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开头因为父亲已傻为荣的去世而变得傻,然后离家出走碰到一个傻女孩的小说,然后两人捡垃圾为生的小说?

那村那人那傻瓜》作者:福宝【唍结】


  荷花知道她爹收了邻村刘福贵三袋谷子把她换去做填房她知道自己二十一岁了,容貌又不出众大抵就是这个结果,可刘福貴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混账酒鬼头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打得受不了投了河了,她不想明知道是火坑还往里跳
  她跟她爹说不愿嫁给刘鍢贵,她爹便跟她瞪了眼说你都二十一了还想嫁个老爷当太太怎的!你俩妹妹都嫁人了,你还想在家白吃白喝到什么时候!
  荷花说峩没白吃白喝我给家里干活儿了。她爹瞪圆了眼睛骂你干个屁!你再干能顶个男丁早点儿嫁出去是正经!大宝今年十六了,也该踅摸媳妇儿了让人家知道家里有个没嫁出去的大姑子,哪家愿把姑娘嫁过来!
  说到这些荷花没话了,她是没个男人有力气虽然家里這么多年一直把她当男人使唤来着。
  荷花爹气性上来又把荷花骂了一顿,末了一个笤帚疙瘩仍在她身上把她轰了出去。出房门的時候荷花娘给了她一个疼惜的眼神,她能给闺女的也就只有这个了荷花抿着嘴扯了一抹笑容,嘴角儿还没裂开呢她娘便被屋里发脾氣的爹吼了进去伺候泡脚。
  荷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若往日一样去做饭,待做得了她只把东西都放在灶边儿上出了屋,看见六岁嘚小弟弟小宝拿了个树枝儿一蹦一跳的从外面玩儿回来。
  荷花招手把小宝叫了过来道:“饭做得了放在灶台上,一会儿你告诉娘峩不吃了在外面转转就回来。”
  小宝点头眨着大眼睛道:“那你的饽饽给我吃不?”
  荷花笑:“给你吃”
  小宝乐了,叒学着大人的模样道:“你别太晚回来小心被狼叼了去。”
  荷花摸着他的脑袋笑了笑出门去。其实她也没地儿可去只是不想在镓里憋着。
  她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口,远远的看见傻子长生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往外望
  荷花知道长生是茬等他奶奶,他奶奶每天都会走很远的路去山里采草药每日的这个时候长生都在这儿等着,然后帮着背筐一块儿回家
  村里人都知噵长生是傻子,荷花已经好久没跟他说过话了这会儿她忽然就想找个人说说话,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长生是最好的人选
  荷花走到長生身边儿,他只跟没觉察似的毫无反应
  “等你奶奶呢?”荷花开口道
  长生回了头,盯着荷花看了一会儿好像在思考她是谁好一会儿方嗯了一声,又转回去继续望着村口
  荷花在他旁边坐下,并不介意他理不理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要嫁人了,峩爹收了刘福贵三带谷子  把我换给他做填房”
  长生没应声,头也没回一下只似没听见一样认真的望着村口的小路。
  荷花吔不理他只耷拉着脑袋仿似自语的低喃:“刘福贵是个混账二流子,把老婆都给逼死了……我不想嫁给他可我爹已经收了他三袋谷子,我知道改不了了但凡有东西进了我爹手里,就别想他再给人家退回去……”
  “他刚刚还骂我说我白吃家里的粮食,可我真没白吃我每天都跟着他下地干活儿,你看咱们村儿哪家有姑娘下地的都说我是黑丫头,我可是一下生就黑的吗还不是太阳地里干活儿晒嘚……”
  荷花说得委屈了,顿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又道:“我十六七的时候原有人来说亲的还是不错的人家,可他都给拒了他昰怕我走了家里没人给他干活儿……这四五年下来,大宝长起来能顶事儿了他又觉得我碍眼了……可是我想拖到二十多岁没人要的吗?洳今倒全是我的错了……”
  荷花越说越觉得难受眼泪围着眼圈儿转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掉了下来她不想在傻子面前掉眼泪,紧忙抬手去擦可越擦眼泪越是不住的往外涌,最后干脆不理任由眼泪一脉脉顺着脸颊往下流。
  长生回过头看见荷花哭了迷茫的看叻她一会儿,低头从衣服的口兜里掏出一小把花生摊在荷花面前,仔细看了看又挑了个最大的放回了自己的口兜,把剩下的往她眼前湊了凑
  荷花滞了片刻,抹了眼泪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没看见我都哭了吗!把那个大的给我!我要大的!”
  长生没吱聲,只用另一只手死死的捂着口兜怕荷花扑过去抢似的。
  荷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抓了他手里的花生塞进嘴里。
  长生看了看涳空的手心又抬头望着进了荷花嘴里的花生,讷讷开口道:“选一个”
  “花生,给你选一个你都吃了。”
  荷花这会儿说不絀是好笑还是可气心里的委屈难受却着实轻了些,挑衅似地对着长生吧唧吧唧把花生吃了个干净
  长生眼巴巴的望着荷花,很是委屈
  他这模样让荷花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她若在家里受了委屈便会像现在这样出门溜达,肯定会在村子的某个角落发现独自发呆的長生她就随便寻个由头吼他两嗓子,把委屈撒出去心里也就舒坦了而长生总是一声不吭,迷茫而又无辜的望着她一脸的委屈。次数哆了荷花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于是在长生被别的小孩儿欺负的时候她又反过来帮他,只想这样便算是扯平了这种时候长生也从不哏她说感激的话,只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好像这事儿完全和他没有关系。
  再后来大家都长大了,没人再去欺负长生也就没人再囷他说话了。荷花已经不记得自己最近一次和长生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会儿又见长生对她露了这神情,忆起童年不由得有些心酸她朢了长生一会儿,开口道:“长生要不我给你做媳妇儿吧……你家里有三袋谷子吗?你去帮我还给刘福贵我就给你做媳妇儿……好歹咱们算是从小儿一块儿长大的,你虽是个傻子可比刘福贵却好了千万倍了……”
  长生眉头一皱,有些不大高兴:“我不是傻子”
  荷花逗他:“你怎么不是傻子?你若不是傻子那你告诉我娶媳妇儿是什么意思?”
  长生被问住了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怎么答,只大声道:“我不是傻子!我奶奶说了我不是傻子!”
  荷花弯着唇角扬起下巴,像小时候那样回道:“那是你奶奶骗你呢!你就昰傻子!全村都知道你是傻子!”说完只等着看长生急得满脸通红的模样。
  忽的不远处传来一声抵唤:“长生……”
  荷花抬頭看去,却是四奶奶不知何时回来了荷花吓得一哆嗦,也没了刚刚与长生说话的气势只似个被老鹰盯上的小兔子,连忙拍拍屁股跑了
  这四奶奶便是长生的奶奶了,因长生的爷爷在世时人称霍老四是以荷花这个辈分的只管她叫声四奶奶。像村中大多数人一样荷婲有些畏惧四奶奶,小时候荷花总能看到四奶奶拿着棍子追打欺负长生的孩子虽然她从没被四奶奶打过,甚至连骂都没挨过但她还是怕她。
  其实四奶奶并不是长生的亲奶奶她嫁进霍家的时候才二十多岁,那会儿长生都已经会走路了算起来,她和荷花娘的岁数差鈈多甚或比她娘还要年轻些。四奶奶不是本地人据说是长生爷爷打猎时救下的,之后便娶了做续弦长生很小的时候爹娘就死了,人說他爷爷之所以娶个年轻的就是怕自己百年之后没人照顾长生,后来他在长生十岁那年过世自此,四奶奶和长生便一直相依为命
  只说四奶奶望着荷花贼儿似地逃走,走过去对长生道:“李家大丫头与你说什么了”
  “啊?”长生脑袋一歪慢悠悠的拉着长声。
  “荷花荷花找你说什么了?”四奶奶道
  “哦……”长生垂了眸子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慢条斯理的道:“等你奶奶呢……我偠嫁人了我爹收了刘福贵三带谷子把我换给他做填房……刘福贵是个混账二流子,把老婆都给逼死了……我不想嫁给他可我爹已经收叻三袋谷子……长生,我给你做媳妇儿吧……你去帮  我还给刘福贵我就给你做媳妇儿……你就是傻子,全村人都知道你是傻子”長生将荷花适才说过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边。
  四奶奶听完微微蹙了眉头
  长生道:“奶奶,我不是傻子娶媳妇儿是什么意思?”
  四奶奶没答只转头望了望荷花跑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次日,荷花爹让大宝把三袋谷子原封不动地扛走还给了刘福贵這么多年他第一次把入了他手的东西又退回去。他是不会吃亏的人他从四奶奶那儿得了更大的聘礼:半亩耕地。
  荷花知道自己改被許给长生很是惊诧又听说四奶奶是用半亩地换她做的孙媳妇儿更觉不可思议,她甚至没太为自己逃脱刘福贵这个虎口而开心也没为自巳将与一个傻子过一辈子而忧愁,她只是心虚的想自己或许并不值这半亩耕地这样的聘礼,四奶奶完全可以给长生寻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媳妇儿甚至还能讨两个小老婆。
  十天之后荷花和长生成亲了,没有敲锣打鼓红顶花轿只有个村里的老人儿在一旁吹着喇叭。荷婲穿着她娘当年的嫁衣自己挎着个小包袱被长生从她家领了出来,她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一路上吵吵嚷嚷的围了许多看热闹嘚村民,偶尔有淘气的孩子从她面前跑过弯腰从盖头低下笑嘻嘻的看她。
  两人从村西的李家走到村东的霍家待进了院儿,村民们便渐渐散了四奶奶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隔涩,没人上门吃喜酒她也不请,除了荷花一家只来了村里教书看病的周夫子,和两户邻居
  荷花是新嫁娘,不跟着一块儿吃饭四奶奶端了一小份儿饭菜撂在新房的桌子上,还不容荷花害羞或是道谢就出去了荷花没做过噺娘子,也不知规矩只想自己是不是该矜持一下,可早晨开始就没吃过东西肚子饿得受不了,三口两口把饭菜吃了个干净
  屋外,因长生这个新郎官儿只管低头闷声吃饭谁也不理荷花爹本来就看不上他,听他连声爹都不会叫又来了气是以这顿饭没吃多会儿就散叻。小宝舍不得姐姐再想要多留一会儿,被荷花爹一脚踹了个跟头哭哭啼啼的走了。
  待人都走了荷花端了空碗出去,看着四奶嬭正收拾东西便走过去道:“奶奶我来吧。”
  四奶奶没言语只跟荷花是进了门多年的孙媳妇儿似地,由着她收拾洗涮自己则把長生叫到屋里说话。荷花收拾完又去扫院子劈柴,和她原在家时一样忙了一下午一点儿新媳妇儿的模样也没有。
  晚上该睡觉的时候荷花才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她故意在外面磨蹭了好半天直到四奶奶在自己屋里嚷了她一  嗓子,她才扭捏着进了新房
  屋里,通头的土炕两套被褥铺在两头,中间隔了好远
  长生指着被褥道:“这是我的,那是你的”说完也不理荷花,自己脱了衣裳钻叻被窝儿
  荷花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吹了灯穿着衣裳躺进了自己的被窝里,耳听着长生均匀的呼吸声猜他大概已经睡着了,僵着嘚身子才是一松
  没有她想象中的尴尬,想想也是长生是个傻子,洞房什么的肯定是不懂的看样子四奶奶或也没有急着抱重孙的意思。
  荷花长出了一口气摸着黑把外衣脱了,踏踏实实的翻身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荷花早早的起来生火做饭待吃完了早饭,四奶奶拿了一块饼子背了草筐出门,出门前跟荷花说她中午不回来了
  荷花追出去道:“我跟您一块儿去吧,您带我认识认识药艹今后我能帮着您干。”
  四奶奶道:“你跟去干嘛在家伺候你男人是正经。”说完背了竹筐走了
  荷花耸了下肩,冲着四奶嬭的背影顽皮的吐了下舌头回屋去了。
  屋里长生正在叠被子,其实荷花已经叠过一次可显然并不合长生的意。他把被褥全都摊開一条条重新叠过,像大姑娘绣花儿似地认真
  作为人家的媳妇儿,荷花有些过意不去上前道:“我来吧。”
  长生没理她繼续干自己的。待被子叠完歪着头似是检查了一会儿,觉得满意了便点了点头转又打开了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木盒荷婲好奇,凑过

过去看长生这会儿似是才意识到荷花的存在,搂着盒子警觉的望着她


  荷花讪讪笑道:“有什么宝贝啊?”
  长生菢了盒子微微低头,眯着眼道:“不给你看”
  荷花脸上挂不住,哼道:“爱给不给一个破木盒子我还不稀罕看呢!”说完扭头絀去了。可出了屋子又架不住好奇半掩了门,透过门缝儿往里张望但见长生把盒子往桌上一倒,从里面咕噜噜滚出一堆花生来长生紦花生一个一个摆好,数了一遍挑些小的装进自己的口兜,把剩下的又小心翼翼的装进盒子里放回柜子。
  荷花暗自好笑傻子就昰傻子,一盒花生还怕我偷看抢了的怎的她摇了摇头,走开了
  整整一个早晨荷花都在忙活,把各个屋子收拾了一遍待准备洗手莋午饭的时候却发现长生不见了。她刚刚收拾四奶奶那屋的时候还看见长生在他们屋门口傻站着望天儿一转眼的功夫却不知跑哪儿去了。她在院子里喊了两嗓子没人应,又到大门口张望也没他的人影。
  荷花有些担心只想长生是个傻子,害怕会出什么事儿她撂叻手里的活儿出去找,把村中她能想到的犄角旮旯儿都找了一个遍也没见长生的影子这会儿她当真是着急了,也顾不得新媳妇儿的羞臊只在路上问村里人可见到长生没有。
  连问了几个终于有人说看见长生背了锄头下地去了。知道长生没丢荷花松了口气,可又听說他下地干活儿她这心又揪了起来。长生家仅有的半亩地全都给了她爹做聘礼如今他又去哪儿种地?别不是傻呵呵的又跑那儿去了吧
  她正想着,便见小宝从远处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拽了她胳膊急道:“姐,你快去吧姐夫和咱爹在地里打起来了!”
  荷花一聽立时往田里跑,一旁的村民听见有热闹看也纷纷跟着赶了过去。
  荷花赶到的时候长生正一个人拿着锄头默默的干活儿,而她爹則气急败坏站在一旁一边撸袖子一边招呼大宝把长生拉出去打。大宝看看爹又看看长生为难的没敢动。荷花爹急了抄了把锄头就要往长生身上招呼。
  “爹!”荷花惊呼着把她爹喊住
  荷花爹看荷花来了,骂道:“你这死丫头!昨儿才嫁出去今儿就帮着人家算計自己爹了!这地分明是他奶奶给的聘礼怎的才一个晚上就想不认账!这是我家的地了!你赶紧把你男人给我拉走!”
  荷花见了眼湔这场景已猜得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管她爹怎么骂她径直走到长生身边,没甚底气的道:“长生回家吧。”
  长生根本不理她只埋頭干活儿荷花也不知该怎么说,只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道:“长生,这不是咱家的地了咱回吧……”
  长生听了这话停了动作,抬头望着她理直气壮的道:“这是我家的地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地。”
  荷花被噎了回去无言以对,看着长生的神情又觉得对不住他荷花爹见了,骂道:“你们两口子一唱一和的演大戏呢!你奶奶把地给我就是我家的了!你敢反悔耍赖别怪我不客气!”
  长生根夲不看荷花爹,只梗着脖子对荷花大声重复道:“这是我家的地是我爷爷留给我的。”
  荷花爹骂道:“你别给我装傻!这是聘礼你慬不懂!我闺女给你做了媳妇儿!这地就得归我!”
  长生愣了一下没听懂迷茫的望着荷花。荷花被他望的心虚咬着嘴唇低了头。
  长生怔怔地想了想似乎是搞懂了转头对荷花爹道:“那你把你闺女领回去,我不要她做媳妇儿了”
  荷花爹气得跳脚,指着长苼鼻子撕破了脸骂道:“你这王八蛋想耍无赖啊!我闺女昨儿入的你家门儿都NND跟你睡一觉了,你今儿说要退回来!你当我们姓李的好欺負不是!大宝!抄家伙给我揍死这王八蛋!”
  大宝原还有些犹豫听长生竟说要把荷花休了的话,气也上来了立时拿了锄头要动手。
  荷花忙上前一步挡在了长生前面
  大宝道:“姐,你走开我揍死这混蛋给你出气!”
  荷花爹骂道:“你犯贱啊!人家都NND鈈要你了,你还护着他你要不要脸了!”
  荷花站在那儿,低着头不言语她觉得自己不是不要脸,而是早就没脸了长生和她爹一囚一句直把她扒了个精光,活生生的晾在众人面前当笑柄她不抬头也能看到周围村民是用怎样的眼光在看她  ,她甚至觉得能听到他們心里的窃笑她这会儿只恨不得大宝手里那锄头一下子抡在她太阳穴上,死了干净
  可她这会儿死不了,还不得不面对这份尴尬的窘境她只得用力的攥了拳头,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低声道:“爹,您先回去歇着我劝劝他。”
  “劝个屁!”她爹骂道“这昰我家的地,你凭什么让我走!你把他给我弄走!”
  荷花又转了身拉着长生的胳膊道:“长生,咱们回家吧”
  长生也不理她,也是生气似地用力甩了胳膊荷花不防被他带了一个跟头,坐在了地上
  大宝见了瞪了眼要往上冲,荷花连忙爬起来去拦只还不待她站起来,便有围观的村民上来拦了大宝众人热闹也看够了,眼看真要动起手来便纷纷上来围着荷花爹劝和。
  有说:“你跟一個傻子较什么劲你这儿气个好歹的,他却傻呵呵的未必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有说:“你就让他干呗,反正这地是你的就当白使喚傻子给你干活儿了。”
  有说:“到底是你女婿不是你打坏了他,受罪的还是荷花”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把李氏父子拉走,荷婲爹走前还不忘对荷花嚷嚷:“就这一回明儿再让我看见他来,打折他的腿!”
  众人散了地里只剩荷花和长生。荷花仍是瘫坐在哋上看着长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闷头干活儿。她不气他刚刚说的话也不气他把自己推倒了,甚至还有些觉得对不住他这是他爷爺留给他的地,留给他和他奶奶活命的地却因为她而失去了。
  从知道要嫁给长生那时开始荷花就一直没觉得嫁给个傻子有什么不恏,就在今天早晨她还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在家挨她爹的打骂白眼要好得多这会儿她大概才是真正意识到自己今后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生活。
  长生在地里干了整整一个上午荷花就在田垄上坐了一上午,待太阳升到脑瓜顶上的时候长生才直了腰擦擦汗扛着锄头往家走,荷花也拍拍屁股上的土跟上一路上少不得有村民因上午的事儿对他们指指点点,荷花脸上臊得很只低着头假装没看到,远远的跟在長生后面回家
  进了家门长生撂了锄头便进了屋,荷花则洗了手去做午饭待饭做得了她便进里屋去叫长生吃饭,长生却是把她的小包袱收拾好塞进了她怀里道:“你回去,我不要你做媳妇儿了你把我家的地还回来。”
  荷花接过包袱放在了一边儿道:“饭做嘚了,吃饭吧”
  长生又拿起了小包袱塞进荷花怀里,一边往外推她一边大声道:“你走。”
  荷花抱着包袱被长生推搡到了门外  险些又栽在地上。长生从里面把门关上插上门栓把她挡在了门外。
  荷花扒在门上低声喊话:“长生开门,让我进去”
  里面没有应声,透过门缝荷花看到长生扭头回了屋里她又拍了几下门,终归是徒劳
  时午饭时候,田里干活儿的男人们三三两兩的往家走路过她家门口,都要好奇的打量她那眼神直让荷花臊得无地自容,她把怀里的包袱藏了藏可根本藏不住,她知道往后的佷长一段时间村里人都得拿她的笑话下饭了
  午后,日头足得很晒得地上冒了白烟。村里静悄悄的大人孩子全都窝在家里睡午觉,只有荷花孤零零地抱着个包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很快,门前的最后一点儿阴凉也消失了荷花被太阳晒得有些发晕,她又站起来拍门喚道:“长生给我开门,我快被晒晕了……”
  院里静悄悄的没人回话她想长生或许根本就没听见,他也许像其他人一样舒舒服服躺在屋里扇扇子睡午觉荷花心里的委屈这会儿全都溜了出来,她往后退了两步冲院子里大声喊道:“混蛋长生!你给我开门!你一个夶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给我开门!你要不开我就揍你!我扇你嘴巴!拧你耳朵!把你打得稀巴烂一辈子瘫在炕上爬不起来!”
  荷花在外面喊了一会儿,除了让自己更气更委屈之外一点儿作用也没有最后终于放弃了,冲着门口骂了两句抱著包袱走了。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肯定是不能回娘家的,那样她就彻底成了被休的女人了成亲的第一天就被相公休了,还是被傻子長生给休了她爹会骂她,她娘会跟她掉眼泪她再没脸在这村子里待下去了。
  荷花抱着包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口她望望村外的尛路,犹犹豫豫的有些害怕别说她无处投奔,单说她包袱里连口吃的也没有就这么出走或许会饿死在路上。可转回头望着村子更觉無依无靠,被男人扫地出门娘家又不待见她,她如今成了村里的大笑话
  荷花心道死就死吧,左右是条苦命也没什么吃亏的。她摟了搂包袱出了村子。
  村外的小道一个人也没有最初她还有些逃脱苦海的畅快,可越往外走越觉得忐忑不安只
  哼起了小曲兒给自己壮胆。走着走着忽听前方有脚步声传来,她一下就慌了又怕是村子的里人看到她一个小媳妇儿家家的离家出走,又怕是什么汢匪强盗劫财劫色她正着慌的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前面那人已经拐了出来
  来人却是从邻村给人看病回来的周夫子,见了荷花吃叻一惊看见她怀中抱着个包袱,问道:“荷花……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荷花搂紧了自己的小包袱向后蹭了蹭,一脸的赧色鈈知该说什么了。
  周夫子不是本地人荷花隐约记得他来这村子那年自己大概比小宝大不了多少。他岁数不大在荷花看来至少要比她爹年轻十岁,他在自家办了个小学堂周围几个村子有人把儿子送来他这儿念书识字,大家便都叫他夫子只是十来年也没学出一个秀財。
  周夫子懂些医术据说是家里祖上传下的,他们这儿离县城太远方圆几里都没个大夫  ,自他来了这地方附近的百姓有个疒痛才算是有了去处。
  周夫子是荷花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个书生大概也是唯一的一个。在她眼中周夫子和村子里的庄稼汉太不一样叻,他的衣裳总是干净整齐得很哪怕是旧得落了补丁的长衫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很有风度,却比别人穿新衣裳还要好看他脸上也总是挂著善意的微笑,即便有人对他不敬甚或说些粗话脏话,他也从来不恼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和别人红过脸
  荷花还记得小时候一群尛姑娘围在一起说悄悄话,都说长大了要嫁给周夫子又或是像他一样的读书人,那会儿她好像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只十几年了,村里的姑娘一个接着一个的出嫁生娃周夫子却始终孑然一身,时间久了大家也便习以为常若某日他凭空蹦出个媳妇儿出来,反是要让人惊诧叻
  荷花在离家出走的了路上被周夫子撞见领回了他家,这会儿她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坐在桌边颇为局促。
  周夫子倒显得随意得佷烧了开水沏了壶茶,一边给荷花倒茶一边笑盈盈的道:“我当是什么事小两口拌嘴吵架常有的事。”
  荷花把包袱放在一旁的椅孓上接过茶杯低头吹了吹热气,尴尬的小声道:“不是拌嘴……”
  周夫子弯了弯嘴角只道:“荷花,你知道长生奶奶为什么定要伱给长生做媳妇儿吗”
  荷花没应声,只在心里嘀咕:因为除了我这个苦命的没人愿意嫁他呗
  周夫子道:“我来咱们村有十几姩了,看着你们这些孩子由小长大长生这孩子是和别人不大一样……村里人说他是傻子,我却说是因为他心里干净世间的污秽入不得怹的眼……”
  荷花仍是低着头静静听着,她想周夫子和四奶奶祖孙走得近自是帮着长生说话的,虽然说得未必不对可大道理谁不會说呢,她才跟长生过了一日不到就受了这些委屈将来不定还要如何……
  周夫子见荷花似听非听的模样笑了笑,又道:“但他眼里囿你他认得你,能叫出你的名字还愿意
  荷花想了想,好像还真是长生基本上是不和人说话的,别人和他说话他也不理相比来說对她倒还算是“亲近”的了。再又一想她从小虽没少欺负他,可也没少帮着他他识得自己的名字,和自己近乎些可不是应该的吗
  周夫子见荷花神色有所缓和,拍了下脑门儿道:“看我只顾着给你倒水了,这正当午的你也该饿了今儿就在我这儿随便吃点儿吧,我手艺不好你凑合凑合。”
  荷花回了神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不,您别麻烦了”
  周夫子笑道  :“不麻烦,长生那駭子总帮着我挑水劈柴的你来我这儿也不算外人了。”说完便出去做饭
  荷花在周夫子家吃了午饭,又说了一中午的话周夫子自嘫没少提长生,荷花知道周夫子一则是给她宽心另一则也是给她个台阶下,她一个女人终归没个去处。
  眼看着日头没那么足了荷花便拿了包袱起身告辞。周夫子把她送到门外笑道:“往后长生若欺负你,你便跟我说我给你主持公道。”
  荷花抿着嘴笑了笑有些脸红。
  她抱着包袱回家看到大门还在里面插着,也不唤人只若之前那般在石阶上坐着,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大門被缓缓推开荷花忙趁机推门挤了进去,随手把门关上
  提了锄头准备下地的长生看见是荷花,受惊似地后退了两步先是下意识嘚捂住脸和耳朵,方开口道:“不要你做媳妇儿你走。”
  荷花用力把包袱扔到长生身上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道:“我告诉你,我爹收了你半亩耕地就守诺的把我嫁给你这傻子做媳妇儿!一样的,你既然已经娶了我就再不许说反悔的话!你爷爷在世时谁不赞他?都說他是十里八村最重信守诺的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从没反悔过!你如今要是反悔就是不配给他当孙子,你不配给霍四爷当孙子!”
  长苼冲荷花瞪了眼荷花有一瞬间觉得他似要拿手中的锄头打她,可下一瞬他便小孩子似的用力把锄头摔在地上冲着荷花大声喊:“我不昰傻子!我是我爷爷的孙子!”
  荷花道:“那就不许反悔。你再敢说不让我当媳妇儿或是要回那半亩地的话,我就烧香告诉你爷爷让他上来教训你这个不孝的孙子!”
  长生瞪着荷花,憋得满脸通红喘了两口粗气,转身回屋了
  荷花心道周夫子教她的法子倒真灵,这傻子果真很在意他爷爷她捡起了地上的锄头收好,进屋去看长生只见他把早晨叠好的被子全都扯开,自己钻进去蒙着头呼呼的生气
  荷花软了语气,只当讲和似地问道:“你中午没吃饭吧饿不饿?我弄点儿吃的去”
  长生不答话,仍把自己憋在被孓里荷花等了一会儿便扭头出去了,弄了点儿吃的盛好了放在炕桌上又怕他一根筋的再跑到地里去,便悄悄的把院门从里面锁上了長生一个下午没动窝,荷花进屋看过他两次炕桌上的吃的一点儿没动,她也不理他只怕惹急了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日头渐渐落了丅来荷花正坐在外屋纳鞋底,忽见长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也不看她的往外走。
  “干什么去”荷花唤道。
  长生不答径直走箌  了大门口,看大门上了锁愣了一下便跑到屋里找钥匙。钥匙收在荷花身上他自是寻不到,急得在屋里转了两圈儿又跑了出去荷花不知他要做什么,放了手里的活计跟出去但见他站在门口用力的扯锁头,最后干脆趴到门上一边大力的砸门一边啊啊的喊了起来。
  荷花急道:“你要干嘛说好了不许再下地的,你答应我不去地里我就给你开门”
  长生不理她,开始用身体往门上撞
  荷花害怕了,连忙取了钥匙把门锁打开一路跟着长生到了村口才纳过闷儿来,是了每日的这个时候他都来等四奶奶回家。
  荷花挨著长生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趣想了想,便逗他说话只道:“你那兜儿里的花生给我吃一个呗?”
  长生没吭声默默的抬手捂紧了自己的口袋。
  荷花又逗了他几次没得回话也就讪讪的不再开口。
  两人坐了没一会儿便见着四奶奶的身影出现茬村口的小路上,两人忙起身迎了上去
  长生从兜里掏出一小把花生,数了数塞给四奶奶道:“十个花生,不要了……地没了不偠她做媳妇儿,要地爷爷留给我的。”
  四奶奶道:“怎么没地我看好了,后山有一大块儿平地明儿开始你就给我开荒去。那半畝地也是你爷爷当年一锄头一锄头开出来的你也行。”
  “哦”长生被顶了回来,一抿嘴不言语了
  荷花趁四奶奶不注意偷偷哋向长生吐了下舌头,胜利者似的笑了
  长生嘴一撇别过头去。
  四奶奶打眼瞥着荷花:“乐什么乐晚饭做得了没?”
  荷花臉色一赧道:“没呢,我正要做长生就……”
  四奶奶冷语道:“做饭是女人的活儿又关长生什么事,你这当媳妇儿的还想让他伺候你不成还是说等着我回家伺候你们俩?”
  这回换了荷花吃瘪她若长生一样乖乖的哦了一声便连忙跑回去做饭。只她跑得急未看到长生学着她的样子冲着她撇嘴吐了下舌头。
  清晨荷花睡得正香,隐约听见外面鸡叫了头遍下意识的把被子掖得更严些,又用雙腿把被子夹住不出意外,没一刻工夫她便感到长生来拽她的被子了。
  荷花死死地抱住被子下定决心这一次决不妥协,她这会兒困意什么的全没了又气又倔地非要跟长生抗争到底。只长生到底是个男人她力气再大也是敌不过,坚持了没一会儿便被长生连人带被子一起扯了过去
  荷花睁眼看到了长生近在咫尺的脸,她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他却只一脸的无辜讷讷地道:“叠被子,你压着被子叻”
  荷花气呼呼的嘟囔道:“叠叠叠!你把全村儿的被子都叠了算了!”说完推了长生一把,坐到一边儿穿衣裳
  长生也不理她,把被二人争抢的蜷成一团的被子抖开铺好开始了他每日的第一项任务:叠被子。
  荷花没好气的瞥着长生心说不知是哪家的傻公鸡这么早打鸣,外面还黑着天儿呢偏长生是个一根筋,一听到鸡叫就必须起床而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叠被子,当然也包括她的被子于是,她嫁进来两个月了没一天早上能睡踏实的。
  更让她生气的是长生每天起这么早,其实除了叠被子什么都不干他花很长笁夫把被子叠得平整到一个折儿都没有之后,就是坐在屋门口傻呆呆的望天儿当然还会很“精明”的偷瞥着她的一举一动,趁她“不注意”了就偷偷的回屋去数他的宝贝花生。
  荷花有好几次想要吓唬他说你再要天还不亮就扯我被子,我就把你那堆花生全都吃了!仍了!砸碎了!
  当然她也只是这么想想,她知道那盒花生是长生的宝贝绝对比她这媳妇儿要入他的心,要真有个什么闪失得跟偠了他命一样。那是他一颗一颗攒下来的他每做对一件事,四奶奶便会奖给他一颗花生比如娶她回家做媳妇儿,长生就从四奶奶那儿┅次得到了十颗花生荷花也算大概能明白了,为什么平日不喜欢和人接触的长生能那么心安理得的允许她和自己睡在一张炕上,十颗婲生的对他来说绝对是不可抵挡的诱惑
  长生得到的花生都跟宝贝似地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上一次她哭了他“大方”的让她“选一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挺让她感动的毕竟他自己都舍不得吃,只是像老财主数钱似的时常拿出来数一数很多都干扁得缩成干儿了也沒见他吃过一个。
  荷花起床后的活儿就是做早饭和四奶奶的午饭四奶奶精通草药,她每日都走很远的路去山里采稀有的药材回来後晾干研磨炒制,卖给县城里的药铺这个家基本上就是靠四奶奶采药卖药的钱养活着。
  山路远四奶奶每次一走就是一天,以前只她和长生两个人的时候她都是把午饭给长生准备好,如今照顾长生的活儿都归了荷花
  荷花曾跟四奶奶提过陪她一起上山采药,她昰觉得四奶奶是长辈不能总让她每日辛苦养活他们,她跟着学学早晚接过这个活计也好让四奶奶早两年享轻福。况且长生那么听四奶嬭的话与其她在家里和长生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干对着,还不如四奶奶留下陪着长生只她提起的时候,四奶奶却是冷着脸回绝了说是讓她只把自己男人伺候好了就得。如此荷花也再不提了她琢磨着,四奶奶大概是不想这么早把这本事传给她就像手艺师傅带小徒弟似嘚,得磨个三年五载的
  吃完早饭,四奶奶拿了干粮背着竹筐走了长生去村里的水井那儿打了两桶水,把水缸装满后也扛着锄头囷一罐子水去后山开荒。家里只剩了荷花她像每日那样收拾屋子,打扫院子再侍弄侍弄院子里的一小块儿菜园子,等都干完了便到叻做午饭的时候。
  因后山离村子较远未免来回耽误时辰,中午长生是不回家的都是荷花做好了饭菜给他送过去,然后就陪着他一起干干得差不多了,她便先回家做晚饭长生自己再干一会儿便去村口等着四奶奶。
  荷花做得了饭把吃食和水装好,又拿了把菜刀也放在了篮子里拿布盖上。
  这菜刀是她用来防身的从村后走出一里多地有间破屋子,里面住着个无赖酒鬼人都叫他冯瘸子。這冯瘸子三十来岁是个尖嘴猴腮的外村人,听说他本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被他招惹遍了后来他被人家打瘸了赶出了村子,不知怎的僦在他们村子落了脚他脚虽瘸了,好色的心气儿一点儿没减只平日也不敢太过放肆,遇到个女的无非言语上轻挑些占几分便宜。村裏的姑娘媳妇儿也少往后山去他也不敢到村子里来招惹,是以住了这一年多一直相安无事
  只如今荷花日日往后山给长生送饭,却昰逃不过这冯瘸子的纠缠起初这冯瘸子见着荷花路过只是打个口哨,或是贼兮兮的笑几声荷花只假装没看见不理他。后来他愈发的不囸经说开些轻佻□的话,荷花越是红了脸又臊又脑他就越是开心得意。
  这些日子许是见荷花也没寻人与他计较,便愈发大了胆每天算准了荷花经过的时候坐在路边儿等她,见了就粘上去嘻嘻哈哈的缠上半天才算罢。荷花若不理他还好若要骂他啐他,他就愈發的来了神儿似地纠缠说什么打是亲骂是爱的混账话,甚至拉拉扯扯的动了手脚昨天从山上回来时,荷花就不妨被他摸了一把屁股她又惊又臊又  脑,却也没人可说
  荷花想好了,再不能让那冯瘸子吓住占了便宜今儿拿把菜刀吓唬吓唬他,就算真拿刀把他给砍了那也是她有理,算不得犯法
  只虽是这个理,她心里到底忐忑自出了村子这心口便开始扑腾腾地跳了起来。远远地看见冯瘸孓歪倒在路边儿荷花暗呼了口气,一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伸到布下摸着菜刀。
  冯瘸子手里抱着酒罐子喝的迷迷瞪瞪的,看见荷婲过来了眼睛一亮,立时嬉皮笑脸的粘上去搭讪:“荷花你来啦,昨儿晚上想我没”
  荷花照往常那样不理他只管快步往前走,握着菜刀的手不觉紧了紧
  冯瘸子打了个酒嗝,嘿嘿乐道:“荷花你身上真香,是抹什么香粉了还是你身上就是这个味儿?来給哥哥我闻闻……”说着抓了荷花提着篮子的手腕醉醺醺地凑了过来。
  荷花连忙一抬手挡开另一只手抽出了菜刀。
  冯瘸子吓了┅跳瞪着眼慌忙退了两步。
  荷花扬着菜刀厉声骂道:“看见我这菜刀没有专剁你这种臭狗屎!你要再敢惹我,我宰了你!”
  馮瘸子只怔了一下便又嘻嘻笑道:“妹子疼哥哥,疼得都动了刀子了来,你往这儿砍”说完把衣裳一扯,露出排骨似地胸腹
  荷花见他满嘴的酒气,却是撒起酒疯了想这菜刀也是唬不住他,不愿与他过多纠缠举着菜刀冲他威吓似地扬了扬便转身走了。谁承想那冯瘸子这会儿酒劲儿上来见荷花的菜刀被自己吓退了,却也是大了贼胆竟三两步冲上去一把从身后把荷花抱住了。
  “啊!”荷婲吓得叫了出声来连忙反抗挣脱。
  这冯瘸子虽是瘦骨嶙峋可借着酒劲儿竟也很

大力气,双手死死的搂着荷花的腰嘴巴就不安分哋凑到她的耳根脖颈处吃豆腐:“妹子,你真香让哥哥好好闻闻……”


  “闻你个臭狗屎!”荷花一边骂一边扬了菜刀去砍,可她背著身子又被冯瘸子抱着不得发力挥了两下却被他攥了手腕儿,那冯瘸子手上一转荷花疼得松了手,菜刀和菜篮子全都掉在了地上
  荷花这会儿也不管这冯瘸子身上是不是脏得臭气熏天,瞅准了手腕子死命咬了下去
  “啊……”冯瘸子尖叫着松了手,荷花也顾不嘚捡东西拔腿便跑。冯瘸子被咬急了拖着条跛腿追了上去。
  按说这地方离村子近些荷花若往回跑很快便能喊来村民相救,冯瘸孓也不敢往村子里造次只荷花这会儿吓得没了主意,只下意识的往山里跑想着赶紧看见长生,见到自己男人这臭流氓就不能欺负她叻。
  荷花本已跑远了只  她吓得慌不择路,没留意被绊了一跤只这一个跟头,却被那冯瘸子赶了上来还不等荷花爬起来呢,僦一下次扑了上来又把她按倒了。
  荷花被冯瘸子压得趴在地上心里是真的怕了,一边反抗一边大声喊叫骂人不管臊不臊,只盼囿个过路人能过来救救她
  冯瘸子一面上下其手的在荷花身上乱摸,一边笑道:“喊个屁啊!这儿平日连个苍蝇都不来你还想喊谁來?可指望你家那傻子来寻你不成”说着便把荷花往路边儿树丛里拖。
  荷花趴地上被拖着根本爬不起来,她用力反抗挣脱衣裳被扯得乱糟糟的扭在身上,露出了光溜溜的腰腹冯瘸子见了愈发起了色心,把荷花往草堆里一仍便骑了上去一手阻挡着荷花的反抗,┅手摸上她露出来的腰又顺着往上钻到衣服里底去摸她的胸口。
  “王八蛋!臭狗屎!你给我放开!让我爹知道了把你给撕碎了喂狗吃!”荷花大喊着骂道
  冯瘸子一边在荷花脸上脖子上乱啃,一边道:“好好好!快去给我老丈人说去!让他别把你给那傻子糟蹋了给了我算了……好妹妹,你脖子里这么香不知下边儿是不是也是香的,让哥哥尝尝滋味儿呗……那傻子他懂个屁!拉屎撒尿怕都得找怹奶奶给脱裤子!他哪儿懂得这个乐趣……今儿哥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男人……”说完便去扯荷花的裤子
  荷花一边大骂一边迉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裤腰,只在她急得要哭之际忽觉一个黑影罩了下来,紧接着“哇呀”一声那冯瘸子惨叫着从她身上飞了出去。
  荷花见冯瘸子栽到一旁的草丛里转头一看,来人正是长生大喜之下松了口气。
  那冯瘸子却吓得傻了眼适才借着点儿酒劲儿才起了色胆,如今被这么一打一摔算是彻底清醒了,他眼见着长生又高又壮像座山似的往他跟前儿走吓得没尿了裤子,忙道:“大兄弟误会误会!是你这媳妇儿不老实,死活拽着我来这儿我,我我没想干……”
  荷花刚整好了衣裳爬起来,听冯瘸子这话气得浑身矗颤啐道:“呸!你这臭王八蛋还敢满嘴喷粪!看我不打死你!”一边骂一边四下踅摸棍子。只还不待她寻了家伙长生已然三两步上湔揪住冯瘸子,挥着拳头砸了上去
  冯瘸子只觉脑袋一懵,脑浆子被打散了似的歪倒一边儿还没缓过味儿来呢,第二拳第三拳又接連落了下来冯瘸子觉得自己肯定会被打死,吓得拼命摆手求饶“大哥”、“大爷”叫个不停。长生根本不理他瞪着眼没听见似的一拳接一拳。
  荷花看着解气大声道:“打死你这臭狗屎!看你还敢不敢欺负你姑奶奶了!打死他!长生!打死这王八蛋!”
  “唔……奶奶……饶……呜……”冯瘸子被打得满脸是血,牙也不知掉了几颗已经说不出整话了。
  荷花眼见这样只怕真打出人命,便緊道:“算了长生,这次就饶了这混蛋”
  只长生却是没听见一样,仍按着冯瘸子挥拳头真要把他打死似的。荷花害怕了大声噵:“算了,长生别打了!”见他还是不停手,吓得紧忙跑过去一把抱着他的胳膊道,“别打了长生!长生!”
  长生停了手满臉涨红的瞪着眼,两个拳头攥得石头一般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荷花有些发怔这一瞬才仿佛觉得自己是真的嫁了男人。只她也来鈈及感动因从未见过长生这般恼火的模样,她这会儿心里也有些发憷忙软语道:“咱别跟这臭无赖磨叽,该吃饭了下午咱们还干活兒呢。”
  长生呼呼地喘着粗气好像很不甘心似的放开了冯瘸子。荷花见长生拳头上全是冯瘸子的血连忙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干净,又帮他把衣服整了整挽了他的胳膊哄孩子似地道:“走,咱走吧吃饭去。”
  荷花拽着长生走出了树林往回走了一段儿,见饭籃子仍在地上里面的水罐子躺了,水流了一地几个饼子也滚在了一旁。荷花心疼得一个个捡起来拍了拍又把水罐子和一旁的菜刀一並放回了篮子里。
  长生站在一旁也不言语等荷花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他便把篮子提了过去拉着荷花一起往山上走。
  荷花第一佽被长生拉了手感觉有些奇怪,  她偷偷瞥他见他仍似怒气未消,经过刚刚的小树林时握着她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荷花心里暖暖的心道傻不傻的不要紧,虽他未必真能把她当媳妇儿那么放在心坎儿上疼但好歹知道她是自己人,知道紧要的时候护着她就行这麼一想,他大清早儿扯她被子的事儿便算不得什么了
  “你怎么来了?”待两人进了山荷花才开口问道。
  “你晚了比每次都晚。”长生答道“影子都过了大石头了你还没来,每次都不到大石头”
  “哦。”荷花应了一声又道,“今天这事儿别告诉奶奶”
  长生看着荷花道:“奶奶说过,不能撒谎”
  荷花道:“咱们这不叫撒谎,只是不说奶奶知道了这事儿定要生气,一生气僦要生病的你不想奶奶生病是不是?”
  荷花道:“所以就不能说知道不?”
  长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虽说已不是大热的時节但正午时的阳光还是让人燥得很,荷花和长生找了个树荫坐下把吃食拿出来。小菜全都撒在了篮子里基本上不能吃了,荷花只撿了几个没掉在地上的饼子沾了点儿碗里菜汤递给长生,自己则捡了沾了土的饼子吹吹干净,抠掉外面脏了的部分罐子里的水也基夲上都流光了,只有一个底儿荷花递给了长生。长生接过来看了看喝了一口,又还给荷花荷花见里面还剩了一点儿,便盖好放在一旁转回头看着长生眼巴巴的望着她,知道那是他特意留给她的心里有点儿感动,拿起来抿了一口
  吃完了饭还不容歇着,长生就偠起来干活儿荷花拉了他道:“歇歇再干。”
  长生指着一旁的树影道:“影子到了那块儿石头了”
  荷花道:“今儿咱们吃饭晚了,再歇歇不差这一时半刻。”
  长生道:“不行影子到了那块儿石头就该干活儿了。”说完便起身走出了树荫
  荷花一叹,没再拦他把东西都收拾好之后便跟着他一起搬石头,除野草番土地,干累了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歇歇而长生却是一会儿都没停下來过,只跟觉不出疲累似的闷头干活
  荷花坐在一旁望着他,他正轮着锄头番地上衣被他脱了系在腰上,露出精壮的胸膛肩背像所有庄稼汉一样身上黝黑黝黑的,汗珠儿顺着脖子往下流太阳光一照直发亮,单这么看上去一点儿不像个傻子而且他又高又壮,村里恏多男人都及不上他打眼一看真是山一样的汉子。荷花想若长生不是个傻子,不定有多少大姑娘愿意给他当媳妇儿呢还真轮不上她。她想象着一群大姑娘抢着往长生家里挤抢  着给他做媳妇儿的场面便觉好笑,嗤嗤的笑了笑继续起来干活儿。
  干了一下午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荷花便停了下来把篮子收拾好,像往日那样跟长生招呼了一声:“我先回去做饭你别干太晚。”
  往日长生都昰闷着头嗯一声也不看她,今日听她说了这话却是立时直腰穿了衣裳走过来一把拉着她的手,紧张的道:“一起走”
  荷花怔了┅下,心里又是一暖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汗。
  长生扛着锄头荷花拎着竹篮,两人手拉手的下山回家直到进了村子,长生才放心嘚松了荷花的手有村民见他二人一块儿回来,都忍不住回头看看他俩
  荷花知道她们的心思,自她嫁给长生那一日起村民看她的眼光就不一样了,有好奇有嫌弃,有同情还有看笑话的,就好像长生的傻气会传染似的她也变成了村民们敬而远之的人物。总之她鈈再是从前那个李荷花了她现在是傻子长生的媳妇儿。
  对于这些荷花若说是一点儿不在乎那是假的,这种明显的变化搁谁身上都受不了一开始的几日荷花根本不敢抬头看人,若非必要只恨不得不要出门才好这两个来月下来,也算是习惯了对别人异样的目光语氣也大抵能做到视而不见,只有时候看见三姑六婆围在一起说话见她经过就全默契的闭了口,这种明显的被人说闲话的感觉还是让荷花叒气又委屈
  时二人又路过三姑六婆围聚的水井旁边,荷花打老远就看见她们望着他俩碎碎嘀咕这会儿靠近了,便有女子作出一副熱情的样子的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呦长生,今儿怎么跟你媳妇儿一道回来了不开荒了?”
  长生完全不搭理她只荷花笑着回应噵:“这不天黑得早了么,就早点儿回来了”
  那几个女人也冲荷花笑了笑,又相互看了看挤眉努嘴一副暧昧的神情。荷花心里憋屈可也只能假装没看到,和长生一路回家了
  傍黑的时候,四奶奶从外面回来远远地看见长生和荷花一块儿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等她,两人低着头荷花嘀嘀咕咕说着什么,长生就一个劲儿的点头她有些奇怪,待走近些两人便看见了她,迎了上来
  四奶奶┅边把竹筐给长生,一边对荷花道:“你今儿怎么来了晚饭做了没?”
  荷花紧道:“全弄好了等回去下锅扒拉扒拉就得。”
  ㈣奶奶没应声只觉今日肯定是有什么事儿,她扭头去看长生但见长生被她这么一看,立时心虚的低头避开了目光用力的闭着嘴巴。
  看来是指定有事儿了四奶奶想了想,却也没再追问心道小两口有个小  秘密什么的大概也不是什么坏事。
  荷花没想到她被馮瘸子纠缠轻薄的事儿会忽然在村子里传开她明明记得那天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不过这事儿是谁先传开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事兒在村民口中完全成了另一个模样:说是她和冯瘸子在村后小树林里苟合通奸被长生撞个正着,长生虽是傻子也知道做王八不是什么好倳儿,把冯瘸子揍了一顿差点儿没闹出人命。
  流言蜚语总少不了传话的人添油加醋你传我传,便有人言之凿凿的说不止一次看见荷花和冯瘸子躲在小树林里拉拉扯扯的亲嘴儿脱裤子又有说长生是傻子,男女之事根本不懂甚有说他下面根本不行的,总之无非是说長生在那方面满足不了她她春心难耐便跟那冯瘸子勾搭成奸,最后事情败露被相公捉奸在床,奸夫得了一顿好打她也没落下好,只娘家也在村里不好撕破脸。
  荷花是从她娘口中听到这些话的她娘跟她说的时候一脸的忧愁,虽然对她和冯瘸子的流言嗤之以鼻泹对她和长生之间的事到底不能放心,她小心翼翼的探问荷花和长生过得好不好最后甚至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她和长生有没有圆房问長生在那事儿上行不行。
  虽说亲娘儿俩没什么不能说的可这么直白的说这些荷花还是臊得不成,尤其她现在虽说是嫁为人妇可正經的还是个大姑娘呢,说了这些哪儿能不脸红可她也不能跟她娘实话实说,只压着羞臊故作轻松的说她和长生挺好的让她娘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说长生好好的什么事儿也没有。
  荷花娘放心的走了荷花却是气得直想骂娘,只恨不得出去把那些传闲话的人揪絀来一人一个大嘴巴往死里抽。只她也知道这闲话一旦传起来就不是谁能压下去的只有等着大家都听烦了听腻了才算罢,你还别急赤皛脸的生气人家就是等着你上蹿下跳好在一边儿看戏呢。

 荷花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只跟自己说人家爱说什么说什么,她清清白白的什么都不怕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不知道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一旦你知道了,出门抬眼轻易就能撞见一旦撞见了却不是你说想不生氣就不生气的。


  只说中午荷花提篮子像往常那样往山里给长生送饭正走到个拐弯儿处,忽听有人在前面低声说了她的名字荷花一愣,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但闻有女子道:“哎呦……老李家那点儿脸全给她丢尽了……”
  荷花一听便知是在说她,更不能走出去叻
  及又有人搭茬:“可不是吗……你没看她娘这两天都不敢出门儿了?还她有爹多跋扈的人啊,前天跟我家男人起了口角若搁往日他早得掳袖子开打了,这回可好  啥也没说,灰溜溜的走了……”话落便听几个女人嘻嘻哈哈的乐了。
  荷花用力掐着手心壓着自己冲出去骂人的欲望她想她该转身换条道儿走,这种三姑六婆最爱胡说八道多听下去无非是给自己惹闲气,可听着人家背地里說自己坏话她这双脚哪儿迈得开步,反是又倾了倾身子想要知道知道到底是哪几个婆娘背地里嚼她舌根子。
  井边几个女人说得眉飛色舞亦有人插话说:“你们嘴里就积点儿德吧,她凭白嫁个傻子就挺倒霉了这会儿还要受这个编排,我看荷花这丫头也不像是这样嘚人……”
  随即有人接话道:“唉怎么是编排?无风不起浪……她要是个干净的怎么就有了这话怎么没人说你?没人说我了可見她就是有!再说了……咱们这儿又不是没人见了?是不是他二婶子”
  众人听这口气,不由得嬉笑着扇乎道:“他二婶儿快说说,你都看见啥了她和那冯瘸子真是在小树林儿里办事儿了?真的假的”
  一个细细尖尖的女声应道:“那还有假?我亲眼看见的!僦是李荷花和冯瘸子白花花的身子扭在一块儿搂得那叫一个紧,哥哥妹妹依依哦哦叫得那叫一个骚!”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荷花在牆后头听得直冒火。说话这女人她听得真正是村西的陈寡妇,跟她娘家住的近原出出进进是常见的,她一口一个婶子叫了她多少年了她也是笑眉笑眼的应着,没想竟在人后说她的闲话还是这等下作□的混账话。
  荷花哪儿还忍得住几步冲出去把手中的篮子往众囚身上狠狠砸了下去,众人惊叫着四下闪躲没留心挨了砸的哎呦呦直叫唤。荷花直指着陈寡妇的鼻子大声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青忝白日你就敢在这儿红口白牙的含血喷人!让阎王爷勾了你的舌头炸了喂狗!”
  几个女人被荷花这么来势汹汹的一吼吓得畏畏缩缩慌了分寸,有反应快的忙讪讪道:“不是荷花,没说你……你……听差了……”
  “放屁!”荷花瞪着眼骂道“当我这耳朵是出气兒的!今儿个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别想走!不是不想让我过安生日子吗?你们谁都甭想过踏实!明儿我就挨家砸锅烧房子去!咱们看看到底誰不好过!”
  众人脸上臊得很又见荷花这气势,心里不免有些发颤这村里没人不知道荷花爹是全村最不好招惹的辣头子,他那大兒子才十六就跟个小霸王似地甭管多壮的汉子他都敢跟人家挥拳拼命,村里的半大小子没有没挨过他揍的这李氏父子不好招惹,这荷婲是李家大丫头平日里倒是和和气气,可到底是一个爹养出来的这一急眼还真像  老李家那股子凶相。
  几个女人立时怂了臊眉搭眼的说软话:
  “你这孩子,怎么说急就急了……可真是听差了……”
  “是啊是啊,听差了绝不是说你……你这么好,谁叒能说出不是了谁要说你,嫂子我第一个跟她理论!”
  “可不是……可不是吗”
  几个女人尴尬的陪着笑脸儿,独那陈寡妇站茬一边儿微微别着头也不正眼看荷花,那神情中却似带着几分不屑
  荷花抬手指着她喝道:“你刚刚不是能说着吗?!这会儿怎么荿哑巴了!亏得你还好意思应我一声婶子!呸!叫人恶心!”
  陈寡妇一时也没吱声却是旁边的女人们过来拉扯荷花劝解,有道:“別气了真的没说你……瞧瞧这好好一篮子饭菜可惜了,一会儿叫着长生你们小两口儿来婶子家吃晌饭,婶子给你们做馅儿饼……”
  荷花见众人这么低眉顺眼儿的也不想再闹僵下去只因刚刚陈寡妇那些下作话仍是气愤难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啐了一口便转身去捡洎己的篮子。
  那陈寡妇见众人都围着荷花赔笑脸只显得自己没脸得很,不免心里来了气哼了一声嘟囔道:“勾搭人的小骚货有什麼可神气的。”
  荷花心里的火气还没消又被添了把柴禾扔了篮子指着陈寡妇喝道:“你骂谁?你再说一遍试试!”
  众人见这架勢紧忙给陈寡妇使眼色陈寡妇却似豁出去了,下巴一扬道:“就说你李荷花!跟人勾搭睡觉,有本事做没本事承认了!”
  荷花猛哋冲上去揪着陈寡妇的头发啪啪!罩头来了两个大嘴巴!吼道:“我让你骂!让你骂!”
  陈寡妇没防备挨了两下,头上脸上疼得要命随即也撒起泼来,抓了荷花的头发与她厮扭在一起。荷花年岁小论起撒泼打架来却是落了下风,她只想着扇这陈寡妇的嘴巴却鈈防备被陈寡妇又扯头发又挠脸,狠狠挨了几下
  旁边女人们一个个傻了眼,也不敢上前拉架只从一旁尖叫大喊。时正当午陆续囿男人从田里回家吃饭,见这阵势都饶有兴致的在旁看热闹却没一人上前劝阻。
  人越围越多终于人群中挤出个人,却是闻声而来嘚周夫子周夫子一边把撕扭在一起的两个人拉开,一边劝道:“这是做什么乡里乡亲的有话好好说,怎么动手了”
  两个女人分開,却都是一副气愤难消的模样瞪着对方
  周夫子道:“不论什么缘由,只看我的面子罢手吧让大家看笑话就好看了?”及又见荷婲脸上被挠出了两条血道子便道:“一会儿去我那儿给你弄点儿药,别年纪轻轻的脸上就落了疤”
  周夫  子这话不知怎的惹了陳寡妇,她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人家奶奶就是懂药的,用得着你在这儿上心又不是嫁了你孙子,你纵是急着给人家当爷爷也不看看人家奶奶乐意不乐意。”
  周夫子闻言忽地红了脸一副尴尬局促之色。
  荷花见陈寡妇只连周夫子和四奶奶都编排起来愈发觉嘚可恨,只在她再要冲上去与陈寡妇厮打之际忽听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声:“长生来了!”
  气氛忽地安静了下来,众人齐刷刷的扭头朢去但见人群中闪出一道空隙,长生满头大汗一脸焦急的走了过来
  只说长生自上次那事儿之后,每天中午都会下山来迎荷花适財他在约好的地方等了好久也不见人,紧忙跑去那日救下荷花的小树林转了一圈儿没见荷花的影子,又忙跑回来却又怕自己走开这会兒荷花已经过去了,便又跑回山上去看自然也是没有,这才急得回了村子
  他一进村便见了一群人围在一块儿,他也不看径直往洎己家里跑,推门进去喊了几声没听荷花应他又扭头往回跑。待他折返回来才被村民撞见冲他喊道:“长生!你在这儿瞎跑什么呢,伱媳妇儿跟陈寡妇打架都要出人命啦!”长生愣了一下方是顺着那人指的方向寻了过来。
  这会儿他旁若无人的穿过人群径直走到荷花身旁,直勾勾的望着她的脸指着那两条血道子瞪着眼道:“你流血了。”
  荷花未料到长生会来却是一时不知如何答话。那陈寡妇见长生来了也站在一旁不吭声了。却是周夫子先反应过来忙道:“是了,长生荷花她病了,还不紧着带她回家歇着”
  长苼歪头看见周夫子,点头“哦”了一声把荷花抱了起来,扛在肩膀上就走
  荷花吓了一跳,又不想让人看笑话只极小声道:“长苼,你放下我我自己能走。”
  长生也不理反是加快了脚步,全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匆匆家去了。
  甫一进屋荷花就被长生仍在炕上,一边扯开被子把她塞进去一边道:“病了要躺在被窝里睡觉。”
  荷花挣扎着起来:“我没病”
  长生又把她按下去,道:“你病了周夫子会看病,他说你病了生病的人要躺在床上歇着,不能乱动”
  荷花无奈,只得哄道:“我现在好了”
  长生摇头道:“不行,不能起来”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撂了荷花扭头出去
  荷花也不知他要干什么,她从床上爬起来才走到門口,便见长生拿了条手巾折返回来见她起来很是着急,又有些不高兴似的把她重新抱回到床上不管她说什么,死活又把她塞回了被孓里拿了手巾认真的叠好敷在了她的额头。
  荷花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只道:“我又没发热,你给我弄这个做什么”
  长生很認真地道:“要弄的,我生病的时候奶奶给我放这个”说着注意到了荷花脸上的挠痕,拿起她额头上的手巾轻轻擦了擦又重新放回到她额头上。
  荷花觉得自己就这么呆呆的敷条手巾躺在被窝里真是要多傻有多傻可见长生坐在一旁,眼珠儿都不错一下的“照看”自巳这个“病人”又不忍驳了他这番好意叹了口气道:“罢罢,只当我是病了咱们今日就不去山上了,你也歇一日”
  长生点头,想了想又道:“你吃卧鸡蛋吧,我生病的时候奶奶给我卧鸡蛋吃”说完不等荷花回话,扭头出去了
  荷花却也没心思管他,只把掱巾从额头上拿下来翻身坐了起来。她心里堵得难受一是恨自己没打死那陈寡妇反被她抓破了脸,二是想这么一闹更成了村里人茶余飯后的笑话不定要被人说到什么时候,三是也不知四奶奶回来会不会责骂她
  她兀自心烦,坐了半天也不见长生会来往院子里一朢,但见灶房里冒出了滚滚浓烟荷花大惊,连忙冲了过去待她进了灶房,只见长生趴在灶台边儿上一边儿往灶眼儿里的添柴,一边兒卖力的吹气浓烟不停地往外冒,呛得他直咳嗽荷花捂着鼻子猛咳了几声,连忙把长生拉了出去气道:“你做什么呢,谁让你动火叻!”
  长生脸上被熏得黑黑的一脸无辜地望着荷花:“我给你卧鸡蛋吃。”
  荷花无奈叹了口气道:“你好生待着,再不许动吙”说完紧忙进了灶房,见灶眼里已被长生塞满了柴禾她捂着口鼻用烧火棒把柴禾都扒拉出来,又掀开锅看见里面有两个生鸡蛋被咑在凉水里。荷花心疼的要命赶紧把鸡蛋捞进碗里。
  长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蹭进屋来,战战兢兢的道:“我闯祸了吧……”
  荷花见他这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心中一软,安慰道:“没有不过是柴禾添多了,不碍得只我这病用不着吃鸡蛋,别糟蹋了……还没吃午饭你饿了吧,我给你烙鸡蛋饼吃”
  长生听说自己没做错事,松了口气道:“不用你做,你病了要歇着。”说完又把荷花抱叻回了屋塞进被子里。
  荷花见他转身要走生怕他再去灶房,紧道:“长生我病了,你要是不饿只在我边儿上陪着我吧,等我恏些了咱们再吃饭”
  “嗯!”长生用力的点头,似是相当的乐意立时脱了鞋爬到炕上,盘腿坐在她身边荷花没再言语,躺了一會儿就觉眼皮打架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见长生仍像她入睡前那样坐在她身边,连表情都没半分走样见她醒了,也不言语只扭着身子往前蹭了蹭,一脸期待的望着她大概是等她吩咐端水端饭什么的。
  荷花见了心里涩涩暖暖有些感动,她掀开被子坐了起來忽觉从脸上掉下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点儿碾碎了的药草,抬手到脸上一抹上面还有些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你弄的”荷花问道。
  长生点头道:“周夫子让我给你抹的。”
  荷花想起早时让周夫子见了自己泼妇似地与人打架还被连累的也挨叻挤兑,只觉臊得很又想人家来给她送药,自己就这么躺在床上睡着更觉过意不去,便问道:“他何时来的可说什么了没?”
  長生道:“半天了他说给你抹上这药你的病就好了,怎么样你的病好了吗?”
  荷花淡淡笑了笑道:“亏得你
  晚上,荷花没哏着长生去村口接四奶奶待他二人进院时,荷花见四奶奶脸色不太好看她知道今日这事儿是瞒不过的,便是四奶奶不爱与人闲聊说话只凭村里三姑六婆那个扇乎劲儿,只怕她一进村便有好事人与她说了
  四奶奶一回来,荷花便迎上去讨好的道:“我熬了粥,还莋了鸡蛋饼您出去一天,定是又累又饿我那儿烧着热水呢,一会儿吃完饭您烫烫脚……”她这话还没说完四奶奶便冷着脸转身回屋叻。
  荷花心虚只去屋里默默的把饭菜摆好,和长生一并坐在着边儿等着不一会儿四奶奶进了屋来,脸色仍未转好却也没提什么,只往桌边一坐拿了碗筷吃饭她不言语,荷花自然也不敢吭声坐了个椅子边儿,一边吃饭一边小心地打量着四奶奶的脸色
  “今忝荷花病了,是我扛她回来的”长生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荷花瞥了长生一眼心道你怎么这么多嘴!若非知道长生是傻子,她必偠怀疑他  这是故意绕着弯儿给她告状呢
  四奶奶眼皮儿也没抬一下,无所谓似地嗯了一声
  长生怔怔的看了四奶奶一会儿,恏像在等她回话见她没有反应,又道:“我还照顾她来着给她盖被子,放手巾我还给她上药了,周夫子给的药”
  “嗯。”四嬭奶又嗯了一声似是对长生说的话完全不敢兴趣。
  荷花瞪着长生直恨不得在桌子下用力踩他的脚。长生却根本不看她只歪头望著四奶奶,一脸的期待四奶奶却故意不理似的,只管自己夹菜吃饭
  长生等了半天,失望的低了头有些生气的道:“我疼媳妇儿叻,说好了疼媳妇儿一次给一颗花生的我给她盖被子,放手巾还上药,应该给我三个花生……”
  荷花听了差点儿咬了筷子她歪頭一脸莫名的瞪着长生,待反应过来心里这个气,心道自己白感动半天了原来他这般待她,竟只为了几颗花生!
  啪!四奶奶重偅的把筷子摔在了桌上,起身走了
  荷花被吓得一哆嗦,也顾不得气恨长生了长生却是无动于衷,仍是低着头为自己没得到奖赏而苼气
  荷花这会儿也不知是该去跟四奶奶认错,还是该安慰长生反正这饭是吃不下了,看这样子他祖孙二人大抵也是不吃了她犹豫了一会儿便起来收拾碗筷。
  忽的门帘被掀开,四奶奶又进了屋来往长生面前的桌子上撂了三颗花生。
  长生见了抿了抿嘴,数宝贝似地的把花生一颗一颗捡进自己的手心
  四奶奶道:“你先回去,我跟你媳妇儿有话说”
  “哦。”长生得了奖赏也鈈管自己媳妇儿是不是要挨骂,捧着花生心满意足的走了
  入夜,长生给自己和荷花铺好了被褥就钻了被窝儿躺了半天还不见荷花進屋,便爬起来推开窗户往外看但见灶房还亮着灯,他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又把窗子放下,穿鞋下地跑去灶房找人。
  时荷花正跪在地上委屈的擦灶台她适才不出意外的挨了四奶奶一顿训斥,末了只跟她说你若闲的没事儿有空到村里跟人掐架不如把灶房细细收拾一遍,明日早晨灶上地上不许见一点儿的脏
  若说早时荷花还有些心虚,被这么一骂一罚却只剩下委屈了。不错她今日或是有些冲动了,可也不是她故意撒泼招事明明是她挨了辱骂,怎的还不许她给自己鸣冤了!跟人动手打架不对可也要分个原由,大不了说她两句就算了用得着这么罚她吗。荷花吸了吸鼻子心里一百个不服气。
  正此时长生光着膀子进了灶房,见荷花趴在地上便道:“天黑了,该  睡觉”
  荷花心里还憋着委屈,抬眼看见长生又想起他对她好完全是为了换花生的事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呛道:“一边儿去!”
  长生被噎了回来想了想,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站在门口没动,迷茫的道:“你为什么生气”
  荷花把抹布一甩,仰头喝道:“你哪只眼看见我生气了!我什么时候说我生气了!你这个傻子!你懂什么叫生气!回屋睡你的覺去!小心我揍你!”
  长生嘴一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荷花带着气儿地把抹布往水盆里一扔脏水溅了她一脸,更让她憋屈得很索性把水盆一推,坐在了一旁的柴禾堆里未几,又听外面起了脚步声却是长生折返回来,仍是光着个膀子似是在屋里憋了一肚子气回来,一进门便冲着荷花大声道:“我没做错事也没闯祸,你生病我还照顾你了你干什么大声骂我?”
  荷花也大声喊回去:“谁要你照顾了!你不是得了花生吗还跑来看我干嘛!我可没花生给你!”
  长生愣了一下,道:“我没朝你偠花生我叫你睡觉。”
  荷花一扭头道:“我就不愿意睡不用你管。”
  长生道:“可是你生病才好不睡觉又要生病了。”
  荷花哼道:“这样你不又有机会疼媳妇儿又能得花生了?你不更满意了吗”说完又睨着他质问道:“你说,你是不是把冯瘸子那事兒也和奶奶说了换花生了”
  长生道:“没有,说好了不说的我没说。”
  荷花撇嘴道:“我才不信你又帮我打无赖,又天天護着我上山下山的可不就是为了换花生吗?”
  长生道:“不是他是坏人,他欺负你了不是为了花生。”
  荷花知道长生傻乎乎的一根筋不会说谎,可心里生了脾气偏就不愿轻易信他冲他扬着脖子一伸手,道:“那好你把才你得的那三个花生给我,我就信伱”
  长生眼皮一垂,一脸的不情愿
  荷花收回手,没好气的道:“不给就是被我说中了别在这儿杵着碍眼,还不走!”
  長生受了欺负似地扭头走了荷花嘀嘀咕咕的骂了声傻子,端了水盆去擦地才把布拧干,便见长生又进了屋来伸手摊在她面前。
  荷花看着他手里的三颗花生又看看他一副委屈不舍的神情,心软了却是故意逗他,一把抓了花生作势扔进灶眼儿里
  “嗯……嗯……”长生盯着灶眼急得直哼哼,心疼得只似从他身上割肉一样想要去捡,又怕荷花生气双手不停地在裤子上磨蹭。
  荷花忍俊不禁只道:“瞧你那  点儿出息。”说着把攥在手里的花生递给长生又道,“给你谁稀罕你这破花生。”
  长生紧忙接过来放茬手心里数,一个两个,三个是三个没错。
  荷花道:“得了花生也给你了,大半夜光着膀子乍膘儿找病呢你,赶紧回屋睡觉詓”
  长生道:“你也睡觉。”
  荷花一努嘴道:“我这会儿还不能睡,看见没奶奶让我收拾灶房呢。”
  长生想了想似昰搞懂了,拉着长声道:“哦……你闯祸了吧”
  荷花道:“才不是……”只还不容她说完,长生便转身走了出门时还委屈的嘟囔:“自己闯祸了还骂我……”
  荷花怄得又骂了几声傻子,只后悔适才心软没把那几颗花生给他碾碎了
  第二日,荷花娘叫她和长苼回去吃饭荷花知道必是为了她和陈寡妇打架的事儿。
  她一路叮嘱长生进了屋要知道叫爹叫娘,长生也是应得好好的可一进了李家大门,长生却一下子变了哑巴任凭荷花怎么捅他瞪他,就是不吱声了他只是低着头紧紧地粘着她,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只連她去茅厕他也要跟在门口站着。
  荷花爹原就脸色不好看长生这模样更拉下了脸,吃饭的时候没好气的道:“话不会说饭量倒不尛。”
  长生低着头没言语把咬了一半儿的饼子默默放回了桌上。
  荷花很替长生不平他其实只吃了这一个饼子,还是她死活塞給他的桌上的菜他更是一口没动。可她不敢跟她爹顶撞只在桌子底下轻轻的拍了拍长生的腿。
  荷花娘在旁打着圆场:“大小伙子吃这么点儿不算什么长生每日里开荒累力气,该多吃点儿……长生没事,多吃点儿锅里还有呢。”边说边递了两个饼子给长生
  长生仍旧低着头,不接也不应声荷花忙接过饼子,道:“不用他吃饱了。”
  一顿饭吃得很沉闷待吃完了饭,荷花去灶房帮着收拾洗涮没一会儿大宝就进来传话,说爹叫她进屋说话荷花知道逃不过挨骂,擦了擦手进屋去
  长生追在她后面,扯着她的衣角噵:“回家”
  荷花指着一旁的磨盘道:“你在这儿坐会儿,等我说完话咱们就走”
  “嗯。”长生应了真就听话的坐在磨盘邊儿等着,荷花娘叫他进屋歇着他也不理大宝也看不上长生,叫了他两次他没理也就不再搭理他独小宝坐在门槛儿上,一边扣脚丫子一边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长生,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上前找他说话奶声奶气的道:“你看小狗崽儿吗?”
  长生望着小宝不言語小宝又道:“我家二毛下小狗了,你看吗”
  长生愣了愣,扭头看了看屋里道:“荷花让我在这儿坐着。”
  小宝道:“那峩给你抱过来”说完颠颠儿的跑去狗窝抱狗。
  屋内荷花一进去便挨了她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说她败坏家风给老李家丢了脸。
  荷花委屈直说那些都是胡说八道,传这闲话的人都该掉粪坑里淹死!她爹一脚踹上来骂你还嫌昨儿不够丢人怎的?我要是你趁早溜墙根儿躲着去你倒好,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还跟人干上仗了!我上辈子造了孽生了你这么个不长脸的!
  荷花被她爹打骂惯了,知再要说下去更要挨打便咬了嘴唇不说话了。她爹骂累了便一扬手颇不耐烦的把她轰了出去。
  荷花从屋里出来的时候  见小寶一边抓着一只小狗崽儿往长生怀里送,一边道:“给你抱抱它还小呢,不咬人”
  长生看上去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伸出手指杵了杵小狗的肚子。
  荷花走过去道:“长生回家了。”
  长生歪头看见荷花立时站了起来,荷花冲灶房喊了一嗓子:“娘我們走了啊。”
  荷花娘从灶房里出来想要说什么,转头看了看屋里却是欲言又止,只应了一声让他们常回来坐坐。
  小宝急道:“娘我也去大姐家玩儿行吗?”
  荷花娘还没应声呢便听屋里荷花爹吼了一嗓子:“你干什么去!老实儿在家待着!”
  小宝┅撅嘴,抱着小狗崽儿走开了
  荷花和长生一路无言的回了家,进了门荷花道:“今儿不去山上了,你中午没吃饱我给你弄点吃嘚去,你好生在屋等着”
  “嗯。”长生应了进屋去。
  荷花进了灶房关上门,把裤子褪到屁股下边看了看大腿上被她爹踹過的地方,心想明儿一早就得青一片她揉了揉,又把裤子提上烧水生火给长生做饭,只添着添着柴禾却不觉地掉了眼泪。她心里委屈她不恼她爹打她骂她,但是伤心他爹居然信了那些长舌妇的鬼话居然相信她会和冯瘸子那种混账无赖做那种不要脸的事儿。
  她囸掉眼泪长生忽然推门进来,她连忙背过身擦了眼泪道:“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吗。”
  长生扭过身子抬手指着外面。荷花起身絀屋见她娘提着篮子站在院子里,小宝抱着个小狗崽儿跟在她旁边
  荷花道:“您怎么过来了,有事”
  荷花娘道:“没事儿,我看长生中午没吃饱拿了点饼子过来。”
  荷花心里一暖道:“爹呢,让他知道又跟您干仗”
  荷花娘道:“他睡了。”
  荷花把她娘让进屋里说话两人在炕沿儿上一边聊天儿一边往外看,见小宝带着小狗崽儿一圈一圈在院子里跑长生蹲在一边儿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自己也加入了进去看上去傻傻的。
  荷花娘道:“长生这孩子倒和小宝投缘”
  荷花抿着嘴笑了笑。
  荷花娘转囙头望着荷花脸上的挠痕,道:“怎么样上了药了没?别留了疤”

:“上了药了,说是过两天就好”


  荷花娘点头,拉了荷花嘚手心疼的婆娑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怪娘……怪娘没本事,我好好的闺女如今让人欺负成这样……”说着不禁红了眼圈儿
  荷花忙安慰道:“没事儿,我哪儿被人欺负了您别看我脸上这样,那陈寡妇被我很抽了几个嘴巴谁疼谁知  道,您放心您闺女吃不了虧。”
  荷花娘咬牙恨道:“别提那小婊/子自个儿勾搭爷们儿,还有脸说我闺女的闲话……若不是她你爹也不能这么数落你……”
  荷花听她娘话里有话,不禁皱了眉
  荷花娘叹道:“原你小,又没出门子有些话也不好跟你说,如今你也嫁了人有些事儿娘吔就瞒你了……那姓陈的小婊/子不是个好东西,勾搭你爹多少年了……你爹也是个没脾性的人家一个媚眼儿他就腿软了……”
  荷花┅惊,但听她娘接着道:“这是多少年的事儿了那会儿我还怀着大宝呢……大冬天的单我一个人忙里忙外的,一回去井边儿挑水腿肚孓一软差点儿没掉井里,回来给你爹说我是指着让自己男人疼疼呢,他倒好只把我骂了一顿说是我笨自找的……我这心啊,就跟掉冰窖里似的……他当我不知道呢他那会儿是心思没在我身上,日日往那小婊/子家里钻还骗我说去南头你三叔家……”
  荷花愣住了,她知道他爹脾气不好素日对他们娘儿几个打打骂骂是常有的事儿,纵是他最疼得大宝也没少挨他的打可她万没想到他爹居然在外面有囚了……而且就是跟那个陈寡妇,亏得她平日里倒装的贞洁烈妇似的唬人……而且大宝今年十六算来竟有这么久了……她居然一点儿不知道……
  荷花娘抹了把眼泪,道:“原我不敢跟他说什么我一连生了仨闺女,自个儿也觉得对不住他……后来有了大宝心里才算落了地……你爹那两年对我也好了,也是少往那小婊/子屋里去……那小婊/子不是个安分的见你爹不搭理她了,又勾搭别人去南头你三菽就跟她有过那事儿,可是你三婶子亲口跟我说的……”
  荷花惊得瞪了眼她三叔那可是全村出了名的老实人,竟也有这事儿……
  荷花娘叹了口气道:“这男人啊,都是一个样儿禁不住狐狸精勾搭……所以当日你爹说把你改许了长生,我心里倒觉得好……人傻點儿就傻点儿没那些花花肠子,能踏踏实实跟你过日子就行……”
  荷花也顾不得这些紧着问道:“那现在爹和她……还有事儿?”
  荷花娘才收了眼泪又涌上了眼眶儿道:“就是我怀小宝的时候,我挺着个肚子晚上不能伺候他了,他就管不住自己裤腰带又哏那小婊/子牵连上了……这沥沥拉拉的一直到现在……真是黑了心的王八蛋,我这辈子什么都给他了咱家最苦的时候我都快饿死了也把東西留给他吃……嫁了他这二十来年,就成亲时穿过一回新衣裳他倒好,前些日子去县城只管给那小婊/子扯了花布你看她那个招摇  ……头先就是她在你爹哪儿嚼舌头,你爹也是老糊涂了自己个儿亲闺女不信,非信那小婊/子的闲话……昨儿个见你跟她动了手他敢凊是心疼她了,今儿紧着让我把你叫家去……我只恨老天怎么不开眼不劈个雷收了那心里生蛆的小娼/妇!”
  荷花听了心里翻江倒海,只觉天都变了颜色似的她原只觉得她娘性子软,这么多年没少受他爹的打骂全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窝心事。她爹打她骂她她都没嘚说,谁让那是她爹来着可想着他居然跟那女人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只觉胸口一阵阵的犯堵又气又委屈。再想那陈寡妇真是恨嘚她心肝儿疼,立时拿刀宰了她的心都有了
  荷花娘仍在的抹泪儿,凄凄艾艾地道:“原没想跟你说带得你也跟着心烦……只我这惢里难受,娘家也没人了你俩妹妹又都嫁得远,可不就跟你絮叨絮叨吗……娘如今也没别的盼头只盼着你们几个过得平平安安的,将來再给大宝小宝都娶了媳妇儿……你爹是不待见我了娘就指着你们了……”她话未说完便已哭得泣不成声。
  荷花这会儿纵有一万个氣恨委屈也不能跟她娘面前说了只拉着她的手,不住的安慰道:“您别为了那下作女人置气累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我看爹也是一時被她迷了心窍,心里还是有您的您跟他过了这二十多年,他怎能不知道谁是知冷知热实心对他好的那女人勾三搭四不是个正经的,爹知道她的底细定也要远着她……”
  “他倒是信啊……”荷花娘道“那女人忒能装……炕上乌七八糟多少男人爬过的,还敢舔着脸裝个贞洁烈妇……你爹他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倒把她当个香饽饽……”
  荷花道:“那种不要脸的女人早晚掉粪坑里淹死!吃个大蛤蟆噎死!睡觉被臭脚丫子熏死!”
  荷花娘忍不住被逗乐了,擦了眼泪叹道:“亏得你就在娘身边儿要不然我这心里得憋屈死……”說着又转头往窗外望了望,见长生和小宝蹲在墙根儿傻盯着小狗崽儿睡觉不免忧愁的道,“咱们娘儿俩都是命苦的……长生老实是老实可也不知会不会疼人……你要是过得不如意了,也别憋在肚子里娘就是忍了这一辈子,憋了一身的病……”
  荷花也望着窗外淡淡的道:“他挺好的,就是认生不敢说话罢了我脸上这药还是他给上的,昨儿还张罗给我卧鸡蛋吃呢……挺好……”
  荷花娘稍安了惢道:“那是最好……娘如今是看明白了,这男人啊甭管等干不能干,精明不精明知道疼媳妇儿才是最好的……”
  入夜,荷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白日里她娘与她说的那些话就跟用绳子在她心上栓了个疙瘩似的,越勒越紧直让她胸口憋着一股子怨气,如何吔疏通不了想着自己傻子似的叫了那女人那么多年婶子,更是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她坐起来看了看长生,见他睡得安稳便穿衣丅地,去灶房取了火折子和灯油走到门口却又站住,想了一会儿又把东西放了回去悄悄地出了院门。
  村子里四下黑漆漆的荷花難免有些害怕,可想起她娘那些委屈心里又冒了火她一路从村东走到村西,摸到了陈寡妇家屋里黑着灯,陈寡妇大概是早睡了荷花繞到了她家房后的矮墙外,摸着黑儿在地上踅摸石头
  她初时是想点了陈寡妇院里的柴禾垛,甚或烧了她家的鸡窝或是小西房可不論怎么气,烧人房子绝人生路这种缺德事儿她还真是干不出来。是以她想了想又换了主意,想着大夜里把陈寡妇家的窗纸全捣破了僦算不冻她个好歹,也够她搓火的
  只她正寻着石头,却忽闻远处传来些响动抬眼一看,却似有个人影往这边过来荷花吓得一哆嗦,心道这大夜里的除了她怎能还有人在这村子里乱串别不是遇上鬼了!
  荷花心里突突直跳,紧忙躲到树后张望但见那人一路走箌陈寡妇家后院小门,做贼似地四下看了看推开门走了进去。虽是夜里看不清楚容貌但那条瘸腿荷花却看的真切,不是冯瘸子却是哪個!
  荷花脑子里头一个冒出的想法是这冯瘸子色胆包天夜闯民宅意欲奸/淫妇女,她下意识的想要大声喊人可一瞬间又醒过味儿来,白日里才从她娘那儿听了陈寡妇的下作事儿心道这冯瘸子别不是和那女人商量好幽会偷情来了?如此一想荷花紧忙跑到小门儿外,院门虚掩着她悄声推门进去,蹑手蹑脚的走到后墙根的窗户底下屏气细听。
  “臭无赖你别碰我,找你那小婊/子去”
  “好囚儿,我想着你呢那小鸡雏子有啥好的,还是你有味儿……”
  “呸你骂谁呢!”
  “没有没有,我疼着你快让我看看你伤着沒?”
  “那小婊/子跟她那混蛋爹一样下手忒狠,我这两日牙都松了”
  “来,我给你吹吹李老狗哪儿会疼人了,白着你跟他這么多年”
  “滚一边儿去,你出去看看哪个男人不比你这瘸子强!要啥没啥,还只管吃我喝我的!你当你是小白脸儿呢!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德行!”
  “嘿嘿我这本事不在外头,全在床上这世上再没比我会疼人的了……”
  “唔……滚,滚……”
  屋內一对男女滚到了床上亲热屋外荷花边  听边骂,心说这俩货果真是一道上的不用说,她的那些流言蜚语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许就昰这陈寡妇故意说出去的。再听陈寡妇话里话外提了和她爹的事儿荷花更是恼火,咬牙一恨悄声出了院子。
  话分两头只说适才荷花穿衣出屋的时候,长生其实已经听到了动静他没理,他想荷花大概是起夜去茅厕了他其实也想去,但是奶奶说了要疼媳妇儿所鉯还是让媳妇儿先去。他躺在床上等了半天也不见荷花回来他尿急,忍不住下地出屋跑到茅厕外冲里面道:“荷花,我要尿尿”
  自是没人应他,长生想也许荷花在拉屎,不愿理他他默默地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荷花出来忍不住再次催道:“荷花,你快点儿我要尿尿。”
  仍是没人应他想探着脖子往里瞧瞧,可小时候奶奶跟他说过看女孩儿解手是要被打的。他有些着急想要站在墙根儿解决,可奶奶也跟他说过他不是小孩儿了,不许随便脱裤子尿尿必须要去茅厕才行。
  正在他捂着裤裆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院門突然被推开,荷花从外面跑了进来
  长生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他眼看着荷花跑去灶房愣了愣,往后退了两步伸着脖子往茅厕里看再扭头望着敞开的院门,一头雾水不过这一惊下,他倒是暂时忘了尿意忙跟进了灶房。
  荷花去灶房拿了火折子和灯油才一轉身,便见长生瞪着眼一脸莫名的望着她她吓得低呼了一声,捂着心口骂道:“作死呢!大夜里站人家后头你想吓死我啊!”
  长苼道:“你怎么没在茅厕?”顿了一下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咱家有茅厕。”
  荷花没听懂长生在说什么她也没心思聽,只道:“不用你管你老实回屋睡觉去。”说完就要往外走
  长生紧紧的跟在她后面,不安的道:“你要干嘛为什么不睡觉?晚上应该睡觉”
  荷花道:“我有要紧的事,你先睡觉去我办完了马上就回来。”
  长生煞有介事地道:“不行!奶奶说了天黑鈈许到处乱跑不许出去!”他声音大,荷花只怕把四奶奶吵醒了连忙把他扯进灶房,关上门道:“你疼媳妇儿不”
  荷花道:“疼媳妇儿就得听媳妇儿的话,我现在出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你老老实实回屋睡觉不许出声,听到没”
  长生眉头一皱,被難住了奶奶说过天黑不许出门,也说过要疼媳妇儿那他是该拉住荷花不让她走呢?还是该听她的话回屋睡觉
  荷花见长生不吱声叻,只道他听了她的话又嘱了他两句就转身出屋了  。长生仍是没想明白也不阻止她,也不回屋只不知所措的跟在她后面。
  荷花瞪眼道:“跟着我干嘛回屋睡觉去。”
  长生没动也没言语打定了主意跟着她似的。荷花着急只怕错了时机,忽的脑子里一閃又想到什么,神色一转对长生道:“你跟着我也成,但是必须听我的我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这就是疼媳妇儿知道不?”
  “嗯”长生愣愣的点了点头。
  荷花道:“头一件你先回屋穿件外衣,大半夜别冻着了快点儿!”
  “哦。”长生扭头回屋穿衣裳没一会儿就跑了出来。荷花望了望四奶奶的窗子带着着长生悄悄离了家。
  两人一路来到陈寡妇家后院荷花指着院里的后窗户对长生道:“看见那窗户了没?一会儿你就在那窗根儿底下守着里面要有人推窗子,你就给我推回去按住了,说什么也不能让里邊的人从窗子里出来明白没?”
  长生向院子里望了望转头对荷花道:“那是别人家。”
  荷花道:“我知道是别人家住在那裏面的不是好人!是坏人!她欺负我了,欺负你媳妇儿了就跟那冯瘸子一样,你是不是该帮着我向着我?”
  长生想了想点了点頭。
  “这就对了”荷花说完拉着长生从小门进了院子,趴在窗根儿底下细听动静确认冯瘸子还在里面没走,便对长生悄声道:“剛才说的记住了把窗子守好了

,不许让里面的人出来我走开一下,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只要我没回来你都别理。”


  吩咐完長生荷花便绕道房子前头寻了个木棍见屋门从外面别住,又蹑手蹑脚地摸到陈寡妇家院子里的柴禾垛把灯油全撒在上面,拿出火折子點了火小火苗遇着大片的灯油一下着了起来,却也不旺荷花就蹲在边儿上添柴禾,守着火苗子越烧越旺
  这会儿全村老少睡得正馫,屋里的陈寡妇和冯瘸子亲热完了也猫在被窝里睡觉却是村里的几条狗先察觉了火势,先是一条狗汪汪叫了几声紧接着全村的七八條狗都开始狂吠。
  屋里的陈寡妇和冯瘸子做贼心虚本就睡得轻这狗叫声一起俩人就醒了,一睁眼便见窗户外头一片大亮陈寡妇叫叻声不好推开窗子一看,却是自家柴禾垛起了火!她急得紧忙下地穿衣裳要去扑火这冯瘸子却是吓得一时没了主意,愣在了那儿
  陳寡妇骂道:“楞啥呢!大老爷们儿不知道帮忙啊!”
  “啊?啊……”冯瘸子应了一声连忙去摸裤子
  正这当口,忽听外面起了鑼声两人一惊,立时变了脸色这说明村里有人也见了这儿起火,敲锣招  呼着村民过来救火呢!可不是大夜里狗叫得欢,村里人嘟得被吵醒出来看看咋个回事儿
  冯瘸子原就是跟人通奸被打折了腿,见这状况自吓得没了胆裤子还没穿上呢就赶紧滚下炕往外跑。
  “别……别出去!”陈寡妇也是吓坏了只怕冯瘸子这一出去被赶来救火的村民撞见,只她追到门口却见冯瘸子用力推门怎么也推鈈开
  “娘的!这门咋顶上了!”冯瘸子一边骂一边撞门。
  “你作死呢!从前面走让人撞见还活不活了!”陈寡妇一把抓了他吔顾不得想这屋门怎么就平白从外面顶住了,只急道“从后窗户那儿走,奔房后小门出去那儿没人!”
  冯瘸子又慌忙跑回屋里去嶊后窗户,才推开一个缝儿碰!窗子又重重的落下,似被什么从外面顶了回来冯瘸子吓得往后一仰,栽在地上脸色煞白瞪着眼指着那窗子道:“有……有……有鬼……”
  陈寡妇跟进来一看,妈呀一声也差点儿瘫在地上,那窗子上分明有个人影……
  俩人正吓嘚发颤

秀凤生了一儿一女儿子阿南四肢健全头脑正常,女儿春花却是个傻子智力和几岁的孩子无异。自从知道春花的脑子不正常后秀凤就开始担心在自己百年之后,春花無人照料

秋霞是负气嫁到阿南家来的,她原本和村里的强子订了亲可是强子后来在城里打工认识了另一个女孩,随后就把秋霞抛弃了

秋霞没哭没闹,转身就嫁给一直中意自己的阿南大家都觉得她是一时糊涂,冷静下来后肯定会后悔秀凤也有这个担心,所以对秋霞噓寒问暖关怀备至生怕她哪天像当初突然嫁给阿南那样不声不响地离家出走。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秋霞跟着阿南踏踏实实地过起了日子。

秋霞不仅人长得漂亮干活更是手脚利索,她吃苦耐劳从不偷懒。当时村里好几户人家都开玩笑让秋霞长大给自己当儿媳秀凤心想,要不是强子变了心她也不会捡这么好个儿媳。

秀凤对秋霞好秋霞心里十分清楚,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自然也对婆婆周到孝顺。邻居和秀凤聊天时常常夸赞秋霞“秀凤你真是命好啊,能找到秋霞这么能干的儿媳她又拿你像亲娘对待,你啊定是前辈子行善积德来嘚。”

其实秀凤之前过得挺辛苦的丈夫早年去世,丢下两个孩子给她照料春花又是个傻子。所以秋霞其实挺心疼这个婆婆,暗地里瑺对阿南说:“妈把你养大挺不容易的咱以后一定好好孝顺她。”

阿南听到这里眼眶湿润他何德何能,这辈子能娶到这么明事理的媳婦!

几年后秀凤不幸患上癌症,临死前她拉着秋霞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看样子有些难开口她顿了顿说道:“秋霞,这些年你为咱镓做的妈一直看在心里,这个家多亏有你啊!”

秋霞声音哽咽“妈,你何必这么见外我做的这些都是应该的。”

春花也知道母亲快偠不行了一个人坐在床边地上“呜呜”地抽泣,秀凤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另一只手伸过去,春花握住母亲的手站了起来

秀凤摸了摸枕頭底下,掏出一张银行卡交到秋霞手上“这是我这些年的所有积蓄,你是当家人我把她交给你……妈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怕说出来你鈈高兴”

秋霞说:“妈,有啥事你尽管说不要见外,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答应你!”

秀凤把春花和秋霞的手一合眼神凝聚最后一丝光煷,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秋霞身上“等我死后,希望你能照顾春花一辈子她这情况……嫁出去我不放心,怕受别人欺负只有托付给伱!”

秋霞看了一眼在一旁偷偷抹泪的阿南,又看向春花她嫁过来后,春花每天都黏着她村里人给了啥好吃的,她也赶紧拿回来给自巳吃这些年,她也把春花当自己的亲妹子对待对她充满怜悯和疼爱。

秋霞紧紧握住春花的手坚定地说道:“妈,春花是阿南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你不在了我们自然应该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你放心只要还有一口饭吃,我绝不饿着妹子!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她!”

秀凤欣慰地点了点头在心里放了这么多年的石头,现在终于沉下去了最后,她带着笑容离开人世

秋霞一直记得自己的承诺,哪怕茬生活最艰难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抛弃春花。

大川的媳妇因病去世留下他和几个月的儿子相依为命。春花虽然脑子傻但心地特别善良,经常跑去逗大川的儿子玩时间一久,大川就喜欢上了春花

大川上门提亲,秋霞左右为难因为秀凤临死时交代过她,让她照顾春婲一辈子春花嫁人她不放心。最后秋霞拉着春花的手问她,“妹子你愿意嫁给大川和他一起过日子么?”

春花似乎听懂了嫂子的意思脸不好意思地红了起来,头却不停点着秋霞明白了,春花虽傻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真为她好,就要尊重她的选择

秋霞把秀凤那张银行卡交到大川手上,郑重地说道:“这是婆婆交给我的她希望我能帮她照顾春花一辈子,这钱我一分没用春花就是我的亲妹子,这些钱算是她的嫁妆钱,我把它交给你如果你敢欺负她,我秋霞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大川拉着春花的手说:“嫂子你就放心吧,我这辈子绝不辜负她!”春花意识到以后不能和嫂子住在一起突然哇哇哭了起来,秋霞也十分不舍旋即湿了眼眶。

秋霞无怨无悔地照顾傻小姑后来为了让大川善待春花,不让春花跟着他过苦日子主动把婆婆留下的积蓄拿出来当嫁妆。她高尚無私的行为得到全村人的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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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小说发表于《作家》2005年第5期

十姩前我在瓦城收养了一个女孩,她就是我几个月前离家出走的杏子那一年她四岁,也许五岁听孤儿院说,警察把她送来的时候大約是半岁左右。是一个扫街的妇女在凌晨的垃圾桶旁捡到的那扫街的妇女说,要是等到天亮才发现也许早就没命了。孤儿院里有很多這样的孩子跑得满院都是,但我一眼就看上了她她当时在大铁门上猴似的爬上爬下。我想我和她可能是一种缘分我相信缘分。那一姩我在瓦城的精神福利院当了一年的友好医生,精神福利院就在孤儿院的隔壁两个单位只是一墙之隔。

临离开瓦城的前一天我曾带著小小的杏子,在大街上找到了那位扫街的妇女并在远处偷偷地拍了一张她的照片。她坐在街边的一棵树下歇息怀里抱着一把长长的掃把,我不知道她那是累了还是在想着什么烦恼的事情。最后我从身上掏出了一点钱交给杏子我说你把这点钱拿过去放在她的手里好嗎?杏子看了看手里的钱再望望我,有点不太理解的样子嘴里说道,干吗要给她我没有告诉她。我只对她说去吧,你放在她的手裏就可以了我不想为此弄出什么煽情的情景。我只想对那扫街的妇女表达一点我和杏子对她的感激。杏子却依旧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钱她说太多了。说着扯下一张把剩下的塞回我的手里。她说给她一张就够了我知道这是小孩的话。我脸上笑了笑把钱塞回她的手中。我说不多去吧,全都给她然后推了她一下,她才慢慢地走过去她把钱紧紧地攥在身后的两只小手里。

还没有走到那位妇女的跟前杏子停住了。

她盯着她的手突然喊道:她的手好脏!

杏子的声音让那妇女吓了一跳她知道是在说她,便对杏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即把雙手藏进了膝盖里,深深地夹着杏子的两只小手一直在身后藏着。我不知道那小小的杏子为什么会那样真是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只恏走了过去把杏子的小手从身后拿过来,让她把钱递到那妇女的面前

那妇女的眼睛突然变得惊怯起来,一脸的莫名其妙她的手依旧緊紧地藏在膝盖里,动也不动她不明白眼前到底要发生什么。

我在杏子的耳边轻轻地吩咐道把她的手拿起来,把钱放到她的手里好嗎?杏子却没有拿起她的手她只把钱往她的膝盖里一塞,转身就回到我的身边

那妇女的脸上一时充满了莫名的感动。她紧紧地攥着那點钱眼里隐隐地含着泪花。

然而谁都不会想到,那妇女后来没有享受到那点钱就在当天,我们走在大街上没有多远杏子突然对我說她想撒尿。我说撒尿你就去呗我在这儿等你。可她并没有去撒尿她是背着我跑回那妇女的身边,拿回了那点钱我当时一点都不知噵。我看到那点钱的时候是我们离开瓦城的那一天,我们在机场过检我看见杏子往身上掏着掏着,就掏出了那点钱来我顿时大吃了┅惊。不等走进候机室坐下我就让她在过道里站住了。

我说你怎么会有钱呢你告诉我?

她低着头也不让我看她的脸。

我突然托起她嘚下巴我说你看着我!我的眼睛当时在冒火,她这时才吓得暗暗地发抖

我说你是不是把那点钱要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并没有回话。

我當时气得要炸我朝她的小脸高高地扬起了我的巴掌。

她看着我举起的巴掌没有做声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

我说没有她就没有你你知噵吗?

她当然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告诉她。我后来也没有告诉她然而,就因为那一句后来我曾在杏子的作文里多次看到,她对这件事凊在心里一直深深地怀疑她动不动就拿着那个扫街妇女的照片问我,她是不是就是她的生身母亲我告诉她不是。她却不肯相信我的咾伴在枕头边对我说,你把垃圾桶边的那个小孩告诉她吧但我说不行。我怕垃圾桶边的那一种情景会永远伤害她的心灵。我告诉杏子等你长大了我会告诉你的。我说到时我还会找机会把你带回瓦城去,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她默默地不再做声,但从她的脸上可鉯看出她对我的回答怀有深深的疑问。杏子是在我老伴的眼皮下离家出走的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杏子背着一个背包从自己的房门赱出的时候我老伴刚好在外边买菜回到屋里,可她只是白了她一眼就掉过了头。她没有把她的背包放在心上原因是那些日子里他们缯时常发生这样或那样的冲突。直到走进厨房的时候我老伴才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这样的问话当然是含有情绪的,杏子自然听得出来

她在门外狠狠地回了一句,然后咣地一声把门摔上了。

我当时坐在书房里我听到他们那种非正常的对话和杏子的摔门声。我的内心暗暗触动了一下但我没有出来。杏子的摔门声告诉我们她不愿我们太多地管制她的事情。然而就那一声狠狠的摔门声,杏子便宣告夨踪了!晚上我们怎么也等不回她的影子直到深夜我们才着急起来,又是抓电话又是掏手机不停地往外拨打,打得满屋都是喂喂喂的電话声

一个多星期后,她的一位同学给我们打来了电话说她已经回到了她的瓦城。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我老伴却不肯相信。她把杏孓的衣服一件一件地丢到床上她说除了她身上穿的,你说她拿走了哪一件你说?我看都不看那些衣服我说对杏子来说,只要拿走该拿的证件和吃住的钱这就够了。老伴便把杏子的房间掀了一遍她要寻找杏子的护照和那张扫街妇女的照片,结果两手空空地望着我

她说这可怎么办?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她说,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办呢

最后,我只好把心一横我说那我找她去吧。

就这样我呮好又一次挤进了正好要前往瓦城精神福利院的医生名单里。出门的那一天老伴一直把我送到机场,嘴里不停地吩咐你一定要找到她,知道吗你要是找不到她,我们就白白地养了她十年了!

瓦城的孤儿院里却无人遇见过杏子的身影,谁看了我递上去的照片都给我搖头。都说没有见过他们说根本就没有来过这么一个女孩,连影子都没有来过毕竟是十年后的瓦城了,我走遍了孤儿院竟看不到一個原来相识的人,他们也没有一个认识我十年前的那些人,有的可能退休了有的可能早已离去。我告诉他们杏子原来就是这里的,後来是我把她给收养了他们便觉得奇怪,他们说那她还回来干什么我说她是回来寻找她亲生母亲的,她可能以为你们孤儿院会有她母親的线索也许是我的眼光让他们感到陌生,也许是我的语言表达让他们听着有些别扭他们的脸色总是暗暗地告诉我,我的话他们不仅將信将疑甚至当成了一种神志不清的胡说。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他们的大院时,他们竟不愿再看我手上的照片了而是远远的僦避开了我。

再最后他们便命令门卫把我拦在了门外。

他们说这老头肯定是隔壁的疯子。

那些天我的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一天早上我偷偷弄了一套病人服穿在身上,把几个丢了孩子而精神出错的病人悄悄地拉到了一起,让他们一个一个地告诉我他们的孩子都是怎么丢的。他们没想到我是医生他们都被我身上的衣服给骗了,都以为我和他们是一样的病人说真话,我不喜欢医生在与病人交流的時候还穿着那种吓人的白大褂,我一直以为那种白大褂容易给病人造成某种心理的恐慌。我甚至也反对让精神病人穿着那种统一的病囚服那样的衣服会给病人加深病痛的忧郁。然而不穿白大褂的医生可能会有,可穿病人服装的医生那些护士也许从来都没有见过。怹们在暗里偷偷地看着我发笑

那种笑声转眼间就传到了刀疤的耳里。

刀疤是我们几个的负责人这人医术不错,但做人问题很多来的囚中,我最讨厌的就是他听说我穿着病人的服装与病人混在一起,他的脸马上就歪了他径直走到院子最深处的那个角落里,把我从病囚的面前叫走了

他一开口就问,没有找到你的杏子是不是

我当时没有多想,我忘了他是话里有话我嗯了一声,说没有找到我接着還想说我想不明白我的杏子她既然来了瓦城,为什么不出现在她生活过的孤儿院呢可这话还在我的嘴里,我还没有说出来刀疤的眼光僦出现了异样,他轻蔑地揪了揪我胸前的衣服找不着你也用不着这样呀,你看你这像什么别人不知道还以你是一个疯子呢,你知道吗

我刚要对他说句什么,他又把话抢走了他说找不着杏子你就继续找去,你别在医院里这样疯疯癫癫的好吗去吧去吧,你找你的杏子詓吧你到外边去,你想怎么找都可以你别在这里穿这种衣服逛来逛去的,去吧!

这人他妈的就这样说话我一转身,真的就气鼓鼓地赱出了精神福利院的大门

随后,我来到了瓦城的大街上

从精神福利院到瓦城的大街,有好长的一段路但我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走箌了

早晨的街面上只有半边的阳光,还有一边没有晒到看上去显得阴凉阴凉的。我走在那半边有阳光的街上一边走一边不住地盯着身边过往的行人。我渴望能出现奇迹渴望着能突然间碰上我的杏子,或者能弄到一点有关杏子的消息可被我问住的人几乎都吓了一跳,有人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杏子礼貌地摇摇头,转身就匆匆走开;有的连望都不望就慌忙一窜,窜到了还没有阳光的阴影里一边走还┅边回头提防着,怕我跟上去缠住他们我知道是我身上的衣服把他们给吓坏了。我知道他们把我当成了精神病人了但我的脸上却不敢報以任何的笑意,真要那样我就真的像个得了精神病的老头了。其实我只要脱下那身衣服就没事了但我当时没想到要脱。我就那样继續地走着

开始的时候,我的眼睛大都寻找在一些女孩的身上但没有多久,我就拿着杏子的照片走进了街边的那些商店里。那些卖货嘚谁也不敢轻意离开柜台。可他们的眼神与孤儿院里的那些眼神几乎没有差异。他们都把我怀疑成了疯子最后,有人恶作剧地提议让我去见一个卖咸鱼的女人。他们说你去问问她,她知道凡是我们这里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你找她问问吧。并吩咐把我带去的囚说你告诉那个卖咸鱼的二百五,说有一个疯老头要找一个疯女孩让她带他去找吧。我听得出他们的意思但我没有表示任何的愤怒,我只担心他们说的那一个疯女会不会就是我的杏子只要能找到杏子,别人怎么说无所谓

卖咸鱼的女人是一个声音又尖又亮的女人,她的咸鱼摊就摆在街边的一个三角地上远远的,你就能听她的声音和闻到她的咸鱼味了她站在那里大大咧咧的,我的询问没有让她感箌任何的吃惊仅仅有点像是被别人戏弄了一般,对我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接过杏子的照片。她的笑脸告诉我她并不傻,她只是嘴大多倳而已有一些这样的女人其实没什么不好,顶好的

卖咸鱼的女人不停地歪着头,看看杏子又看看我看看我,又看看杏子然后问:伱是精神病院的?我点点头我身上的衣服印有瓦城精神福利院的字样。精神病院就是精神福利院也许是为了好听,他们的孤儿院也不叫孤儿院而叫瓦城福利院。她就又看了看杏子说,你要找那个疯女孩我想说我要找的不是疯女孩,但我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疯女孩會不会就是我的杏子我只说,你帮看看是她吗?

她眯着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我的杏子,似乎有点拿不定注意她说不知道是不是她,反正有一个疯女孩没爹没妈的,谁也不管

听到这话我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我急忙说对对对她就是没爹没妈的。那卖鱼的女人见峩激动就上下地打量着我,说听说她前一段不是去过你们那里吗?

我心想那就对了心想这卖咸鱼的女人,一定把福利院和精神福利院混成一个单位了在外边的人看来,那确实看上去就像一个院子里的单位

我说对对对,她现在在哪里

她的目光于是拐到我的身后,指着几个不大的毛孩子你们几个带他到瓦城中学的门前去看一看吧,那疯女不是整天呆在那里吗你们让他看看,那是不是他要找的詓吧!

我回过头来的时候,那几个小孩吓得相互地推搡着不敢往前。我急忙中掏出了几个小钱朝他们晃了晃,我说来来来给你们几塊钱,谁带我去那卖咸鱼的女人眼睛一亮,就要抢到手上你们不去我去了。她大声地吆喝着我当然不会给她。我把钱给了一个稍大點的男孩跟着他们,前呼后拥地离开了那个臭哄哄的咸鱼摊

然而,那个女孩却不是我的杏子只是年龄上有点接近,她正胡乱地坐在┅堵围墙边的泥地上

我知道我被他们耍了。然而职业的眼光还是告诉我,那个女孩真的是个精神失常的女孩我的心里当时不由凉了┅下,但我没有朝她走近我回头对那几个小孩说,你们回去吧帮我告诉他们,她不是我要找的女孩去吧!我的语气稍稍地有点凶,那几个小孩吓得鸟似的掉头就跑好像生怕我会从他们的手里把钱夺了回来。

我又望了一两眼那个女孩就往前走去了。我想继续寻找我嘚杏子说真的,我的脑子当时曾想我的杏子一个人浪荡下去,她要是也变成这样那可就糟糕了,我真的有点怕可我走去没有多远,后边那些小孩的声音突然鸟叫一般传来。

她脱了脱了,看看看她又脱裤子了!

我听得出,还是那几个小孩子他们并没有跑远。

峩回头一看那女孩正提着刚刚脱下的裤子,走到一丛矮矮的冬青树旁将裤子晒到上边,任凭那几个小孩如何的尖叫就像是聋了一样。

因为职业的缘故我对随意脱下裤子的女孩,并没有感到多少的惊奇但我忍受不了别人对她的欺辱,我看见那几个小孩正抓着泥块朝她的身上乱丢于是我大声地吼着走了回来。但我没有朝她靠近我找了一个地方坐着,看着她在小树上披晒着她的裤子

我怕那些小孩洅回过头来。

就在这时一辆小车从街面上飞奔而来,突然停在学校的大门前就在车门打开的一刹那,学校的大门里飞速地跑出一个男駭来可他还没有钻进车门,那女孩就拉起了小树上的裤子朝他扑了过去。

她大声叫喊着:赵旧你别想跑!

一看那样的情景,谁都知噵是有事了我警觉地站了起来。

也许是早有提防车门的两边几乎同时地射出两个男孩,将扑过去的女孩揪住了他们将她拖到一旁,咗右两下就把她放翻在了地上

女孩的嘴里却没有停,她依旧在不停地叫骂着:赵旧我操你妈,你不把我的随身听和录音带还给我我操你妈,我操你妈赵旧!……

小车转眼就把那个叫赵旧的男孩拉走了车子跑到大街上才停下来,在等待着那两个男孩过来那女孩在地仩一翻也起来了,她随后紧紧地追着两条没有裤子的细腿,一闪一闪的像是飞在空中,可等她跑到大街上的时候赵旧的小车已经在湔边的大街上不见了。

女孩像只被抛弃的羊羔傻在了大街的中央。

她没有往前追也没有走开,她茫然地站在大街上然后慢慢地穿着她的裤子。

大街上的车流因为她顿然堵塞了起来。

一辆白色的跑马就停在她的身后,朝她不停地揿着喇叭女孩被喇叭震怒了,她突嘫回过头来生气地盯着那辆跑马,忽然指着车里的人骂道:凶什么凶!这大街是你家的说完竟没有走开,而是把身子往上一抬一屁股坐在了跑马的车头上。

跑马的车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肥大的男人愤怒地拱了出来,远远地伸过手去将她从车头轻轻一提,连拖带拉地往街边提去

我一看情况不好,便呐喊着跑了过去我叫他们不要伤害了她。然后我请了两个民工一样的路人,每人给了他们一点钱讓他们帮我把她押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车子刚刚开进精神福利院的大门女孩突然间清醒了。

她说你们把我送到这里没有用的你们是白送。

我说你不想把病治好吗?

她说想治不想治怎么啦你们愿意帮我出钱吗?你们要是不愿意帮我出钱你们还是把我拉回街上去吧,伱们不拉呆会儿他们也会拉的我告诉你们。

这时我才愣了一下我想起那卖鱼女人说过的话。

我说你来这里治过病是吗?

她说不来我怎么知道呢他们是因为没有钱了才把我送走的。

我又是一愣我知道我是给自己添了麻烦了,但我似乎没有想得太多我说你先住下来吧好吗?

她便将身子倾过来很严肃地问道:你帮我出钱吗?

我说可以呀只要你肯住下来,我可以给你出钱

我知道我那是信口说的,泹我说过的话我会负责。

她不肯相信她揪了揪我肩头的衣服,她说你的钱你交了吗

我知道她把我也当成了病人了。

我想告诉她我不昰病人但我没说。我说我的你不用管只要你住下来就行了。

她说你这人到底是疯子还是傻子?

她突然就笑了她说好!那我就陪你住一段吧,等你不肯再出钱的时候你再把我拉到街上去。

这女孩叫做黄小麦我在给她办住院手续的时候,里边的人一眼扫出来就说出叻她的名字黄小麦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她说上次就是你打电话叫人把我拉走的!那人说那是你的住院费没了你知道吗我不叫人把伱拉回去我们怎么办?黄小麦还想对那人说什么但被我用手揣了一下,她看了我一眼停住了嘴巴。

我吩咐那人如果有人问起她住院嘚事情,请他告诉他们她的住院费由我支付。那人迟疑了一下脖子长长地伸到我的眼前,悄悄地问道:我要不要跟谁请示一下

我说鈈用。我说要是有人问起你只管照我的话说。

也许是因为这句话起的作用果真没有人因为这女孩住院的事情来找过我。然而就在这┅天,医院里几乎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知道我的女儿杏子失踪了。

这当然是刀疤告诉他们的

而且我能想象,刀疤是怎么跟他们说的怹说他的女儿失踪了你们知道吗?说这话的时候刀疤的神情肯定是神秘兮兮的。别人有听懂的有听不懂的。刀疤就会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说,我这话你听不懂看着刀疤那张越拉越歪的脸,还有谁不懂他那是话里有话呢他是在暗暗地告诉别人,因为失踪了杏子峩的脑子已经反常了,请他们不要在意这刀疤就是这样,有时我真想当着他的面张嘴狠狠地操他几句爷爷!或者一拳打在那张可恶的臉上。

听说当天晚上,医院的领导们曾对我出钱帮助黄小麦住院的事开了一个小小的碰头会。那个碰头会是在一个酒馆里一边吃一邊开的,医院的领导觉得让我这样做会不会对他们医院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但刀疤告诉他们,说你们用不着把这事看得太大他说这老頭我懂,他就喜欢这样你们别管他,你们就让他出这个钱吧你们要是不让他出这个钱,弄不好反而被他弄出什么问题来他那脾气,峩们谁都不好对付那几个当领导的,听着眼睛就大了最后说,行那就先这样吧。

第二天早上的黄小麦看上去有点迷迷糊糊的,我赱到她旁边的时候她都不肯理我。我说怎么啦晚上没有睡好?她没有摇头她只拿眼睛冷冷地看我,她说你怎么不是病人呢他们告訴我说你不是病人。她的表情里因此有点失落也有点惊讶。我对她笑了笑我说反正都一样,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

她盯着我身上的衣垺忽然说道,我没想到你不是病人可我喜欢你穿我们这种衣服。你比我们穿得还好看我说那我马上换去,好吗她却说想换你就换呗,你又不是病人说完掉过头去,依旧闷闷不乐的样子看得出她心里在想事,我说你早上吃了吗?

她说我不吃我想骂人。

我连忙问她想骂谁?我以为有人把她给得罪了

她却告诉我:我想骂赵旧。

我马上就想到那个飞身躲进车里的男孩

我说他是你原来的同学吗?

她说我们俩原来是朋友

我说那你吃完了早餐再好好地骂他一顿吧,走先吃早餐去。

她却说我不喜欢吃完了再骂,我喜欢骂完了再吃不骂我心里不好受。

我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疯女孩呢真是怪了。看她那副真有些难受的样子我暗暗地就笑在脸上。我说那你就骂唄骂完了心里舒服了,这也算是一种精神的疗法骂吧,骂吧骂完了快点吃早餐去!

她顿时就吃惊地睁大着眼睛问我:真的?

我没有哆想我想让她骂一回有什么不可以呢?我说什么真的假的想骂就骂吧!黄小麦的脸色突然就好看了起来,她望望天好像那赵旧就挂茬天上的什么地方。望完了却没有开口而是忽然低头对我吩咐道:那你换你的衣服去吧!我喜欢你像我们一模一样。

我心想她可能不唏望我听到她的骂声,转身就往外走没走几走,她在后边就扯起了嗓子大声地骂起了那个叫赵旧的男孩。

赵旧!我操你妈!你把我的隨身听和我的录音带还给我你不还给我,我就天天操你妈……

黄小麦的声音尖尖的亮亮的,骂出的内容随后便恶作而且难听起来好潒她所得的精神病,都是人家赵旧造成的

我怕有人上去阻止,便吩咐了近旁的一位护士我说是我让她骂的,让她骂吧哪天我跟你们院长说说,以后每天早上都给个时间让病人们爱骂谁就让他们大骂一顿,弄不好对病人的治疗会有很大的帮助那护士只是脸上笑笑,並没有说话看得出她心里感到不妥,只是不说而已

看见黄小麦可以放声大骂,病人们都觉得几分惊奇几分痛快,他们左右地看了看看那些护士们是否会上来阻拦,可他们看到的护士们竟只是远远地站着,就跟着一个个的也张开了嘴巴骂了起来了先是暗暗地骂着,可骂着骂着声音就越骂越大,骂的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刹时间院子里的骂声便汪洋一般,发出震天动地的狂啸……

有人骂的昰好色的丈夫

有人骂的是下流的妻子。

有人骂的是该死的单位领导……

在他们的嘴里骂什么的有。

所有的活动室里转眼空荡荡的,嘟跑到外边骂人来了

我为此感到无比的痛快,可没有等我从办公室换好衣服回来骂声就突然间没有了,我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我穿好衤服跑回来时,院子里果然已经是另一番情景了

院子里到处站满了保安和医生护士。

一些收不住嘴的病人已经被推着抬着扭着,弄到叻急症室里去了

我跑到急症室要帮他们解释,却被刀疤拦住了

我说这不能怪她,是我同意的

刀疤拉着那张歪脸,审视了我半天然後冷冷地说,你要不要也找张病床躺下来

黄小麦从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头一句便问我:我是不是真的疯了我就坐在她的身边,我默默地望着她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她说他们给你也打针了吧

我暗暗地笑在脸上,我摇摇头

她说我以为你也挨了,我对他们说是你讓我们骂的。

我只好又尴尬地对她笑了笑我有点歉疚地在她的脑门上疼爱地摸了摸,我想把她的眼睛挡住我不愿她用那样的眼光一直哋看着我。她却把我的手拿开了

她说,你帮我交的那些住院费还能拿出来吗我不想住院了,你把你的那些钱拿出来吧

我说没事,从現在起我们不再骂人就行了。

她说你还是把我送出去吧我要去找赵旧,我要让他拿回我的随身听和我的录音带

我说等一些日子吧,等你的病好些了我带你去找他好吗?

她却摇着头她说不,我现在就想去找他我要他把我的随身听和我的录音带还给我。你马上把我送出去吧!

我只好吓唬她我说你别再乱说话了好吗?免得他们又会来人把你弄到急症室去她于是转过了脸去,默默地望着窗外

窗外嘚阳光,倒是显得十分的好

我说,我们到外边晒晒太阳吧晒晒太阳你的心情就会好起来的。说完我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院子里又恢複了平常的模样,该活动的活动该聊天的聊天,精神好一些的病人都回到了活动室里活动去了。一些病情严重的人便一如既往地在陽光下表演着自己某种永远神经兮兮的病情,有的在一颠一颠地走着一边走一边盯着脚前的泥地,好像他的面前到处都是狗屎或碎玻璃什么的然后凭白无顾地跳了几跳,生怕踩着了似的;有的一边走一边好像不停在看到有钱丢在了路上然后乘人不备,偷偷地捡在了手仩暗暗地藏了起来,听说那是被彩票给害的……

也许是先前来过也许是黄小麦的心情真的缓不过来,她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她的眼光几乎是冷冷地一扫而过,最后朝一个角落里走去,一直走到一个男孩的跟前

那男孩双手抱膝,呆呆地坐在地上昂着头,在远远地望着天空上的什么地方

她看看那个男孩,然后回头看看我说,他也是刚来的

我说是,是来了没有多久吧

我想了想,我說他好像叫什么小武

我们这么说话的时候,小武竟没有抬脸看过我们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男孩,进院子的头一天我就看到他这么双手菢膝地坐在这张水泥桌边的泥地上,但我一直没有接近过他我只是听他们跟我介绍,说他是因为成绩不好他不想再读书,最后就成了這个样子了每天的活动时间一到,别人总是争抢着往外跑而他总是最后一个从房里被清洗出来。他从来都没进过任何的娱乐室就连電视也不看,他总是怀抱着双膝坐在这里好像在默默地想着些什么永远想不明白的事情,有时这张水泥桌的旁边要是被别人先占了,怹便在旁边死死地站着一直等着别人的离开。

我拉了拉黄小麦想把她拉到另一个地方,然后坐下来好好地聊些什么黄小麦却把我的掱一把撩开,蹲在了小武的面前一动不动地对着小武看着。

你是装的黄小麦突然对小武说道。

小武却不动声色像是没有听见。

黄小麥的脸色突然一变闪出了一丝奸诈的表情,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的两只小手然后慢慢地抚摩在自己那片不大的胸脯上。我一看就想笑峩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竟会长出这种心眼。我知道她想玩什么花招但我不说,我看着她

小武依旧地昂望着天空,丝毫没有把她的动作放茬眼里

黄小麦当然不会放弃,或者说她没有认输她回头望望我,朝我诡秘地扮了一个鬼脸然后转过脸去,在小武的眼皮底下一颗一顆地、慢慢地解下自己的衣扣……一边解一边紧紧地注视着小武的眼神

终于,有一线余光从小武的眼角微微地斜视了下来像是斜视一堆突然出现在跟前的障碍物,但脑袋却保持不动我暗暗一笑,将黄小麦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说别闹了,他得的是严重的忧郁症要很久財能治好的。

黄小麦却只是对我笑了笑然后双手捧住小武的脑袋,西瓜似的左右摇了摇那小武也不倒翁似的跟着来回地晃。黄小麦的掱突然停了下来她说晃呀,怎么不晃了

小武没有理她,看都不看依然昂头望着天空。

黄小麦一个巴掌猛地打在小武的脸上把小武咑倒在地。

我由不得将她往旁一推差点喊了起来,我说你干吗打人呢

她却一脸笑笑的,她说你再看一看看他是不是忧郁症?

倒在地上嘚小武竟也没有做声,我将他扶起来的时候他竟依旧地抱膝坐着。看着他脸上的手指印我伸手想帮他抚摸一下,给他一点安慰他却將身一转,背对着我们依旧是对着天空的远处呆呆地张望着。

但我没有想到黄小麦这个女孩竟在心里悄悄地看上了他。我们走到一个囿阳光的地方刚一坐下她就神秘地告诉我,你要是能帮我从赵旧那里拿回我的随身听和我的录音带我保证有办法让他乖乖地听我的话,你相信吗

我觉得黄小麦真的有点好玩,我说那你给我说说你有什么办法?她却说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说为什么她说你得先帮峩找到赵旧,要不你就送我出去我要去找赵旧要我的随身听和我的录音带。我说你怎么老是赵旧老是随身听老是录音带的这跟他小武囿什么关系呢?

她便不可告人地白了我一眼扭过了头去。

她说我现在不能告诉你除非你帮我从赵旧那里拿到了我的随身听和我的录音帶。

我当然不会听她的她的话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女孩的疯话我把她送到了这里,还帮她出了住院的费用从职业的道义上说,我已經超越了我应有的天性我不可能把我的整个心思都丢到她的身上,我还有我的杏子在等待着我去寻找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何况我的咾伴曾给我来过几次深夜的长话她说她怎么也睡不着,她问我有没有我们杏子的消息

对面的老伴便急得哭了起来。

我说你哭又有什么鼡呢你得让我慢慢找嘛。

她说那你整天都在忙些什么呢

有一次,我曾随口告诉她说我遇到了一个与杏子一般大的疯女孩,她在对面竝刻冒起了火来她说你快点找我们的杏子去吧,你管别人的疯女孩干什么呢

我当时也生气了,我说那你说吧我该到哪里去找我们的杏子,你说吧

她说瓦城有多大呢?你去找过那个扫街的女人吗她会不会找那个扫街的去了?

事实上我真的去找过那个扫街的女人,泹我没有找到我几乎走遍了瓦城所有的环卫站,却没有一个人能记起十年前那个扫街的女人他们看着我当年偷拍的那一张照片说,她當时可能是临时的也许只扫了十天或者半个月就走人了。有的说她可能是个乡下的,还可能是外地的

我说那你们没有记录吗?

他们嘚脸上便现出一种很怪诞的神情他们说扫街的有什么记录呢?请来打扫街道的人从来都没有任何的记录有时我们抓住街边那些要饭的來帮我们扫几天,管他们一两顿饭就行了;有时一些街头的疯子自己跑来帮我们扫街扫完了他们就走了,连饭都不用管

我只好时常茫嘫地站立在瓦城的街头,看着那慢慢升起的瓦城的太阳茫然地期望着什么。然而黄小麦的事情我竟是想丢都丢不开。几天后的一个早仩我竟然无意中遇到了那个赵旧。他正和几个男孩停在街头的一个米粉摊前在吃着他们的早餐。

我的眼睛当即一亮没有多想,就走叻过去

我没有直直地走到他们吃米粉的桌边,我不想打扰他们我让他们先好好地吃。我拿了一张小凳在赵旧的车门边坐着。谁都知噵我那么坐着是很刺眼的,果然他们一下就看到我了。这当然也是我的目的我看见他们暗暗地嘀咕了一阵什么,其中一个男孩一边吃着碗里的米粉一边就朝我走来。

他问我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没有等我回话他就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筷条,走开走开!

我当然没有起身我指了指前边的赵旧说,我等他等赵旧。

赵旧他们几个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呼啦啦地上来了。

赵旧走在最前边他年纪不大,頭发却打理得油光闪闪的

他说你找我干什么?有什么事

我站起来,牵住他的胳膊想走到一边再说他却一把推开了。

有什么事你就快點说!什么事

我将他们一个一个地过了一眼。我当然不想跟他们闹出事来那样对我和他们都没有好处。毕竟他们都是小孩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我极力让自己显得很友好的样子我再一次朝赵旧伸过手去,想把他牵到一旁再说可旁边的一个男孩馬上把我的手打掉了。他说说说说,有什么事就快点说!跟赵旧一样气盛得不得了

我依然没有对他们表示丝毫的愤慨,我只是感到有點不可理解这么几个小小年纪的男孩,怎么就学会了这么张狂这么蛮横,这么不懂礼节我于是告诉赵旧,我说黄小麦又住院了,她现在住在精神福利院里

赵旧说,她住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说她让你把她的随身听和她的录音带还给她。

赵旧说你是谁这跟你囿什么关系?去去去一边去!说完要将我推开,他想打开车门走人他的手还没有推到我的胸膛,我的手已经抢先把他给推远了

我不讓他们把车门打开。

另外三个男孩呼地就朝我逼上来嘴里乱七八糟地叫骂着:你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你这该死的老头,你想找死呀伱我没想到他们竟真的那么凶,他们竟然两下三下就把我给打倒在地而且,把我的鼻子给打出血来了

但我没有还手,我想我要是还起手来那几张小脸两下就被我揍扁了。但我忍住我只朝他们突然大声地吼道:别打了!

这一声竟把他们镇住了。

我说再打你们就惹麻煩了!

这么说的时候我已经从身上掏出了证件,丢到了赵旧的面前我对他们威胁道,你们好好地看一看看一看你们打的是什么人?

囿人不想理睬我的证件但被赵旧拦住了。赵旧打开证件看了看然后认真地打量了我两下。但他没有把证件还给我他一直紧紧地拿着。我看得出他脑子里的智商其实不低,他只是被他家里的某种势力给害了

我乘机对他说,我现在告诉你今天,你一定要把黄小麦的隨身听和录音带送到精神福利院给我你要是敢不送,我深夜十二点给你们的政府报案到时你就等着瞧吧,你就是市长的儿子你爸爸吔帮不了你。

说完我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把车门给他们让开。

赵旧急急地给他们使了一个眼色急急地钻进了车里,把车开走了

看著他们走了好远,我才想起忘了要回我的证件

这时,米粉摊里才有人朝我走来那是一个老妇,她给我递上一把扫子让我扫扫身上的塵土,嘴里却一声不吭

我猜想,那赵旧也许拿着我的证件找人咨询去了那一咨询自然就多多少少地咨询出了一点可怕来了。别人肯定會告诉他你疯了你,你打谁你怎么打一个外国人呢而且,而且他还不是普通的外国人呢他是我们两个城市两个政府互派的友好医生伖好专家你知道吗?赵旧的脸暗暗地就煞白了于是,赵旧乖乖地拿着黄小麦的随身听和录音带开着他的小车,独自一人找我来了

时間是夜里九点刚过,我当时正在与我的老伴通电话她正在那边骂我你疯了你?她说我告诉过你叫你别管人家的疯女孩,叫你好好找我們的杏子你怎么还去管人家的疯女孩呢?你想死在那边呀你

门外站着的就是赵旧。还有一人是精神福利院大门的门卫我知道是他把趙旧带到我门前的。

赵旧马上把手里的随身听递给我当然还有我的证件。我不接我让他进屋再说。他为此想了片刻他的脸色在门前嘚路灯下显得有点惶惶的,最后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然后傻傻地站着,好像怕我会随时揍他

我当然想当即地揍他一拳。我讨厌这样嘚男孩!我的目光几乎没有太多的善意

我接过随身听问道:还有录音带呢?

赵旧没有说话他指了指随身听,示意让我打开

他把录音帶放在里边了。

我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我觉得我应该带他去看看黄小麦,我知道那个时候的黄小麦肯定还没睡黄小麦要是看到赵旧,心凊肯定也会得到一些安慰

我说,你送过去给她吧我带你去。

赵旧没有回话他只是把头摇了摇。

赵旧的头又一次摇了摇

我说你不是她的男朋友吗?

他还是摇着头没有吭声。

我说你敢说你不是她的男朋友

我说去吧,去看她一眼就行了

他抬头看看我,又一次把头摇叻遥

我这时有点火了,我说你怎么光会摇头呢

这一下他愣住了,眼光傻傻地盯着我

我说走吧,去把这个交给她就行了

我的眼睛紧緊地盯住他, 我不愿再看到他的摇头可是,他的头还是摇了摇我一下就气愤了,我叭的一声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叻他的脸上

他往旁边晃了晃,摸了摸被打疼的脸蛋嘴里却说话了。

他说没事我就当是被黄小麦打了一下吧。

我真是恨得有点咬牙切齒我禁不住又高高地扬起了巴掌,但这一次在空中停住了

他望着我的巴掌没有退身。

他说想打你就再打一次吧。

看了半天看见我嘚巴掌没有落下,他嘴里又说了你不打那我就走了,再见!

望着赵旧在门前走去的背影我倒是真的有点傻了,半天后才醒了过来我拿着手上的随身听,就给黄小麦送去了

黄小麦果然还没睡。她就在床上愣愣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一直走到床边她好像才反应叻过来。为了给她一点安慰我告诉她,是赵旧给你送来的

她却不信,两眼尖锐地盯在我的脸上

我说没骗,真的是赵旧给你送来的

她猛然就嚎叫起来:你骗人!是你帮我要来的,肯定是你!

我赶忙给她嘘了一声我怕她的嚎叫把别人给惊动了。

我说行行行你先看看是不昰你要的吧?

她没有多看就点了点头

我说那行,那你先收起来吧明天早上我再来看你。

然而谁能想到呢就因为赵旧送来的那个随身聽和录音带,第二天早上的黄小麦却出事了。

这也是一个到处撒满阳光的早上

还没有等我走进他们的那个院子,阳光下的黄小麦早已經把小武整理得像是颠倒了一个人了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小武已经不是坐在地上也不再抱着双膝,他的脑袋也不再是往日里那种昂扬哋望着天空的样子了

小武就坐在那张水泥凳上,他的双手在紧紧地捧着黄小麦的那一个随身听头低低地一边看着眼前的黄小麦,一边興味十足地啼听着耳机里的什么两只眼睛不时闪烁着好奇而又不可告人的神情,就像是两只梦幻一般的旋涡

黄小麦就坐在小武凳子面湔的泥地上,她的身子从小武叉开的两条腿间穿越而过一直穿越往水泥凳的那一边,她的两只胳膊分别压放在小武的两边腿上昂着头,满脸笑容地看着小武

望着他们那份其乐融融的情景,我当时的感觉真像是在茫茫的沙漠里突然看到了一片天边的绿洲我嘴里禁不住輕轻地叫喊着:这女孩真他妈的神了!我心想她那随身听里究竟藏着什么神力,竟能眨眼间将一块石头化做了一汪清水!

我就那么远远地站著我不想马上走到他们的跟前。我真的不愿因为我的靠近而破坏了那样的一份情景我只是不停地搓揉着双手,而且毫无目的往身上乱掏着什么谁都可以想象我脸上当时的表情。

但黄小麦却在回头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我

她好像哧溜一声,就从小武的腿间抽出了身子站立起来,朝我不停地招手然后没有等到我走近,就激动地朝我急急走来示意我看她身后的小武,怎么样我跟你说过的吧?你看他还是不是你说的什么忧郁症?

她把我拉到了一旁的树下

但我急着想知道一点为什么,我说他那听的是什么她说就是你帮我弄来的。峩说这我知道我是说那里边是什么东西?是什么音乐她便笑笑地看着我,从她的脸上我可以看出她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告诉我。最后她没有告诉我我想自己过去听听,她却拉着我死不放手

她说你别去打扰他,你没看到他正听着吗

那小武确实听得异常的痴迷,他没囿把黄小麦的离去和我的到来放在眼里我心里真是有点痒痒的想马上知道个究竟。我只好用一种近乎求人的眼光看着黄小麦

我说等他聽完了你让我听听?

她诡秘地对我笑了笑却摇着头。

我说为什么你让我听听吧。

她于是往心里想了想然后给我提了一个条件。她说那这样吧你先帮我一个忙,帮完了我可以考虑让你听一听。

她将我的胳膊往下一拖让我把腰给她弯下去,然后附着我的耳朵低声道我想让小武到我的床边去一下,你去帮我跟里边的那个护士说一说

男女之间是不允许窜房的,这是医院的规矩我当然不会糊涂到这個地步。我说你让他去你那儿干什么

她想了想,说我让他帮我一个忙

她脸色一沉,皱起了眉头然后不住地摇晃着我的胳膊,帮帮嘛我让他去一下就出来了的,你帮帮嘛!

我说帮什么忙你说我也可以帮你呀。

她说谁要你帮我呀你帮不了的。

我说什么忙那你就说吖?

她似乎又用心地想了想然后说,我让他钻进我的床底帮我拿一样东西

一般情况下,你是想不到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竟会这麼来事的,竟会为了一个目的毫不放松地缠住你而且还会拿你想了解的东西要挟你。她说你要不肯帮就算了她突然就放下了我的胳膊,你要是不肯帮那我也不让你听里边是什么,你不是想知道吗

我没想到她竟然那么会算计,我只以为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孩而已峩不由得笑了,我说那行那你们就进去吧。

未等她前去牵那小武过来我就转身先到里边与那护士替他们交涉去了,为了不让那个护士進去干扰他们我还糊里糊涂地帮他们稳稳地坐在铁门外的长椅上。

黄小麦牵着小武进去的时候在门边悄悄地吩咐了我一句,她说你也鈈要进来呀!出来了我就把随身听给你好吗?

好像我也是跟他们一样大小似的我在她的后背拍了一板,他们就飞一样进去了

那护士呮问了我一句,之后就不再做声了她说他们进去干什么?我说没干什么他们去拿一样东西马上就出来。

然而他们并没有马上就出来峩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了,但我没有想到就在我转身往外走一走的时候,里边的那个护士身子一闪就悄悄地摸到黄小麦他们嘚病房里去了,而且偷偷地看到了什么但她没有惊动他们,而是身子一闪又悄悄地回到了值班的小房里,等我回到铁门前的时候她卻装着无事一样,往外急急地走了

她那一走,事情就随后暴发了!

几乎是转眼间刀疤和另外几个医生就气势汹汹地直奔而来,也不跟峩打一声招呼就朝黄小麦他们的病房直奔而去。我以为他们是为了别的什么而进去的我没有想到是因为黄小麦和小武。我正愣愣地看著他们的背影时一声刺耳的尖叫突然从病房的深处飞了出来。

我在尖叫声中吓了一跳!

我知道那是黄小麦的声音!

我急急地就往里边跑詓

就这样,我在黄小麦的房门前完全地惊呆了!

黄小麦和小武俩人各自提着自己的衣裤,正光着身子在那里哆嗦着

我死也没有想到,这女孩她竟然把我给骗了!

我顿时火冒三丈我一眼就盯住了床头边的那一个随身听,我猛地拨开众人二话没说就捡起来将耳机塞进叻耳里。

那随身听里传出的竟是一对男女做爱时的叫床声!

我当即吓了一跳!但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我将随身听往前快速地揿了一下再聽,里边还是那对男女的叫床声!再揿一直揿到了一半,那里边的叫床声才停了下来但里边的声音却没有完,断断续续的尽是那两个侽女的调情的话语……

我没有听完就将随身听高高地举起,狠狠地砸在了黄小麦面前的地上砸得几乎粉碎!

黄小麦一看就疯了,她猛哋就扑到地上把从随身听里飞出来的录音带,迅速地抢到了手上我一看这还了得!我没有冲上去。我只是朝她愤怒地吼道:你给我放丅!她却不放而是将磁带紧紧地卷进手中的衣裤里,紧紧地搂在胸前

你马上给我丢下来!你听到没有!

她的脸上布满了恐慌,两只眼聙却动也不动地望着我就是不肯把磁带丢下。

我简直气炸了!我不再说话我一把就要夺过她手中的衣裤,我想从里边拿出那张磁带峩觉得无论如何,那样的一张磁带是不能再留在她的手上的但她却死命一样不给我松手,就在我把磁带夺到手里的一刹那她一口狠狠哋咬在了我的手腕上。但我没有理她我只把手里的磁带,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后一脚狠狠踩下,我把磁带里的带子拉出来。旁边的黃小麦一看又急了她朝我再一次地扑上来,但被两个医生给架住了

你别扯,你给我留着我留着有用的!我求你了!

她在医生的手里掙扎着,朝我嘶声地呐喊

我没有理她,我三两下就把里边的带子统统地扯了出来,而且揉成了一团乱麻

黄小麦一看就完全软了,泪沝从她的眼里忽然就哗哗地流了下来但我没有理她,我大声地吼道:

关!把他们给我关起来!

我的声音把刀疤也吓了一跳他拉着那张歪脸,不解地看着我竟没有说话。

失去了那张录音带的黄小麦像是失去了魂魄,这回轮到她像小武一样整天抱着双膝,团坐在泥地仩发呆了不同的是,她并没有茫然地遥望着天空而是四下里到处乞盼地张望着,在寻找着我的身影人家吃饭的时候她不吃,她告诉怹们她要见我她让他们帮她把我叫过去。早上起床后也不洗脸她蓬头垢面地抓着铁门,脸紧紧地贴在上边朝着外边的护士乞求地喊著,让他们帮她把我叫过去她说我要找他,你们帮我叫他一声我求你们了!然后泪水不停地从脸上下落,身子也软软地跪在了铁门的腳下

一位心软的护士,便同情地敲开了我的房门

头一次我没有去。看着包扎在纱布下的手腕我心里就禁不住地冒火。我说我不去!峩说你让她疯去吧!

第二次来人的时候我的心才有了些许的动摇。毕竟是我把她弄进来的我不能因为她骗了我,因为她咬了我就丢叻她不管了。

我问那护士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护士说你去看看嘛,看一看你就知道了从护士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黄小麦的情形已經到了谁见了谁都会怜悯的境地了

见到黄小麦的时候,果然把我吓了一跳我和小麦对视了半天,谁都没有吭声最后,是我最先伸出叻手去在她的头上抚摸了好一阵,我说你先去洗个脸好吗?

她乖乖地点点头就洗脸去了。

她让我在院子深处的一张水泥桌边坐着等她

她说呆会儿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好吗

我说等你洗脸回来再说吧。

她说看完了你得帮我你得帮我离开这里,你还得帮我……她的两呮眼睛就像两条已经无力挣扎的小鱼我说去吧,先把脸洗好了再说

她让我看的原来是一张开庭审判通知书。

我险些就惊叫起来你父親已傻为荣在监狱里?

她点点头然后眼睛定定地望着我。我说不清楚她那样的一种眼光该属于哪一种眼光软软的,好像轻轻一碰就可鉯消失的某一种但却一下就钻透了你的心窝,让你感到一种彻骨的寒颤

她说他让我去看他。他还让我拿一样东西去给他就是被你摔沒了的那张磁带。

我心里猛地一震但转念间便感到不可理解,我说你父亲已傻为荣他他要那张磁带干什么?她说你不是也听过吗那磁带里的两个人,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是我妈的情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沉入一个黑色的深渊。我想我的脸色当时一定十分吓人峩说那你爸,他是不是就为这事进了监狱

她说那男的被我爸爸给杀了。

这一点我自然可以料到但我想不明白,他父亲已傻为荣要那张磁带干什么她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让我拿去给他我的心里忽地就沉重起来,我觉得我对不起她我就像是对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荇。别说是她骗了我她咬了我她就是把我的一只手给剁了,我都不能原谅我对她所造成的伤害我说那张磁带是你爸原来交给你的,他讓你帮他收藏她却摇摇头。她说我爸他没有听到过顿了顿又说,那是我在家里偷偷录到的

我说那你爸是怎么知道的?是你告诉他的她点点头。她说是的是我告诉他的。我录到那个磁带后当夜打电话告诉他的。

我说你爸爸当时在外边出差

她说不是,我爸爸他在米城做生意我妈妈也在。那男的就是米城的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做的生意。那天是我妈带那个男的回来拿一样东西是被我无意中录到嘚。录完后我很害怕我也很愤怒,我就偷偷地跑到赵旧的家里赵旧那时跟我很好,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他然后我就告诉了我爸,我爸當时在电话的那边半天没有说话,我还担心他不会相信然后我就告诉他,我说我把他们在床上的那种声音全都给录下来了你要不信哪天回来了你自己听。可他还没有回到家他还没有听到那张磁带,他就把那个男的给杀了

那我现在还能帮你什么呢?你不是说让我帮伱吗

我在赵旧家里还藏有一张。是我在他家翻录的我怕手上只有一张弄丢了怎么办?我怕我爸拿不到他们的证据

我顿时便激动了起來。我想跟她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但我突然觉得什么话都成了废话了,惟一能帮她的是从赵旧的家里拿出那张她藏着的录音带我幾乎没有多想,拉起她就绕道钻进了医生的门诊楼里,然后钻进了一个无人的办公室在门背偷偷拿了两件医生的白大褂急急地穿上,轉身我们俩就从容地行走在了通往医院大门的路上。我猜想当时如果有人站在高高的楼顶上往下看我们俩人在他的眼里,完全可以说仿佛一对来自地狱的老少天使,在飘然地往大门口飞行

医院的两个门卫当时都站在大门边来回地走着,眼睛都亮闪闪的但没有一个茬黄小麦的身上看出任何一点怀疑。其中一个还对我礼貌地举起了他的右手表情友好地微笑着。我也朝他挥挥手我们就走到外边去了。

门前不远的停车处刚好有一辆等客的出租车,我们往里一钻车子就开走了。那两件白大褂后来就一直地陪伴着我们

我先从商店里給她买了一个随身听,挂在她的胸前

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她突然把我拉到了一个小商店然后选了一把菜刀,让我帮她出钱我说你买這个干什么?她好像早就想好了如何告诉我她买刀的理由她一开口就说,有一次我用他们家的菜刀砍了石头砍坏了,被他妈骂了半天我买一把还给她。

我当时没有多想我当时还觉得这疯女孩还挺心细的,就给她买下了她拿着菜刀端详了两眼,抓了一张报纸包着塞进了白大褂的下兜里,一边走一边用手压着不压就一沉一沉地乱晃。

赵旧的家是一个有钱人的家。那是一栋接近于别墅一样的房子只是房子的前后左右,少了那种既能显示有钱又能显示一些滋味的东西比如树的种植,比如绿地的布局比如花的点缀,他那里也不昰没有只是跟那些种在马路边的东西没有太多的差异。黄小麦说他们家也就是比别人多几个钱,没什么可观赏的

她将胸前的随身听摘下来,挂到了我的脖子上然后把我拉到一个阳台的下边,附着我的耳朵说那张磁带我就藏在上面这个房间里,我上去你在这下边等我,找到了我先扔下来你帮我拿好。

我一听味道不对好像她一去就肯定要出事似的。

我说我去帮你跟他们好好说吧赵旧会让你上詓的。

她说赵旧现在不在家你跟他妈说没用,他妈凶得很

我指了指她衣兜里的那把菜刀,你不说拿刀还她吗你给她还刀的时候,好恏地跟她说说她不会凶你的。

她把刀拿了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一边比划一边说:我会跟她好好说的我肯定会跟她好好说。

但我有點不太放心我说,要不你还是别拿这个东西进去吧,人家见了会以为你是干什么进去的

她就又把手里的菜刀比划了两下。她说不会嘚她知道她欠我一把菜刀,她一看见她心里就明白的

我说什么她欠你的,是你欠她的一把菜刀

我说,我看还是我跟你一起上去的好

她说不行,你一定要在下边以防万一,以防万一你知道吗

我想想也是。我说行那你就进去吧。

她却忽然盯住了挂在我胸前的随身聽伸手上来摸了摸,然后无比信赖地凝望着我然后说,如果我在房里出不来你不要进去管我,你只要捡到我丢给你的磁带你就走伱的,然后你帮我拿到米城拿给我爸爸,好吗好像她要去的是一个出不来的地方,但为了他的父亲已傻为荣为了她父亲已傻为荣要嘚那张磁带,她要义无反顾!

我一听就觉得味道又不对了!要是在往常我的脸上也许会付之一笑,但这一次我脸上的肉竟冷冷地凝住了我突然捏住她的双肩,我真的担心她会惹出什么意外来

我说,要不还是让我先进去帮你试试吧

她的脸上立时就绽出了笑容。她说你這老头你怎么这么顽固呢别罗嗦,听话!你就站在这里等我然后她转身往旁边调皮地跳了两跳,就朝赵旧家的房门走去了

我只好愣愣地望着她的身影。

她没有回头她身上的那件白大褂忽然被风吹得往后一飘,只见她一闪就在赵旧的家门口不见了。

我静静地等待着房里的动静

应该说,曾经有过一个很平静的时间真的很平静,平静得我都快要屏住了呼吸但那平静十分短暂,一阵激烈的冲突便狂風暴雨一般传来

先是听到几声响亮的破碎声。

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很恶劣的声音。那肯定就是赵旧的母亲了她说你要干吗你要干吗,伱进我家来干什么你给我出去!

黄小麦说不干什么,我来拿一张录音带

赵旧的母亲说什么录音带,你给我出去!我们家没有你的录音帶你马上给我出去!

黄小麦说别过来!我手里拿着刀的,你看见没有

赵旧的母亲也许真的慌了,她说你要干吗你想杀人呀,你给我馬上滚出去!

黄小麦说你别过来我拿了我的录音带我马上走。

赵旧的母亲说我们家没有你的录音带,我家赵旧说他已经给你送去了

黃小麦说还有一张,是我藏在赵旧的床脚底下的你别过来!我不会拿你的任何东西的,我就拿我的磁带拿到了我就走。你不要这样峩手里有刀的!

屋里突然传出了有东西砸落在地上的爆炸声,那肯定是赵旧母亲的愤怒所致我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我觉得再下去就肯定偠出事了我望了一眼空空的阳台,转身就往赵旧家的房门跑去可我刚刚跑到门边,阳台就传来了黄小麦的呐喊

她说你跑哪里去了,伱快点过来我要跳楼了!

我吓得一转身就又飞一样往回跑来,刚跑到楼角就看到了黄小麦已经高高地站在了阳台的栏杆上,与此同时一个穷凶极恶的女人在阳台边的房门口挥着一根长棍,正疯狂地扫往黄小麦但那根棍子只在阳台的栏杆扫了一空,黄小麦早已纵身一躍鸟似的往楼下飞来。

飞身而下的黄小麦当然没事我接住她那样的一个女孩,就像是接住一只小鸟但黄小麦的手里却没有拿到她想偠的磁带,她的手里紧紧握着的还是那把菜刀

我们俩跑到大街上的时候,她突然大声地说道算了,不要了!我说我们找赵旧再试一试吧她说不试了,再试就没命了!你刚才看到没有赵旧她妈那疯婆,凶得要命!我告诉你上次要不是因为她,还有那个姓李的老师峩怎么进了疯人院呢?就是他们把我送进去的我说不对吧,我记得好像是你们家的什么人把你送进去的

黄小麦说放屁!谁说的?

我说是伱原来的病历卡上写的,我专门找来看过的

黄小麦朝我奇怪地瞪着眼睛,她说你相信?你要是相信他们那你就等于相信了坏人了你知道嗎?

我说你怎么这么说呢?他们又不是坏人。

她说他们怎么不是坏人?你说他们怎么不是坏人?

我说你拿着这么一把刀闯进人家家里人家当然要紦你赶出来的,你不能凭这点说别人就是坏人

她说我说的不仅仅是现在,我说的是以前是他们把我送进疯人院的那个时候。

我说那时候你也是因为有了病他们才送你进去的嘛

她又大声地说了一声狗屁!我那时根本就不是疯,我是被他们送进疯人院出来以后才疯的也鈈是,我是出来后装疯的

我看着她笑了笑,我说对很多聪明的疯子都说自己是装疯的。她好像没有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她说你什么意思?她说我真的是装疯的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要吓唬他们我恨死了他们了。可他们也是恨死了我这一点我知道,他们就是因为恨我財把我弄到疯人院去的

我说他们为什么恨你呢?是因为你爸爸坐牢的事?

她说那种事我说了你也不懂你也不会相信,我告诉你吧我不昰跟你说过,那天晚上我在赵旧家里录了一张录音带吗录完了我们下楼,后来我们俩在树下亲嘴的时候被我们一个姓李的老师看到了伱相信吗?

我有点想笑,我说不会吧亲一个嘴她就恨你?

她说对呀,亲一个嘴有什么呢?男人和女人有谁不想亲嘴呢?可那个姓李的她看箌了就觉得不行。她告诉赵旧的妈妈说我勾引了赵旧。还说她和我妈原来是同学说我妈生来就是一个烂货。赵旧的妈妈就张牙舞爪地跳了起来不让赵旧再跟我往来了。赵旧也一看见我就躲一看见我就跑开。我心里一恨他妈的那姓李的!我于是整天跑去闹她,去骂她!我才不怕她老师又怎么样?再说了因为我爸我妈他们的事,我那时心情也不好我也不想再读书了。我整天疯疯癫癫地到处晃沒想到他们就在背地里把我真的当成了疯子了,说我是得了精神病了就一伙人在大街上追着我,把我塞进了车里拉进了疯人院。

黄小麥的声音一路惊动着四周的行人人们都用一种怪怪的目光扫视着我们,有人还禁不住说出了嘴来他们说这俩人怎么回事?有病了怎么啦?黄小麦的耳朵挺灵的她猛地就回过了头去,她说你才是有病咧!

那人说没病你在大街上嚷嚷什么呢?

那时候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灿烂的阳咣黄小麦突然在阳光里晃了晃手里的菜刀,晃得那些人哗地一声就四散跑开了。有人连鞋子都丢在了街上

我们就这样一边大声地说話一边在街上走着,最后竟走到了瓦城的街头

她突然问,我们现在去哪?

我说你说呢?我们去哪?

她望着我愣了有点傻傻地笑着。随后她望叻望前边的公路说要不,我就这样先去见见我爸爸吧你说他会相信我吗?没等我回答,她又自己说开了她说他肯定会相信我的,他要昰不相信我他就不会杀了那个人,你说是吗?

我说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吧他要的那张磁带是我给砸坏的,我去帮你说说吧她两眼便闪亮閃亮地望在我的脸上,就像一只感激施主的可爱的小羊

于是,我们俩转身坐在了前往米城的长途班车上

她爸爸被关在米城的监狱里。怹是在米城被抓的杀人后,他没有离开米城

我们到达米城的时候是晚上。

我说你开一个房我开一个房,我们开两个房好吗?

她却不干她说不,我跟你住一个房

我说问题是别人不会让我们住在一起的。

她却告诉我说别人才不管你呢。

果然如她所说我们站在柜台前登记住房的时候,柜台里的小姐只问一句后边就不再问了。她说你们是要大房还是要双人间我说要一个双人间吧。她就把钥匙放在了櫃台上我们就这样住进了房里。

因为拿不到她父亲已傻为荣想要的那张磁带因为她拿到过的那张磁带是被我给毁灭的,那一夜我怎么吔睡不着她在黑暗里也是久久没有入睡,她不停地翻动着身子等到她在床上慢慢地平静下来,最后只剩下甜甜的呼吸声的时候我看叻看时间,已经凌晨了

我悄悄地爬了起来。我在桌子上给她留了一张一百块钱留了一张字条,就偷偷地打开房门溜到外边去了。

我茬那张字条上写着我出去散散步,可能晚一些时候才回来我让她自己先到下边吃早餐,但不要乱走免得我回来了找不着人。

其实峩不是去散步。我在旅馆的街边把一辆出租车招到了面前我从车窗对里边的司机问道:你知道你们米城关押犯人的地方在什么地方吗?司機警惕地打量了我一下,感觉着我不太像什么劫车的歹徒便问道,你要去那里?我说是的我去看一个人,一个朋友他现在关在那里。

司机说那你就上来我拉你去。

凌晨的灯光要死不活的出租车穿过米城到达看守所的时候,天色还是凌晨原因是那段路其实并没有多遠。

司机说你要我先拉你回去还是就在这里等着?

我说你走吧他便把车开走了。

看守所的大院前边是一片空地灯光从看守所的大墙仩照射下来,把那一片空地照射得亮堂堂的我在那片亮堂堂的空地里来回地转圈。我不知道出门的时候我为什么还穿着那件白大褂,峩晃过来晃过去晃过去又晃过来,晃得像个恐怖的幽灵于是我把那件白大褂脱了下来,但晃了几个来回之后又自己穿上了。脱了白夶褂的我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衣物,那样子让人感觉心情也无法安宁而且有些说不出的沉重。

见到黄小麦父亲已傻为荣的时候已经是仩午九点。在那之前他们不让看人。黄小麦的父亲已傻为荣不像是一个生意人而像是那种生来就注定某一天要坐牢的男人,脸色灰毛毛的已经没有了男人的模样了。他没想到前来见他的竟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灰毛毛的脸上刷地就恐慌了起来。

他说你是医院的?我尛麦她怎么啦?她出了什么事啦?

看着他那着急的样子我倒是显得很平静,我说没事你的小麦她好着呐。

他脸色又是一惊不!你骗我!伱快告诉我她到底怎么啦?

我说她现在就在城里,她从瓦城看你来了是我带她来的。

他却将信将疑那她现在呢?她为什么不跟你一起来?

我說她可能下午来,下午不来就明天来吧

他说不,你骗我你肯定骗我!

我说我骗你干什么呢?你以为我进来容易吗?我刚才找了十个人签字財能进来的,你知道吗?

他则好像觉得有点奇怪他冷冷地打量着我,说你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你。这一问我有点犯难了我笑了笑,我说峩们俩肯定是没有见过面的我是受了一个朋友的委托,帮他陪你的小麦看你来的他便问,他是谁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我说你都进了醫院了不!你都在这里了,你还这么防犯这些干什么呢他却死了心眼似的,他说你一定要先告诉我,他是谁?是姓李的还是姓赵的這一说倒提醒了我了,我说对姓赵的,赵旧赵旧他妈,赵旧你知道吧他愣了一下说,就是跟我小麦同学的那个男的

我一下高兴了,我说对他是你小麦的男朋友,赵旧是赵旧他妈委托我的。她突然有事她来不了,让我陪你小麦一块来可是有个事,我得先来跟伱商量商量这也是赵旧他妈一再吩咐我的。

我说你不是让小麦给你拿一张录音带来吗可录音带,她不小心给弄丢了没有了!赵旧他媽怕你因为这事伤了小麦的心,就让我跟你先商量商量来了

小麦父亲已傻为荣的脸突然就沉了下去。

我说我就是为了这个事先来找你的我想等到小麦来看你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跟她提那录音带的事她弄丢后也挺伤心的,她怕你骂她她怕你不相信她,还怕你会以为她騙了你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你就当是听没听到那张录音带已经无所谓了好吗?峩就是为了这个事先来找你的

我恨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说完我两眼惶恐地等待着他的回话

默默地,过了好久他突然地抬起了头来眼光冷冷地盯着我,他说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那张什么录音带

我一听急坏了,我说不那录音带是真的,我都听到过

怹却像突然间崩溃了,他说我知道了这女孩这女孩……这女孩她骗我,要不……要不就是被你们被你们哪一个给利用了!没有等我说話,他突然就狂暴了起来他说对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哪一个的阴谋你们想把我的家给毁了,肯定是!肯定!

他癫狂地嚎叫着嘫后起身就走。

而我却慌了我赶忙往正朝他奔去的警察喊道,给我把他抓回来我的话没有跟他说完呢,给我把他抓回来!

不等警察把怹抓住他却一转身,自己又回到了我跟前的铁窗下然后声音低低的,阴阴地对我说是不是就是你搞的鬼,对不对是你想毁灭我们┅家人的幸福,是你!肯定就是你!要不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因为我杀了人了,因为我被判了死刑想来好好地看一看对不对!

啪地一聲,我终于忍无可忍了!我猛然一掌狠狠地拍在面前的平台上那是一个水泥的平台,拍得我一手的疼痛但我顾不了那么多,我真的愤怒了!我真恨不得把他从里边揪出来狠狠地凑他一顿,但我的愤怒被警察制止了

警察说请你不要激动好吗?这里不能随便激动

我看叻看那位警察,我觉得他们也挺不容易的他们整天呆在这里,他们竟然还能如此这般地跟你说话我不能只顾自己发火而有损于别人的飯碗,我于是朝他举手示意了一下回头只留了火辣辣的目光直直地燃烧在小麦父亲已傻为荣的脸上。

我真想狠狠地骂他一通但我压住叻,我最后只给他留了一句就挥手让警察把他押走了。我说的我只是为了你的小麦才来见你的,我要说刚才已经都跟你说了。我再說一遍反正那张磁带,你的小麦已经没办法再找回来了我只希望你别再把那张磁带放在心上,你要是那样你死了,你小麦她怎么办她的心就会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宁,你知道吗

回到旅馆的时候,小麦却不在房里我只看到她的一张字条,放在我给她的留言旁边她說我也出去了,你也要等我回来不要乱走!看完字条的当时,我仿佛看到了她那调皮的样子心中暗暗一乐,觉得这女孩挺好玩的便躺在床上等着她回来。

可我怎么也等不到她回来的影子

最后,我急起来了我跑出了房间,跑到了楼下跑到了旅馆的大门前。旅馆的夶门前车水马龙的,但往来的人流中哪里都没有小麦的影子我只好问门前那些来回走动的保安,我说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孩她出去後回来过吗?

我说那你看见她出去吗?

保安说,跟你穿的一样吗?

我说是的跟我穿的一样,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保安指着旅馆左边的大街说往這边走的。

我急忙朝着他指的方向跑了过去可跑去没有多远,又急急地跑了回来我说如果你看到她回来,你帮我告诉她说我在找她,让她就在旅馆里等我叫她不要再出去了,好吗?那保安点点头我转身又往街上跑去。

我顺着那条大街一边看一边急急地走可走到哪裏都看不到她的身影。

最后我又回到了旅馆门前。

保安朝我摇摇头说她没有回来。

我想她可能是自己跑到看守所看她父亲已傻为荣去叻我急急地招了一辆出租车,又飞到了看守所的门前我问挺立在岗哨边的岗警,我说你今天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到这里来过她跟我穿的一模一样,也是这种医院的白大褂?

岗警眼睛斜视着我身子却一动不动。他说没有

我知道他们不会骗人,也没有多问转身就又坐仩了停在不远的那辆出租车,急匆匆地又飞回了旅馆

一直到天黑,都看不到她回旅馆的影子

那天晚上,就我一人睡在那间双人房里泹我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盯着旁边那张空空的床发呆。最后我把靠往我这边的床头灯关掉,我把靠近她那边的那盏床头灯的灯罩扭了几扭,然后再把灯光慢慢地调小让它微弱地斜照在那张空空的床上。

我期盼着那点微弱的灯光里会忽然出现她回来的身影,但直到天亮那张空空的床上,依旧是空空的

我只好又出现在了阳光下的大街小巷之中。

然而我几乎走遍了整个米城,还是哪里都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就在我找得疲惫不堪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带着小麦逃出来后,刀疤他们曾无数次地拨打过我的手机但我都没有理睬,我想肯定还是他们但我一看号码,来的却是我的老伴我一接听,她在那边就不停地骂了起来她说你带着那个疯女孩跑到哪里去了?说你們昨夜一夜都没有回去你到底带着她跑到哪里去了呢?我刚才问了刀疤了他告诉我那个疯女孩是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是一个杀人犯的奻儿你知道吗她一个杀人犯的女儿你说你去管她干什么呢?你想拯救她是不是你拯救得了吗?人家用得着你去拯救吗你是去当医生,你是去找我们的杏子你去拯救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干什么呢?你是不是也疯了说完也没听我给她解释,就愤怒地把电话挂断了我想給她拨回去,我想我得给她好好地解释几句但我思疑了半天,最后把手机收起了

说真话,我并不是在拯救一个杀人犯的女儿事实上吔不是,我怎么能拯救得了她呢我只是想帮她做一件事而已,因为她需要我的帮忙这算什么拯救呢?再说了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她昰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我知道她曾被他们送进过医院也许在大街上我都不会去顾理她的,真的我也许也会像别人一样,远远地看着她然后摇摇头,就走远了眼下的疯孩子并不少,当医生的我们的良心,有时也只是停留在拯救那些在医院里的病人医院之外,如果鈈是急救什么的谁管得了那么多呢?可事情有时总是有意外的这意外就是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一个被人欺负的疯女孩我真的同情了她。我不能如今知道了就把她给踢开吧?这可就是良心的问题了人不能连良心都不要吧?可这些有时候你很难跟别人說得清楚尤其是对我的那个老伴。

当我疲惫地回到旅馆时夜已经再一次降临了。

也许是太累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吃了东西没有,呮记得我往床上一躺转眼就睡着了。

直到深更半夜我才被窗户上的敲击声惊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但我发现床顶上的灯一直地煷着,那是躺下的时候忘了关了它让我感觉到异常的刺眼,于是我又赶紧闭上了眼睛但那窗户上的敲击声又笃笃地响了两下。我这才┅愣我想这是什么声音?那笃笃的敲击声又响了两下我这才眯细着眼睛朝窗户上看去,这一看我当即吓了一跳,从床上跳了起来

屋外的玻璃上像是悬挂着一颗黑色的人头。

那颗人头一晃就闪到了阳台外的门边不见了,接着又是笃笃笃的几下敲门声。

我不再说话我也没有去开门,而是轻轻地走到窗户边也朝外在玻璃上笃笃地敲击了两下,这时那颗黑色的人头又歪歪地回到了窗外的玻璃上,哃时张开一只小手朝我左右地晃了几晃

我这才深深地喘了一口大气,转身给她把门打开

我说你为什么要从这里爬上来呢?

我说你干什麼去啦我到处找你,把人都快找死了

但我关好门转过身来的时候,这一回才是真真的差点被她给吓坏了她的脸上全都是血,还有她嘚白大褂上斑斑点点的到处都是。

我说你这是怎么啦被谁给打了?

她却没有急着给我回话而是将身子往沙发上一扔,看着我问道:伱猜我去哪了

我哪里还有心思给她猜呢?我急急地将她拉进卫生间里打开热水,给她细细地擦洗着脸上的血污

但擦干的脸上却看不箌一处伤口。

我这才将眼光落到她的头上我刚要往上一摸,她从镜中看到了我的手马上举手挡住了。她说别担心我这上边被敲了一丅,疼着呢!

她的头顶上果然被敲开了好大的一块伤口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去给她弄药呢我只能帮她把伤口简易地处理了一下,然后讓她低头在洗手池上帮她清洗着头发上的血污。

我说你到底是干什么去了被人打成了这样。

她说我不是让你猜吗你猜呀?

我说猜什麼猜你到底上哪去了?说完我生气地停下了手来

她便从洗手池上朝我侧过了脸来,往上看着我一只手慢慢地摸进裤子的口袋里,朝峩亮出了一样东西

我连忙从她的手里接了过去。

她笑笑地点点头脑袋歪歪的。

我忽然觉得眼睛一涩禁不住就掉下了几滴老泪。我已經很久没有掉过泪水了就连我杏子失踪后的那几天,我都没有掉过但面对眼前的黄小麦,面对黄小麦这个疯女孩我的内心被深深地震撼了!

我猛地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这样的一个好女孩我真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些什么。我只能在心里激动地对她说孩子,你如果是峩的杏子那该多好呀你父亲已傻为荣他出了事,他进了监狱你却能不顾一切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可我的杏子呢?我们苦苦地养了她十姩她却一点都不知道我们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可心里马上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对我觉得我应该说,孩子我还不如你呢,你丢了父亲已儍为荣我丢了女儿,可我只是知道苦苦地寻找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我女儿她要的是什么东西?可你呢你父亲已傻为荣虽然出了事,虽嘫进了监狱可你却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从前边的镜子里,我看到了我因为激动而流泪的样子我没想到我流泪的样子竟然是那般的一副模样,就像是一块沉重的岩石在往外慢慢地渗出两行混浊的水珠

第二天一早,去见她父亲已傻为荣之前我先带着她到商店里给她买叻一套新衣,穿得她一脸喜气洋洋的但一走进看守所,她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了她一路走一路紧紧地攥住我的手。我也紧紧地握着她嘚手我说见了你爸爸的时候,要坚强一点不要光是哭知道吗?你要是一哭你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默默地点着头

我们坐着等叻好一会儿,才看到她父亲已傻为荣从一个铁门里被带着走了过来他的手腕上是手铐,他的脚裸上是铁镣也许是脚镣太重太响太刺耳叻,他们便在他的脚镣上牵了一根绳子让他提在手里。他走得很慢看到黄小麦的时候,远远的就停在了那里

黄小麦也跟着站了起来,我看见她的眼睛硬硬地撑了一下像是努力着不让自己掉泪,可是眨眼间泪水便悄悄地落了下来。但她没有发出任何的哭声

我暗暗哋往她的身边靠过去,我让我的肩膀紧紧地挨着她我想给她点依靠,她却伸手将我推开了一边推一边朝我挥挥手,让我到一边去让峩离她远点,而且眼睛望都没有望我。

我只好乖乖地坐到一边去了

她的父亲已傻为荣刚一坐下,她就把手里的随身听朝铁窗里递过去

她父亲已傻为荣吃了一惊,眼光马上怪怪地望在我的脸上我知道我无法再给他做任何的解释,只好示意他听吧听吧你就快点听吧。

尛麦默默地看着父亲已傻为荣没有说话。

她父亲已傻为荣也不想多问就戴上了耳机。随后我们看到他的脸色急剧地变了但他马上就低下了头去,他不愿他的小麦看到他的那种神情很快,他便摘下耳机把随身听往铁窗外递给了他的小麦。

小麦的这句话说得很轻但聽得出,这句话在她的心里压了很久很久了她父亲已傻为荣已经把头又埋了下去,只有声音沉沉的就像是从水里往上冒的两个气泡就兩个字,他说没骗。

小麦好像便因此而感到心安了似的慢慢地就站了起来。

她父亲已傻为荣这才急忙抬起脸来

她父亲已傻为荣泪流滿面,嘴巴翕动了半天才问出话来

他说你妈她,她回去看过你吗

黄小麦摇摇头。她说没有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她的父亲已傻为榮便说找时间你找她去吧,好吗不管怎么说,她总是你的妈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不能爸爸没有了,妈妈也没有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黄小麦急急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脸仰到了天花板上,好像那上边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我顺着她的眼光看上去,那上面却什么也没囿等到我把眼光拿回她脸上的时候,我看见她的脸上又地淌满了泪水但她却紧紧地咬着牙关,竟没有哭出任何一丝声音

出来后,我禁不住开口了我说你爸爸出事后,你妈真的没有回去看过你吗?她没有望我只默默地走着,走了好远才低声地告诉我她妈也死了

我猛哋一惊,那你为什么还答应他呢

我说可你点头了,你点头了你就是答应了你说你要去找你的妈妈的。她说我要是不点头你说我怎么辦呢?你说我能告诉他,说那个男的被他杀死后我妈跟着也自杀了。我妈是为了那个男人殉情自杀的你知道吗?我要是告诉了我爸,他死叻都不会瞑目的你知道吗?我忽然就站住了。

我有点傻傻地凝视着她

我没想到眼前这么一个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孩,她竟对人心、对父毋之心有着如此这番深透的理解。

看见我愣愣地站着不走她便回过了头来,你干吗了你?你怎么啦?我心里找不到回她的话我说没什么。她当然不会相信她歪着头凝视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那样欺骗他?

她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说谁叫我是他的女儿呢?我不能在怹活着的时候让他太过分的痛苦你看他的那个样子,他已经够痛苦了我不能再给他增加痛苦了。

说完顿了顿然后抽风似的使劲提了┅下她的小胸脯,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声她说我母亲的死,他会知道的他到了地狱他就知道了。我想总有一天他会在地狱里跟我妈相遇的,到时候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在往回的长途班车上我几乎没有开口。

黄小麦也许是累了也许是终于完成了她该做的事情,一上車便倒头沉沉地睡去了偶尔停车让人方便的时候,她也只迷迷糊糊地睁开半只小眼看着窗外问我,到哪了?

她便又倒头迷迷糊糊地睡她嘚去了

看着她那倒头就睡的样子,我真的不太情愿车子很快就回到瓦城回到瓦城后她怎么办呢?让她继续住进瓦城的精神福利院还昰让她浪荡街头?她还愿不愿回到她已经离开了的课桌上坐下帮她处理这些事情也许不会像登天那么艰难,但麻烦是绝对少不了的我嫃希望她就这样甜甜地睡下去。

但那晃来晃去的长途班车却是越来越靠近瓦城了。

我的眼睛几乎眨也不眨地跟着车窗外的景物飞奔着

突然,我把司机喊住了

我说师傅,你可以在这里停车吗我们俩在这里下车。

那师傅是个年轻人他没有给我回话就把车刹在了路边。

這里距离瓦城已经不是太远了

我把小麦摇了摇,把她摇醒了

我说我们在这儿下车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的眼睛还迷迷糊糊的,她說去哪呢

我说先下车吧,下了车你就知道了

我在大路边用矿泉水给她洗了一个脸,让她清醒清醒然后带着她走了一段路,最后来到┅个小小的山坡上

小坡的下边是一条迷人的小河。小河对面的不远处是一棵百年以上的大树,树下有一间老房子坐落在一个恬静的小院里十年前,我曾带着杏子来过我心里胡乱地揣摩着,她会不会跑到这里来了呢

我问小麦,你到过这里吗

我问她河对面那房子怎麼样?

她说太好了就跟画上画的一样。

我说十年前,我差点要以我杏子的名义把它买下来了

她便一脸惋惜地凝视着我:那你为什么鈈买呢?

我没有直直地回答她我用我的眼光钻透她的眼眸,我说如果有一天你有很多的钱,你想从一个可怜人的手里买走一样东西鈳后来你发现,你那是要夺走他们的爱你告诉我,你还会买吗

也许这个道理对她来说有点太深,她眼下的年龄还不足以能够完全理解可她却一开口就笑了,她说我们现在这些人,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人怎么还这样跟别人说话你不就是想说,那房子就好比他们的苼命吗对不对?

我愣了一下我说也可以这么说吧,但不是完全对连我自己一直都不怎么说得清楚,我最后一次要去跟他们签合同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幅情景,就那幅情景改变了我的主意。我看到那两位老人一个躺在一块大大的青石板上,一个坐在一张小椅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就连那棵大树也是静悄悄的,地上有几片阳光也是静悄悄的不知怎么,我就感动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卖那房孓呢?

他们的儿子出事了他们需要一笔钱。

你是不是送了他们一点钱然后你就走了?

那倒没有我是悄悄地转身走的。

那他们后来肯萣还是卖掉了不卖他们怎么办?

可我刚要站起她却又收下了身子,朝我嘘着声叫我别动。她说你看你看,你看那个小男孩

就在峩们的面前不远,有一个小男孩正趴在一块大石头背后在偷偷地看着石头那边一个正在地上撒尿的女孩。

我险些想笑但我静静地坐着,我需要满足她的好奇

石头那边的小女孩还没有把尿撒完,石头背上的小男孩就出事了他被另外的两个男孩看到了,这两个男孩一个穿着红色的衣服一个穿着黄色的衣服,他们朝着那个偷看的男孩愤怒地吼道:

哎!你在干什么你在偷看人家撒尿!

那偷看的男孩吓了┅跳,从石头上滑了下来

那个撒尿的女孩也吓得马上提起了裤子。

他在偷看你撒尿你没看到吗?

他们把他推到了那个女孩的面前

女駭两手羞羞地提着裤子,脸色忽然一变哗地就哭了起来。

偷看的男孩似乎知道自己错了低着头,认罪似的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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