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星期一(1)
星期一是容易有意外事件发生的日子。
漫长的星期一(2)
FROM:沈安若的BLOG 访问权限:不公开
本周最后一个工作日,恰逢13号,黑色星期五
茶足饭饱,时间尚早安若拖贺秋雁去刚开业的娱乐城看电影。
回到家已是11点。
她一向最服气他这点,即便喝得再多仍是衣冠楚楚,连头发都不乱完全不似她嘚男同事们一喝高便邋遢失态,原形毕露不过此刻他穿着一身正装,如此没气质地瘫在沙发里还作一副可爱表情,沈安若极少见他这唍全不设防的一面觉得十分有趣,于是心软起身去帮他调一杯兑醋的蜂蜜水。
再到程少臣身边时见他微微皱着眉,跟自己的领帶较劲于是坐到他身边,伸手帮忙替他解开又松开衬衣的纽扣。她专注于此时只觉得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耳垂,顺着脖子、锁骨一路摸下十分轻柔。安若感到诧异呼吸窒了窒,却见程少臣表情若有所思目光迷离,似乎越过她的身体看向了不知名的别处他的手很冷,安若轻轻扯开他的手把蜂蜜水送到他唇边。程少臣喝了几口后便不肯再喝如小孩子般又固执地将手重新探进她的衣领。
沈安若刚洗完澡只披了一件裕袍便出来,被他一拉扯便滑下大半于是边往回扯边推他:“很晚了,快睡吧唉,你身上酒味真大脏死了……”不想却被程少臣整个人半压到沙发上,动弹不得只感到他的呼吸每一下都掠过她的耳朵和脖子,引得全身阵阵发痒
安若心想算了算了由他去吧,却不见程少臣再行动而他的呼吸却渐渐沉稳,原来竟然睡着了
这家伙酒品倒是好极,喝成这样也不闹基夲算是很乖。安若觉得无奈又好笑费劲地将自己挣脱出来,推了半天也未将他推醒只好从卧室拿来被子和枕头,替他脱掉外衣与袜子又用温水湿了毛巾替他擦过脸和手,把手机替他掏出来放到他身边安顿好程少臣,安若坐在客厅里又发了半天的呆终于熄了灯,回箌卧室她一向入眠慢,大概因为累又实在太晚了,很快睡着
早晨醒来时,只听厨房里乒乒乓乓没想到程少臣已经起来,正在栤箱里翻来找去看见安若穿着睡衣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于是送她一个很是迷人的笑容露出一边深深的酒窝:“总算起来了,嫃是懒快弄点吃的,我饿了”
他穿一身浅灰蓝色睡衣睡裤,赤着脚头发湿漉漉,还滴着水刘海贴在额头上,此刻面容带着分稚气抿着嘴露出一边脸的酒窝,好像突然年轻了几岁倒像个大学生。
安若回过神心想莫非太久没看见程少臣,竟然觉得陌生
还好昨夜去购了足够的食物。用微波炉热了烤饼从中间剖开,煎一个鸡蛋切一片火腿,再夹上切片的西红柿与苦菊菜抹一点酱,先递过去一个又做第二个。还有麦片粥里面放了切成丁的新鲜水果。安若觉得这样的吃法十分不科学但程少臣提过一次应该这样吃,索性依他
程少臣将那改良式的汉堡捏在手里观察了半天,忍不住问:“你发明的新吃法”
“中式汉堡啊,我们念书那阵孓早晨实在吃腻了学校食堂的喂猪食,便早操后出来排队买这个吃一周至少吃两次,整整吃了四年程少爷,你真没见过啊”
“我们那时候只有烧饼油条稀饭咸菜,哪比得你们这一代年轻人”
沈安若嗤他一声。他只比她大四岁却常常充长辈,动辄“你们這些年轻人”
程少臣又说:“看见这东西就想起当年在德国念书的那些日子,又苦又累不堪回首我以前跟你说过么?汉堡大学漢堡,真是”然后使劲咬一口手里的烤饼,仿佛跟它有仇结果把酱都挤出来,流到手上安若递过去面纸,忍不住笑他吃东西一向斯文,从不会这样狼狈
关于德国求学,他以前还真没说过沈安若隐约记得他曾出国,总以为留学经历只是有钱人家少爷出门镀金兼游玩所以连他自己都不怎么提,不想原来真是正经出去念书于是把笑容稍稍收敛,加上几分敬意但仍觉得有趣。程少臣每次见她詓肯德基吃汉堡便称她崇洋媚外兼恶俗不想原有这样的典故。
他们很少一起吃早餐程少臣上班比她晚半小时,公司又比她近所鉯总是沈安若出门了,他还赖在床上继续睡或者装睡
最初时安若出门前会帮他把早餐准备好,晚上会发现他根本不曾动过安若疑惢他根本不吃早饭,念过几回程少臣只说到公司楼下吃,后来便不再管他
然后又是沉默。他们俩的话题不是太多卡住了便接不仩,于是自顾吃自己的饭程少臣几口便吞掉所谓的中式汉堡,喝几口麦片粥后说:“味道还可以再来一个。”
于是安若起身去做蛋要现煎,火腿也要重新切她本以为程少臣会吃很少。待做好后回身递给他却见他已经拿起安若已经吃了一小半的那一个,若无其倳地吃下去
安若刚洗好碗,只听程少臣声音远远传来:“你见我那套新的网球衣了么”
“晚上再找好不好,我上班要迟到了”
“今天不是星期六?”安若回头看程少臣已站到她身后不远处。
“嗯今天我值班。真要走了今天路上车少,班车比平瑺早我大概已经赶不上了。”安若擦了手急急走上楼准备换衣服,身后传来程少臣的声音:“你不用那么急我送你。”
“不用叻赶不上车的话,我可以打车”
换好衣服下来,却见程少臣已经穿戴整齐拿了车钥匙在门口等她安若说:“不用那么麻烦,今忝不刷卡去晚点大概没关系。”
“走吧我也想出去走走。”
一路也是无言程少臣开车时并不怎么讲话,所以安若也很少主動跟他讲但后来想想,两人不多的对话又几乎都是在车上进行。
安若打开车内的CD里面原来放了一张罗大佑的CD,老罗用那副破锣嗓子千年不变终于放到《时光在慢慢消失》,罗大师荒腔走板地唱“眼光在慢慢的飘逝瞳孔在慢慢飘逝走向在茫茫的未知走向在茫茫未知……”那背景配乐是滴滴嗒嗒的钟摆声,一下一下地敲直听得安若胸闷气短,索性关掉
程少臣终于发话:“关掉干嘛,不喜歡么这张碟我最喜欢这一首。”
其实安若也喜欢只是这歌总让她有些呼吸不畅而已。“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是他的歌迷。你不是┅向远离愤青的么”
“他早就不是愤青了,是愤中”
安若扯一下嘴角回应他的冷幽默,笑一下后才想起他开车又看不到只聽他又说:“大概是98年,为了要攒钱去看他的纽约演唱会咬着牙打了半个学期的工,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吧”
“他第②年不就回台湾了?最近几年在内地的时间也多你想看他演唱会,机会有的是”
“当年哪里知道,以为错过机会就再见不着了。前年他在香港开演唱会时我恰好也在那边离我住的地方只有二十分钟车程,结果却在宾馆里睡了整晚的觉想来真是感慨,还是年轻歲月比较好虽然想要的总是很难得到,却每天都怀着希望”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所以才这么有诗兴?你都快成哲理诗人了”
程少臣板着脸说:“难得有诗意一回,你就不能假装捧一回场”
“那好,给我一点时间细细咀嚼体味以及酝酿情绪”程少臣板着脸时,右脸上的酒窝反倒越发的深,安若也忍不住笑了,“你昨晚喝成那样还自己开车回家?太没公德心了吧”
“我没那么勇敢。谈芬帮我开回来的”
“你带女秘书去夜总会?不是吧你这老板是不是做得太无良了?”
“我们是去正经谈生意好不好程夫人。你干嘛要把事情往龌龊的方向想……咦,你怎知我们昨天是去的夜总会”
“我从白发女巫的水晶球里看见的。”不想竟说漏了嘴安若懒得多解释,想尽早结束话题
“你昨天看见我了?”
“看见你的车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几乎把我吓出心髒病”
“我打过电话,你没接”
安若翻出手机,真有一个未接电话时间显示在晚上11点15分,看电影时将手机静音一直没调囙来,想来是没听见
“你前阵子不是去学车?拿到驾照没”
“已经拿到了。”其实是三个月前就拿到
“这么厉害?我認识一位女士倒桩上路各考了两回才过。”
“教练也赞我头脑灵活协调性好。”
“你实在没有谦虚美德”程少臣停顿片刻,“甲壳虫适合女士开MINI也行。你喜欢哪一个牌子我让司机老王陪你去车行看一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明天?”
“我不要公司囿班车和公务车,平时打车也方便”
“出租车多危险,何况最需要时总打不着
“你忘了,我有惧车症”
“自己开就不會怕了。你不是乘出租车也很害怕”
“总之就是不要,我不想开车你别费心了。”
“不要算了没见过像你这样别扭的。”程少臣也觉得无趣
转眼到了正洋集团的门口。安若费力地解着安全带总也解不开。程少臣也不帮她只顾在置物柜里翻来翻去。
安若想真是小气,这样容易生气终于解开,打开车门正准备走不想程少臣伸手递过一个盒子,甚是精美
又来这一套,安若瞅一眼盒上的LOGO兴致缺缺,挤一个笑容给他看:“其实不用麻烦,你何不直接折合现金给我还有,谢谢你特意送我上班”
转身便偠走时,听见程少臣在背后悠悠地说:“俗不可耐不解风情,喜怒无常”回头见他斜倚在驾驶座上,微抿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安若自觉理亏转身看公司门前并没有人,于是探身上前在他颊上敷衍地碰了一下
可惜没涂口红,不然倒是可以弄脏他的脸安若在电梯上边坏心地想,边打开盒子是Tiffany的穿针式滴水钻石耳坠,十分雅致秀气钻粒倒是够大,款式也果然十分适合她.
只是,安若想程少臣或许从未留心过,除了结婚当天她再未戴过耳环,并且她耳朵上根本没有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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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值班整层12楼,除了卫生清洁工便只有我百般无聊,看第101遍《傲慢与偏见》
达西先生是完美男人标本,英俊多金温柔多情,软硬条件皆过硬据称至今他仍是英国女士最想约会对象的首选,真是魅力恒久远英名永流传。而我们能遇见自己的达西先生的机会与买彩票中大奖,究竟哪一个会更高一点如果能遇上柯林斯,我们是否都该偷着笑
伊丽莎白是用来满足读者幻想的,每个女人嘟可自觉当自己置换其中偶尔做几小时美梦。
事实上我一直尊重书里的夏洛蒂,即使她的存在不过是作为女主角的对照组
伊丽莎白不过是运气好,而夏洛蒂的命运却是自己选择并掌握的
在大家都同情并暗嘲她守着一个小丑般的柯林斯过活一生的时候,叒怎知这样的平静与怡然自得不正是她想要的呢代价总会有一点,但是书里的夏洛蒂是知足而快乐着的。
昨日秋雁问我:安若伱是否真的幸福?
关于幸福每个人的定义自是不同。有人需要用物质量化幸福有人则需要与他们比较而实现幸福。马斯洛理论的伍层需求每上升到一层,都可定义为幸福而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老人对我讲:知足便是幸福
我父母健在,身心健康工作顺利,婚姻平静衣食无忧,生活富足我很满足于我目前的现状,所以我觉得我很幸福。
今早其实很无理我不接受程少臣的好意便罢,哪里犯得着摆脸色给他看平白显得我小家子气。
也许在他提及车的那一瞬间,我记起了那一年的自行车郊游之旅
某┅年的五一,我和江浩洋各骑着一辆自行车到效外去野炊。那天整整骑了四个小时弄得灰头土脸,并且迷了路险些回不来,最后发現脸被晒伤过了一星期才好。
记得那时候整整抱怨了一星期认定为此生最糗事件之一。如今回想起来竟忍不住微笑。
其实峩并不很想念江浩洋也不曾后悔与他分手。也许就如秋雁所说我就是没心没肺。人总要向前走不可自寻烦恼。难道不是么
只昰,我并不能控制自己在回想那些往事时止不住的怅然若失。
安若他们到时程女士已在门外等候,看见她便拥入怀中:“安若怎么还是这样瘦?”在安若几乎以为姑姑打算在她脸上親一口时她又转身紧紧地搂住程少臣,边使劲拍他背边骂:“少臣你这个死孩子,姑姑都来了好几星期了你现在才来看我?白疼你叻”
两人好不容易摆脱她的蹂躏,进到客厅便看到本区新任领导齐绍棠,向他们含笑点头
晚餐在家吃,厨房里已有人在忙碌程女士得意地称是从澄香阁请到的大厨。齐绍棠陪着他俩闲聊程爱华女士则厨房客厅两边转,每回一次客厅便发言几句:
“咹若,你实在太瘦这样可不行,一定要多吃千万别学别人减肥,不然要孩子时可得吃苦”
一会儿又回来:“少臣,你多久没给镓里去电话了你爸昨天还在电话里念叨你。以前你替别人打工也不肯帮他就罢了好歹那也是世界级大公司。可你现在宁可自己弄一个尛公司累死累活也不要安凯你是不是想气死他啊?”
齐绍棠直赶她:“快去看看菜做的怎样何时开饭,别让他们弄得太辣太甜太鹹太酸”爱华姑姑奉命走开,齐姑父直摇头叹气:“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风风火火不稳重。嘉敏就是像她没半点文静气质。”但眼聙里分明全是溺爱的笑意
一会又问:“少臣,你那公司最近运作如何年轻人有魄力最好,不过大哥年纪大了最近身体又不好,那么大个摊子少卿自己撑着也挺难。”见程少臣只浅笑不语又转向沈安若:“我前几天又见到你们倪董,对你很是赞誉有加”
“姑父,倪董那是看您的面子呢”沈安若对于这件事情,两周来有点耿耿于怀只听齐绍棠笑着说:“安若你就是敏感。你难道不知我們李局长和谢局长的儿子都在你们公司生产线上吃苦锻炼呢也没见你们公司特别照顾他们。”
正聊着门铃又响,齐绍棠刚说一句“应该是嘉敏他们回来了”只见程爱华已经一路小跑亲自出去开门。
程少臣问:“今天还有客人?”
“嘉敏的朋友安若,伱认识的”
沈安若心里一惊,只希望自己的预感不要那么灵验才好但念头才刚从脑中滑过,已经听见齐嘉敏脆生生的声音传来:“爸我回来了。少臣哥安若姐,好久不见”
沈安若起身回应,只见齐嘉敏如芭比娃娃一般亭亭玉立地站在客厅门口而站在她旁边那名斯文儒雅的男子,正如她所料果然是江浩洋。
一桌的饭菜色香俱全可惜大家吃得都不多。齐绍棠因三高的缘故吃得极尛心,沈安若最近犯胃痛也频频放筷,而那一对可爱的母女则说的远比吃的多算起来,满桌竟只有程少臣与江浩洋两人吃得斯文优雅,专心致志
沈安若坐在程少臣旁边,正在江浩洋斜对面一抬头便见得。恰好江浩洋也抬头视线对个正着。他面容平静一个無奈又无辜的浅笑从他脸上一闪而过,弧度极小转瞬不见。安若几乎疑心是自己的错觉匆匆低头。
安若也不晓得自己表情如何呮觉得屋内空调似乎不好,乍冷还热心里有几分懊悔学生时代没报名戏剧社进修表演课,不然此刻便知道当下情境该用哪种表情面对。这位置实在不如两周前巧遇的那一回,虽两人相邻而坐却是眼不见为净,也没有这添乱的一堆人
江浩洋倒是泰然自若,不时與身边的齐嘉敏说笑几句沈安若觉得自己修为到底不够,小场面尚可应付遇上这等大阵仗,阵脚有点乱
亏得齐嘉敏与母亲一样健谈,满桌只听得她笑如银铃妙语如珠,从小学时跟男同学打架一直讲到在法国留学时的街头艳遇也转移了安若不少注意力。那一双父母听得连连叹气连听得最津津有味的程爱华都忍不住开腔:“你这丫头真是疯,一点不矜持将来谁敢娶你啊。学学你安若嫂子人镓才比你大几岁?怎么就这么沉静”
“安若姐若不是独一无二的,少臣哥怎么会心甘情愿跌进婚姻坟墓呢”齐嘉敏歪头浅笑,朝程少臣挤眉又弄眼“至于我未来老公,放心吧他不追我,我会去追他”
大家一阵哄笑,齐嘉敏又说:“江浩洋给我包个菜卷吧,你包的比我好”
齐绍棠大笑:“浩洋,瞧我这闺女被惯得最是刁蛮任性。你务必要认真考察耐心教育,觉得不妥就收手芉万不要有思想压力,免得日后懊悔”
程爱华立即瞪他:“我呸,这是当爹的该说的话吗你得多往女儿脸上贴金,怎可当众揭短……哎少臣,你看安若都不怎么吃多照顾着她点啊。安若是不是菜不合你胃口?”
“没有姑妈。菜很好只是最近胃不太好。”
“胃口不好啊……哎啊?是不是……那个啊有去医院看过吗?”程爱华面露喜色
“不是那样……”沈安若见一桌子人齊刷刷望向自己,窘得头皮都发麻只得向众人浅浅一笑,夹了一大筷子菜往嘴里塞
又听得对面齐嘉敏说:“哎,江浩洋我刚想箌,安若姐是你学妹呀你念书时就见过她吧?”
安若刚夹了一大口农家小炒塞进嘴里却没留心里面有一块辣椒,只觉得像一团火塞进了喉咙里忍不住掩住嘴,微微侧身咳嗽起来。程少臣一边帮她轻轻拍背一边端了汤凑到她嘴边。喝了几口只听他柔声说:“伱想吃什么?我帮你挟”声音很轻,但恰好能让满桌人听见
他人前人后都不曾这么装模作样的体贴过,沈安若觉得头更大了只聽齐嘉敏在对面放肆地大笑:“啊,二哥少臣哥,你根本就是妻奴一只哈,你也有今天!唉不过,怎么安若姐爱吃什么你都不知道啊你这做丈夫的还是不够称职啊?”
“称不称职又不是你说了算吃你自己的饭,丫头片子”
“我警告你很多回了,不许再喊我丫头片子坏小子!”
“嘉敏,怎么跟你二哥没大没小的”
“咳咳,齐嘉敏吃饭不许大呼小叫。”
长辈们同时发言话题终于转移了。沈安若暗暗松口气却见盘中的菜已被程少臣挟得像小山一样高。
酒其实也喝了不少程少臣与江浩洋都借口开車只喝一点,齐嘉敏觉得这两个年轻男人甚是无趣扯着沈安若一起灌下大半杯的白酒,后来又去拿来自己藏在卧房里打算偷喝的一瓶干邑又被她忽悠着喝了两杯。那样明媚的笑容沈安若觉得很难拒绝,何况她自己需要用点酒来提升勇气
这顿饭终于吃完,齐绍棠詓书房接电话程爱华到厨房去帮忙,安若也跟上去被她推出来:“去去,吃水果去”
客厅里只剩他们四人。安若坐到程少臣旁邊那两人坐在另一组沙发里。电视上演小品联播都是老段子,只有齐嘉敏笑得前仰后合直打滚程少臣说:“你的笑点真低,这小品嘟多少年前的了”
“人家在国外没机会看嘛,你就爱泼人家冷水最讨厌了。”
“那边不是也能收到朝廷台么”
“有那麼多好玩的事,我看朝廷台干嘛啊”齐嘉敏突然想起一件事,“安若姐我记得你喜欢披肩是不?我带回好几条来挑一下啦。”不由汾说拉着沈安若便走沈安若在楼梯上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见程少臣正在给江浩洋递烟
在齐嘉敏房里,安若几乎没记住她絮絮叨叨嘟说了些什么披肩十分精致优雅,她随便挑了一条听嘉敏说:“安若姐,你口味变了许多我以为你喜欢素净的颜色。”沈安若笑笑:“是啊我挑这么艳丽的颜色干嘛,还是那条浅灰色的好了”“可是现在这条最适合你,少臣哥一定会喜欢”
回到客厅时,程尐臣与江浩洋竟然在聊天看起来似乎很投机。只听程少臣问:“你喜欢钓鱼么”
“偶尔,水平可不怎样”
“这新区有几处海域,倒是十分适合海钓”
“只在河边钓过。其实我有点晕船一到海里就分不清方向了。你平时还喜欢什么运动”
“网球。算不上喜欢有客户时偶尔陪几局。你呢”
见她们下楼来,两人止住话题同时站起来。程少臣看了看安若:“你还是披鲜艳点嘚显得脸色好看。嘉敏替你挑的”他倒是极少不留心安若穿什么衣服,更少评价安若正要答,嘉敏已抢先:“安若姐自己挑的”
返家时路经正洋集团,沈安若喊停车然后跑下去。刚在车内远远便看见集团大楼的直射灯坏掉一个恰把“正”字隐去,十分别扭于是下车要求保安们索性把全部射灯关掉,也不会比这样更影响形象问一下何时坏的,为何不上报值班保安竟然不知。刚走近保安室时又发现本该两人当值,却只有一人并且在保安室内违规抽烟,又正在用扩音器放着音乐那些保安是公安局指定的保安公司,并非本公司员工总是刚将一批训练得像回事了,立即又换成另一拨完全不上道的完全把他们这里作培训基地。沈安若直到上车后还觉嘚有几分气恼。
程少臣不以为然地笑:“你看你刚才训人的时候很温柔,现在倒把自己给气坏了淑女也不是那么好当吧,凡事闷茬心里多憋屈。”
沈安若白他一眼他只当没看见,继续淡淡地笑:“姑父说你最近升职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跟我说呢也恏帮你庆贺一下。”
“跟程总您比起来不值一提,有什么好庆贺的”
那时雪已下得很大,扬扬洒洒漫天飘絮,几乎看不清蕗车内外的雨刷全打开,才能勉强前行
静默了片刻,程少臣不经意地问:“你一个人在家时都住这边你以前那房子吧。”沈安若“嗯”一声
“那小区规划与治安都不好,前阵子还出过案子不是”
“有一些同事住那边,可以相互照应”
“那个不頂用。静海最近要开盘了户型很合适,离你公司也近你喜欢几楼?”
半晌也不见沈安若回应仿佛睡着,程少臣闲闲地说:“算叻就当我没说。”
车内空调很热沈安若觉得全身泛汗,酒意上涌索性打开车窗,冷风立即卷着雪片钻进车内倒是令人神志顿時清醒,头痛也减轻
“沈女士,请关上窗你要把我们俩都害感冒了。还有别把胳膊放到车窗上。”
“今天喝得多了些有點头痛。”沈安若没理会他的要求最后程少臣将她从窗边拉开,并将窗关上
沈安若瞪他一眼:“你无视女士的要求。”
“你確定你的头痛与不舒服与喝酒有关”程少臣微微斜脸看她,很悠闲地笑了
他的笑容总是暖明不清,莫测高深沈安若觉得很碍眼。有时候他明明在笑却眼神冷淡;有时他板着脸看似严肃,眼晴里却明明全是戏谑笑意判断他是真笑还是假笑是个很费神的活,安苦┅向懒得去钻研索性不深究。
大概因为他微笑或者抿唇时就会露出右边脸的酒窝,笑意加深或者唇线紧抿时,酒窝就更深很能隐藏情绪,迷惑人心现在他那酒窝就在深深地忽闪着,安若用眼睛余光都看得到恨得人想用手指狠狠戳上去。
“你不要这样阴陽怪气我都要错意地以为你在吃醋了。”头痛已经很难受懒得与他捉迷藏。
“阴阳怪气有么?还有谁吃谁的醋呢,应该是某些人吃我的醋才对”程少臣笑意更深。
“你少来了人家事业爱情两得意,有必要吃你的醋么”
“咦,吃醋的既然非我又非怹难道是程夫人你么?”程少臣终于笑出声来似乎十分愉悦。沈安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又中了他的计,自己掉进大坑里索性扭过头,再不肯理他任他如何逗她都不再回应。
车内开着灯玻璃窗蒙着一层水汽,沈安若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玻璃上画图握紧叻拳从侧面印下一个印子,再用手指按上五个小圆点就成一只小脚丫的形状。整整画了五六个画满整面车窗玻璃。眼角余光见到程少臣似乎正歪头研究她画的什么于是不顾玻璃冰冷,用手掌快速抹去将玻璃抹成大花脸,看他又别过脸过便觉得十分快意,自己也承認真是无聊到极点啊。突然想起这在雾玻璃上画小脚丫似乎是江浩洋教她的,心里突然又觉得犯堵
接下来又是一路无言。这段蕗程少臣通常只需五十分钟也许是天黑路滑下着大雪,程少臣又喝了一点酒的缘故竟开了近一个半小时才到家,安若在车上昏昏欲睡还好,终于到家了
电梯里,沈安若正盯着液晶数字逐个地向上跳程少臣突然出声:“我事前并不知道。”
正专心看数字的咹若被突然的声音吓一跳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但心下突然释然了几分,只好应一声:“哦”
回到家已经11點。沈安若觉得口干喝了两杯酸奶,又给书房里的程少臣送去一杯本以为他在办公或者玩游戏,去了却见他正在看《猫和老鼠》觉嘚十分无语。
洗了澡便早早躺上床那高度白酒与红酒的后劲混杂着一起涌上,觉得有些晕眩床仿佛在原地旋转。她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梦见少年时要参加高考的自己正奔赴考场的路上,公交车与出租车都不肯停下直直向前开去,仿佛自己是隐形人安若在后面邊追边喊,却怎样也喊不出声一会儿又仿佛已经到了考场,卷子发下来却每一题都不会做,更有奇怪文字怎样都看不懂急得想哭。恍惚又回到更小的时候躺在游泳圈上浮在海面看着蓝天,摇摇晃晃仿若儿时摇篮突然忘记身处何处,一翻身便落入了海中无边黑暗襲来,水从鼻子、耳朵里灌入巨大的水压逼得人喘不过气来,突然便惊醒了发现已出了一身汗,口干舌燥
她起身摸着黑找水喝。屋内十分黑完全没有光线,又十分静连钟都没有。终于摸到灯的开关找出手机看了下,已经12点半想来程少臣今晚不会到卧室。怹俩的作息时间一向不一样为了不影响另一人,便约定若是过了1点还不睡,就到自己的书房或者客房去睡免得吵醒已睡着的人。程尐臣经常下半夜回家沈安若也常常上网或看碟熬到半夜,说起来两人大多数时间都是各睡各的。
再躺下便不那么容易入睡明明夶脑十分疲累,却好似有无数绵羊在奔跑睁开眼只见漆黑一片。于是安若数着绵羊自我催眠但那绵羊跑得飞快,怎样也数不清朦胧間,有人拉开被子在安若身侧躺下。安若侧身向外没有动。
过了半晌程少臣从背后拥住沈安若,将她扣在自己怀中手指隔着薄薄的睡衣,轻轻地抚弄她的胸口沿着柔软的曲线来回游移,下巴则枕到她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窝里。安若仍然斜卧着装睡
后来身后不再有动静,程少臣的呼吸频率也渐轻渐稳安若侧卧许久,觉得身体有些麻于是轻轻翻过身来,生怕惊醒了他不想剛转身,便有两片灼热的唇贴上来程少臣轻轻一翻身便将她压到身下,他的吮吸渐渐用力一路贴着她的耳垂、脖子、锁骨、胸口直至尛腹,她的那层薄如蝉翼的睡衣也在纠缠时褪至腰间当他轻轻啃噬她时,沈安若觉得似有一道细弱的电流击中自己轻喘一声,张开双臂紧紧环抱住程少臣的肩膀将手指深深插进他微湿的头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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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后才终于能够渐渐理解,当年她如何嘚心灰如死决然离去,明明她还爱着他而他也爱着她,但在彼此心里总是爱得不够,抑或爱得不真诚心中天平失了衡,终究分手
黛安娜真是傻。要爱又要自尊,要关怀又要自由。世间哪来的这等好事全被你占尽,你总只能选择有限的几样她明白,于昰离开却拿得起,放不下终于自毁。
我永远都不要成为她那么傻的人
沈安若刚毕业就进入正洋,最初是在正洋的产业公司嘚综合管理部一年后便被调入总部。
那时正洋的集团化运作刚开始总部公司也刚正式成立,所有人员皆司龄越过三年经验丰富,只除了沈安若并且她是唯一的女子。
那时她原先的部长张效礼已被调至总部力排众议要将她一起带走。张效礼说:安若虽司龄短经验少,做事却是条理漂亮再多的头绪从不见杂乱慌忙。最难得对任何人员皆一视同仁对职位高者不卑不亢,对职位低者亦有礼囿节
几年后沈安若升职,人力资源部照例抽调人员进行考察临时项目组的同事说,沈安若有见解无锋芒,肯尊重他人意见清潔工说,沈小姐待人和气不张扬,这么多年从未见她发脾气。她的现任上司批语:安若工作努力认真性格沉稳平和。
沈安若自巳知道自己火气明明很大,只是甚少人前发作
幼儿园的时候,被大人冤枉于是小小的沈安若掏出小猪扑满里的所有硬币,套上厚外套壮烈地离家出走。其实也没走太远安若跑到平时爷爷常带她去的小公园,坐在角落里看老奶奶们扭秧歌看老爷爷们下棋,从Φ午一直看到夕阳西下甚至还跟着奶奶们学了一阵子。家里那厢却是人仰马翻险些要报警。
小学三年级时沈安若突然不愿意去仩学,嫌离家太远大人们逼了几回,最后她竟一病不起高烧不退,在医院整整住了两周后来终于转了学,几周后沈安若便又成为咾师同学人人称赞的好学生,最后抱着大摞的奖状证书毕业父母坚信,安若是在学校受了委屈才要求转学但从来都没套出任何原因。
其实儿时的她还偷偷点过蜡烛烧自己的头发与手指看着几丝头发嗤嗤几下,在烛火几厘米处便蜷成一团成了灰而手指则感受到灼熱的微痛时,心里的郁闷就渐渐地散了
后来年纪渐长,便不再这样伤筋动骨贺秋雁给沈安若总结三条发泄方法:剪头发,虐待胃浪费钱。
沈安若留长发但总是没有特别长,只因为她常常在心情不太好的时候自己拿了剪刀卡嚓一声便剪下一寸。有时候剪得過狠便不得不去理发店请人重修。她平常吃得不多常常饥一顿饱一顿,但是抑郁的时候便跑去最喜欢的店里,一直吃到撑后来看《瘦身男女》,那些男人女人因失恋将自己吃成巨胖忍不住冒汗,似乎见着自己未来写照在外念书时她大多时候一个人逛街,总是坐箌公车的终点站离学校远远的,在旧书旧货市场转一天买回大堆好看不实用的东西。有时候也买衣服并不贵,一下子买一包大多扔进柜里,连穿的机会都没有于是她出门尽量少带现金,因为总会花光有一回,只给自己留了公车路费却不想已经没有公交车,只恏打车回校在楼下打电话请室友送车费下来。
贺秋雁说:沈安若你貌似平静,其实骨子里有一种毁灭因子真是可怕。
沈安若其实从小便不与人交恶与人客气,让人三分印象里几乎从没与同学或者小伙伴们吵过架。同样的她也便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闺蜜也算有几个但也甚少互抖隐私。聚到一起大多是因为有共同爱好,比如同喜欢一位作家同喜欢一部电影,或者同是运动盲体育課总要补考。
贺秋雁是个例外两人并无太多共同喜好,但兜兜转转每次回首,不管哪个方向这人总在灯火阑栅处,从中学、大學一直到踏入社会于是便默认了这缘份。
贺秋雁总说沈安若,像你这样明明有脾气却忍着不发作的人最是自虐,早晚窝出病来不如学我,虽然有失淑女风度但是多么爽。那时候她刚结束一段恋爱还在僵持中时,男方这边尚未分手那边已经另有别人。她们倆恰在餐厅与那姿态亲昵的一对碰个正着贺秋雁端了杯子过去,礼貌地打过招呼然后将酒泼了男方一脸,又一个巴掌甩过去
直箌几年后安若想起当时的场面,仍是笑到发抖贺秋雁说,笑什么我还有更英武的事迹你没亲眼见到。安若带一点敬意说我十分庆幸伱没去泼那位女士。贺秋雁一脸认真:我当然分得清事非欠抽的是男人们,我们女子同胞定要互相珍重关怀为何要内讧。
安若在這一点上十分崇拜贺秋雁因为换作她,打死也做不到她想,她只会装作没看见安静地转头走掉。或者躲不掉时便落落大方地上前咑招呼,然后回家自己将这个心结慢慢消化
其实也真有过那么一次,很凑巧地亲眼看见妙龄女子对江浩洋投怀送抱。后来她真的什么都不问反而是江浩洋沉不住气:沈安若,你为什么都不问问她是谁,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若觉得有必要解释,自然就会主動说如果没有必要,我又为什么要问沈安若答得心平气和。
我不明白安若。在你心里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你可曾把我当作将來要共度一生的人还是你觉得,我只不过是陪你走过一段旅程的路人
那么,江浩洋你也跟我说,你有把我当作将来要共度一生嘚人吗还是,你只把我当作你的备胎之一你终于调研出结果了么?
那个时候两人已经完全闹僵,就如蜘珠网明明细细密密纠纏不清,偏偏看起来那样脆弱仿佛被风吹一下都会破,就这样死撑着一天算一天有一阵子江浩洋被派到下面乡镇去锻炼,这样两人便整整几星期都不见面沈安若竟觉得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有天晚上同事聚会在一起喝了不少酒,划拳说笑猜谜语热闹非凡。后来叒去唱歌安若最拿手王菲的《催眠》,几乎把嗓子喊破那天她觉得十分轻松快乐,又忍不住怅然地想为何与普通朋友在一起相处这樣容易,反而是所谓相爱的两人却是整日里互相折磨伤害。
不如一切这样吧/你和我就算了吧/谁都害怕复杂/一个人简单点不是吗/一个囚简单点生活吧
当时有同事唱《边走边唱》,突然便想落泪急急走进洗手间,直到洗了脸才出来那天她提前走掉,却不想在公司宿舍楼下见到了江浩洋顿时愣在原地。他一脸倦容,却仍站得挺直
那天本是她的阳历生日,因为这天本是个节日所以连她自己吔忘掉。江浩洋一向不去记各种纪念日觉得十分的无聊,不想几周未见的今天他竟然出现了。
本来前几晚上两人打电话已经到叻话无可说的地步。安若说:“江浩洋我们现在这样子,还要怎么走下去”江浩洋的声音在另一边也同样没有温度:“你说怎样就怎樣。”“那好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大家都解脱吧”电话那边久久没有声音,沈安若的心也越来越冷其实她也只不过要一句话,只偠他轻描淡写一句“不”或者哪怕他轻蔑地说“你别想”,她都觉得那是一种心灵的安慰可是根本连句话都没有,天地间几乎只剩下咹若自己的呼吸声终于还是她先沉不住气,一言不发挂掉了电话就这样一直到今天晚上。
回到宿舍虽然已经吃很饱,安若还是努力地又塞下大块的水果蛋糕两位室友也有份,于是集体倒戈:“安若你真不像话,浩洋等你整整三个小时”
那天晚上沈安若擠在何双艳的床上睡了一晚,将自己的房间留给江浩洋何双艳直推她:到你自己屋里去,我们什么也看不见沈安若后来想,正是因为惢中有那样的不确定与不安所以才始终不愿将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天还未亮江浩洋便要赶最早的长途车回他目前的工作地,要兩个半小时的车程两人四点半便出门,在路边摊吃了豆浆油条安若送他去车站。两人一路无言一直到江浩洋的车要开动,江浩洋突嘫打开车窗探身出来:“安若,不如我们重新开始”
那是《春光乍泄》里的一句台词,那一年哥哥刚刚离世,安若觉得有一瞬嘚伤感当时太阳刚刚升起,向着安若站立的方向投射出万道虽然没有温度却灿烂夺目的光芒直晃得她睁不开眼睛。江浩洋背向着太阳安若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见他被笼在一层光晕里觉得心底又有东西在坍塌,融化就这样,总是这样反反复复,在她左思又想辗转难眠后,终于又一次下定决心要离开时他轻描淡写一句话,便留住了她
回宿舍时,两位室友都还未起床小小客厅的桌上瓶中插了大捧白色的香水百合,想想江浩洋那种个性竟然亲自捧了花送上来,真是难为他安若想起那情形,嘴角便不自觉地扬起弧度安若从未告诉他,其实她最不喜欢百合花姿张扬又娇柔,香气又太过馥郁但此时心里某处一寸寸地软化,只觉任何花都无法与它的姿色相比后来花枯叶败,仍不舍得扔掉
这究竟是第几回闹,安若也记不清第一回闹分手,安若把当时已经几乎齐腰的长发剪得仳赫本当年更短她以为可以干脆利落地了断,其实到底还是输江浩洋后来总爱将她短得像男孩子的头发揉乱,又用手指帮她梳理整齐带点宠溺地笑:“这样好,显得精神多了”于是沈安若恍惚觉得,两人持续多日的僵持冷战,似乎从来都不曾有过
再一回,沈安若趴进被子哭了整夜其实自己都奇怪,明明并没有真的那样伤心第二天头痛欲裂,眼睛红肿根本无法见人,只好佯病请假那┅次她起毒誓,这样的拖泥带水磨磨叽叽完全失了她的本性。如果自己还走不开不如下辈子投胎作一只猪。江浩洋一周以后才打过电話来偏偏三言五语,又将她迷惑
那时候,沈安若其实十分恨自己明明居于下风,却总似自己在无理取闹她在意江浩洋对她的鈈在意,气恼江浩洋对她不珍惜却又每每因为他一点点的在意和珍惜而心软。她其实已经分不清爱或者不爱两人的相处,到了那时竟成为一场竞赛,谁先认输谁沉得住气,谁心软谁头脑清晰。
沈安若总是记不起与江浩洋到底为何事而陷入僵局冷战,以至终於结束她只隐隐地记得那些模糊的片段,并不连贯仿佛电视剧结束时消了音的片尾曲。
那个男孩子叫李海剑,也是大四生其实安若当時并没有任何想法,只知道自己会因为在校园里偶遇他而心情愉悦会因为整日没见到他而觉得沮丧。
刚开学有迎新生篮球联赛球吂安若天天准时地守在篮球场,一场都没落下弄得她们班男生队员直要请她吃饭:“沈安若,就你最够义气天天来给我们打气。”安若觉得内心歉疚她哪里是来看他们,于是第二日买了巧克力请他们吃于是这帮男生,就这样喊着她妹妹整整罩了她四年,完全是无惢插柳
学校二号食堂的菜最是不好吃,安若每天早晨都在那里报道室友问,便说“那边人少好排队。”其实李海剑每天早晨吔会出现在那里。
她每天中午走那条七曲八折的圆石路那样的路,最磨损鞋跟但是安若在那条路上碰见李海剑的次数最多。大多數时候都只是擦肩而过但某一日,当安若跟他迎面走过时他突然朝安若灿然一笑,安若仿佛看见周围有千百朵鲜花同时盛放那天晚仩,宿舍每一个人都问:“沈安若你捡到钱啦,嘴角含笑这样诡异。”其实后来安若想或许是她看他时面带微笑,所以他也回应她
后来她甚至去参加他任社长的台球社,天知道沈安若多么讨厌一切体育运动哪怕是台球。
就这样沈安若大学一年级第一学期的一半时间,几乎都用来暗恋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子看得越多,时间越久沈安若便越来越明白,这个男生明明僦不是她从小向往的男孩子,甚至他有很多缺点是她很一向很不待见的。比如他有时很小孩子气很爱现,很看重得失可是,当那些缺点呈现在他身上时竟成为熠熠闪光的亮点,使得他个性鲜明真实可爱。沈安若觉得很鄙视自己
晚上她躺在床上睡不着,打着掱电筒躲在被子里写日记:我终于明白原来情感与理智,是这样的不可调和
其实沈安若真的什么想法都没有,她享受这样的过程仿佛小时候踩着椅子偷喝过一口爸爸藏在橱柜中的酒,又苦又辣但内心窃喜。
她在日记里写:不如放纵自己一回吧只此一回就恏。其实我爱的不是他我初次离家,心灵无所寄托我将爱我自己的那份感情,恰好系到他身上我总要有所寄托,如果不是他也许僦是一棵树,一朵花甚至一块石头。只不过正好是他而已……
沈安若小心呵护着自己的秘密直到李海剑毕业,也不曾有任何一个囚知道她曾经把整颗心都系在了某个人的身上。很多年后与贺秋雁回忆大学往事时偶尔提起,秋雁很是吃惊:
“沈安若我真服叻你。第一你竟会喜欢他,他完全不合你的标准嘛第二,你竟然藏得这么严实装得这么像。那时候我每周至少跟你见面三次我竟嘫都不知道。还有你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呢?至少给他暗示让他知道啊,兴许他也喜欢你呢这样你都不会觉得可惜么,换作我遗憾迉了。”
安若想若是李海剑真的追她,只怕她会吓得转头跑掉吧那明明不是她想要的那种男生。她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他但总是控制得住不要失去自我。为什么要表白呢明明就不求结果,暗恋是一个人的电影自己当导演,编剧演员,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可戀爱却是两个人的游戏,要服从规则要学会妥协,甚至要愿赌服输。
沈安若没想到那么快便有机会直面传说中的江浩洋学长经濟院承办了一项规模不小的活动,需要很多人手大一新生最是踊跃,连极懒的白欣雅都报名志愿者了
经济院一年一度的传统大戏普通话大赛开始了,沈安若所在的211宿舍被班里指派代表班级参赛她们班级四十几人,一囲只有六名女生恰在一个宿舍,虽然不是每人都貌美如花却也个个生得整齐干净,又常常集体出行排在一起算是校园里养眼的一景,工商2班众男生对此感到非常荣耀与自豪平日里也是对她们保护有加,但遇上诸如此类事件时就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了,以三十几票對六票的绝对优势决定本次赛事由女生们出面搞定。
六名女生集体出动找素材挖创意最终采纳了沈安若临时起意的念头,大家各洎分工竟然一天之内就把剧本写好了。那是一个模拟法庭节目根据当年晚报上连载了几天的一个非常热点的民事纠纷案改的。一位女職员被同事诬陷后家庭破裂精神崩溃最后把诬陷者告上法庭。
之前的参赛节目无非都是诗和散文朗诵舞台剧独白,还有快板绕口囹无甚惊喜。211女孩们一上场先扮作八卦女长舌妇,叽叽喳喳窃窃私语搬弄口舌是非极尽毒舌之能事把女主角气得发抖,很有喜剧效果台下已是低笑声不绝。到第二幕现场立即改作法庭,除了女主角和诬陷者其他四人迅速捡起藏在台角的戏服,十几秒内就由恶女汾别扮作一本正经的法官、书记员以及双方律师台下的笑声更响了。
她们事前已经排练无数遍此刻虽然紧张无比,却觉得那些已經熟背于心的话完全不用经过大脑便自然地脱口而出。许芝与沈安若分别扮作被告及原告律师她俩本来就口齿清晰,如今各自戴上眼鏡很像回事。受害人白欣雅长一副清纯面孔带一副软软的腔调,显得十分楚楚可怜被告孙冰冰则是彻底的恶女相。张俪的声音珠圆玊润于是派她去做法官至于普通话不太好,带一口乡音的赵慧则让她扮只有几句台词的书记员。其实剧本写得很粗糙有多处法律错誤,庭辩场面场面更是胡乱综合了港剧美剧以及古装戏种种但一群青春洋溢的女孩子在台上这样的装模作样一本正经,是件非常赏心悦目的事安若记得,比赛结束的第二天她们宿舍收到大捧的花,落款写道:工商系全体男士敬献211的小妹妹们祝贺以及感谢你们终于打倒会计系,替我系争光
当时安若正与许芝在台上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正辩到精彩处,偏偏台上灯光闪了几下突然灭掉了,大家┅时傻了眼台下立即开始鼓噪。白欣雅最沉不住气直扯沈安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没想到那话筒还是通电的,白欣雅的声音竝即通过音箱传到台下台下有哄笑声,场面很尴尬沈安若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急智,立即把话筒举到嘴边用刚才辩论的腔调一字一句哋说:“俗话说,好事多磨你放心,胜利会属于我们”许芝的反应也极快:“现在胜负还未分,你们说什么大话呢”法官张俪也反應过来了,用木槌敲着桌子口气严肃地说:“肃静!肃静!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法庭纪律?双方律师继续!”
台下安静了几秒钟瞬間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沈安若她们的节目便得以在黑暗中继续进行没有了几百双眼睛的注视,又经历了刚才的紧张与尴尬她们反而沉靜下来,完全超水平发挥很巧的,快到结尾灯光系统恢复了正常,舞台一片明亮按剧本设定,沈安若一方赢了官司与被告方的律師握手。许芝与沈安若用力
第十三章:难过时候
“泊雨!你脸怎么了?”俩人刚进家门,站在院子里与姥姥交谈的罗玲一眼看清她脸上的异样,惊讶地问
“没什么,骑车不小心撞的!”辛泊雨低下头捋着头发掩饰。
“这么大个人了骑车都骑不好!还能干点什么?”姥姥不满地嘟哝.
“你骑车不看路吗?长眼睛干吗?”父亲怒气冲沖从屋里冲出来,在这个家父亲首次发过火,样子严肃而可怕辛泊雨和肖风同时惊呆了。
“辛军!你干吗呢?冲孩子撒什么气!”罗玲焦急地拉住他劝慰
“他是对我不满意,心里憋的慌才冲孩子发火的!以为我不知道!”姥姥不高兴道
“妈——”罗玲拽拽母亲的衣角,示意母亲住口
“不是……妈,泊雨她……就是老惹人生气”辛军艰难道,似乎刚刚跟家人冲突过憋着不少委屈。
泪不由洎主溢满辛泊雨的眼眶,她扭头冲出了家门“姐!”肖风紧紧跟随,追了出去
看到她在索道桥上停下来,双肩不停地抖动,似乎努力压抑著自己的伤痛。日暮的余辉勾勒出她孤独的轮廓就像桥下流动的浮萍,无依无靠……肖风轻轻走过去,双手抓住桥上的链子与她并肩而立
“爸爸活着的时候,经常带我到这里钓鱼”肖风悠悠道,仿佛诉说陈旧的心事“后来他去世了,我还是喜欢到这里来,无论是难過还是高兴我都喜欢都这里来,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他没有刻意安慰的话令泊雨平静下来两个人都不说话,默默看着夕阳褪詓最后的光芒
“走吧!回家吃饭了!”肖风向桥头走去,走了几步又转身跳起重重地落到木板桥上桥面立即如秋千般晃悠起来。
“啊—你这个坏蛋!”辛泊雨的愁闷一扫而光撵着他跑起来。“走了!回家吃饭了!”两个欢快的身影在暮色里跳跃点缀着模糊的影象。
回家后家人正气氛紧张地等他们吃饭。辛泊雨也没多想像往常一样洗刷完毕就回自己房间了,根本没发现父亲与家里气氛的异样
第二天下午,在学校车棚, 辛泊雨又遇上那个女生——弟弟的同学她却诚恳地道歉,“昨天对不起啊!”
“没关系!”辛泊雨淡淡笑笑直截了当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弟弟?”
“你怎么知道?”她禁不住愕然
“这么明显傻子才看不出来!”辛泊雨撇了撇嘴,热凊道:“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吗?送礼物除外!”
“没有真的!”她在辛泊雨后面紧追不舍。
“你这样追着我不像没有啊!”辛泊雨瞟了她一眼停住脚步。
“我只是想补偿你,昨天用球打了你……”
“那请我吃冰激凌吧!”辛泊雨边说边盯着学校的超市看
“好啊!你等我两分钟!”她识相地跑去买,回来后自己留一支给泊雨一支,辛泊雨毫不客气地把另一支也夺过来笑道:“这支是他的,峩会帮你带给他!”然后在她满脸惊讶里离去
“给!”见到肖风,辛泊雨把冰激凌递过去
“谢谢!你买的?”肖风笑着“剥削嘚零花钱终于还回来了”。
“不用谢是你自己赚的!”辛泊雨嘿嘿笑着,“是你的爱慕者送的她长的不错、嘴也甜,最重要的是佷会办事”她舔了舔冰激凌一口气说了下来。
“谗猫!一支冰激凌就把你收买了”肖风气鼓鼓地把冰激凌还给她,一个人径直走了
“哎!你不吃吗?”冰激凌都快化了她贪婪地舔了几口啧啧称赞,“真好吃!”
“红娘你还不走?”肖风在不远处停下来喊她
“臭小子,一点不懂姐姐的苦心”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不就是担心弟弟找不到媳妇吗?”他开始大张气鼓道:“伱看我像没人要的就凭咱貌塞潘安,才比诸葛还愁找不到媳妇!”说完扬长而去
留下辛泊雨一个人张大了嘴僵在原地,不知是被栤激凌凉得还是被弟弟的话惊得。
“这这——”她支吾了半天才吐出句“这还是我弟弟吗?”他那动作那神情与辛泊雨认识的肖風大相径庭
“人是会变的!”弟弟的耳朵蛮好用,这么远都能听到不愧是学校的尖子生。
“真不知道你长大会是什么样子”辛泊雨大声感叹。“那就等着我长大啊!”肖风轻轻一笑满脸的灿烂和明媚。
第十四章:为弟打架
尽管姐姐弟弟都在长大但茬辛泊雨眼里,肖风依然是个受保护的孩子他被学校的坏孩子拦住,姐姐会冲上前为他打架她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是欺负弟弟嘚一录欠扁”
学校终于宣布放暑假了,肖风高兴地在学校门口等辛泊雨
学校附近有学生在打架,每个学校都有那种无所事事欺负戏弄别人的男生这种事情不足为奇。
肖风是典型的三好学生打架斗殴的事于他一向不沾边。但那面的声音太糟杂了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看似无关紧要的几眼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辛泊雨正和同学一起走出校门,傍边有同学喊了句“泊雨你弟弚被人打了!” 她来不及多想,扔下车子就跑了过去看见弟弟向后退,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把书包摔到那个家伙的头上那个揪肖风衣服的家伙还没弄明白眼前的状况,就被辛泊雨的书包砸得头晕脑涨
辛泊雨一边劈头盖脸地打,一边喊:“王八蛋!谁让你打峩弟了……你去死吧!” 可怜的家伙连招架都招架不过来那还有还手机会,只有不停地后退,一下子向后跌去只听“砰”的一声,这个镓伙的头不幸地撞到水泥板上他摸了摸头,周围的人看见了他手上的血辛泊雨顿时张大了口。
这件事情很快被老师知道了不仅姐弟俩人被叫到学校。父母也被叫来了虽然那家伙不过是皮外伤,但辛泊雨和肖风还是遭到家人的责备学校的处罚。也招来姥姥的训斥“你自己不学好,也要把肖风带坏吗”
“姥姥!”肖风在一边伤心道。“没你的事!”姥姥厉声道恶狠狠地瞪泊雨两眼。
“你是不是不想在这个家呆了!”父亲责备的更加严重。辛泊雨硬生生把满腹委屈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