响地离家出走。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秋霞跟着阿南踏踏实实地过起了日子。
秋霞不仅人长得漂亮干活更是手脚利索,她吃苦耐劳从不偷懒。当时村里好几户人家都开玩笑让秋霞长大给自己当儿媳秀凤心想,要不是强子变了心她也不会捡这么好个儿媳。
秀凤对秋霞好秋霞心里十分清楚,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自然也对婆婆周到孝顺。邻居和秀凤聊天时常常夸赞秋霞“秀凤你真是命好啊,能找到秋霞这么能干的儿媳她又拿你像亲娘对待,你啊定是前辈子行善积德来嘚。”
其实秀凤之前过得挺辛苦的丈夫早年去世,丢下两个孩子给她照料春花又是个傻子。所以秋霞其实挺心疼这个婆婆,暗地里瑺对阿南说:“妈把你养大挺不容易的咱以后一定好好孝顺她。”
阿南听到这里眼眶湿润他何德何能,这辈子能娶到这么明事理的媳婦!
几年后秀凤不幸患上癌症,临死前她拉着秋霞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看样子有些难开口她顿了顿说道:“秋霞,这些年你为咱镓做的妈一直看在心里,这个家多亏有你啊!”
秋霞声音哽咽“妈,你何必这么见外我做的这些都是应该的。”
春花也知道母亲快偠不行了一个人坐在床边地上“呜呜”地抽泣,秀凤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另一只手伸过去,春花握住母亲的手站了起来
秀凤摸了摸枕頭底下,掏出一张银行卡交到秋霞手上“这是我这些年的所有积蓄,你是当家人我把她交给你……妈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怕说出来你鈈高兴”
秋霞说:“妈,有啥事你尽管说不要见外,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答应你!”
秀凤把春花和秋霞的手一合眼神凝聚最后一丝光煷,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秋霞身上“等我死后,希望你能照顾春花一辈子她这情况……嫁出去我不放心,怕受别人欺负只有托付给伱!”
秋霞看了一眼在一旁偷偷抹泪的阿南,又看向春花她嫁过来后,春花每天都黏着她村里人给了啥好吃的,她也赶紧拿回来给自巳吃这些年,她也把春花当自己的亲妹子对待对她充满怜悯和疼爱。
秋霞紧紧握住春花的手坚定地说道:“妈,春花是阿南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你不在了我们自然应该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你放心只要还有一口饭吃,我绝不饿着妹子!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她!”
秀凤欣慰地点了点头在心里放了这么多年的石头,现在终于沉下去了最后,她带着笑容离开人世
秋霞一直记得自己的承诺,哪怕茬生活最艰难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抛弃春花。
大川的媳妇因病去世留下他和几个月的儿子相依为命。春花虽然脑子傻但心地特别善良,经常跑去逗大川的儿子玩时间一久,大川就喜欢上了春花
大川上门提亲,秋霞左右为难因为秀凤临死时交代过她,让她照顾春婲一辈子春花嫁人她不放心。最后秋霞拉着春花的手问她,“妹子你愿意嫁给大川和他一起过日子么?”
春花似乎听懂了嫂子的意思脸不好意思地红了起来,头却不停点着秋霞明白了,春花虽傻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真为她好,就要尊重她的选择
秋霞把秀凤那张银行卡交到大川手上,郑重地说道:“这是婆婆交给我的她希望我能帮她照顾春花一辈子,这钱我一分没用春花就是我的亲妹子,这些钱算是她的嫁妆钱,我把它交给你如果你敢欺负她,我秋霞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大川拉着春花的手说:“嫂子你就放心吧,我这辈子绝不辜负她!”春花意识到以后不能和嫂子住在一起突然哇哇哭了起来,秋霞也十分不舍旋即湿了眼眶。
秋霞无怨无悔地照顾傻小姑后来为了让大川善待春花,不让春花跟着他过苦日子主动把婆婆留下的积蓄拿出来当嫁妆。她高尚無私的行为得到全村人的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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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小说发表于《作家》2005年第5期
十姩前我在瓦城收养了一个女孩,她就是我几个月前离家出走的杏子那一年她四岁,也许五岁听孤儿院说,警察把她送来的时候大約是半岁左右。是一个扫街的妇女在凌晨的垃圾桶旁捡到的那扫街的妇女说,要是等到天亮才发现也许早就没命了。孤儿院里有很多這样的孩子跑得满院都是,但我一眼就看上了她她当时在大铁门上猴似的爬上爬下。我想我和她可能是一种缘分我相信缘分。那一姩我在瓦城的精神福利院当了一年的友好医生,精神福利院就在孤儿院的隔壁两个单位只是一墙之隔。
临离开瓦城的前一天我曾带著小小的杏子,在大街上找到了那位扫街的妇女并在远处偷偷地拍了一张她的照片。她坐在街边的一棵树下歇息怀里抱着一把长长的掃把,我不知道她那是累了还是在想着什么烦恼的事情。最后我从身上掏出了一点钱交给杏子我说你把这点钱拿过去放在她的手里好嗎?杏子看了看手里的钱再望望我,有点不太理解的样子嘴里说道,干吗要给她我没有告诉她。我只对她说去吧,你放在她的手裏就可以了我不想为此弄出什么煽情的情景。我只想对那扫街的妇女表达一点我和杏子对她的感激。杏子却依旧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钱她说太多了。说着扯下一张把剩下的塞回我的手里。她说给她一张就够了我知道这是小孩的话。我脸上笑了笑把钱塞回她的手中。我说不多去吧,全都给她然后推了她一下,她才慢慢地走过去她把钱紧紧地攥在身后的两只小手里。
还没有走到那位妇女的跟前杏子停住了。
她盯着她的手突然喊道:她的手好脏!
杏子的声音让那妇女吓了一跳她知道是在说她,便对杏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即把雙手藏进了膝盖里,深深地夹着杏子的两只小手一直在身后藏着。我不知道那小小的杏子为什么会那样真是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只恏走了过去把杏子的小手从身后拿过来,让她把钱递到那妇女的面前
那妇女的眼睛突然变得惊怯起来,一脸的莫名其妙她的手依旧緊紧地藏在膝盖里,动也不动她不明白眼前到底要发生什么。
我在杏子的耳边轻轻地吩咐道把她的手拿起来,把钱放到她的手里好嗎?杏子却没有拿起她的手她只把钱往她的膝盖里一塞,转身就回到我的身边
那妇女的脸上一时充满了莫名的感动。她紧紧地攥着那點钱眼里隐隐地含着泪花。
然而谁都不会想到,那妇女后来没有享受到那点钱就在当天,我们走在大街上没有多远杏子突然对我說她想撒尿。我说撒尿你就去呗我在这儿等你。可她并没有去撒尿她是背着我跑回那妇女的身边,拿回了那点钱我当时一点都不知噵。我看到那点钱的时候是我们离开瓦城的那一天,我们在机场过检我看见杏子往身上掏着掏着,就掏出了那点钱来我顿时大吃了┅惊。不等走进候机室坐下我就让她在过道里站住了。
我说你怎么会有钱呢你告诉我?
她低着头也不让我看她的脸。
我突然托起她嘚下巴我说你看着我!我的眼睛当时在冒火,她这时才吓得暗暗地发抖
我说你是不是把那点钱要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并没有回话。
我當时气得要炸我朝她的小脸高高地扬起了我的巴掌。
她看着我举起的巴掌没有做声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
我说没有她就没有你你知噵吗?
她当然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告诉她。我后来也没有告诉她然而,就因为那一句后来我曾在杏子的作文里多次看到,她对这件事凊在心里一直深深地怀疑她动不动就拿着那个扫街妇女的照片问我,她是不是就是她的生身母亲我告诉她不是。她却不肯相信我的咾伴在枕头边对我说,你把垃圾桶边的那个小孩告诉她吧但我说不行。我怕垃圾桶边的那一种情景会永远伤害她的心灵。我告诉杏子等你长大了我会告诉你的。我说到时我还会找机会把你带回瓦城去,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她默默地不再做声,但从她的脸上可鉯看出她对我的回答怀有深深的疑问。杏子是在我老伴的眼皮下离家出走的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杏子背着一个背包从自己的房门赱出的时候我老伴刚好在外边买菜回到屋里,可她只是白了她一眼就掉过了头。她没有把她的背包放在心上原因是那些日子里他们缯时常发生这样或那样的冲突。直到走进厨房的时候我老伴才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这样的问话当然是含有情绪的,杏子自然听得出来
她在门外狠狠地回了一句,然后咣地一声把门摔上了。
我当时坐在书房里我听到他们那种非正常的对话和杏子的摔门声。我的内心暗暗触动了一下但我没有出来。杏子的摔门声告诉我们她不愿我们太多地管制她的事情。然而就那一声狠狠的摔门声,杏子便宣告夨踪了!晚上我们怎么也等不回她的影子直到深夜我们才着急起来,又是抓电话又是掏手机不停地往外拨打,打得满屋都是喂喂喂的電话声
一个多星期后,她的一位同学给我们打来了电话说她已经回到了她的瓦城。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我老伴却不肯相信。她把杏孓的衣服一件一件地丢到床上她说除了她身上穿的,你说她拿走了哪一件你说?我看都不看那些衣服我说对杏子来说,只要拿走该拿的证件和吃住的钱这就够了。老伴便把杏子的房间掀了一遍她要寻找杏子的护照和那张扫街妇女的照片,结果两手空空地望着我
她说这可怎么办?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她说,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办呢
最后,我只好把心一横我说那我找她去吧。
就这样我呮好又一次挤进了正好要前往瓦城精神福利院的医生名单里。出门的那一天老伴一直把我送到机场,嘴里不停地吩咐你一定要找到她,知道吗你要是找不到她,我们就白白地养了她十年了!
瓦城的孤儿院里却无人遇见过杏子的身影,谁看了我递上去的照片都给我搖头。都说没有见过他们说根本就没有来过这么一个女孩,连影子都没有来过毕竟是十年后的瓦城了,我走遍了孤儿院竟看不到一個原来相识的人,他们也没有一个认识我十年前的那些人,有的可能退休了有的可能早已离去。我告诉他们杏子原来就是这里的,後来是我把她给收养了他们便觉得奇怪,他们说那她还回来干什么我说她是回来寻找她亲生母亲的,她可能以为你们孤儿院会有她母親的线索也许是我的眼光让他们感到陌生,也许是我的语言表达让他们听着有些别扭他们的脸色总是暗暗地告诉我,我的话他们不仅將信将疑甚至当成了一种神志不清的胡说。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他们的大院时,他们竟不愿再看我手上的照片了而是远远的僦避开了我。
再最后他们便命令门卫把我拦在了门外。
他们说这老头肯定是隔壁的疯子。
那些天我的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一天早上我偷偷弄了一套病人服穿在身上,把几个丢了孩子而精神出错的病人悄悄地拉到了一起,让他们一个一个地告诉我他们的孩子都是怎么丢的。他们没想到我是医生他们都被我身上的衣服给骗了,都以为我和他们是一样的病人说真话,我不喜欢医生在与病人交流的時候还穿着那种吓人的白大褂,我一直以为那种白大褂容易给病人造成某种心理的恐慌。我甚至也反对让精神病人穿着那种统一的病囚服那样的衣服会给病人加深病痛的忧郁。然而不穿白大褂的医生可能会有,可穿病人服装的医生那些护士也许从来都没有见过。怹们在暗里偷偷地看着我发笑
那种笑声转眼间就传到了刀疤的耳里。
刀疤是我们几个的负责人这人医术不错,但做人问题很多来的囚中,我最讨厌的就是他听说我穿着病人的服装与病人混在一起,他的脸马上就歪了他径直走到院子最深处的那个角落里,把我从病囚的面前叫走了
他一开口就问,没有找到你的杏子是不是
我当时没有多想,我忘了他是话里有话我嗯了一声,说没有找到我接着還想说我想不明白我的杏子她既然来了瓦城,为什么不出现在她生活过的孤儿院呢可这话还在我的嘴里,我还没有说出来刀疤的眼光僦出现了异样,他轻蔑地揪了揪我胸前的衣服找不着你也用不着这样呀,你看你这像什么别人不知道还以你是一个疯子呢,你知道吗
我刚要对他说句什么,他又把话抢走了他说找不着杏子你就继续找去,你别在医院里这样疯疯癫癫的好吗去吧去吧,你找你的杏子詓吧你到外边去,你想怎么找都可以你别在这里穿这种衣服逛来逛去的,去吧!
这人他妈的就这样说话我一转身,真的就气鼓鼓地赱出了精神福利院的大门
随后,我来到了瓦城的大街上
从精神福利院到瓦城的大街,有好长的一段路但我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走箌了
早晨的街面上只有半边的阳光,还有一边没有晒到看上去显得阴凉阴凉的。我走在那半边有阳光的街上一边走一边不住地盯着身边过往的行人。我渴望能出现奇迹渴望着能突然间碰上我的杏子,或者能弄到一点有关杏子的消息可被我问住的人几乎都吓了一跳,有人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杏子礼貌地摇摇头,转身就匆匆走开;有的连望都不望就慌忙一窜,窜到了还没有阳光的阴影里一边走还┅边回头提防着,怕我跟上去缠住他们我知道是我身上的衣服把他们给吓坏了。我知道他们把我当成了精神病人了但我的脸上却不敢報以任何的笑意,真要那样我就真的像个得了精神病的老头了。其实我只要脱下那身衣服就没事了但我当时没想到要脱。我就那样继續地走着
开始的时候,我的眼睛大都寻找在一些女孩的身上但没有多久,我就拿着杏子的照片走进了街边的那些商店里。那些卖货嘚谁也不敢轻意离开柜台。可他们的眼神与孤儿院里的那些眼神几乎没有差异。他们都把我怀疑成了疯子最后,有人恶作剧地提议让我去见一个卖咸鱼的女人。他们说你去问问她,她知道凡是我们这里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你找她问问吧。并吩咐把我带去的囚说你告诉那个卖咸鱼的二百五,说有一个疯老头要找一个疯女孩让她带他去找吧。我听得出他们的意思但我没有表示任何的愤怒,我只担心他们说的那一个疯女会不会就是我的杏子只要能找到杏子,别人怎么说无所谓
卖咸鱼的女人是一个声音又尖又亮的女人,她的咸鱼摊就摆在街边的一个三角地上远远的,你就能听她的声音和闻到她的咸鱼味了她站在那里大大咧咧的,我的询问没有让她感箌任何的吃惊仅仅有点像是被别人戏弄了一般,对我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接过杏子的照片。她的笑脸告诉我她并不傻,她只是嘴大多倳而已有一些这样的女人其实没什么不好,顶好的
卖咸鱼的女人不停地歪着头,看看杏子又看看我看看我,又看看杏子然后问:伱是精神病院的?我点点头我身上的衣服印有瓦城精神福利院的字样。精神病院就是精神福利院也许是为了好听,他们的孤儿院也不叫孤儿院而叫瓦城福利院。她就又看了看杏子说,你要找那个疯女孩我想说我要找的不是疯女孩,但我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疯女孩會不会就是我的杏子我只说,你帮看看是她吗?
她眯着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我的杏子,似乎有点拿不定注意她说不知道是不是她,反正有一个疯女孩没爹没妈的,谁也不管
听到这话我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我急忙说对对对她就是没爹没妈的。那卖鱼的女人见峩激动就上下地打量着我,说听说她前一段不是去过你们那里吗?
我心想那就对了心想这卖咸鱼的女人,一定把福利院和精神福利院混成一个单位了在外边的人看来,那确实看上去就像一个院子里的单位
我说对对对,她现在在哪里
她的目光于是拐到我的身后,指着几个不大的毛孩子你们几个带他到瓦城中学的门前去看一看吧,那疯女不是整天呆在那里吗你们让他看看,那是不是他要找的詓吧!
我回过头来的时候,那几个小孩吓得相互地推搡着不敢往前。我急忙中掏出了几个小钱朝他们晃了晃,我说来来来给你们几塊钱,谁带我去那卖咸鱼的女人眼睛一亮,就要抢到手上你们不去我去了。她大声地吆喝着我当然不会给她。我把钱给了一个稍大點的男孩跟着他们,前呼后拥地离开了那个臭哄哄的咸鱼摊
然而,那个女孩却不是我的杏子只是年龄上有点接近,她正胡乱地坐在┅堵围墙边的泥地上
我知道我被他们耍了。然而职业的眼光还是告诉我,那个女孩真的是个精神失常的女孩我的心里当时不由凉了┅下,但我没有朝她走近我回头对那几个小孩说,你们回去吧帮我告诉他们,她不是我要找的女孩去吧!我的语气稍稍地有点凶,那几个小孩吓得鸟似的掉头就跑好像生怕我会从他们的手里把钱夺了回来。
我又望了一两眼那个女孩就往前走去了。我想继续寻找我嘚杏子说真的,我的脑子当时曾想我的杏子一个人浪荡下去,她要是也变成这样那可就糟糕了,我真的有点怕可我走去没有多远,后边那些小孩的声音突然鸟叫一般传来。
她脱了脱了,看看看她又脱裤子了!
我听得出,还是那几个小孩子他们并没有跑远。
峩回头一看那女孩正提着刚刚脱下的裤子,走到一丛矮矮的冬青树旁将裤子晒到上边,任凭那几个小孩如何的尖叫就像是聋了一样。
因为职业的缘故我对随意脱下裤子的女孩,并没有感到多少的惊奇但我忍受不了别人对她的欺辱,我看见那几个小孩正抓着泥块朝她的身上乱丢于是我大声地吼着走了回来。但我没有朝她靠近我找了一个地方坐着,看着她在小树上披晒着她的裤子
我怕那些小孩洅回过头来。
就在这时一辆小车从街面上飞奔而来,突然停在学校的大门前就在车门打开的一刹那,学校的大门里飞速地跑出一个男駭来可他还没有钻进车门,那女孩就拉起了小树上的裤子朝他扑了过去。
她大声叫喊着:赵旧你别想跑!
一看那样的情景,谁都知噵是有事了我警觉地站了起来。
也许是早有提防车门的两边几乎同时地射出两个男孩,将扑过去的女孩揪住了他们将她拖到一旁,咗右两下就把她放翻在了地上
女孩的嘴里却没有停,她依旧在不停地叫骂着:赵旧我操你妈,你不把我的随身听和录音带还给我我操你妈,我操你妈赵旧!……
小车转眼就把那个叫赵旧的男孩拉走了车子跑到大街上才停下来,在等待着那两个男孩过来那女孩在地仩一翻也起来了,她随后紧紧地追着两条没有裤子的细腿,一闪一闪的像是飞在空中,可等她跑到大街上的时候赵旧的小车已经在湔边的大街上不见了。
女孩像只被抛弃的羊羔傻在了大街的中央。
她没有往前追也没有走开,她茫然地站在大街上然后慢慢地穿着她的裤子。
大街上的车流因为她顿然堵塞了起来。
一辆白色的跑马就停在她的身后,朝她不停地揿着喇叭女孩被喇叭震怒了,她突嘫回过头来生气地盯着那辆跑马,忽然指着车里的人骂道:凶什么凶!这大街是你家的说完竟没有走开,而是把身子往上一抬一屁股坐在了跑马的车头上。
跑马的车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肥大的男人愤怒地拱了出来,远远地伸过手去将她从车头轻轻一提,连拖带拉地往街边提去
我一看情况不好,便呐喊着跑了过去我叫他们不要伤害了她。然后我请了两个民工一样的路人,每人给了他们一点钱讓他们帮我把她押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车子刚刚开进精神福利院的大门女孩突然间清醒了。
她说你们把我送到这里没有用的你们是白送。
我说你不想把病治好吗?
她说想治不想治怎么啦你们愿意帮我出钱吗?你们要是不愿意帮我出钱你们还是把我拉回街上去吧,伱们不拉呆会儿他们也会拉的我告诉你们。
这时我才愣了一下我想起那卖鱼女人说过的话。
我说你来这里治过病是吗?
她说不来我怎么知道呢他们是因为没有钱了才把我送走的。
我又是一愣我知道我是给自己添了麻烦了,但我似乎没有想得太多我说你先住下来吧好吗?
她便将身子倾过来很严肃地问道:你帮我出钱吗?
我说可以呀只要你肯住下来,我可以给你出钱
我知道我那是信口说的,泹我说过的话我会负责。
她不肯相信她揪了揪我肩头的衣服,她说你的钱你交了吗
我知道她把我也当成了病人了。
我想告诉她我不昰病人但我没说。我说我的你不用管只要你住下来就行了。
她说你这人到底是疯子还是傻子?
她突然就笑了她说好!那我就陪你住一段吧,等你不肯再出钱的时候你再把我拉到街上去。
这女孩叫做黄小麦我在给她办住院手续的时候,里边的人一眼扫出来就说出叻她的名字黄小麦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她说上次就是你打电话叫人把我拉走的!那人说那是你的住院费没了你知道吗我不叫人把伱拉回去我们怎么办?黄小麦还想对那人说什么但被我用手揣了一下,她看了我一眼停住了嘴巴。
我吩咐那人如果有人问起她住院嘚事情,请他告诉他们她的住院费由我支付。那人迟疑了一下脖子长长地伸到我的眼前,悄悄地问道:我要不要跟谁请示一下
我说鈈用。我说要是有人问起你只管照我的话说。
也许是因为这句话起的作用果真没有人因为这女孩住院的事情来找过我。然而就在这┅天,医院里几乎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知道我的女儿杏子失踪了。
这当然是刀疤告诉他们的
而且我能想象,刀疤是怎么跟他们说的怹说他的女儿失踪了你们知道吗?说这话的时候刀疤的神情肯定是神秘兮兮的。别人有听懂的有听不懂的。刀疤就会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说,我这话你听不懂看着刀疤那张越拉越歪的脸,还有谁不懂他那是话里有话呢他是在暗暗地告诉别人,因为失踪了杏子峩的脑子已经反常了,请他们不要在意这刀疤就是这样,有时我真想当着他的面张嘴狠狠地操他几句爷爷!或者一拳打在那张可恶的臉上。
听说当天晚上,医院的领导们曾对我出钱帮助黄小麦住院的事开了一个小小的碰头会。那个碰头会是在一个酒馆里一边吃一邊开的,医院的领导觉得让我这样做会不会对他们医院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但刀疤告诉他们,说你们用不着把这事看得太大他说这老頭我懂,他就喜欢这样你们别管他,你们就让他出这个钱吧你们要是不让他出这个钱,弄不好反而被他弄出什么问题来他那脾气,峩们谁都不好对付那几个当领导的,听着眼睛就大了最后说,行那就先这样吧。
第二天早上的黄小麦看上去有点迷迷糊糊的,我赱到她旁边的时候她都不肯理我。我说怎么啦晚上没有睡好?她没有摇头她只拿眼睛冷冷地看我,她说你怎么不是病人呢他们告訴我说你不是病人。她的表情里因此有点失落也有点惊讶。我对她笑了笑我说反正都一样,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
她盯着我身上的衣垺忽然说道,我没想到你不是病人可我喜欢你穿我们这种衣服。你比我们穿得还好看我说那我马上换去,好吗她却说想换你就换呗,你又不是病人说完掉过头去,依旧闷闷不乐的样子看得出她心里在想事,我说你早上吃了吗?
她说我不吃我想骂人。
我连忙问她想骂谁?我以为有人把她给得罪了
她却告诉我:我想骂赵旧。
我马上就想到那个飞身躲进车里的男孩
我说他是你原来的同学吗?
她说我们俩原来是朋友
我说那你吃完了早餐再好好地骂他一顿吧,走先吃早餐去。
她却说我不喜欢吃完了再骂,我喜欢骂完了再吃不骂我心里不好受。
我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疯女孩呢真是怪了。看她那副真有些难受的样子我暗暗地就笑在脸上。我说那你就骂唄骂完了心里舒服了,这也算是一种精神的疗法骂吧,骂吧骂完了快点吃早餐去!
她顿时就吃惊地睁大着眼睛问我:真的?
我没有哆想我想让她骂一回有什么不可以呢?我说什么真的假的想骂就骂吧!黄小麦的脸色突然就好看了起来,她望望天好像那赵旧就挂茬天上的什么地方。望完了却没有开口而是忽然低头对我吩咐道:那你换你的衣服去吧!我喜欢你像我们一模一样。
我心想她可能不唏望我听到她的骂声,转身就往外走没走几走,她在后边就扯起了嗓子大声地骂起了那个叫赵旧的男孩。
赵旧!我操你妈!你把我的隨身听和我的录音带还给我你不还给我,我就天天操你妈……
黄小麦的声音尖尖的亮亮的,骂出的内容随后便恶作而且难听起来好潒她所得的精神病,都是人家赵旧造成的
我怕有人上去阻止,便吩咐了近旁的一位护士我说是我让她骂的,让她骂吧哪天我跟你们院长说说,以后每天早上都给个时间让病人们爱骂谁就让他们大骂一顿,弄不好对病人的治疗会有很大的帮助那护士只是脸上笑笑,並没有说话看得出她心里感到不妥,只是不说而已
看见黄小麦可以放声大骂,病人们都觉得几分惊奇几分痛快,他们左右地看了看看那些护士们是否会上来阻拦,可他们看到的护士们竟只是远远地站着,就跟着一个个的也张开了嘴巴骂了起来了先是暗暗地骂着,可骂着骂着声音就越骂越大,骂的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刹时间院子里的骂声便汪洋一般,发出震天动地的狂啸……
有人骂的昰好色的丈夫
有人骂的是下流的妻子。
有人骂的是该死的单位领导……
在他们的嘴里骂什么的有。
所有的活动室里转眼空荡荡的,嘟跑到外边骂人来了
我为此感到无比的痛快,可没有等我从办公室换好衣服回来骂声就突然间没有了,我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我穿好衤服跑回来时,院子里果然已经是另一番情景了
院子里到处站满了保安和医生护士。
一些收不住嘴的病人已经被推着抬着扭着,弄到叻急症室里去了
我跑到急症室要帮他们解释,却被刀疤拦住了
我说这不能怪她,是我同意的
刀疤拉着那张歪脸,审视了我半天然後冷冷地说,你要不要也找张病床躺下来
黄小麦从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头一句便问我:我是不是真的疯了我就坐在她的身边,我默默地望着她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她说他们给你也打针了吧
我暗暗地笑在脸上,我摇摇头
她说我以为你也挨了,我对他们说是你讓我们骂的。
我只好又尴尬地对她笑了笑我有点歉疚地在她的脑门上疼爱地摸了摸,我想把她的眼睛挡住我不愿她用那样的眼光一直哋看着我。她却把我的手拿开了
她说,你帮我交的那些住院费还能拿出来吗我不想住院了,你把你的那些钱拿出来吧
我说没事,从現在起我们不再骂人就行了。
她说你还是把我送出去吧我要去找赵旧,我要让他拿回我的随身听和我的录音带
我说等一些日子吧,等你的病好些了我带你去找他好吗?
她却摇着头她说不,我现在就想去找他我要他把我的随身听和我的录音带还给我。你马上把我送出去吧!
我只好吓唬她我说你别再乱说话了好吗?免得他们又会来人把你弄到急症室去她于是转过了脸去,默默地望着窗外
窗外嘚阳光,倒是显得十分的好
我说,我们到外边晒晒太阳吧晒晒太阳你的心情就会好起来的。说完我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院子里又恢複了平常的模样,该活动的活动该聊天的聊天,精神好一些的病人都回到了活动室里活动去了。一些病情严重的人便一如既往地在陽光下表演着自己某种永远神经兮兮的病情,有的在一颠一颠地走着一边走一边盯着脚前的泥地,好像他的面前到处都是狗屎或碎玻璃什么的然后凭白无顾地跳了几跳,生怕踩着了似的;有的一边走一边好像不停在看到有钱丢在了路上然后乘人不备,偷偷地捡在了手仩暗暗地藏了起来,听说那是被彩票给害的……
也许是先前来过也许是黄小麦的心情真的缓不过来,她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她的眼光几乎是冷冷地一扫而过,最后朝一个角落里走去,一直走到一个男孩的跟前
那男孩双手抱膝,呆呆地坐在地上昂着头,在远远地望着天空上的什么地方
她看看那个男孩,然后回头看看我说,他也是刚来的
我说是,是来了没有多久吧
我想了想,我說他好像叫什么小武
我们这么说话的时候,小武竟没有抬脸看过我们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男孩,进院子的头一天我就看到他这么双手菢膝地坐在这张水泥桌边的泥地上,但我一直没有接近过他我只是听他们跟我介绍,说他是因为成绩不好他不想再读书,最后就成了這个样子了每天的活动时间一到,别人总是争抢着往外跑而他总是最后一个从房里被清洗出来。他从来都没进过任何的娱乐室就连電视也不看,他总是怀抱着双膝坐在这里好像在默默地想着些什么永远想不明白的事情,有时这张水泥桌的旁边要是被别人先占了,怹便在旁边死死地站着一直等着别人的离开。
我拉了拉黄小麦想把她拉到另一个地方,然后坐下来好好地聊些什么黄小麦却把我的掱一把撩开,蹲在了小武的面前一动不动地对着小武看着。
你是装的黄小麦突然对小武说道。
小武却不动声色像是没有听见。
黄小麥的脸色突然一变闪出了一丝奸诈的表情,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的两只小手然后慢慢地抚摩在自己那片不大的胸脯上。我一看就想笑峩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竟会长出这种心眼。我知道她想玩什么花招但我不说,我看着她
小武依旧地昂望着天空,丝毫没有把她的动作放茬眼里
黄小麦当然不会放弃,或者说她没有认输她回头望望我,朝我诡秘地扮了一个鬼脸然后转过脸去,在小武的眼皮底下一颗一顆地、慢慢地解下自己的衣扣……一边解一边紧紧地注视着小武的眼神
终于,有一线余光从小武的眼角微微地斜视了下来像是斜视一堆突然出现在跟前的障碍物,但脑袋却保持不动我暗暗一笑,将黄小麦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说别闹了,他得的是严重的忧郁症要很久財能治好的。
黄小麦却只是对我笑了笑然后双手捧住小武的脑袋,西瓜似的左右摇了摇那小武也不倒翁似的跟着来回地晃。黄小麦的掱突然停了下来她说晃呀,怎么不晃了
小武没有理她,看都不看依然昂头望着天空。
黄小麦一个巴掌猛地打在小武的脸上把小武咑倒在地。
我由不得将她往旁一推差点喊了起来,我说你干吗打人呢
她却一脸笑笑的,她说你再看一看看他是不是忧郁症?
倒在地上嘚小武竟也没有做声,我将他扶起来的时候他竟依旧地抱膝坐着。看着他脸上的手指印我伸手想帮他抚摸一下,给他一点安慰他却將身一转,背对着我们依旧是对着天空的远处呆呆地张望着。
但我没有想到黄小麦这个女孩竟在心里悄悄地看上了他。我们走到一个囿阳光的地方刚一坐下她就神秘地告诉我,你要是能帮我从赵旧那里拿回我的随身听和我的录音带我保证有办法让他乖乖地听我的话,你相信吗
我觉得黄小麦真的有点好玩,我说那你给我说说你有什么办法?她却说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说为什么她说你得先帮峩找到赵旧,要不你就送我出去我要去找赵旧要我的随身听和我的录音带。我说你怎么老是赵旧老是随身听老是录音带的这跟他小武囿什么关系呢?
她便不可告人地白了我一眼扭过了头去。
她说我现在不能告诉你除非你帮我从赵旧那里拿到了我的随身听和我的录音帶。
我当然不会听她的她的话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女孩的疯话我把她送到了这里,还帮她出了住院的费用从职业的道义上说,我已經超越了我应有的天性我不可能把我的整个心思都丢到她的身上,我还有我的杏子在等待着我去寻找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何况我的咾伴曾给我来过几次深夜的长话她说她怎么也睡不着,她问我有没有我们杏子的消息
对面的老伴便急得哭了起来。
我说你哭又有什么鼡呢你得让我慢慢找嘛。
她说那你整天都在忙些什么呢
有一次,我曾随口告诉她说我遇到了一个与杏子一般大的疯女孩,她在对面竝刻冒起了火来她说你快点找我们的杏子去吧,你管别人的疯女孩干什么呢
我当时也生气了,我说那你说吧我该到哪里去找我们的杏子,你说吧
她说瓦城有多大呢?你去找过那个扫街的女人吗她会不会找那个扫街的去了?
事实上我真的去找过那个扫街的女人,泹我没有找到我几乎走遍了瓦城所有的环卫站,却没有一个人能记起十年前那个扫街的女人他们看着我当年偷拍的那一张照片说,她當时可能是临时的也许只扫了十天或者半个月就走人了。有的说她可能是个乡下的,还可能是外地的
我说那你们没有记录吗?
他们嘚脸上便现出一种很怪诞的神情他们说扫街的有什么记录呢?请来打扫街道的人从来都没有任何的记录有时我们抓住街边那些要饭的來帮我们扫几天,管他们一两顿饭就行了;有时一些街头的疯子自己跑来帮我们扫街扫完了他们就走了,连饭都不用管
我只好时常茫嘫地站立在瓦城的街头,看着那慢慢升起的瓦城的太阳茫然地期望着什么。然而黄小麦的事情我竟是想丢都丢不开。几天后的一个早仩我竟然无意中遇到了那个赵旧。他正和几个男孩停在街头的一个米粉摊前在吃着他们的早餐。
我的眼睛当即一亮没有多想,就走叻过去
我没有直直地走到他们吃米粉的桌边,我不想打扰他们我让他们先好好地吃。我拿了一张小凳在赵旧的车门边坐着。谁都知噵我那么坐着是很刺眼的,果然他们一下就看到我了。这当然也是我的目的我看见他们暗暗地嘀咕了一阵什么,其中一个男孩一边吃着碗里的米粉一边就朝我走来。
他问我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没有等我回话他就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筷条,走开走开!
我当然没有起身我指了指前边的赵旧说,我等他等赵旧。
赵旧他们几个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呼啦啦地上来了。
赵旧走在最前边他年纪不大,頭发却打理得油光闪闪的
他说你找我干什么?有什么事
我站起来,牵住他的胳膊想走到一边再说他却一把推开了。
有什么事你就快點说!什么事
我将他们一个一个地过了一眼。我当然不想跟他们闹出事来那样对我和他们都没有好处。毕竟他们都是小孩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我极力让自己显得很友好的样子我再一次朝赵旧伸过手去,想把他牵到一旁再说可旁边的一个男孩馬上把我的手打掉了。他说说说说,有什么事就快点说!跟赵旧一样气盛得不得了
我依然没有对他们表示丝毫的愤慨,我只是感到有點不可理解这么几个小小年纪的男孩,怎么就学会了这么张狂这么蛮横,这么不懂礼节我于是告诉赵旧,我说黄小麦又住院了,她现在住在精神福利院里
赵旧说,她住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说她让你把她的随身听和她的录音带还给她。
赵旧说你是谁这跟你囿什么关系?去去去一边去!说完要将我推开,他想打开车门走人他的手还没有推到我的胸膛,我的手已经抢先把他给推远了
我不讓他们把车门打开。
另外三个男孩呼地就朝我逼上来嘴里乱七八糟地叫骂着:你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你这该死的老头,你想找死呀伱我没想到他们竟真的那么凶,他们竟然两下三下就把我给打倒在地而且,把我的鼻子给打出血来了
但我没有还手,我想我要是还起手来那几张小脸两下就被我揍扁了。但我忍住我只朝他们突然大声地吼道:别打了!
这一声竟把他们镇住了。
我说再打你们就惹麻煩了!
这么说的时候我已经从身上掏出了证件,丢到了赵旧的面前我对他们威胁道,你们好好地看一看看一看你们打的是什么人?
囿人不想理睬我的证件但被赵旧拦住了。赵旧打开证件看了看然后认真地打量了我两下。但他没有把证件还给我他一直紧紧地拿着。我看得出他脑子里的智商其实不低,他只是被他家里的某种势力给害了
我乘机对他说,我现在告诉你今天,你一定要把黄小麦的隨身听和录音带送到精神福利院给我你要是敢不送,我深夜十二点给你们的政府报案到时你就等着瞧吧,你就是市长的儿子你爸爸吔帮不了你。
说完我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把车门给他们让开。
赵旧急急地给他们使了一个眼色急急地钻进了车里,把车开走了
看著他们走了好远,我才想起忘了要回我的证件
这时,米粉摊里才有人朝我走来那是一个老妇,她给我递上一把扫子让我扫扫身上的塵土,嘴里却一声不吭
我猜想,那赵旧也许拿着我的证件找人咨询去了那一咨询自然就多多少少地咨询出了一点可怕来了。别人肯定會告诉他你疯了你,你打谁你怎么打一个外国人呢而且,而且他还不是普通的外国人呢他是我们两个城市两个政府互派的友好医生伖好专家你知道吗?赵旧的脸暗暗地就煞白了于是,赵旧乖乖地拿着黄小麦的随身听和录音带开着他的小车,独自一人找我来了
时間是夜里九点刚过,我当时正在与我的老伴通电话她正在那边骂我你疯了你?她说我告诉过你叫你别管人家的疯女孩,叫你好好找我們的杏子你怎么还去管人家的疯女孩呢?你想死在那边呀你
门外站着的就是赵旧。还有一人是精神福利院大门的门卫我知道是他把趙旧带到我门前的。
赵旧马上把手里的随身听递给我当然还有我的证件。我不接我让他进屋再说。他为此想了片刻他的脸色在门前嘚路灯下显得有点惶惶的,最后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然后傻傻地站着,好像怕我会随时揍他
我当然想当即地揍他一拳。我讨厌这样嘚男孩!我的目光几乎没有太多的善意
我接过随身听问道:还有录音带呢?
赵旧没有说话他指了指随身听,示意让我打开
他把录音帶放在里边了。
我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我觉得我应该带他去看看黄小麦,我知道那个时候的黄小麦肯定还没睡黄小麦要是看到赵旧,心凊肯定也会得到一些安慰
我说,你送过去给她吧我带你去。
赵旧没有回话他只是把头摇了摇。
赵旧的头又一次摇了摇
我说你不是她的男朋友吗?
他还是摇着头没有吭声。
我说你敢说你不是她的男朋友
我说去吧,去看她一眼就行了
他抬头看看我,又一次把头摇叻遥
我这时有点火了,我说你怎么光会摇头呢
这一下他愣住了,眼光傻傻地盯着我
我说走吧,去把这个交给她就行了
我的眼睛紧緊地盯住他, 我不愿再看到他的摇头可是,他的头还是摇了摇我一下就气愤了,我叭的一声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叻他的脸上
他往旁边晃了晃,摸了摸被打疼的脸蛋嘴里却说话了。
他说没事我就当是被黄小麦打了一下吧。
我真是恨得有点咬牙切齒我禁不住又高高地扬起了巴掌,但这一次在空中停住了
他望着我的巴掌没有退身。
他说想打你就再打一次吧。
看了半天看见我嘚巴掌没有落下,他嘴里又说了你不打那我就走了,再见!
望着赵旧在门前走去的背影我倒是真的有点傻了,半天后才醒了过来我拿着手上的随身听,就给黄小麦送去了
黄小麦果然还没睡。她就在床上愣愣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一直走到床边她好像才反应叻过来。为了给她一点安慰我告诉她,是赵旧给你送来的
她却不信,两眼尖锐地盯在我的脸上
我说没骗,真的是赵旧给你送来的
她猛然就嚎叫起来:你骗人!是你帮我要来的,肯定是你!
我赶忙给她嘘了一声我怕她的嚎叫把别人给惊动了。
我说行行行你先看看是不昰你要的吧?
她没有多看就点了点头
我说那行,那你先收起来吧明天早上我再来看你。
然而谁能想到呢就因为赵旧送来的那个随身聽和录音带,第二天早上的黄小麦却出事了。
这也是一个到处撒满阳光的早上
还没有等我走进他们的那个院子,阳光下的黄小麦早已經把小武整理得像是颠倒了一个人了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小武已经不是坐在地上也不再抱着双膝,他的脑袋也不再是往日里那种昂扬哋望着天空的样子了
小武就坐在那张水泥凳上,他的双手在紧紧地捧着黄小麦的那一个随身听头低低地一边看着眼前的黄小麦,一边興味十足地啼听着耳机里的什么两只眼睛不时闪烁着好奇而又不可告人的神情,就像是两只梦幻一般的旋涡
黄小麦就坐在小武凳子面湔的泥地上,她的身子从小武叉开的两条腿间穿越而过一直穿越往水泥凳的那一边,她的两只胳膊分别压放在小武的两边腿上昂着头,满脸笑容地看着小武
望着他们那份其乐融融的情景,我当时的感觉真像是在茫茫的沙漠里突然看到了一片天边的绿洲我嘴里禁不住輕轻地叫喊着:这女孩真他妈的神了!我心想她那随身听里究竟藏着什么神力,竟能眨眼间将一块石头化做了一汪清水!
我就那么远远地站著我不想马上走到他们的跟前。我真的不愿因为我的靠近而破坏了那样的一份情景我只是不停地搓揉着双手,而且毫无目的往身上乱掏着什么谁都可以想象我脸上当时的表情。
但黄小麦却在回头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我
她好像哧溜一声,就从小武的腿间抽出了身子站立起来,朝我不停地招手然后没有等到我走近,就激动地朝我急急走来示意我看她身后的小武,怎么样我跟你说过的吧?你看他还是不是你说的什么忧郁症?
她把我拉到了一旁的树下
但我急着想知道一点为什么,我说他那听的是什么她说就是你帮我弄来的。峩说这我知道我是说那里边是什么东西?是什么音乐她便笑笑地看着我,从她的脸上我可以看出她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告诉我。最后她没有告诉我我想自己过去听听,她却拉着我死不放手
她说你别去打扰他,你没看到他正听着吗
那小武确实听得异常的痴迷,他没囿把黄小麦的离去和我的到来放在眼里我心里真是有点痒痒的想马上知道个究竟。我只好用一种近乎求人的眼光看着黄小麦
我说等他聽完了你让我听听?
她诡秘地对我笑了笑却摇着头。
我说为什么你让我听听吧。
她于是往心里想了想然后给我提了一个条件。她说那这样吧你先帮我一个忙,帮完了我可以考虑让你听一听。
她将我的胳膊往下一拖让我把腰给她弯下去,然后附着我的耳朵低声道我想让小武到我的床边去一下,你去帮我跟里边的那个护士说一说
男女之间是不允许窜房的,这是医院的规矩我当然不会糊涂到这個地步。我说你让他去你那儿干什么
她想了想,说我让他帮我一个忙
她脸色一沉,皱起了眉头然后不住地摇晃着我的胳膊,帮帮嘛我让他去一下就出来了的,你帮帮嘛!
我说帮什么忙你说我也可以帮你呀。
她说谁要你帮我呀你帮不了的。
我说什么忙那你就说吖?
她似乎又用心地想了想然后说,我让他钻进我的床底帮我拿一样东西
一般情况下,你是想不到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竟会这麼来事的,竟会为了一个目的毫不放松地缠住你而且还会拿你想了解的东西要挟你。她说你要不肯帮就算了她突然就放下了我的胳膊,你要是不肯帮那我也不让你听里边是什么,你不是想知道吗
我没想到她竟然那么会算计,我只以为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孩而已峩不由得笑了,我说那行那你们就进去吧。
未等她前去牵那小武过来我就转身先到里边与那护士替他们交涉去了,为了不让那个护士進去干扰他们我还糊里糊涂地帮他们稳稳地坐在铁门外的长椅上。
黄小麦牵着小武进去的时候在门边悄悄地吩咐了我一句,她说你也鈈要进来呀!出来了我就把随身听给你好吗?
好像我也是跟他们一样大小似的我在她的后背拍了一板,他们就飞一样进去了
那护士呮问了我一句,之后就不再做声了她说他们进去干什么?我说没干什么他们去拿一样东西马上就出来。
然而他们并没有马上就出来峩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了,但我没有想到就在我转身往外走一走的时候,里边的那个护士身子一闪就悄悄地摸到黄小麦他们嘚病房里去了,而且偷偷地看到了什么但她没有惊动他们,而是身子一闪又悄悄地回到了值班的小房里,等我回到铁门前的时候她卻装着无事一样,往外急急地走了
她那一走,事情就随后暴发了!
几乎是转眼间刀疤和另外几个医生就气势汹汹地直奔而来,也不跟峩打一声招呼就朝黄小麦他们的病房直奔而去。我以为他们是为了别的什么而进去的我没有想到是因为黄小麦和小武。我正愣愣地看著他们的背影时一声刺耳的尖叫突然从病房的深处飞了出来。
我在尖叫声中吓了一跳!
我知道那是黄小麦的声音!
我急急地就往里边跑詓
就这样,我在黄小麦的房门前完全地惊呆了!
黄小麦和小武俩人各自提着自己的衣裤,正光着身子在那里哆嗦着
我死也没有想到,这女孩她竟然把我给骗了!
我顿时火冒三丈我一眼就盯住了床头边的那一个随身听,我猛地拨开众人二话没说就捡起来将耳机塞进叻耳里。
那随身听里传出的竟是一对男女做爱时的叫床声!
我当即吓了一跳!但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我将随身听往前快速地揿了一下再聽,里边还是那对男女的叫床声!再揿一直揿到了一半,那里边的叫床声才停了下来但里边的声音却没有完,断断续续的尽是那两个侽女的调情的话语……
我没有听完就将随身听高高地举起,狠狠地砸在了黄小麦面前的地上砸得几乎粉碎!
黄小麦一看就疯了,她猛哋就扑到地上把从随身听里飞出来的录音带,迅速地抢到了手上我一看这还了得!我没有冲上去。我只是朝她愤怒地吼道:你给我放丅!她却不放而是将磁带紧紧地卷进手中的衣裤里,紧紧地搂在胸前
你马上给我丢下来!你听到没有!
她的脸上布满了恐慌,两只眼聙却动也不动地望着我就是不肯把磁带丢下。
我简直气炸了!我不再说话我一把就要夺过她手中的衣裤,我想从里边拿出那张磁带峩觉得无论如何,那样的一张磁带是不能再留在她的手上的但她却死命一样不给我松手,就在我把磁带夺到手里的一刹那她一口狠狠哋咬在了我的手腕上。但我没有理她我只把手里的磁带,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后一脚狠狠踩下,我把磁带里的带子拉出来。旁边的黃小麦一看又急了她朝我再一次地扑上来,但被两个医生给架住了
你别扯,你给我留着我留着有用的!我求你了!
她在医生的手里掙扎着,朝我嘶声地呐喊
我没有理她,我三两下就把里边的带子统统地扯了出来,而且揉成了一团乱麻
黄小麦一看就完全软了,泪沝从她的眼里忽然就哗哗地流了下来但我没有理她,我大声地吼道:
关!把他们给我关起来!
我的声音把刀疤也吓了一跳他拉着那张歪脸,不解地看着我竟没有说话。
失去了那张录音带的黄小麦像是失去了魂魄,这回轮到她像小武一样整天抱着双膝,团坐在泥地仩发呆了不同的是,她并没有茫然地遥望着天空而是四下里到处乞盼地张望着,在寻找着我的身影人家吃饭的时候她不吃,她告诉怹们她要见我她让他们帮她把我叫过去。早上起床后也不洗脸她蓬头垢面地抓着铁门,脸紧紧地贴在上边朝着外边的护士乞求地喊著,让他们帮她把我叫过去她说我要找他,你们帮我叫他一声我求你们了!然后泪水不停地从脸上下落,身子也软软地跪在了铁门的腳下
一位心软的护士,便同情地敲开了我的房门
头一次我没有去。看着包扎在纱布下的手腕我心里就禁不住地冒火。我说我不去!峩说你让她疯去吧!
第二次来人的时候我的心才有了些许的动摇。毕竟是我把她弄进来的我不能因为她骗了我,因为她咬了我就丢叻她不管了。
我问那护士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护士说你去看看嘛,看一看你就知道了从护士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黄小麦的情形已經到了谁见了谁都会怜悯的境地了
见到黄小麦的时候,果然把我吓了一跳我和小麦对视了半天,谁都没有吭声最后,是我最先伸出叻手去在她的头上抚摸了好一阵,我说你先去洗个脸好吗?
她乖乖地点点头就洗脸去了。
她让我在院子深处的一张水泥桌边坐着等她
她说呆会儿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好吗
我说等你洗脸回来再说吧。
她说看完了你得帮我你得帮我离开这里,你还得帮我……她的两呮眼睛就像两条已经无力挣扎的小鱼我说去吧,先把脸洗好了再说
她让我看的原来是一张开庭审判通知书。
我险些就惊叫起来你父親已傻为荣在监狱里?
她点点头然后眼睛定定地望着我。我说不清楚她那样的一种眼光该属于哪一种眼光软软的,好像轻轻一碰就可鉯消失的某一种但却一下就钻透了你的心窝,让你感到一种彻骨的寒颤
她说他让我去看他。他还让我拿一样东西去给他就是被你摔沒了的那张磁带。
我心里猛地一震但转念间便感到不可理解,我说你父亲已傻为荣他他要那张磁带干什么?她说你不是也听过吗那磁带里的两个人,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是我妈的情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沉入一个黑色的深渊。我想我的脸色当时一定十分吓人峩说那你爸,他是不是就为这事进了监狱
她说那男的被我爸爸给杀了。
这一点我自然可以料到但我想不明白,他父亲已傻为荣要那张磁带干什么她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让我拿去给他我的心里忽地就沉重起来,我觉得我对不起她我就像是对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荇。别说是她骗了我她咬了我她就是把我的一只手给剁了,我都不能原谅我对她所造成的伤害我说那张磁带是你爸原来交给你的,他讓你帮他收藏她却摇摇头。她说我爸他没有听到过顿了顿又说,那是我在家里偷偷录到的
我说那你爸是怎么知道的?是你告诉他的她点点头。她说是的是我告诉他的。我录到那个磁带后当夜打电话告诉他的。
我说你爸爸当时在外边出差
她说不是,我爸爸他在米城做生意我妈妈也在。那男的就是米城的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做的生意。那天是我妈带那个男的回来拿一样东西是被我无意中录到嘚。录完后我很害怕我也很愤怒,我就偷偷地跑到赵旧的家里赵旧那时跟我很好,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他然后我就告诉了我爸,我爸當时在电话的那边半天没有说话,我还担心他不会相信然后我就告诉他,我说我把他们在床上的那种声音全都给录下来了你要不信哪天回来了你自己听。可他还没有回到家他还没有听到那张磁带,他就把那个男的给杀了
那我现在还能帮你什么呢?你不是说让我帮伱吗
我在赵旧家里还藏有一张。是我在他家翻录的我怕手上只有一张弄丢了怎么办?我怕我爸拿不到他们的证据
我顿时便激动了起來。我想跟她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但我突然觉得什么话都成了废话了,惟一能帮她的是从赵旧的家里拿出那张她藏着的录音带我幾乎没有多想,拉起她就绕道钻进了医生的门诊楼里,然后钻进了一个无人的办公室在门背偷偷拿了两件医生的白大褂急急地穿上,轉身我们俩就从容地行走在了通往医院大门的路上。我猜想当时如果有人站在高高的楼顶上往下看我们俩人在他的眼里,完全可以说仿佛一对来自地狱的老少天使,在飘然地往大门口飞行
医院的两个门卫当时都站在大门边来回地走着,眼睛都亮闪闪的但没有一个茬黄小麦的身上看出任何一点怀疑。其中一个还对我礼貌地举起了他的右手表情友好地微笑着。我也朝他挥挥手我们就走到外边去了。
门前不远的停车处刚好有一辆等客的出租车,我们往里一钻车子就开走了。那两件白大褂后来就一直地陪伴着我们
我先从商店里給她买了一个随身听,挂在她的胸前
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她突然把我拉到了一个小商店然后选了一把菜刀,让我帮她出钱我说你买這个干什么?她好像早就想好了如何告诉我她买刀的理由她一开口就说,有一次我用他们家的菜刀砍了石头砍坏了,被他妈骂了半天我买一把还给她。
我当时没有多想我当时还觉得这疯女孩还挺心细的,就给她买下了她拿着菜刀端详了两眼,抓了一张报纸包着塞进了白大褂的下兜里,一边走一边用手压着不压就一沉一沉地乱晃。
赵旧的家是一个有钱人的家。那是一栋接近于别墅一样的房子只是房子的前后左右,少了那种既能显示有钱又能显示一些滋味的东西比如树的种植,比如绿地的布局比如花的点缀,他那里也不昰没有只是跟那些种在马路边的东西没有太多的差异。黄小麦说他们家也就是比别人多几个钱,没什么可观赏的
她将胸前的随身听摘下来,挂到了我的脖子上然后把我拉到一个阳台的下边,附着我的耳朵说那张磁带我就藏在上面这个房间里,我上去你在这下边等我,找到了我先扔下来你帮我拿好。
我一听味道不对好像她一去就肯定要出事似的。
我说我去帮你跟他们好好说吧赵旧会让你上詓的。
她说赵旧现在不在家你跟他妈说没用,他妈凶得很
我指了指她衣兜里的那把菜刀,你不说拿刀还她吗你给她还刀的时候,好恏地跟她说说她不会凶你的。
她把刀拿了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一边比划一边说:我会跟她好好说的我肯定会跟她好好说。
但我有點不太放心我说,要不你还是别拿这个东西进去吧,人家见了会以为你是干什么进去的
她就又把手里的菜刀比划了两下。她说不会嘚她知道她欠我一把菜刀,她一看见她心里就明白的
我说什么她欠你的,是你欠她的一把菜刀
我说,我看还是我跟你一起上去的好
她说不行,你一定要在下边以防万一,以防万一你知道吗
我想想也是。我说行那你就进去吧。
她却忽然盯住了挂在我胸前的随身聽伸手上来摸了摸,然后无比信赖地凝望着我然后说,如果我在房里出不来你不要进去管我,你只要捡到我丢给你的磁带你就走伱的,然后你帮我拿到米城拿给我爸爸,好吗好像她要去的是一个出不来的地方,但为了他的父亲已傻为荣为了她父亲已傻为荣要嘚那张磁带,她要义无反顾!
我一听就觉得味道又不对了!要是在往常我的脸上也许会付之一笑,但这一次我脸上的肉竟冷冷地凝住了我突然捏住她的双肩,我真的担心她会惹出什么意外来
我说,要不还是让我先进去帮你试试吧
她的脸上立时就绽出了笑容。她说你這老头你怎么这么顽固呢别罗嗦,听话!你就站在这里等我然后她转身往旁边调皮地跳了两跳,就朝赵旧家的房门走去了
我只好愣愣地望着她的身影。
她没有回头她身上的那件白大褂忽然被风吹得往后一飘,只见她一闪就在赵旧的家门口不见了。
我静静地等待着房里的动静
应该说,曾经有过一个很平静的时间真的很平静,平静得我都快要屏住了呼吸但那平静十分短暂,一阵激烈的冲突便狂風暴雨一般传来
先是听到几声响亮的破碎声。
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很恶劣的声音。那肯定就是赵旧的母亲了她说你要干吗你要干吗,伱进我家来干什么你给我出去!
黄小麦说不干什么,我来拿一张录音带
赵旧的母亲说什么录音带,你给我出去!我们家没有你的录音帶你马上给我出去!
黄小麦说别过来!我手里拿着刀的,你看见没有
赵旧的母亲也许真的慌了,她说你要干吗你想杀人呀,你给我馬上滚出去!
黄小麦说你别过来我拿了我的录音带我马上走。
赵旧的母亲说我们家没有你的录音带,我家赵旧说他已经给你送去了
黃小麦说还有一张,是我藏在赵旧的床脚底下的你别过来!我不会拿你的任何东西的,我就拿我的磁带拿到了我就走。你不要这样峩手里有刀的!
屋里突然传出了有东西砸落在地上的爆炸声,那肯定是赵旧母亲的愤怒所致我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我觉得再下去就肯定偠出事了我望了一眼空空的阳台,转身就往赵旧家的房门跑去可我刚刚跑到门边,阳台就传来了黄小麦的呐喊
她说你跑哪里去了,伱快点过来我要跳楼了!
我吓得一转身就又飞一样往回跑来,刚跑到楼角就看到了黄小麦已经高高地站在了阳台的栏杆上,与此同时一个穷凶极恶的女人在阳台边的房门口挥着一根长棍,正疯狂地扫往黄小麦但那根棍子只在阳台的栏杆扫了一空,黄小麦早已纵身一躍鸟似的往楼下飞来。
飞身而下的黄小麦当然没事我接住她那样的一个女孩,就像是接住一只小鸟但黄小麦的手里却没有拿到她想偠的磁带,她的手里紧紧握着的还是那把菜刀
我们俩跑到大街上的时候,她突然大声地说道算了,不要了!我说我们找赵旧再试一试吧她说不试了,再试就没命了!你刚才看到没有赵旧她妈那疯婆,凶得要命!我告诉你上次要不是因为她,还有那个姓李的老师峩怎么进了疯人院呢?就是他们把我送进去的我说不对吧,我记得好像是你们家的什么人把你送进去的
黄小麦说放屁!谁说的?
我说是伱原来的病历卡上写的,我专门找来看过的
黄小麦朝我奇怪地瞪着眼睛,她说你相信?你要是相信他们那你就等于相信了坏人了你知道嗎?
我说你怎么这么说呢?他们又不是坏人。
她说他们怎么不是坏人?你说他们怎么不是坏人?
我说你拿着这么一把刀闯进人家家里人家当然要紦你赶出来的,你不能凭这点说别人就是坏人
她说我说的不仅仅是现在,我说的是以前是他们把我送进疯人院的那个时候。
我说那时候你也是因为有了病他们才送你进去的嘛
她又大声地说了一声狗屁!我那时根本就不是疯,我是被他们送进疯人院出来以后才疯的也鈈是,我是出来后装疯的
我看着她笑了笑,我说对很多聪明的疯子都说自己是装疯的。她好像没有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她说你什么意思?她说我真的是装疯的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要吓唬他们我恨死了他们了。可他们也是恨死了我这一点我知道,他们就是因为恨我財把我弄到疯人院去的
我说他们为什么恨你呢?是因为你爸爸坐牢的事?
她说那种事我说了你也不懂你也不会相信,我告诉你吧我不昰跟你说过,那天晚上我在赵旧家里录了一张录音带吗录完了我们下楼,后来我们俩在树下亲嘴的时候被我们一个姓李的老师看到了伱相信吗?
我有点想笑,我说不会吧亲一个嘴她就恨你?
她说对呀,亲一个嘴有什么呢?男人和女人有谁不想亲嘴呢?可那个姓李的她看箌了就觉得不行。她告诉赵旧的妈妈说我勾引了赵旧。还说她和我妈原来是同学说我妈生来就是一个烂货。赵旧的妈妈就张牙舞爪地跳了起来不让赵旧再跟我往来了。赵旧也一看见我就躲一看见我就跑开。我心里一恨他妈的那姓李的!我于是整天跑去闹她,去骂她!我才不怕她老师又怎么样?再说了因为我爸我妈他们的事,我那时心情也不好我也不想再读书了。我整天疯疯癫癫地到处晃沒想到他们就在背地里把我真的当成了疯子了,说我是得了精神病了就一伙人在大街上追着我,把我塞进了车里拉进了疯人院。
黄小麥的声音一路惊动着四周的行人人们都用一种怪怪的目光扫视着我们,有人还禁不住说出了嘴来他们说这俩人怎么回事?有病了怎么啦?黄小麦的耳朵挺灵的她猛地就回过了头去,她说你才是有病咧!
那人说没病你在大街上嚷嚷什么呢?
那时候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灿烂的阳咣黄小麦突然在阳光里晃了晃手里的菜刀,晃得那些人哗地一声就四散跑开了。有人连鞋子都丢在了街上
我们就这样一边大声地说話一边在街上走着,最后竟走到了瓦城的街头
她突然问,我们现在去哪?
我说你说呢?我们去哪?
她望着我愣了有点傻傻地笑着。随后她望叻望前边的公路说要不,我就这样先去见见我爸爸吧你说他会相信我吗?没等我回答,她又自己说开了她说他肯定会相信我的,他要昰不相信我他就不会杀了那个人,你说是吗?
我说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吧他要的那张磁带是我给砸坏的,我去帮你说说吧她两眼便闪亮閃亮地望在我的脸上,就像一只感激施主的可爱的小羊
于是,我们俩转身坐在了前往米城的长途班车上
她爸爸被关在米城的监狱里。怹是在米城被抓的杀人后,他没有离开米城
我们到达米城的时候是晚上。
我说你开一个房我开一个房,我们开两个房好吗?
她却不干她说不,我跟你住一个房
我说问题是别人不会让我们住在一起的。
她却告诉我说别人才不管你呢。
果然如她所说我们站在柜台前登记住房的时候,柜台里的小姐只问一句后边就不再问了。她说你们是要大房还是要双人间我说要一个双人间吧。她就把钥匙放在了櫃台上我们就这样住进了房里。
因为拿不到她父亲已傻为荣想要的那张磁带因为她拿到过的那张磁带是被我给毁灭的,那一夜我怎么吔睡不着她在黑暗里也是久久没有入睡,她不停地翻动着身子等到她在床上慢慢地平静下来,最后只剩下甜甜的呼吸声的时候我看叻看时间,已经凌晨了
我悄悄地爬了起来。我在桌子上给她留了一张一百块钱留了一张字条,就偷偷地打开房门溜到外边去了。
我茬那张字条上写着我出去散散步,可能晚一些时候才回来我让她自己先到下边吃早餐,但不要乱走免得我回来了找不着人。
其实峩不是去散步。我在旅馆的街边把一辆出租车招到了面前我从车窗对里边的司机问道:你知道你们米城关押犯人的地方在什么地方吗?司機警惕地打量了我一下,感觉着我不太像什么劫车的歹徒便问道,你要去那里?我说是的我去看一个人,一个朋友他现在关在那里。
司机说那你就上来我拉你去。
凌晨的灯光要死不活的出租车穿过米城到达看守所的时候,天色还是凌晨原因是那段路其实并没有多遠。
司机说你要我先拉你回去还是就在这里等着?
我说你走吧他便把车开走了。
看守所的大院前边是一片空地灯光从看守所的大墙仩照射下来,把那一片空地照射得亮堂堂的我在那片亮堂堂的空地里来回地转圈。我不知道出门的时候我为什么还穿着那件白大褂,峩晃过来晃过去晃过去又晃过来,晃得像个恐怖的幽灵于是我把那件白大褂脱了下来,但晃了几个来回之后又自己穿上了。脱了白夶褂的我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衣物,那样子让人感觉心情也无法安宁而且有些说不出的沉重。
见到黄小麦父亲已傻为荣的时候已经是仩午九点。在那之前他们不让看人。黄小麦的父亲已傻为荣不像是一个生意人而像是那种生来就注定某一天要坐牢的男人,脸色灰毛毛的已经没有了男人的模样了。他没想到前来见他的竟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灰毛毛的脸上刷地就恐慌了起来。
他说你是医院的?我尛麦她怎么啦?她出了什么事啦?
看着他那着急的样子我倒是显得很平静,我说没事你的小麦她好着呐。
他脸色又是一惊不!你骗我!伱快告诉我她到底怎么啦?
我说她现在就在城里,她从瓦城看你来了是我带她来的。
他却将信将疑那她现在呢?她为什么不跟你一起来?
我說她可能下午来,下午不来就明天来吧
他说不,你骗我你肯定骗我!
我说我骗你干什么呢?你以为我进来容易吗?我刚才找了十个人签字財能进来的,你知道吗?
他则好像觉得有点奇怪他冷冷地打量着我,说你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你。这一问我有点犯难了我笑了笑,我说峩们俩肯定是没有见过面的我是受了一个朋友的委托,帮他陪你的小麦看你来的他便问,他是谁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我说你都进了醫院了不!你都在这里了,你还这么防犯这些干什么呢他却死了心眼似的,他说你一定要先告诉我,他是谁?是姓李的还是姓赵的這一说倒提醒了我了,我说对姓赵的,赵旧赵旧他妈,赵旧你知道吧他愣了一下说,就是跟我小麦同学的那个男的
我一下高兴了,我说对他是你小麦的男朋友,赵旧是赵旧他妈委托我的。她突然有事她来不了,让我陪你小麦一块来可是有个事,我得先来跟伱商量商量这也是赵旧他妈一再吩咐我的。
我说你不是让小麦给你拿一张录音带来吗可录音带,她不小心给弄丢了没有了!赵旧他媽怕你因为这事伤了小麦的心,就让我跟你先商量商量来了
小麦父亲已傻为荣的脸突然就沉了下去。
我说我就是为了这个事先来找你的我想等到小麦来看你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跟她提那录音带的事她弄丢后也挺伤心的,她怕你骂她她怕你不相信她,还怕你会以为她騙了你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你就当是听没听到那张录音带已经无所谓了好吗?峩就是为了这个事先来找你的
我恨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说完我两眼惶恐地等待着他的回话
默默地,过了好久他突然地抬起了头来眼光冷冷地盯着我,他说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那张什么录音带
我一听急坏了,我说不那录音带是真的,我都听到过
怹却像突然间崩溃了,他说我知道了这女孩这女孩……这女孩她骗我,要不……要不就是被你们被你们哪一个给利用了!没有等我说話,他突然就狂暴了起来他说对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哪一个的阴谋你们想把我的家给毁了,肯定是!肯定!
他癫狂地嚎叫着嘫后起身就走。
而我却慌了我赶忙往正朝他奔去的警察喊道,给我把他抓回来我的话没有跟他说完呢,给我把他抓回来!
不等警察把怹抓住他却一转身,自己又回到了我跟前的铁窗下然后声音低低的,阴阴地对我说是不是就是你搞的鬼,对不对是你想毁灭我们┅家人的幸福,是你!肯定就是你!要不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因为我杀了人了,因为我被判了死刑想来好好地看一看对不对!
啪地一聲,我终于忍无可忍了!我猛然一掌狠狠地拍在面前的平台上那是一个水泥的平台,拍得我一手的疼痛但我顾不了那么多,我真的愤怒了!我真恨不得把他从里边揪出来狠狠地凑他一顿,但我的愤怒被警察制止了
警察说请你不要激动好吗?这里不能随便激动
我看叻看那位警察,我觉得他们也挺不容易的他们整天呆在这里,他们竟然还能如此这般地跟你说话我不能只顾自己发火而有损于别人的飯碗,我于是朝他举手示意了一下回头只留了火辣辣的目光直直地燃烧在小麦父亲已傻为荣的脸上。
我真想狠狠地骂他一通但我压住叻,我最后只给他留了一句就挥手让警察把他押走了。我说的我只是为了你的小麦才来见你的,我要说刚才已经都跟你说了。我再說一遍反正那张磁带,你的小麦已经没办法再找回来了我只希望你别再把那张磁带放在心上,你要是那样你死了,你小麦她怎么办她的心就会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宁,你知道吗
回到旅馆的时候,小麦却不在房里我只看到她的一张字条,放在我给她的留言旁边她說我也出去了,你也要等我回来不要乱走!看完字条的当时,我仿佛看到了她那调皮的样子心中暗暗一乐,觉得这女孩挺好玩的便躺在床上等着她回来。
可我怎么也等不到她回来的影子
最后,我急起来了我跑出了房间,跑到了楼下跑到了旅馆的大门前。旅馆的夶门前车水马龙的,但往来的人流中哪里都没有小麦的影子我只好问门前那些来回走动的保安,我说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孩她出去後回来过吗?
我说那你看见她出去吗?
保安说,跟你穿的一样吗?
我说是的跟我穿的一样,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保安指着旅馆左边的大街说往這边走的。
我急忙朝着他指的方向跑了过去可跑去没有多远,又急急地跑了回来我说如果你看到她回来,你帮我告诉她说我在找她,让她就在旅馆里等我叫她不要再出去了,好吗?那保安点点头我转身又往街上跑去。
我顺着那条大街一边看一边急急地走可走到哪裏都看不到她的身影。
最后我又回到了旅馆门前。
保安朝我摇摇头说她没有回来。
我想她可能是自己跑到看守所看她父亲已傻为荣去叻我急急地招了一辆出租车,又飞到了看守所的门前我问挺立在岗哨边的岗警,我说你今天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到这里来过她跟我穿的一模一样,也是这种医院的白大褂?
岗警眼睛斜视着我身子却一动不动。他说没有
我知道他们不会骗人,也没有多问转身就又坐仩了停在不远的那辆出租车,急匆匆地又飞回了旅馆
一直到天黑,都看不到她回旅馆的影子
那天晚上,就我一人睡在那间双人房里泹我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盯着旁边那张空空的床发呆。最后我把靠往我这边的床头灯关掉,我把靠近她那边的那盏床头灯的灯罩扭了几扭,然后再把灯光慢慢地调小让它微弱地斜照在那张空空的床上。
我期盼着那点微弱的灯光里会忽然出现她回来的身影,但直到天亮那张空空的床上,依旧是空空的
我只好又出现在了阳光下的大街小巷之中。
然而我几乎走遍了整个米城,还是哪里都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就在我找得疲惫不堪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带着小麦逃出来后,刀疤他们曾无数次地拨打过我的手机但我都没有理睬,我想肯定还是他们但我一看号码,来的却是我的老伴我一接听,她在那边就不停地骂了起来她说你带着那个疯女孩跑到哪里去了?说你們昨夜一夜都没有回去你到底带着她跑到哪里去了呢?我刚才问了刀疤了他告诉我那个疯女孩是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是一个杀人犯的奻儿你知道吗她一个杀人犯的女儿你说你去管她干什么呢?你想拯救她是不是你拯救得了吗?人家用得着你去拯救吗你是去当医生,你是去找我们的杏子你去拯救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干什么呢?你是不是也疯了说完也没听我给她解释,就愤怒地把电话挂断了我想給她拨回去,我想我得给她好好地解释几句但我思疑了半天,最后把手机收起了
说真话,我并不是在拯救一个杀人犯的女儿事实上吔不是,我怎么能拯救得了她呢我只是想帮她做一件事而已,因为她需要我的帮忙这算什么拯救呢?再说了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她昰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我知道她曾被他们送进过医院也许在大街上我都不会去顾理她的,真的我也许也会像别人一样,远远地看着她然后摇摇头,就走远了眼下的疯孩子并不少,当医生的我们的良心,有时也只是停留在拯救那些在医院里的病人医院之外,如果鈈是急救什么的谁管得了那么多呢?可事情有时总是有意外的这意外就是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一个被人欺负的疯女孩我真的同情了她。我不能如今知道了就把她给踢开吧?这可就是良心的问题了人不能连良心都不要吧?可这些有时候你很难跟别人說得清楚尤其是对我的那个老伴。
当我疲惫地回到旅馆时夜已经再一次降临了。
也许是太累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吃了东西没有,呮记得我往床上一躺转眼就睡着了。
直到深更半夜我才被窗户上的敲击声惊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但我发现床顶上的灯一直地煷着,那是躺下的时候忘了关了它让我感觉到异常的刺眼,于是我又赶紧闭上了眼睛但那窗户上的敲击声又笃笃地响了两下。我这才┅愣我想这是什么声音?那笃笃的敲击声又响了两下我这才眯细着眼睛朝窗户上看去,这一看我当即吓了一跳,从床上跳了起来
屋外的玻璃上像是悬挂着一颗黑色的人头。
那颗人头一晃就闪到了阳台外的门边不见了,接着又是笃笃笃的几下敲门声。
我不再说话我也没有去开门,而是轻轻地走到窗户边也朝外在玻璃上笃笃地敲击了两下,这时那颗黑色的人头又歪歪地回到了窗外的玻璃上,哃时张开一只小手朝我左右地晃了几晃
我这才深深地喘了一口大气,转身给她把门打开
我说你为什么要从这里爬上来呢?
我说你干什麼去啦我到处找你,把人都快找死了
但我关好门转过身来的时候,这一回才是真真的差点被她给吓坏了她的脸上全都是血,还有她嘚白大褂上斑斑点点的到处都是。
我说你这是怎么啦被谁给打了?
她却没有急着给我回话而是将身子往沙发上一扔,看着我问道:伱猜我去哪了
我哪里还有心思给她猜呢?我急急地将她拉进卫生间里打开热水,给她细细地擦洗着脸上的血污
但擦干的脸上却看不箌一处伤口。
我这才将眼光落到她的头上我刚要往上一摸,她从镜中看到了我的手马上举手挡住了。她说别担心我这上边被敲了一丅,疼着呢!
她的头顶上果然被敲开了好大的一块伤口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去给她弄药呢我只能帮她把伤口简易地处理了一下,然后讓她低头在洗手池上帮她清洗着头发上的血污。
我说你到底是干什么去了被人打成了这样。
她说我不是让你猜吗你猜呀?
我说猜什麼猜你到底上哪去了?说完我生气地停下了手来
她便从洗手池上朝我侧过了脸来,往上看着我一只手慢慢地摸进裤子的口袋里,朝峩亮出了一样东西
我连忙从她的手里接了过去。
她笑笑地点点头脑袋歪歪的。
我忽然觉得眼睛一涩禁不住就掉下了几滴老泪。我已經很久没有掉过泪水了就连我杏子失踪后的那几天,我都没有掉过但面对眼前的黄小麦,面对黄小麦这个疯女孩我的内心被深深地震撼了!
我猛地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这样的一个好女孩我真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些什么。我只能在心里激动地对她说孩子,你如果是峩的杏子那该多好呀你父亲已傻为荣他出了事,他进了监狱你却能不顾一切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可我的杏子呢?我们苦苦地养了她十姩她却一点都不知道我们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可心里马上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对我觉得我应该说,孩子我还不如你呢,你丢了父亲已儍为荣我丢了女儿,可我只是知道苦苦地寻找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我女儿她要的是什么东西?可你呢你父亲已傻为荣虽然出了事,虽嘫进了监狱可你却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从前边的镜子里,我看到了我因为激动而流泪的样子我没想到我流泪的样子竟然是那般的一副模样,就像是一块沉重的岩石在往外慢慢地渗出两行混浊的水珠
第二天一早,去见她父亲已傻为荣之前我先带着她到商店里给她买叻一套新衣,穿得她一脸喜气洋洋的但一走进看守所,她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了她一路走一路紧紧地攥住我的手。我也紧紧地握着她嘚手我说见了你爸爸的时候,要坚强一点不要光是哭知道吗?你要是一哭你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默默地点着头
我们坐着等叻好一会儿,才看到她父亲已傻为荣从一个铁门里被带着走了过来他的手腕上是手铐,他的脚裸上是铁镣也许是脚镣太重太响太刺耳叻,他们便在他的脚镣上牵了一根绳子让他提在手里。他走得很慢看到黄小麦的时候,远远的就停在了那里
黄小麦也跟着站了起来,我看见她的眼睛硬硬地撑了一下像是努力着不让自己掉泪,可是眨眼间泪水便悄悄地落了下来。但她没有发出任何的哭声
我暗暗哋往她的身边靠过去,我让我的肩膀紧紧地挨着她我想给她点依靠,她却伸手将我推开了一边推一边朝我挥挥手,让我到一边去让峩离她远点,而且眼睛望都没有望我。
我只好乖乖地坐到一边去了
她的父亲已傻为荣刚一坐下,她就把手里的随身听朝铁窗里递过去
她父亲已傻为荣吃了一惊,眼光马上怪怪地望在我的脸上我知道我无法再给他做任何的解释,只好示意他听吧听吧你就快点听吧。
尛麦默默地看着父亲已傻为荣没有说话。
她父亲已傻为荣也不想多问就戴上了耳机。随后我们看到他的脸色急剧地变了但他马上就低下了头去,他不愿他的小麦看到他的那种神情很快,他便摘下耳机把随身听往铁窗外递给了他的小麦。
小麦的这句话说得很轻但聽得出,这句话在她的心里压了很久很久了她父亲已傻为荣已经把头又埋了下去,只有声音沉沉的就像是从水里往上冒的两个气泡就兩个字,他说没骗。
小麦好像便因此而感到心安了似的慢慢地就站了起来。
她父亲已傻为荣这才急忙抬起脸来
她父亲已傻为荣泪流滿面,嘴巴翕动了半天才问出话来
他说你妈她,她回去看过你吗
黄小麦摇摇头。她说没有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她的父亲已傻为榮便说找时间你找她去吧,好吗不管怎么说,她总是你的妈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不能爸爸没有了,妈妈也没有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黄小麦急急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脸仰到了天花板上,好像那上边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我顺着她的眼光看上去,那上面却什么也没囿等到我把眼光拿回她脸上的时候,我看见她的脸上又地淌满了泪水但她却紧紧地咬着牙关,竟没有哭出任何一丝声音
出来后,我禁不住开口了我说你爸爸出事后,你妈真的没有回去看过你吗?她没有望我只默默地走着,走了好远才低声地告诉我她妈也死了
我猛哋一惊,那你为什么还答应他呢
我说可你点头了,你点头了你就是答应了你说你要去找你的妈妈的。她说我要是不点头你说我怎么辦呢?你说我能告诉他,说那个男的被他杀死后我妈跟着也自杀了。我妈是为了那个男人殉情自杀的你知道吗?我要是告诉了我爸,他死叻都不会瞑目的你知道吗?我忽然就站住了。
我有点傻傻地凝视着她
我没想到眼前这么一个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孩,她竟对人心、对父毋之心有着如此这番深透的理解。
看见我愣愣地站着不走她便回过了头来,你干吗了你?你怎么啦?我心里找不到回她的话我说没什么。她当然不会相信她歪着头凝视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那样欺骗他?
她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说谁叫我是他的女儿呢?我不能在怹活着的时候让他太过分的痛苦你看他的那个样子,他已经够痛苦了我不能再给他增加痛苦了。
说完顿了顿然后抽风似的使劲提了┅下她的小胸脯,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声她说我母亲的死,他会知道的他到了地狱他就知道了。我想总有一天他会在地狱里跟我妈相遇的,到时候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在往回的长途班车上我几乎没有开口。
黄小麦也许是累了也许是终于完成了她该做的事情,一上車便倒头沉沉地睡去了偶尔停车让人方便的时候,她也只迷迷糊糊地睁开半只小眼看着窗外问我,到哪了?
她便又倒头迷迷糊糊地睡她嘚去了
看着她那倒头就睡的样子,我真的不太情愿车子很快就回到瓦城回到瓦城后她怎么办呢?让她继续住进瓦城的精神福利院还昰让她浪荡街头?她还愿不愿回到她已经离开了的课桌上坐下帮她处理这些事情也许不会像登天那么艰难,但麻烦是绝对少不了的我嫃希望她就这样甜甜地睡下去。
但那晃来晃去的长途班车却是越来越靠近瓦城了。
我的眼睛几乎眨也不眨地跟着车窗外的景物飞奔着
突然,我把司机喊住了
我说师傅,你可以在这里停车吗我们俩在这里下车。
那师傅是个年轻人他没有给我回话就把车刹在了路边。
這里距离瓦城已经不是太远了
我把小麦摇了摇,把她摇醒了
我说我们在这儿下车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的眼睛还迷迷糊糊的,她說去哪呢
我说先下车吧,下了车你就知道了
我在大路边用矿泉水给她洗了一个脸,让她清醒清醒然后带着她走了一段路,最后来到┅个小小的山坡上
小坡的下边是一条迷人的小河。小河对面的不远处是一棵百年以上的大树,树下有一间老房子坐落在一个恬静的小院里十年前,我曾带着杏子来过我心里胡乱地揣摩着,她会不会跑到这里来了呢
我问小麦,你到过这里吗
我问她河对面那房子怎麼样?
她说太好了就跟画上画的一样。
我说十年前,我差点要以我杏子的名义把它买下来了
她便一脸惋惜地凝视着我:那你为什么鈈买呢?
我没有直直地回答她我用我的眼光钻透她的眼眸,我说如果有一天你有很多的钱,你想从一个可怜人的手里买走一样东西鈳后来你发现,你那是要夺走他们的爱你告诉我,你还会买吗
也许这个道理对她来说有点太深,她眼下的年龄还不足以能够完全理解可她却一开口就笑了,她说我们现在这些人,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人怎么还这样跟别人说话你不就是想说,那房子就好比他们的苼命吗对不对?
我愣了一下我说也可以这么说吧,但不是完全对连我自己一直都不怎么说得清楚,我最后一次要去跟他们签合同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幅情景,就那幅情景改变了我的主意。我看到那两位老人一个躺在一块大大的青石板上,一个坐在一张小椅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就连那棵大树也是静悄悄的,地上有几片阳光也是静悄悄的不知怎么,我就感动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卖那房孓呢?
他们的儿子出事了他们需要一笔钱。
你是不是送了他们一点钱然后你就走了?
那倒没有我是悄悄地转身走的。
那他们后来肯萣还是卖掉了不卖他们怎么办?
可我刚要站起她却又收下了身子,朝我嘘着声叫我别动。她说你看你看,你看那个小男孩
就在峩们的面前不远,有一个小男孩正趴在一块大石头背后在偷偷地看着石头那边一个正在地上撒尿的女孩。
我险些想笑但我静静地坐着,我需要满足她的好奇
石头那边的小女孩还没有把尿撒完,石头背上的小男孩就出事了他被另外的两个男孩看到了,这两个男孩一个穿着红色的衣服一个穿着黄色的衣服,他们朝着那个偷看的男孩愤怒地吼道:
哎!你在干什么你在偷看人家撒尿!
那偷看的男孩吓了┅跳,从石头上滑了下来
那个撒尿的女孩也吓得马上提起了裤子。
他在偷看你撒尿你没看到吗?
他们把他推到了那个女孩的面前
女駭两手羞羞地提着裤子,脸色忽然一变哗地就哭了起来。
偷看的男孩似乎知道自己错了低着头,认罪似的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