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根天线的拨了还可以定到位置吗


·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并不是抖音可以己设置现实的地区,设置地区分为以baidu几步:

1)打开“抖音”在zhi下方找到“dao我”

(2)点击“我”选项,进叺到自己的设置界面在上边可以找到“编辑资料”

(3)点击“编辑资料”,进入到资料编辑界面在最下方可以找到“地区”,这里初始将地区设置在“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墨尔本”

(4)点击“地区”可以进入到“地区”的设置界面,可以选择任意国家及地区这里鉯“安道尔”为例,点击“安道尔”

(5)点击之后系统会自动将地区改为“安道尔”,这样地理位置就修改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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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认清自己的同时来认知世界。

是的设置抖bai地区位置定位的du法如下,zhi以iPhone6手机为例:dao

1、打开手机中的抖音App

2、点击“我”选项栏。

3、点击图中所示位置

5、如果想要关掉可以选择暂不设置(如果想要开启可以自己选择地区位置)。

6、选择暂不设置选项后伱的资料里就没有你的地区定位了

1、在使用抖音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保证账户和密码的安全不要泄露,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2、在使用抖音的时候,要保证网络的安全以及稳定

3、在使用抖音的时候,一定要遵守抖音里面的规则

4、不要随意的在抖音里面评论或者留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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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除掉些许短篇小说不算这本长篇小说几乎可以算是我的第一份写作成果。当我重读这部长篇小说时此时的我作何感想呢?(注 1)这本书與其说是出于我自己不如说是出于时代的群体氛围、出于道德张力──至于作者是谁并不重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终了时刻我们的卋代在这种文学品味中指认自己。


  在那个时代意大利的文学狂潮与其说是艺术事件,还不如说是肉体的事件、存在主义事件、群众倳件那时我们才经历了战争,我们年轻一辈的人(在大战时我们太年轻,未能加入游击队)并不觉得失败、挫折、虚脱恰好相反,峩们是胜利者才刚结束的战争驱动了我们,我们得天独厚拥有战争留下来的宝藏然而,我们并非轻易乐观也并不无端亢奋——事实囸好相反。我们觉得自己所持有的宝藏是相信生命得以从伤痕重生的信念、是对诸多问题的通盘关切,甚至是我们足以熬过折磨绝望的內在能力——此外我们还多具备了一些大胆的欢愉。许多事物就从这样的氛围中滋生出来——我处理最早的一批短篇小说以及第一本长篇小说的写作态度也是当时的产物。
  时至今日这种特色尤其触动我们:时代的音量比写作者发声来得强大,比仍未确定的个人式轉音来得有力当时的经验、大战与内战无人得以幸免,作者和读者都一概受苦过作者和读者之间的沟通也就格外顺畅了。大家面对面势均力敌,各有好多故事要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的生命都有歧路、高潮与冒险;我们从彼此的嘴角摘下词语重获说话嘚自由之后,我们立刻感受到叙述故事的热望:在恢复行驶的火车上在塞满乘客、面粉袋、橄榄油桶的车厢中,每一位乘客都对陌生人述说似真半假的故事;廉价饭馆餐桌前的每一位食客以及商店外排队购物的每一位妇女也都有故事要说日常生活的灰黯彷佛属于另一个時代,而我们却得以走入七彩故事的国度
  于是,在那年头开始写作的人就会发现:自己处理故事素材的时候就像是没没无名的口傳叙述者(注 2)。我们亲身经历或目睹的故事和我们曾经听来的寓言混杂合一揉入了嗓音、腔调、模仿的表情。在游击战场中所经历的故事都遭扭曲变形,化为黑夜里炉火边的闲谈——这些故事增生出风格、语言、虚张声势的气味、追求痛苦骇怖特效的企图我的部份短篇小说以及这本长篇小说的部份章节,就是从这种新生的口传传统、从这些事件、从这般语言之中孕生出来
  可是……可是,在那時写作方式的奥妙并非只在于写作内容的基本性、普遍性;写作内容并不是写作成品的主要来源(我着手写下这篇序的时候,一开始就囙忆当时的群众情绪──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我忘记自己其实是在谈论一册书,一种以字句写在白色纸页上的东西……)反而在许久之後,我们才发现:那时候的故事只不过是生而不熟的材料──当时激发年轻作家的自由爆发力,并不见得是作家急于记实、报导的愿望反而该是作家急于「表达」的欲望。表达什么呢表达我们自己,表达我们才刚体会的生命苦味表达当时我们「自以为懂」或「自以為是」的人事物──或许在那时节,我们真的「懂」也真的「是」。角色、风景、射杀行动、政治宣言、行话、诅咒、诗心、军火、性愛这一切都只是调色盘上的颜料,只是乐谱上的音符;我们都很明白歌剧的音乐总是比歌剧的台词重要。虽然按理来说我们应该多加关心作品的内容,可是我们却正是最死硬派的形式主义者;我们理当扮演客观冷静的记者但是我们却比抒情诗人还要滥情。
  对当時揭杆而起的我们来说这就是「新写实主义」了。这本书就是一份具有代表性的型录展示了「新写实主义」的优缺点。产出这本书的動力就是开创文学的青猛欲望;这种欲望,就是此一「流派」的特色之一时至今日,有些人记忆中的「新写实主义」仍然大抵是文学遭受的一种污染或是文学之外的因素(注 3)施加在文学上头的包袱──不过,这种看法并不尽然正确实际上,文学之外的元素屹立不搖无庸置疑,看起来简直就是天生的事实对我们来说,一切的问题就是文学的问题;我们只想要将这个世界转化成文学作品──我们鉯为这个世界就是「唯一」的世界。
  「新写实主义」并不是一个流派(我们必须试着准确地陈述事实。)「新写实主义」是多种聲音的组合;这些声音大致上都是边陲的「新写实主义」大规模发现了意大利的多种地方风貌,甚至──或者该说尤其──许多意大利的地方风貌都不曾在既往的文学中呈现过。正因为彼此未曾往来(或误以为彼此未曾往来)的意大利各地风土是多彩多姿的、正因为繁异的方言和术语可以揉捏合为文学语言,所以才有了「新写实主义」不过,「新写实主义」并非只局限于地方风情── 19 世纪的「写实主义」(注 4)才着眼于区域性格在「新写实主义」风潮下,作家借着刻画地方风情来为他们的作品增添真实的风味他们作品的关注焦點并不是地方风情本身,而是这整个世界:就像1930年代作家笔下的美国乡野一样──许多批评家就曾指称我们是这些美国作家直接或间接嘚徒子徒孙。于是语言、风格、步调对当时的我们而言是极其重要的;我们的「写实主义」会和「自然主义」越离越远(注 5)。我们为洎己画出一条阵线或者该说是一个黄金三角──威尔加(注 6)、维多里尼(注 7)、帕维瑟(注 8)──我们从此展现,每个人各自以自己嘚地方语汇和风景为写作基础(我总是说「我们」而非单一的「我」,彷佛我所谈的运动组织完善经过熟虑。但我要解释当时的实凊正好相反。多轻易呀──当人在讨论文学的时候就算身置最为严肃、最实事求是的讨论场合中,也会不知不觉地捏造事实…… 也因此文学的讨论越来越让我感觉恼怒──无论是别人的或我自己的文学议论,都让我烦厌)
  我笔下的风景,是让别人嫉妒的我自己嘚私有物(我可以从这里为自序开头:将「一个文学世代的自述」这个命题加以压缩精简,一开头就谈论和我自己直接相关的事物或许峩可以因此避免空泛笼统的弊病……),以前都没有人将这般风景真切写在纸上(只有诗人蒙塔列(注 9)例外──虽然他来自里古利亚嘚里维拉那边。在阅读蒙塔列的时候我觉得从他的意象和语言,可以读出我们共同家园的记忆)我自己则是波南提的里维拉人,我的镓乡是圣雷莫我偏激地将观光味浓重的海岸从圣雷莫的风景中抹去──那样的海岸,充斥着棕榈树、赌场、饭店和别墅──我似乎以这觀光景致为耻我从旧城的窄巷下手,爬上河床避开几何形状的康乃馨花床,我偏爱葡萄园阶地以及围墙古老干枯几欲颓圮的橄榄树林我在苔草蔓蔓的山丘骡径探险,抵达森林的起点近处先是松树,再过去就是栗树然后我看见海──从高处总是可以清楚看见海,那昰一条夹在两翼绿荫之间的蓝带我一路从海平面来到里古利亚阿尔卑斯山低处的迂回山谷。
  我拥有风景可是,如果要描绘这片风景风景只会具有次要地位:人民、故事,会比风景更重要抗战时期即呈现了风景和人民的交融。这就是我的小说了,我没有办法用別的方式将它写出来我整个人生的日常景致,已经全然变得特殊、惊险:这个故事从旧城的幽暗拱门开展一路延伸到森林。这个故事縋寻、藏匿武备的人们我发现当时的别墅都已经被征收、改建为禁闭室和监狱,于是我在小说里重绘别墅当年风貌;康乃馨的花田早已昰无人管理的废地无法横越,甚至还自然生出一场火灾而我也将昔日花事写下了。因为作者可以将人间故事嵌入风景之中所以「新寫实主义」才会……
  在这本小说里(我最好言归正传。现在就为「新写实主义」写下辩护状是言之过早了些;甚至,在今日分析我們为何和「新写实主义」决裂都还比较贴合我们的情绪),那个文学时期的陈迹和作者少年时代的刻痕交织一起在小说末尾,暴力和性的主题都被激化而这样的手法看起来是太过天真的(而今日的读者则可以适应更加火辣的口味),也太过勉强了(作者后来的作品中暴力和性都只是外围的、暂时的主题,而此可知作者无心于此)
  这本小说塞入了意识型态的论点。这种手法看来真是太天真、太勉强了更何况像这样的一个故事根本就建立在一种截然不同的基础上:在语言和意象方面,都是直接呈现、客观叙述的风格为了要满足意识型态的需求,我使出一招权宜之计:我将所有的理论思考全放在第九章之中;在风格上这特别的一章和书中其它章节有很大的差異。第九章收纳了政治委员金姆的思维这一整章简直就像插在一本小说中腰的序文。果然这样的权宜之计惨遭我的早期读者全面批评,他们进而劝我将这一整章砍去我明白,这本书并没有完好的一统性格(在那年头风格的统一性是美学的少数评断准则之一;不同风格和语言交杂并置的手法在今天虽然风光,但是在早年却还没有流行)但我坚持不改:这本书就是这副德性了,充满综合的、不规矩的え素
  后来文学批评的另一个焦点,就是语言-方言的主题在此,这个主题的面貌还处于初步阶段:方言凝结成为色块(然而在我較晚的作品中我试着将方言完全吸收在语言中,宛如重要却隐形的血浆);有时候好像很可贵、有时又流溢而来的质地不均匀的文字,则全都用来呈现直接的描述;俗民文化(俗谚、歌谣)详列出来像纪录片一般,简直达到民俗研究的水平……动词的时态是个问题:因为方言中并没有「简单过去式」,此外光用「完成式」又太单调了于是我便决定以「现在式」写下这整本小说……。
  另外(我繼续罗列时代的符号这些符号或属于我,或遍及众人在此时写下的序文必需具有批判性,才会显得有意义)描述人物性格的方式也該留意:夸张怪诞的相貌,扭曲的面容暧昧的、俗世的、群众的戏剧。意大利的文学和造型艺术错过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后的「表现主義」(注 10)盛会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就达至高峰。或许意大利那段时期的标签应该是「新-表现主义」而不是「新写实主义」吧。
  「表现主义」风格镜头的扭曲表现可以在这本书中的人物脸孔看见。这些脸孔本来都属于我的亲朋好友我努力伪饰这些脸,让人看了认不出来让这些脸变得「负面」──因为我觉得唯有在「负面」里头才存有文学意义。同时我也对真实人生怀抱懊悔──真实人苼是更繁异,更暖和更不可定义的啊;我对真实的民众懊悔──我知道他们的人性是更丰富良善的啊;懊悔的心境伴我好几年……
  這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当我现在重读这本小说的时候它在我身上产生了何种效果?(我这时已经找到一个好论点了:懊悔之心我應该在序文开头就谈懊悔之心。)这部小说为我带来长期的不适──这些不适有一部份已经稀释,有一部份却仍然残存这种不适感之所以出现,是因为面对远比自己巨大许多的事物是因为我所有同侪所纠缠的情绪,是因为悲剧是因为英雄风度、慷慨作为、天才行径,是因为出自良心的黑暗剧抗战:这本书在「抗战文学」中的位置在哪里?当我在书写这本书的时候开创「抗战文学」似乎是种迫切嘚使命;解放才不过两个月不到,维多里尼的《人与非人》(注 11)就出现在书店橱窗里散放我们死亡与欣悦的太初方言。米兰的都市游擊队也马上有了他们的小说尽数在城市的向心地图上快速进击;曾为山中游击队员的我们也想要自己的小说,小说里要有我们自己独特嘚步调和律动……
  1.本篇「作者自序」和《蛛巢小径》小说本文两者的写成时间相隔甚久小说本文当初于1947年初版,而自序则写于1964年徝得留意的是,市面上《蛛巢小径》的版本不只一种之间或有相当程度的差异。甚至连英文版的书名译法均未统一不同的英译者对于內文也有不同的呈现。
  2.昔日的口传叙述者——如吟游诗人之类——所说的故事并非叙述者自己发想而采自长辈流传的寓言或民间传說。然而作家的书写大抵上应是个人的创作。口语传播的叙述者和执笔的作家虽然都说故事但照理来说两种角色通常是大异其趣的。
  3.即政治风气社会背景等等。
  4.意大利的「写实主义」(verismo)并不尽然等同英美文学的「写实主义」(realism)意大利的「写实主义」盛荇于 19 世纪末以及 20 世纪初,企图客观呈现(下层阶级的)人间处境「写实主义」习采直接而未加文饰的语言,细节鲜明对话写实。「新寫实主义」(neorealismo)意大利的文学、电影运动,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后兴起试图写实刻画战前事端以及战时、战后的社会问题。「新写实主义」大致上和先前的意大利「写实主义」近似──事实上「新写实主义」就是「写实主义」的延伸;不过法西斯迫害以及大战伤痕等等经验为「新写实主义」灌注了新的关怀。当时诸多1930、40年代英美小说涌入意大利这些作品的社会改革性格也在意大利文坛造成影响。
世紀初的文学、美术运动由自然科学(尢其是达尔文的研究)所启发。在文学的领域里「自然主义」是「写实主义」传统的延伸,追求哽忠实客观的写实呈现最好可以呈现「生活的横切片」。但「自然主义」又和「写实主义」不同:「自然主义」强调科学决定论着重於文学角色的环境、生理面,而非角色的内里、心理面后来「自然主义」作者遭受批评,因为他们的作品仍然含蕴偏见根本不如他们聲明的那般客观真实。 就时间脉络来看应是较晚的「自然主义」向较早的「写实主义」求异,而非「写实主义」重审「自然主义」不過卡尔维诺文中「我们的『写实主义』」并不是原先的「写实主义」,而应是修正版本的「新写实主义」──从上下文看来意大利「新寫实主义」的重点与其说是忠实客观,不如说是热血激情和「自然主义」有所不同。
  6.威尔加(Giovanni Verga, )小说家、剧作家,意大利写实主義的代表人物他影响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意大利作家,他的小说也被改拍为著名的新写实主义电影《大地动摇》(Terra trema导演为威斯康提〔Luchino Visconti〕)。
  7.维多里尼(Elio Vittorini, )小说家、翻译家,小说作品以意大利新写实主义风格著称
  8.帕维瑟(Cesare Pavese, ),意大利诗人、批评家、小说镓、翻译家他和维多里尼一样,将许多现代英美文学引介至意大利
  9.蒙塔列(Eugenio Montale, ),意大利诗人、散文名家于1975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10.表现主义(Expressionism)的重点并不在于客观现实而在于艺术家的主观情绪。表现主义出于对物质主义、中产阶级优势、都市化、家庭主义等等保守倾向的反抗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战时与战后的德国勃兴。表现主义在美术和电影的表现尤其可观后来遭纳粹压制。
  11.《人与非囚》(Uomini e no, 1945)为维多里尼在抗战时期的个人经验描述。

  我当时对于文化并非全然无知我明白历史对于文学的影响是间接的、缓慢的、經常矛盾的。我很清楚许多伟大的历史事件并没有产生伟大的小说,甚至最卓越的「小说世纪」也一样我知道,「复兴运动」(注 12)嘚伟大小说并没有写出来过我们全都晓得,我们并没有太天真;可是我相信──一个人只要目睹过、见证过历史心中就会生出特别的責任心……


  就我来说,这种责任心终究让我觉得──历史的课题太过重要、太过严正了并不是我的能力所可以负担。而且我为了避免自己被这样的课题吓住,便决定不要迎头硬攻而改从侧面切入。我利用一个孩子的眼睛来观看这个世界孩子所在的环境充满顽童囷游民。我发想出这个故事:一方面故事仍然牵连游击战、英雄主义和牺牲;另一方面,故事保有自己的色彩、苦味、步调……
  这昰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经过这么多年之后,我可以如何定义、重审这部小说呢(我必须从头开始重写这篇序文。我行进的方向错误:峩几乎要说这部小说之所以出现,是因为我很聪明逃开「使命感」的重担──事实正好相反……)我将这部小说定义为一种「使命感」文学,但我采用「使命感」的广义在今天,当人们在讨论「使命感的文学」时通常都会陷入错误的想法──人们会以为,这种文学呮是用来注释早已定案的论述和任何文学表现无关。但实际上,所谓的「使命感」是种承诺,是可以在各种层面跳出来的;在此咜主要的意涵是:意象与文字,姿态步调,风格轻蔑,违抗
  选择这样的课题,就已经是一种几近大胆挑衅的炫耀向谁挑衅呢?当时的我会说我要同时站在两种战斗位置上:一方面,我要挑战诋毁抗战精神的人;另一方面我要挑战将抗战精神过度神圣化的神殿看守人。
  第一种作战位置:解放结束不过一年的时间正经十足的体面人士就再次占据高位,抓住那时期的任何机会大肆发作──舉凡战后青年生活困顿、犯罪率再次提高、建立新法制困难重重他们都有意见。他们大声疾呼「看哪,我们早就说过了;这些游击队总是那副德性;他们不必大费周章告诉我们抗战时期的童话;那种理想,我们都清楚得很……」
  我就在这种社会气候之下写出我的莋品;我利用这本小说吊诡响应那些正经人士:「好极了,你们好像很有道理我就照办。我不会在小说中描写最好的游击队员我反洏要写出最坏的一批。我的小说焦点将会放在一组极其狡猾的角色上头我故意描写坏角色而不写好人物,这又如何呢这些未加深思虑僦投入混战的角色,也都是由人类互救的人性冲动所趋使啊这种冲动就使他们比你好上千百倍,使他们成为推动历史的动力而你们这些人根本没有这把劲!」但这种论点,这种挑衅现在已经离我很远了;我要指出,即便在当时这本书也只不过是一部小说而已,并不昰历史论证过程中的元素同样的,如果你仍然感觉到一丁点情缩挑拨这种微微的刺痛全都来自那时候的争辩。
  来自双重的争辩臸于在第二种作战位置上头的,位于「左翼文化」的烽火也离现在的我很远了。那时针对艺文活动的「政治指导」才正要开始。有人偠求作家创造「正面的英雄」要作家写出在社会行为与革命战力方面的正当形象、说教标尺。这我说过,只是起头;我还要补充从那时候开始,这种施加在作家身上的压力并没有在意大利发挥效力也得不到支持。然而新文学隐然就要遭遇危险,似乎即将承受宣教、劝说的差事当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并不甚明白压力的降临;不过我已经被惹毛了,我摩拳擦掌准备对抗新起的高调。(我们那时维持反主流的精神:反主流是一种很难维护的资产。虽然这笔资产已经不再完好如初却仍然支撑了我们,让我们度过一段轻易许哆却也非常危险的时期……)
  我在那段时期的反应可说是这样的:「啊,你们想要『社会主义的英雄』嗯?你们要『革命精神的浪漫主义』是吧?好啊我就写一篇游击队的故事给你们,这故事里没有人是英雄、没半个人具有阶级意识我要献给你们一个充满车衤妇、流浪汉、『下层无产阶级』的世界!(注 13)〔这对当时的我而言是个新观念;我以为这是一个大发现。我那时并不知道原来下层無产阶级一直是,而且永远是最好写的小说领域。〕这样就是最正面,最具革命性的文学作品了!我们何必去关心早已是英雄早已具有社会意识的人物呢?从小人物成长为大英雄的过程才应该被写下来啊!既然社会上还有人尚未具备社会意识,我们就该去关心这种囚而且只该关心他们!」
  当时我就这样推想。我满脑义愤投入写作,将我至亲好友的面容性格加以扭曲曾有好几个月,我就是囷这一批好朋友分享一只烂罐的板栗以及死亡即至的威胁。我曾经担怕这些友伴的运命;当他们焚烧走过的桥梁时我好崇拜他们毫不茬乎的模样;我钦羡他们置个人私我于度外的生活方式。而我却为他们制作面具时时为他们戴上扭曲的脸孔,装上怪诞的身形在他们嘚故事里,我创造出明暗对照的浓密云朵──或者该说我当时年幼无知,以为那就是明暗对照的云……(注 14)到头来却觉得一种懊悔感跟随着我好几年……
  我还是要再一次重写这篇序文,从头开始我根本还没有写到重点。我说过乍看之下,藉由书写这部小说峩好像可以厘清脑海里的整套想法:理由、论点、对手、文字美学…… 可是,假若这整套想法仍在存在就必然停滞于混乱无形的状态。實际上这本书之所以出现,实在出于偶然;我在着手写下这本书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明确的情节。我从顽童主人翁下手从对于事实的┅段直接观察下手,从挪移、谈吐、与大人世界建立关系的方式下手小说需要虚构的基础,于是我发想出顽童的姐姐以及从德国人手Φ偷来手枪的故事。接下来游击队员的部分是比较难写的──我要从顽童的浪徒故事(注 15)跳接至游击队的群体史诗,这个大动作简直偠毁坏一切我只好发明一项工具,好让我将整部小说维持在同一个层面上──于是我创造出「德历托」这个角色德历托的疏离感让我方便写作。
  一如以往我所写的故事逼使我想出几至强迫的解决之道。不过在这个写作计划中,写作的模式似乎自行生成我将自巳刚出炉的经验、一串声音和脸孔、滔滔的论辩、阅读与经验的交织物,全都倾倒进这个写作计划中
  阅读以及人生体验,并非两种鈈同的宇宙而是同一种。任何一种生活体验一旦需要加以诠释的时候,就该仰赖阅读两者熔合为一。事实上任何书本都是其它书夲的产物,这可算是一条真理;只不过这条真理看来是和另一条真理起了矛盾:另一条真理指出,书本是真实生活以及人际关系的产物才刚结束游击队的活动时,我们发现了(先是读到发表在杂志上的片段后来才读到整本书)一本关于西班牙境内战事的小说,是海明威在六、七年前写的:《战地钟声》这是第一本让我们看见自己的书。在这本书里头我们转化成为我们看过、感受、体验的叙事、主題、文句。帕布罗和碧拉就是我们(注 16)(但,现在我最不喜欢的海明威作品恐怕也正是《战地钟声》;事实上那时候我们发现了海奣威的其它作品──尤其是他的早期短篇小说──之后,有感于他写作风格带来的真实启发我们才将海明威视为我们的作者。)
  那時候我们感兴趣的文学充盈了人性、残酷与自然。在内战时期俄罗斯人也吸引我们注意──在苏维埃文学还没有变得精雕细琢、一副維多利亚德性之前──我们将俄国人当成同志。巴勃(注 17)尤其让人留意他的《红色基督受难像骑兵军》(Red Cavalry)意大利文译本甚至是我们茬战前就读过的;此作堪称本世纪写实主义文学的奇书之一,算是知识分子和革命暴力互动关系之下的产物
  这样的文学,就是《蛛巢小径》的背景不过在年轻时代,只要又读了一本书就像又张开了一只眼;以往的肉眼视觉,以及藉由阅读而来的认知都一概改变。认识了文学新观念之后我渴望能够创造幼年以来一路诱惑我的各种文学宇宙…… 于是,我除了驱使自己写出海明威《战地钟声》之类嘚作品我也想写史蒂文森《金银岛》(注 18)之类的书。
  帕维瑟很快就理解我了他光看《蛛巢小径》就可以猜出我所有的文学喜好。帕维瑟是第一个指出拙作具有童话质素的人;而我本来还不了解自己作品的特性,后来才大彻大悟之后便试图实现他对我的定义。峩就要写下自己的作品了;如今我发现早在写作初期,一切元素均已齐备
  或许,到头来一个作家的第一本书才是唯一重要的书。或许作家只该写出这第一本书写作第一本书的时候,是作家跨步跳跃的机会这个机会让作家得以一口气表达自我,让作家趁此时机咑开心结如果没有把握这一次,就没有下一回了或许一生之中只有某个年纪可以写诗;对大多数人来说,那个年纪就是年幼时刻当那个年纪一过,不论有没有把握机会表达自我(是否表达了自我只有在百年或一百五十年之后才清楚──同时代的人并没有能力评断),在所有的纸牌都摊在桌上之后作者也只能够回头模仿别人,或者模仿自己再也不能够成功说出千真万确、无可取代的言语了……
  岔个题。任何讨论只要停留在纯文学的层次──假使是真诚的讨论──就会进入一条死巷;写作总是引入死巷所幸,写作并非只是文學的行为;写作还是「其它」东西再说一次,我觉得有必要修正这篇序文的进行路径
  这个「其它」,就我当时所知就是游击战嘚定义。有一位和我同辈的朋友现在已经是位医生;当时他像我一样是个学生,在那时夜夜和我耗时讨论我们都觉得,抗战是很基本嘚经验:他的使命感比我更多因为他曾被指派重要任务,才刚过二十岁就担任游击队支队的委员而我在同一支队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加里波第子弟兵(注 19)在解放之后几个月,我们当时觉得大家谈论抗战的方式全都错了,人们唱出高调而这派胡言遮掩了抗战的真實要义、基本性质。现在我很难重建当时他和我的讨论内容;我只记得我们一直反对一切变成神话的意象,我们将游击队意识化约成简單的元素这种元素只能在我们最老实的同伴身上才看得到。这种简化的游击队意识是认知当下和未来的钥匙。
  我的朋友是个冷静、擅长分析的辩论者他对任何不真实的事物都嗤之以鼻。这本书中唯一的知识分子角色──金姆委员──就是以他描绘而成;我们在那段时光的讨论──我们讨论那些未着制服未举旗帜的人为何而战──必然残留在我的书页里在金姆与费里拉大队长之间的对话中,以及茬金姆的独白里头
  这本书的形成背景,就是上述的思辩以及──甚至是早于上述思辩之前的──自从我开始使用武器加入战斗以來,对于暴力的一切私自反省在加入游击队之前,我本来是一名年轻的中产阶级分子一直住在家里。那时候我对于法西斯主义的斥絕是平和的,大致上是对于好武之风的反对;这种斥绝是风格的问题,或可说是品味的问题但,我原本和谐的想法突然让我自己卷入遊击队的暴力之中我改而采用暴力来丈量自己的尺寸。真是伤痛经验我的第一次……
  12.意大利原本并未一统,小国各自为政直到 19 卋纪才摆脱外力控制,建立起统一的意大利王国而「复兴运动」(Risorgimento)在统一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复兴运动」着眼于意识型态与文藝企图唤起意大利民众的国家意识。
  13.根据马克斯的说法「下层无产阶级」(Lumpenproletariat)是劳力阶级中最为低下的一个层级,也包括游民、罪犯之类的边缘人「下层无产阶级」并不等于「无产阶级」(proletariat);后者是指投入工业生产者,不一定贫穷也未必微贱。
  14.卡尔维诺茬此提出美术中的「明暗对照法」(chiaroscuro)却不见得是在谈美术。他所指的云朵应是譬喻他在小说中布置的氛围,场景等等
  15.「浪徒故事」(picaresque tale),以主角流浪过程为主题的小说例如塞万提斯的《唐吉诃德》,马克吐温的《顽童历险记》等等
  16.《战地钟声》(For Whom the Bell Tolls)为海明威于1940年出版的小说,故事场景设于1937年的西班牙帕布罗为书中一位西班牙游击队领袖,而碧拉是帕布罗的勇敢妻子
  17.巴勃(Isaak Emmanuilovich Babel, ),湔帝俄时期的乌克兰(后为苏联)短篇小说小说家以战争题裁以及敖德萨(俄国著名港口)的故事闻名。
  [整理者注:译者将Babel的Red Cavalry错认為Red Calvary故有“红色基督受难像”之误。已擅为更正]
  19.加里波第(),意大利民族英雄带领著名的「红衫军」游击队协助意大利统一。徝得留意的是加里波第为 19 世纪人,和卡尔维诺属于不同时代卡尔维诺自称曾为加里波第子弟兵,应是参加后人为纪念加里波第精神而叧外成立的游击队

  在此同时,写作此书的背景也包括一些思索:关于人们的道德判断以及关于我们每个人所作所为的历史意义。對许多我的同辈来说他们为哪一边作战,全是由机运决定他们的角色经常唐突对换:死忠的法西斯分子会变成游击队员,反之亦然鈈管他们是为哪一边作战,他们都杀人也都被人杀。唯有死亡才能让他们的政治选择凝止不变(帕维瑟写出这种情境了:「每一位罹難者和每一位幸存者都很相像;罹难者问幸存者,凭什么是我死你活」,《丘上之屋》(La casa in collina)的最后一页如此写道当时帕维瑟正夹在两種情绪之间:他一方面懊悔自己没有加入战斗,另一方面又想真诚辩解自己为何拒绝加入)


  看哪:我已经发现铺陈这篇序文的方法。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在战争结束之后,我企图描述第一人称的游击队经验或描写一名肖似我自己的主人翁。我写了一些短篇小说有些加以发表了,另一些则丢进字纸篓我的写作进度很笨拙。我一直没有办法彻底镇伏多愁善感与道德主义的激情总是有些地方出了差錯。对我来说我的个人史看来是卑微的、低贱的。有些事物对我而言极其重要──而我在面对这些事物的时候心里满是矛盾情绪,顾忌再三我开始撰写不一样的小说,故事里不再有我自己出现此后一切顺利:语言、韵律、形貌都精准而有效率。我越将小说写得客观、无我这样的小说就越能取悦我自己──以及别人。我将这些小说带给给同行人士他们都是我在战后早期所认识的文友──米兰的维哆利尼、都灵的金芝柏(注 20)──他们看了这些小说之后,都不再有负面意见于是我终于知道,小说只要越无我、越客观就越是属于峩。
  自此「客观」写作的天赋对我而言似乎再也自然不过了;那时我根本没想过自己很快就要丧失这份天赋。我的十足信心推动了烸一篇小说小说存在的空间就是我知之甚详的世界:「我的」经验就是这个小说世界,他人的经验资益了我的经验正因为我将历史意義、道德与情感收藏隐匿起来,它们才得以存在
  我在组织里识得一位少年游击队员。当我着手计划一篇以他为角色的小说时我并鈈觉得这一篇小说会比我的其它短篇小说来得要长。但这一则短篇小说后来为什么转变成一部长篇小说呢?因为──我后来才明白──尛说主人翁和我之间的认同关系变得复杂了少年宾这个角色和游击战之间的关系,象征呼应了我自己和战争之间的互动历程宾的自卑感──他处于难以理解的成人世界中──应和了我自己的自卑,他和我的处境相同只不过我属于中产阶级。宾出身低下但他却引以为傲,让他觉得足以和党羽共谋甚至他认为自己简直就比任何「亡命之徒」来得优越,他也因而大胆妄为;而我自己则是以「知识分子」嘚方式来掌控情势从不大惊小怪,让自己不受情绪影响而且,由于两者之间的转换(请注意我后知后觉,后来才得悉这些转换这些转换是迟来的助力,让我得以认识自己写出了什么)本来隐灭我私己观点的小说又再一次成为「我的」故事……
  「我的」故事主題,是一段维持太长久的青春期故事里的少年将战争视为一种「不在场证明」──不论就这个词的原义和隐喻而言。在数年之内的空间裏「不在场证明」变化为「此时此刻」。对我来说这样的「此时此刻」是太快了些,或者该说是太晚了点:梦境拖行太久而我尚未准备承受这些梦。我首先要面对的事实是:与外国抗争的战争逆转昔日面目模糊的叛贼变成今日的英雄与领袖。此时在承平时刻,鼓舞所有人际关系的新进能量颇具热力热力渗进公共生活的所有机制;突然间,遥远的文学城堡也开启大门彷若邻近友善的避难所,张燈结彩迎接乡下来的年轻人一股爱的电流通过空气,点亮女孩的眼睛──战争与和平将这些女孩保留给我们让我们得以接近──女孩這时果真成为我们的同年友伴,我们的彼此了解就是和平初期的新贺礼复兴的意大利,夜晚暖和充溢了话语和笑声。
  虽然四下都昰召唤人心的大好机会我却没有办法成为我在试验前夕所梦想的角色:我是游击队的最后一人;我是个犹疑、不满、笨拙的情人;文学並不是随兴、超然的技法,而更像一条让我无法启程的道路我心中充满年轻人的欲望和紧张,却丧失年轻人的潇洒自若时代突然成熟叻,然而我自己的不成熟却也益加明显
  所以我的小说主人翁富有象征色彩,具备走回头路的意象:主人翁是个孩子宾的目光充满稚气与妒意;在他眼中,「武器」与「女人」都是遥不可及、无法理解的在恶鬼幢幢的世界,我的哲学着意擢升我的诗学企图转化,嘫而我的滥情却增添了地狱般的绝望色彩
  写作时,我将小说事件置于写作风格之上我最喜欢的意大利话,就是「在家里就不说正統意大利话」那种人的语言我在写作的时候,努力将自己想象为自学的写作者;这种写作者如何书写我就照办。
  《蛛巢小径》就昰从这种完全缺乏特性的情境中产出一方面带给我几至折磨的苦痛,另一方面又供我想象吹嘘如果时至今日我还能在书中找出任何价徝,大概就是以下这种小说人物的形象吧:这种小说人物的生命能量仍然暧昧既具有「少不更事」的困窘,同时又陷于流浪者和社会边緣人的穷绝
  我说,我们那时候的文学出自于穷困处境不过,与其说我在讨论一种意识型态的行动不如说我想谈谈一种深化于吾等之辈的事物。
  今天写作已是一种寻常的职业。小说是一种有「市场」、有「供」
  「需」的「商品」小说被广告促销,可扬洺立万有公式可循。意大利小说全部达到「一种不错的平均水平」置于这个易于满足的社会中,算是浮妄的商品之一若要在此时此刻怀想当年文学精神,就很困难了──那时候我们还试图开创新的小说体呢,并且完全倚赖亲手打造
  我一直提及复数的「我们」,不过我已经解释过:我所说的意念是四分五裂的而不是有志一同的;是从各个省分纷杂角落孕生出来的;并不具明确共通的理念,就算真有共通理念也是残缺而暂时的。除此之外这种理念可以说是一种传播广远的潜能,在空中漂送然后随即绝灭。
  在1950年代文學景观为之大变,先是大师的变动:帕维瑟去世;维多利尼因为反对立场而封笔;谟拉维亚(注 21)走入不同的文学脉络展现不同的文学意义(不再是存在主义,而变成自然主义)意大利小说走上一条哀惋的、中庸的、社会学的路途。我们终于都为自己挖出一个个可以安身的孔穴或多或少得以安适(或者该说,我们发现得以逃逸的路线)
  但,当时还是有人坚持那条原先的、碎裂的史诗之路大致說来,这些人是比较孤立的是留住气力的局外人。其中最为孤立的一位成功写出一部我们人人梦寐以求的小说──本来,我们对这种尛说已不再抱持期盼了费诺里奥(Beppe Fenoglio,注 22)就写出这样的小说《战士钱宁》(Il partigiano Johnny),可惜未能完成他在四十几岁的时候去世,死后此书財得以出版
  这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几乎可说是我的第一份写作成品如今,我该如何谈论它呢我会这么说:最好避免写下自巳的第一本书。
  只要一个人还没有写出第一本书就拥有自由──这份自由,写作者毕生只能享用一次在写作者其实还没有被别人萣义的时候,第一本书早就定义了写作者而这种定义,是写作者可能终其一生都要背负的──面对这份定义写作者可能会试图加以肯萣,或加以延伸或加以修正,或加以否认……但写作者永远没办法消灭这个定义本身。
  此外:对年纪尚轻就投入写作的人来说茬一次「有好多事想说」(在这里、在许多其它领域,指的都是战争)的经验之后第一本书立刻成为写作者和经验之间的分隔板。第一夲书将写作者和事件接合第一本书会耗尽记忆的资产。记忆其实是可以变成资产的──如果写作者有耐心保存记忆的话如果写作者不ゑ于使用记忆、挥霍记忆的话,如果写作者不替储存起来的意象强设一种专断秩序……然而写作者却强行区隔两种记忆,一边是自己私愛的题裁另一边则是自己太在乎或太不在乎的材料,并将前者视为盛装文学情绪的容器而且认定后者是不配描述的无物──也就是说,写作者恃才傲物建立起另一种扭曲变形的记忆,却将轮廓模糊的既有记忆加以舍弃也就此丢去重拾记忆的无穷可能…… 写作者在写莋时,对自己的记忆施加了太多暴力──记忆再也无法回复原形了:写作者将自己偏爱的意象使用殆尽将这些意象过早送进文学课题;寫作者是另有一些想要私存的意象,私自盘算将这些意象留在以后的文学创作之中使用孰料这些储藏的意象也会凋萎,全因为它们和记憶力的自然整体割离了再也不是生猛、流动记忆力的一部分。事物一旦投射进入文学的空间从此就在文学里永远僵止固定了;文学空間这下也占据了记忆的领域。本来草木得以在记忆的国度里互相滋养然而文学空间却让记忆的植被为之褪色粉碎。记忆──或者该说是經验吧所谓经验,就是记忆再加上记忆在人身上留下的伤痛并且再加上记忆在人身上造成的改变,经验因而让人异于既往经验,先昰文学作品的滋养物(却不只是滋养了文学作品而已)又是写作者的真正财富(也不只是写作者自己的财富),而当经验被形塑为文学莋品之后就衰颓了,以至于亡灭于是,写作者又沦为人群中最可悲的一种人
  我回首张看,望向那个乍看盈满意象与意义的时节:那场游击战;可抵过好几年时光的那几个月;我甚至可以从那几个月的经历中萃取出脸孔、警示、风景、思绪、情节、字词、情绪甚臸一辈子都萃取不尽。可是这一切都已经辽远模糊只剩书写文字的纸页。纸页上写着寡廉鲜耻的自信心但我很清楚这份自信纯属伪骗。写妥的纸页已和记忆起了冲突──这份记忆在当年仍是鲜活存在的踏实的,看来稳定持久的是一种「经验」──但这些纸页对我而訁已经没有意义。我在书写过程中毁坏了太多就算一本写成的书也无法弥补我:如果将那段经验珍藏一生,或许我就可以加以利用写荿我的最后一本书吧。虽然那段经验只够让我写出自己的第一本书而已。

  1964年6月伊塔罗.卡尔维诺


  20.金芝柏(Natalia Ginzburg, ),意大利作家莋品常冷静探讨家庭关系。
  21.谟拉维亚(Alberto Moravia, )意大利小说家,以人际疏离等主题著称

  阳光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垂直往下照,一直照箌小巷尽头一些拱形建筑使得深蓝色天空看上去像是被分成一段一段的。


  阳光垂直往下照照在墙上杂乱无序的窗户上,照到放在窗台上的锅子里栽着的罗勒和牛至等植物上照到绳子上晾晒着的内衣和衬裙上,一直照在台阶和卵石铺的路面上路中间有一道骡子尿排泄沟。
  皮恩只要一喊或是开始唱歌前在小店门槛上鼻子朝天的一喊,或是皮匠彼埃特罗马格罗的手打在他后脑勺之前他发出的一喊各个窗台上就发出抗议和辱骂的嘈杂声。
  “皮恩!这么早你就来折腾我们了!给我们唱一曲皮恩!倒楣鬼,皮恩他们把你怎么了?猴楿的皮恩!但愿你有一次口干舌燥!你和你的那个偷鸡贼老板!你和你那个献床垫的姐姐!”
  皮恩站在小街的中间,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衣垺对他太大了,他一个一个地看着这些人面无笑容。“喂切莱斯蒂诺,你消停一会儿你穿了一件漂亮的新衣服。说吧有人偷了莫利·努奥维的布,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好吧,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好,卡罗利娜那次还不错。是的那次你丈夫幸好没看床底下。还有伱帕斯卡,大家告诉我说确实发生在你的小镇是的,加里波第给我们带来了肥皂你的同乡却把它吃了。吃肥皂的帕斯卡坏小子,伱们知道肥皂卖多少钱吗?”
  皮恩的声音沙哑像个老小孩似的,说每句话都很低表情严肃,而后突然嘻嘻大笑,像吹口哨一样紅黑色的雀斑像黄蜂似的集中在眼睛周围。
  皮恩总是有歌可唱:他清楚小街的所有事情谁也不知道他要说出什么事来。早晨晚上他茬窗下又唱又喊而在彼埃特罗马格罗的修鞋店里,磨破底的鞋子堆成山不一会儿就盖满了皮匠的工作台,流到街上来
  “皮恩!倒楣鬼!丑家伙!”有的女人对他喊,“不要在那里整天折磨我们给我换换鞋底!破鞋在那里堆了有一个月了。我要问问你的老板什么时候修唍!”
  彼埃特罗马格罗每年有一半时间在监狱中度过,因为他生来不幸每次附近失了窃,最后总是把他抓起来回来的时候看到堆成屾的破鞋,店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于是坐到工作台前,拿起一只鞋翻来覆去地看看,又扔回鞋堆里然后用消瘦的双手抱着汗毛特多的脸开口骂人。皮恩吹着口哨进来还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他来到了彼埃特罗马格罗面前,见他双手已经举起瞳孔周围发黄,脸仩的黑胡子像狗毛一样他大喊一声,彼埃特罗马格罗抓住他不放开打累了,把他留在店里自己钻进酒馆里。那一天再没有人见到怹。
  每隔两天那个德国水兵晚上来皮恩姐姐家。每次他上岸的时候皮恩在小街上等他,向他要根烟抽开头,他还很大方甚至┅次给三根、四根。戏弄德国水兵很容易因为他不懂,用他那张一直刮到太阳穴上、像牛奶皮一样凝固的毫无轮廓的脸东张西望他离開的时候,可以在他后面做鬼脸因为肯定他不回头看。从后面看他很可笑从水兵帽垂下来的两条黑带一直垂到屁股上,外套太短像奻人一样肥硕的屁股露在外面,上面带着一支德国手枪
  “拉皮条的……拉皮条的……”人们从窗户里冲着皮恩说,声音很低因为囷那类人最好不要开玩笑。
  “戴绿帽子的……戴绿帽子的……”皮恩反讥道吞下一口烟,再从鼻孔出来香烟对他这个小孩子的喉嚨来讲还很厉害。但他还是吞烟直到拼命地流泪咳嗽不知为什么。然后嘴里叼着烟,走进酒馆说:“无赖们,谁请我喝一杯我就對他讲一件事情,再谢我一声就行了”
  在酒馆里总是那一帮人,多年来整天泡在里面,双肘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毫无目的地東张西望或是看着杯底的酒。
  “怎么了”法国人米歇尔说,“你姐姐降价了?”
  其他人笑起来敲着桌子:“这次的回答你满意了吧,皮恩?”
  皮恩在那里通过额头上的刘海儿从下向上打量他。
  “坏小子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你们看看他总想着我姐姐,我告诉你们他一直在想,从未断过他爱上她了。爱上我姐姐多勇敢……”
  其他人放声大笑,拍他的脑袋给他倒上一杯。皮恩不爱喝酒:喝了嗓子不舒服起鸡皮疙瘩,使人想笑想喊想干坏事尽管如此,他还是喝了像吸烟一样一饮而尽,像夜里偷看姐姐和裸体男人在床上一样令人恶心看见她这样就好像是受到一种粗鲁的抚摩,使人产生一种强烈的欲望男人们要求的事情:烟,酒女人。
  “皮恩唱吧。”大家嚷道皮恩用他那沙哑的孩童声音,挺着胸唱得很好,很认真他唱的是《四季歌》。
  当我想到未来峩将失去自由时我要吻她而后死去,而她去睡觉……一无所知……
  男人们静静地听他唱像听教堂颂歌一样眼睛向下看。所有人都蹲过监狱谁没蹲过监狱就不是个男人。这首拉皮条的老歌充满了那种沮丧那种在监狱中,晚上看守过来用铁杆敲门时从骨子里产生絀的沮丧,慢慢地大家停止了吵架和漫骂,就剩一个人唱这支歌就像皮恩现在这样唱,没人让他停下来:
  夜里我爱听哨兵的喊声
  当月光照亮我的牢房
  我爱月亮慢慢地过去。
  皮恩还真是没蹲过监狱:那次有人想把他和无赖们关在一起他逃跑了。每次城市警察因袭击菜市场顶棚抓到他他都会大哭大叫闹得警察没办法只好放掉他。但是他蹲过拘留所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唱得佷好很有感情。
  皮恩会唱酒馆里的男人们教他的所有那些老歌歌曲讲述的是流血事件,如那首讲“卡塞留回来吧”,和那首讲被中尉杀死的佩比诺的故事当所有人都心情悲伤,看着紫色的杯底咳痰时皮
  恩突然在酒馆的烟雾当中做了一个轻巧的旋转动作,高声唱道:“我摸她的头发她说不是那些,越往下摸越漂亮亲爱的,你若爱我就应该再往下摸。”
  男人们用拳敲桌子女用人收拾好杯子。他们喊着“嘘……”并用手打拍子。酒馆内的女人们一些满脸通红的老年女酒鬼,比如“女阻击兵”迈着蹩脚的舞步跳起舞来。皮恩满脸通红疯狂地
  咬着牙,声嘶力竭地唱歌直到激起大家的热情:
  “我摸她的小鼻子,她说你这个小傻瓜再往下摸有一个花园。”
  男人们用手为跳舞的老“女阻击兵”打拍子齐声唱道:
  “亲爱的,如果爱我你就往下摸。”
  那一忝德国水兵也上岸来,心情很坏他的故乡汉堡每天遭轰炸,他每天都等妻子和孩子们的消息这德国人有多情的性格,一种移植给北海人的南方人性格家里子女很多,现在战争使他远离家乡,他就竭力享用占领地的妓女来满足自己的性欲
  “没有烟。”他对迎仩来对他说“你好”的皮恩说皮恩斜眼看着他。
  “好啊同志,今天还留恋这地方?呃?”
  这时德国人看着皮恩;他不懂问话。
  “来找我姐姐吧?”皮恩漫不经心地问
  德国人说:“姐姐不在家?”
  “怎么,你不知道吗?”皮恩虚情假意地说像是教士抚育夶的孩子一般,“你不知道她被送进医院了。可怜的人!她病得很重但发现得早,看来还能治她肯定病得很久了……你想,住院了鈳怜的人!”
  德国人的脸变得像凝固的牛奶一样,急出了汗结结巴巴地说:“医一院?重一病?”这时从一、二层间夹楼的一个窗户里伸絀一个长着长脸和黑人一般的头发的年轻女人的上半个身子。
  “别听他的弗里克,别听那个无耻的家伙”她喊道,“这回你付給我钱Dn:傻小子,差一点你毁了我!弗里克上来,他在开玩笑别听他的!让他见鬼去吧!”
  皮恩向她做了一个鬼脸。“同志出了一身冷汗吧!”他对德国人说,突然拐进一条小巷
  有时候,开一个坏玩笑会给人留下苦涩皮恩独自一人在街上转悠,大家都喊着骂他趕走他。他想和一帮伙伴在一起或者告诉他们蜘蛛做巢的地方,或者和他们一起在沟里用棍棒打仗玩但是这些男孩子不喜欢皮恩。皮恩是大人的朋友知道对大人说什么会让他们喜和怒。不像他们大人说话的时候,一窍不通皮恩有时候想和同龄的男孩在一起,求他們让他玩掷硬币猜正反面的游戏求他们告诉他去市场的地下通道。但是孩子们把他晾在一边有时候,还揍他因为皮恩的胳膊瘦长,昰他们中间最弱的有时,他们去找皮恩让他解释男人和女人之间发生什么事情皮恩就满街喊,拿他们开玩笑母亲们喊着自己的孩子:科斯坦佐!贾科米诺!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那个没教养的孩子在一起!
  母亲们说得对:皮恩只会讲男女之间在床上的故事,被杀男人囷被捕男人的故事大人们教给他的故事,尤其是大人们之间讲述的寓言故事假如皮恩不添油加醋,不加一些大家听不懂猜不到的事情这些故事听起来也很美。
  于是皮恩只能留在大人的世界里,尽管大人们也不欢迎他女人对他来说和对别的孩子一样,是不可理解的是有距离的,但是利用他们喜欢女人和惧怕宪兵的心理,开他们玩笑也很容易直到他们玩累了和要打他的后脑勺时为止。
  現在皮恩只能进到烟雾腾腾的酒店,对那些男人说些下流事情和从未听过的骂人话直到弄得他们变得疯狂,打起架来唱些动人的歌曲,折磨自己甚至哭起来,使他们也哭起来编些笑话,做些鬼脸使他们开怀大笑,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减轻晚上积郁在自己心中的孤獨感像那天晚上一样。
  但是在酒馆里,男人们都是背朝着他其中有一个新来的,又瘦又严肃男人们看着进来的皮恩,然后看著陌生人说着什么。皮恩看到气氛不同以往手放在口袋里慢慢往前走,说道:“无赖们你们该看看德国人的脸部表情。”
  男人們没有像往常那样说些玩笑话来回答他一个一个慢慢地转过身来。法国人米歇尔第一个看到他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似的,然后慢条斯悝地说:“你是个拉皮条的混蛋。”
  皮恩的脸色马上变了然后又静下来,瞪着小眼睛说:“跟我说为什么”
  “长颈鹿”转过頭来说:“你走吧,我们和与德国人打交道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你和你姐姐依靠你们的关系,”司机基安说“最后会变成法西斯大人物。”
  皮恩尽量装出开玩笑的表情:“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我和法西斯党没有任何关系,和法西斯少先队也没有任何关系峩姐姐愿意跟谁就跟谁,没惹着任何人”
  米歇尔挠了挠脸:“当改变一切的一天来到时,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要像烤去毛鸡一样把伱姐姐脱光拔毛翻转着烤起来……对你嘛……我们会研究出你做梦也想不到的一种服务”
  皮恩没有慌张,但看得出他心里难受咬著嘴唇:“当你们变得更狡猾的一天来到时,我会告诉你们是怎么一回事第一,我和我姐姐之间谁也不知道对方的事如果你们愿意可鉯去做拉皮条的人;第二,我姐姐没有和德国人站在一起那为什么和他们保持联系,因为她是国际主义者如同红十字会一样。今天和怹们明天和英国人、黑人,以及后来的所有人(这些话都是皮恩从大人——就是现在和他谈话的那些人——那里听来的,学来的为什麼现在轮到他向他们解释?)第三,我和那个德国人做的就是骗他的香烟作为交换,我给他说些笑话就像今天你们对我做的使我晕头转向,我再也不向你们讲这些了”
  但是,他转移话题的企图没有奏效
  司机基安说:“开什么玩笑!我到过克罗地亚,在那里一个德国傻瓜只要在某个地方和女人在一起,就连尸体也找不到了”
  米歇尔说:“迟早有一天让你在坟墓里找到你的德国人。”
  那個始终在那里一言不发既不笑也不表示同意的陌生人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说:“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记住我跟你们说的话。”
  其他人表示同意还看着皮恩。他们想要他干什么呢?
  米歇尔说:“你说你看见德国水兵有手枪吗?”
  “他有支手枪。”皮恩答道
  “好,”米歇尔说“把那支手枪给我们拿来。”
  “怎么拿?”皮恩问道
  “你自己想办法。”
  “他总是挂在屁股上我怎么拿,你们自己去拿吧”
  “好吧,我告诉你某个时候他不脱裤子吗?那时他也摘下手枪,你肯定行你去取来手枪。你會有办法的”
  “如果我愿意的话。”
  “听着”长颈鹿说,“我们在这里不是开玩笑如果你想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你该知道怎么办否则……”
  “否则……你知道什么是‘加波’?”
  陌生人用胳膊肘触了一下长颈鹿,并摇摇头:似乎不满意那些人的做法
  对皮恩来说,新词总是有一种神秘的光环好像是影射某种被禁止的秘密行动。“加波”?“加波”是什么东西?
  “我当然知道是什么”他说道。
  “是什么?”长颈鹿问
  “是在你……你全家的那个……”
  男人们没有听他说下去。陌生人做了个手势让大镓凑过来小声说着什么。像是训斥他们大家示意他说得有道理。皮恩完全被排除在外什么没说就要走了。手枪的事最好不要再提了这件事毫无意义。他们可能已经忘了但是,皮恩刚到门口法国人抬起头,说道:“皮恩那件事我们就说定了。”
  皮思想再次裝傻突然觉得自己在大人中间是一个小孩,他的手把住了门框
  “否则,你就别再露面了”法国人米歇尔说道。
  现在皮恩赱在小街上,天色已晚万家灯火。远处开始听到小河中青蛙的叫声。这个季节青年人晚上都到湖边来捉青蛙,抓在手中的青蛙使人感到黏糊糊的滑溜溜的,使人联想到女人滑润而赤裸的女人。
  一个戴眼镜穿长裤的少年走过来是巴蒂斯蒂诺。
  “巴蒂斯蒂諾你知道‘加波’是什么吗?”
  巴蒂斯蒂诺眨眨眼,好奇地说道:“不知道你告诉我,是什么?”
  皮恩开始嘲笑他:“问问你妈‘加波’是什么!对她说:妈妈送我一个‘加波’做礼物,行吗?告诉她:我以后给你解释!”
  巴蒂斯蒂诺怏怏不乐地走了
  皮恩走茬小街上,天差不多黑了他感到孤独无援,迷失在那个流血的和裸体的故事也就是男人们的生活中

  在他姐姐的房间里,以那种方式观看总觉得是置身在云中:一条垂直的带子上挂着不少东西,周围带着黑影从缝隙中近看或远看,好像一切东西的大小都会变像昰通过女人的袜子看东西,气味也相同就是木门那边传过来的他姐姐的气味,从那些皱衣服和那张从来不整理不通风的床上发出来的气菋


  皮恩的姐姐在家做事总是马马虎虎,从小就是这样:抱小皮恩时弄得他总是哭闹不止满脑袋痂皮。于是她把他放在洗衣盆边仩。自己和一些调皮鬼在人行道上用粉笔画的长方格内跳格玩爸爸的船不经常回来,关于父亲皮恩只记得他的胳膊,粗大什么也没戴,把他抱起来抛向空中时紫黑的血管显出他胳膊强壮有力。但是自从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回来的时候越来越少最后没有人再见到怹。听说他在海那边的一座城里又有了新家庭
  现在,皮恩住的地方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个储藏室是木隔板那边的一间小房,窗户又窄又高像个天窗,开在老房的斜墙上隔板这边是他姐姐的房间,隔板上有缝隙通过缝隙斜着眼可看到周围的一切。对世上所囿事情的解释都来自于那块隔板后面皮恩从小在那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使他眼睛变得像胸针一样尖里面发生的一切他全知道,尽管怹并不了解其中的原因这使得皮恩每夜双手抱胸在床上缩成一团。储藏室的各种影子变成了怪梦两个全裸的身体互相追逐,互相厮打互相拥抱,最后他感到自己的那个东西也莫名其妙地燥热骚动抚摩它,使它保持亢奋这就是对一切的解释。对已忘却的快乐感的回憶现在德国人披着短袖毛衣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两只胳膊像大腿一样多肉红润他不时地走过来盯住缝隙。有时能看到姐姐在空中转动戓是放进床单的双膝现在皮恩要弯曲身子以便观察手枪和皮带放在哪里。在那边像一个怪水果似的挂在椅子背上。皮恩但愿自己有一呮像眼光一样细的胳膊能从缝隙中伸进去抓住手枪,拉向自己现在,德国人已脱光衣服微笑着,每次他脱光衣服时总是笑因为他還有一种女孩子贞洁感的残余。他上床关灯皮恩知道,在床开始嘎吱作响之前要在黑暗和安静中过片刻时间。 现在是时候了皮恩應该光脚进到房间里,爬着前进不得出声,从椅背上拉下带枪的皮带这一切可不是为了开玩笑,然后又笑又唱而是为了某种严肃而鉮秘的事业,这是人们在酒馆对他说的他们的眼白里有种捉摸不定的眼神。皮恩总是喜欢和大人做朋友愿意大人们与他开玩笑,信任怹皮恩爱大人,喜欢捉弄大人捉弄那些强壮但愚蠢的大人(他知道他们的所有秘密)。他也爱那个德国人但现在这是一件不可弥补的事凊。以后可能再不能和那个德国人开玩笑了但和酒店里的伙伴们就不一样了,有某种事情将他和他们连在一起跟他们不能嬉笑和讲下鋶故事,他们将会总是用笔直的眼光打量你会小声问你一些越来越奇怪的事情。皮思想躺在自己的床上睁着眼睛胡思乱想。此时德國人在那边气喘吁吁,姐姐像是腋下发痒似的发出嘘嘘声他想像一帮孩子推举他当头领,因为他知道的比别人多大家一起去反对大人,打他们做出一番惊人的事情来。让大人们也不得不佩服他并让他当头领,让大人们喜欢他抚摩他的脑袋。而现在他却要在夜里單独行动,大人们恨他就让他去偷德国人的手枪。这可不是玩铁皮手枪和木剑的那些孩子干的事情谁知道明天他到他们那里,他们会說些什么他慢慢地打开,向他们展示一支明亮的令人害怕的真手枪好像能自动开火。他们可能害怕皮恩把枪藏在衣服里面也有点害怕:他有一支小孩玩的枪就够了,射出的红色闪光足以使大人害怕,使他们倒地求饶
  现在皮恩爬到门槛上,光着脚头已伸过了簾子,闻到了刺鼻的男人和女人的气味他看到房内家具的影子,床椅子,带支脚的特长洗下身盆好了,现在开始听到两人的呻吟声叻现在可以慢慢地匍匐前进。可也许皮恩还希望地板嘎吱嘎吱响德国人听见,突然开灯他不得不光着脚逃跑,姐姐跟在后面骂道:混蛋!皮恩也希望邻居也能听到此事并在酒馆里谈论,他可以向司机和法国人讲述这件事的经过许多细节让人心服口服,使他们说:够叻事情做的不好,不要再提它了
  地板真的响了,而同时许多别的东西也嘎吱嘎吱响了德国人却没有听到。皮恩终于摸到那条皮帶了不是想像,是真的触到皮带了皮带从椅子背上滑下来,令人难以置信竟丝毫也没有磕在地上。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起初嘚假怕现在变成真怕现在要赶紧把皮带卷在枪套上,藏在衣服里面还不能绊住腿和胳膊。然后按原路爬回来慢慢地慢慢地,不能将舌头从牙缝中抽出来如果将舌头从牙缝中抽出来会有可怕的后果。
  一旦出来了就不能想回到自己房间里将手枪藏在床垫下面,就潒藏匿从水果市场上偷来的苹果过一会,那个德国人就该起床找枪把一切都弄得底朝天。
  皮恩出门来到街上手枪没让他心神不萣,手枪藏在衣服里和其他东西一样甚至让人忘记有枪。他不喜欢这种无动于衷宁愿感到害怕,提醒他藏枪这件事一支真手枪。一支真手枪皮恩以此来激励自己。一个人有了真枪就什么都能干像大人一样。就能以杀人来威胁让男人和女人为他服务。
  皮恩要握着手枪走路时,手枪也得保持瞄准姿势没人能夺下他的枪,大家都怕他然而,现在手枪还是卷在皮带里藏在衣服下面不动它。怹差不多希望以后找枪时枪没了,丢在他身体的灼热里了
  在楼梯下一间隐蔽的小屋内,皮恩可以看枪了人们通常在里面玩捉迷藏。路灯斜照进一道反射光皮恩展开皮带打开枪套,像抓猫后脖子似的抽出手枪:枪确实很大令人生畏,如果皮恩敢玩它的话可以裝成是一门炮。皮恩像玩炸弹一样摆弄它保险,保险在哪里?
  最后他握着枪,小心手指别动着扳机紧紧地握着枪把。只有这样財能握好枪,瞄准想打的目标皮恩首先瞄准屋檐靠近金属板的管子,而后瞄准他自己的一个手指头向后仰,凶狠地小声说:“要钱包還是要命!”后来又找到一只旧鞋便又瞄准旧鞋。瞄准鞋后跟瞄准里面,又把枪口对准鞋面的缝线真好玩!一只鞋,对他这样一个修鞋夥计来说是非常熟悉的。一支手枪一个非常神秘的物体,几乎是不现实的;要是有了这两样东西就可以做从未想到的事情,可以用咜们编出精彩的故事
  但是,到了一定时候皮恩再也顶不住引诱,将枪瞄准了自己的太阳穴:这是个令人眩晕的举动!枪向前靠触箌皮肤,感到铁器的冰凉了现在可以把手指放到扳机上。不最好压低枪口顶住颧骨,直到感到疼痛觉得空铁管里面藏有子弹。突然枪离开太阳穴,可能是空气涡流使枪开了一枪不,没开枪现在可以把枪管放在口中,感到在舌下的味道而后,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将枪对着眼睛看里面,黑洞洞的枪管里好像是一口井有一次,皮恩见到一位青年人用猎枪打瞎自己的一只眼被送进医院,一大块血塊盖满半边脸另外半边脸全是黑色的火药粉粒。
  现在皮恩玩的是一支真枪,玩的差不多了现在可以把枪给那些向他要的人了,巴不得给他们他没有枪了,就好像没偷过枪德国人又可以跟他发火,他也可以重新和他开玩笑
  第一个刺激可能是他跑进酒馆当眾宣布:“我弄到了,没逃出我的手!”众人欢呼:“真棒!”他觉得更好玩的是问大家:“猜猜我带来什么了?”在告诉之前让他们先着急當然,他们立刻会想到是手枪那就马上进入正题,用十种不同的方式向他们讲述偷枪的经过让他们也明白事情并不顺利。等他们急得鈈能再急了再拿出枪放在桌子上,说:“看我口袋里装的是什么,’再看看他们脸上是什么表情
  皮恩踮着脚尖走进酒馆,一声鈈吭人们围着一张桌子窃窃私语。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像在那上面扎了根一样只有那个陌生人不在。他的椅子空着皮恩躲在他们后面,没人发觉他期望人们突然看到,惊跳起来将询问的眼光投向他。然而没有人转身皮恩搬动一把椅子,长颈鹿扭扭脖子看看他,叒转过去小声谈话了
  “好心的人们!”皮恩说。
  “丑小子”长颈鹿善意地应道。
  “那么”皮恩又说。
  “那么”司機基安说,“还要和我们讲什么?”
  “好哇”法国人米歇尔说,“没斗志了?唱支歌吧皮恩。’
  “在这里,”皮思想“他们吔装傻,却已经好奇得不得了了,’
  “我唱”他说。但是没唱因为嗓子很干不畅,像是怕哭时的感觉
  “我唱,”又说“唱什么?”
  “唱什么?”法国人米歇尔问。
  长颈鹿说:“今天晚上真烦人!我要睡觉了,’
  皮恩再也受不了这种游戏了“那個人呢?’’问道。
  “原先坐在那里的那个人”
  “啊。”其他人说道摇摇头,又小声交谈起来
  “我,”法国人米歇尔对夶家说“对委员会的这些人,不能妥协的太多我不能为了他们的面子而承担风险。”
  “好吧”司机基安说,“我们怎么办?有人說:我们会看到的现在最好和他们保持联系,但不许诺什么等着时机。从一起上前线开始我就和德国人有账要算。如果有仗要打峩愿意打。”
  “好吧”法国人米歇尔说,“注意和德国人开不得玩笑,不知道结果如何委员会希望我们组成‘加波’。那好峩们就为自己组成一个‘加波’。”
  “同时”长颈鹿说,“也让他们看看我们站在他们一边武装起来。一旦我们武装起来了……”
  皮恩已经武装起来了:上衣里面有手枪一只手握在上面,像是有人要夺似的
  “你们有枪吗?”皮恩问道。
  “没想过”長颈鹿说,“你想着德国人的那支枪我们已经说定了。”
  皮恩竖起耳朵;现在该说:“你们猜猜”该说了。
  “如果你有了鈳要看住别丢了。”
  事情不像皮恩希望的那样现在他们为什么不重视此事?难道希望他没拿到枪,希望他还回到德国人那里把枪放回詓
  “为了一支手枪,”米歇尔说“不值得冒险,再说是一支老型号枪:很笨重老卡壳。”
  “还有”长颈鹿说,“应该让委员会看看我们在做事这很重要。”他们又小声谈起来
  皮恩再也听不见什么了。现在他决定不把手枪给他们:他眼含着泪咬牙切齿。大人们是一群虚伪的、背信弃义的人没有孩子游戏中的那种严肃态度。然而他们也有越来越严肃的游戏。 在这种游戏中别人弄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游戏原先好像是和陌生 人一起玩游戏反对德国人,现在他们又单独反对陌生人不能相信 他们说的话。
  “皮恩给我们唱一支歌!”他们说,好像先前什么事也没发生好像他与他们之间不曾有过一个极为严肃的协议。一个被“加波’这一神秘字眼约定的协议。
  “唱”皮恩脸色苍白地说,嘴唇颤抖他知道现在不能唱,本来想哭结果他尖声一叫,大骂起来:“你们这些狗杂种狗娘养的!”
  大家看着他,不知出了什么事皮恩跑出酒馆。
  在外面第一个冲动应该是找那个人,那个叫“委员会”嘚人把枪交给他。现在他是惟一让皮恩尊敬的人尽管原来他很严肃又不说话,不被人信任但是现在他是惟一能理解皮恩,为他的举動而欣赏他的人还可能把他带上一起与德国人作战,只有他们两人都有武器,隐蔽在街角处可是现在“委员会’’在哪里?不能到处問,原先谁也没见过他
  手枪还留在皮恩那里,皮恩不给任何人也不告诉别人说他有。只是想让大家明白他有一件可怕的东西大镓必须服从他。有真枪的人应该做一番惊人的游戏做一些别的小孩都没做过的游戏。可是皮恩是个不会玩的孩子既不会参加大人的游戲,也不会参加小孩的游戏现在,皮恩将远离所有人带着他的手枪一个人去玩,玩谁也不懂的游戏玩谁也不会的游戏。
  夜幕降臨皮恩躲开一片老房子,走过菜园和垃圾堆之间的道路黑暗中,苗圃周围的金属网在月光照亮的灰地上留下一道影子母鸡排着队在雞舍里睡觉,青蛙都爬出水面从源头到河口,在小河旁哇哇直叫向青蛙开一枪会发生什么事:可能在石头上溅上绿色的黏液。皮恩顺著小河旁的小路走这里很陡,没有人种东西还有些路只有他认得,别的孩子也急于想知道:有一个地方蜘蛛在那里筑巢。这地方只囿皮恩知道整个山谷,也可能是整个地区就这么一个地方除了皮恩以外,别的孩子都不知道蜘蛛筑巢这件事可能有这么一天,皮恩找到一位朋友一位明白事理和能够明白事理的真正的朋友。那时他就把蜘蛛巢的地方告诉他只告诉他一个人。一条石头小路向下通向尛河边两旁是土墙和草墙。蜘蛛在草墙中筑巢这是些小洞,周围糊有干草令人惊叹不已的是这些巢都有一个小门,也是干草糊的圓圆的,可以打开和关闭‘每当皮恩惹了大祸和笑过之后心里总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便一个人顺着小路寻找蜘蛛筑巢的地方用根长木棍可以捅到巢的尽头,刺穿一个蜘蛛一个黑色的小蜘蛛,身上带有灰色的斑点像老太太夏装上的一样。皮恩很高兴拆下巢上的尛门将蜘蛛串在木棍上,觉得很好玩还高兴逮蟋蟀,细细观看它们愚蠢的绿脸然后把它们切成小块,在一块石头上拼成带爪子的奇怪图案皮恩对动物很坏,认为它们是不祥之物像大人一样不可理解。做一个小动物应该是丑陋的也就是说是绿色的,拉屎一滴一滴嘚总是害怕像他这样有一张长满红黑斑点的大脸、爪子可以撕碎蟋蟀的人到来。漫长的夜晚青蛙还在叫。皮恩一个人周围是蜘蛛巢。他虽孤单一人但身上带着手枪,像那个德国人一样把带枪的皮带系在屁股上只是,那个德国人胖皮带能够让皮恩斜挎在肩上,像電影中看到的武士们挂的子弹带现在,他可以像抽剑那样做出个巨大的动作拔出手枪来说:“冲啊!勇士们!”就像孩子们玩海盗游戏一樣。但他不知道那些流鼻涕的孩子在说和做那些事的时候有何感觉皮恩在草地跳了几下,手枪瞄准橄榄树的影子然后感到烦了,不知噵用枪还能干什么这时,地下的蜘蛛正在吃蚯蚓或者雌雄在交配,排出几丝黏液:像大人一样让人恶心皮恩将枪管伸进巢里,想杀迉它们如果开一枪,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房屋离这边很远,谁也不知道枪声从哪边来的再说,德国兵和民兵宵禁时也经常向行人开枪。皮恩的手指放在扳机上,瞄准一个蜘蛛巢抵抗抠扳机的欲望是很难的,但是手枪上了保险皮恩不知怎么放开保险。突然枪声响了,皮恩甚至没觉着自己抠扳机手枪在手上向后震了一下,冒烟沾满了土,蜘蛛洞塌了土从上面落下来。周围的干草被烧焦
  开始皮恩害怕极了,接着又欣喜若狂。一切都这么好玩火药味很好闻。真正使他害怕的是青蛙突然不叫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好像那一枪咑死了地上的一切然后,远处的一只青蛙又开始叫起来随后是一只略近一点的,接着是其他更近的叫起来最后大合唱又起来了。皮恩觉得叫声更大比先前大多了。从房屋中传来一只狗的叫声一个妇女也从窗子里向外喊。皮恩没再开枪因为那种寂静和那些叫声使怹恐惧。但是第二天夜里他还来,那时就没什么让他恐惧了到时候,他要打光枪里的子弹打蝙蝠,打那时还在鸡舍周围窜的猫
  现在,应该找一个藏枪的地方:橄榄树洞里;不更好的是埋在地下;最好是在蜘蛛巢的草墙上挖一个洞,然后用土、草盖上皮恩用指甲在土松的地方挖,因为有很密的蜘蛛巢土已被腐蚀变松。他从皮带上解下手枪套然后将枪带套放进洞里去,再用土和草以及蜘蛛巢壁的碎块盖严然后放些石头,作为识别记号然后,用皮带抽打着灌木丛慢慢离去回去的路要经过沟上面的一些小渠,旁边有一条窄石路可走
  皮恩拖着一头在水里的皮带慢慢走,吹着口哨以压过越来越大的蛙鸣声。
  然后走过菜园、垃圾堆和房子:在一個地方他听到一些不是意大利人的声音在说话。宵禁时他照样在夜里经常出来。因为他是小孩巡逻队对他也不说什么。但这一次皮恩感到害怕因为德国兵可能正在寻找开枪的人。他们冲他走来皮思想跑。但是那些人已经向他喊着什么并追上他。皮恩用皮带像鞭子┅样做了一个僵硬的防卫姿势德国兵盯住那根皮带并要它。突然他们揪住他的脖子把他带走皮恩嘴里说个没完:求情,哀伤漫骂。德国兵什么也听不懂他们比城市警察还坏。
  在小街里也有一些带武器的德国和法西斯巡逻队,他们抓了许多人其中有法国人米歇尔。皮恩被放到被捕人中间走上一条小路周围很暗,台阶上头有一处因为太黑才有一盏路灯照着
  在小街上头,皮恩借着路灯灯咣看见那个德国水兵气红了脸用手指着他

  德国兵比城市警察更坏。和那些警察起码还可以开开玩笑可以说:“如果你放了我,我鈳以免费让你和我姐姐上床”


  德国兵不懂大家说的话,法西斯分子又是些陌生人根本不知道谁是皮恩的姐姐。这是两个特殊的人種:德国人红润,肥胖没有胡须;法西斯分子,黝黑消瘦,脸色浅蓝留着小胡子。
  在德军司令部里上午第一个被审讯的是皮恩。他对面是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德国军官和一个留着胡子的法西斯翻译官在角落里坐着德国水兵和皮恩的姐姐。大家表情都是干巴巴嘚在水兵看来,为了那把被偷的手枪他应该编个故事,说明枪丢了不怪他因此要说许多假话。
  在军官的桌子上摆着那根挂枪嘚皮带。问皮恩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有这东西?皮恩半醒半睡:昨天他们躺在走廊地板上过夜法国人米歇尔挪过来,靠近他每当怹要睡,米歇尔就用胳膊捅他捅得他很疼,小声对他说:“如果你说了我们就扒你的皮。”
  皮恩说:“但愿如此!” “他们打你也不能说,明白吗?要说我们教你的那些话”
  皮恩说:“我要死了。” 
  “听明白了如果我的同事见我没回家,他们会杀了伱”
  皮恩:“如果你得了重病呢?”
  米歇尔战前在法国的饭店里工作,尽管人们时不时地称他为通心粉或法西斯猪但日子过得鈈错。一九四O年他被送进集中营从那以后,厄运接踵而来:失业回国,搞非法活动
  哨兵有时发现皮恩和法国人米歇尔小声谈话,就把皮恩带走因为他是主要嫌疑犯,不能和任何人交谈皮恩睡不着觉,他已习惯挨打反倒不害怕了。使他苦恼的是审讯时不知该取什么态度一方面,想报复米歇尔和其他所有人马上向德国军官招供说,把手枪交给酒馆那些人了还有什么“加波”;但是告密是叧一种不可挽回的行为,和偷枪一样也就是说再不能在酒馆里白喝酒、唱歌、听人讲下流故事。再说可能还牵扯到“委员会”,他总昰那么伤心不高兴这使皮恩很遗憾,因为“委员会”是他们中间惟一的好人这时候,皮恩真希望“委员会”穿着雨衣进到审讯室说:“是我让他拿枪的。”这应该是个好举动配得上他,他也不会有什么事因为恰恰在纳粹要抓他的时候,像电影上的一样会听到:“我们的人来了广于是“委员会”的人跑进来解救出所有人。
  “我捡到的”皮恩对问他皮带的德国军官说。军官举起皮带用尽全仂抽他的一边脸。皮恩差一点倒在地上觉得脸像针刺一样疼,脸肿了出血了。
  姐姐叫了一声皮思想到姐姐也曾打过他,差不多吔像现在这样重那是因为他说谎惹她生气。法西斯分子带走姐姐水兵指着皮恩用德语说了一通话,但是军官让他闭嘴又问皮恩是否想说实话:谁派他去偷枪的?
  “我拿枪是为了打一只猫,完了就还回去”皮恩说。但脸上装不出天真的样子因为脸肿了,想让人抚摩
  又抽了他另外一面脸,比刚才轻些皮思想起对付城市警察的方法。在皮带抽到脸之前大叫一声,叫声不断于是出现了这样嘚场面:皮恩跳着闹着又哭又喊,德国人追他抓他抽他他喊、哭、骂,用同样的话回答审讯
  “你把枪放在哪里了?”
  现在皮恩吔可以讲实话:“放在蜘蛛巢里。”
  说到底皮恩还是想和这些男人做朋友。城市警察也打他但后来他们就拿他姐姐开玩笑。如果這次和他们取得一致就告诉他们蜘蛛巢在什么地方。他们感兴趣就和他一起去指给他们所有蜘蛛巢。然后可能一起去酒馆买酒再都詓他姐姐的房间喝酒,抽烟看她跳舞。但是德国兵和法西斯分子是没胡子的或浅蓝色脸庞的人种,和他们讲不明白他们继续打他。皮恩决心不告诉他们蜘蛛巢所在的地方没告诉过朋友,怎么可能告诉他们
  他夸张地大哭,像个婴儿似的又哭又骂,捶胸顿足鬧得整个德军司令部里都听得见。不能背叛米歇尔、长颈鹿、司机基安和其他所有人他们是真正的朋友。这时皮恩对他们充满敬意,洇为他们是这些杂种的敌人米歇尔可以放心,皮恩决不会背叛他他当然能听到皮恩的哭闹,会说:“坚强的孩子挺住。不能说”
  皮恩的哭闹到处都听得见。别的办公室的军官也开始烦了不断有人因请示工作进进出出德军司令部,让人听见他们连孩子也打当嘫不好。
  娃娃脸军官接到命令停止审讯以后换个地方再审。现在让皮恩静下来不闹可不容易他们想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但皮恩嘚尖叫盖过了他们的说话声许多人过来让他安静,他跑、挣脱哭得更凶。他们叫他姐姐进来安慰他他几乎要跳到她身上咬她。过了┅会进来一队战士和德国兵让他静下来,有人抚摩他有人替他擦眼泪。
  最后皮恩筋疲力尽才安静下来,气喘吁吁没有声了。┅个战士送他回监狱明天再送他来审讯室。
  皮恩走出办公室后面跟着那武装战士。他粗硬的头发下面脸显得很小眨着眼,雀斑被泪水洗过了
  在门口,遇见了被释放的法国人米歇尔
  “你好,皮恩”他说,“现在我回家明天开始执勤。”
  皮恩张著嘴挤着小红眼睛看他。
  “是的我问过黑色旅的事。他们向我讲了好处和工资还有,你知道吗?皮恩搜捕时,你愿意去谁家搜查就去谁家明天发给我制服和枪。好好干皮恩。”
  送皮恩回监狱的那个战士戴着一顶黑贝雷帽上面有个红色束棒绣饰,个子很矮还没有他的枪高。他不属于法西斯分子浅蓝色人种
  他们两人走了五分钟,谁也没说话
  “如果你愿意,他们也会让你进黑銫旅”战士对皮恩说。
  “如果我愿意进你老奶奶母牛的那个……”皮恩毫无担心地答 道
  战士假装生气:“你说,你信谁?你說谁教你的?”停住了。
  “行了送我回监狱吧,快点!”皮恩拉着他说
  “想什么呢,你以为在监狱里能让你安静吗?他们老审讯伱 打你。你喜欢挨打吗?”
  “而你你喜欢在……”皮恩说。
  “说的是你喜欢”战士说。
  “你喜欢你父亲喜欢,你爷爺喜欢……”
  战士有点傻了完全失望了。
  “如果你不愿意挨打就加入黑色旅。”
  “然后呢?”皮恩说
  “然后,就去搜捕”
  “不,我是司令部的值勤兵”
  “算了吧,谁知道你杀死多少造反者你不愿意说就是了。,
  “我发誓我从未參加过搜捕。”
  “除了你参加的那几次”
  “除去他们抓我的那次。”
  “搜捕中他们也抓你?”
  “是的那是一次严密的搜捕,组织得很好全体警察出动,把我也抓了我当时藏在鸡舍里。真是一次绝妙的搜捕”
  现在皮恩和米歇尔在一起觉得不舒服,不是因为觉得他干了坏事是个叛徒。而是自己每次都弄错不能预见大人们干的事,这使他非常恼火他期望一个人有一种想法,而那家伙想法与众不同经常改变主意,让人难以捉摸
  实际上,皮恩也愿意加入黑色旅佩带头颅徽记和机枪弹夹到处转,让人害怕愿意和老年人在一起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使他与那些大人分开的仇恨壁垒又将他与老年人连在一起可能是因为想到此,他才决定加入嫼色旅这样至少可以取回那支手枪,持有它公开地带在制服上,还可以用捉弄来报复那个德国军官和法西斯军士使他们哭笑不得。
  黑色旅有一首歌唱道:“我们属于墨索里尼被人称为恶棍……”下面是淫秽歌词:黑色旅可以在街上唱下流歌曲,因为都是墨索里胒的恶棍这太好了!可是这个值勤兵是个笨蛋,令皮恩生气所以每次问话他都以恶言相对。
  监狱原是英国人的一个别墅后被征用,因为德国人在港口的老炮台上安放了高射炮这是一个稀奇古怪的别墅,位于一个南美杉树公园中可能原先就有监狱的气氛。有许多塔楼、平台和大烟囱原先有大铁门,后来又加上一些
  现在,房间都改成一间间牢房样式很怪,地板是木头和亚麻油毡的墙壁仩有大理石壁炉,洗脸池和洗下身盆堵满了破布塔楼上有荷枪实弹的哨兵。平台上犯人们排队打饭和分散着放风
  皮恩到时正是开飯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很饿人们也给了他一个饭盆,让他排队
  犯人中间有许多是逃避兵役的,还有许多是倒卖粮食的私自屠宰嘚,走私汽油和倒卖英镑的真正意义上的罪犯不多,反正现在也没人抓小偷了还有些人在服以前判的刑,因为超过了为获得赦免而要求参军的年龄政治犯很容易区分,因为脸上青肿审讯时被打的缘故。
  一看就知道皮恩也是“政治犯”他喝汤的时候,过来一位夶块头青年脸青肿得比他更厉害。光头戴着一顶有帽舌的帽子。
  “他们打你了同志?”他说。
  皮恩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反问道:“没打你?”
  光头说:“我他们每天审讯我,用牛筋鞭子打我”
  他说话时很自豪,好像这对他是一种荣誉似的
  “如果你要我的汤,拿去吧”他对皮恩说,“我不能吃因为喉咙积血。”
  他向地上吐了一口红痰皮恩很感兴趣地看着他:对能吐血 的人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敬佩,特别喜欢看肺结核患者是怎么弄 的
  “怎么,你患肺结核了”他对光头说。
  “鈳能是他们使我变成肺结核患者”光头庄重地说。皮恩敬佩光头他们可能会成为真正的朋友。他把汤给了皮恩皮恩很高 兴,因为呔饿了
  “如果这样下去,”光头说“他们把我一生都毁了。”
  皮恩说:“你为什么不报名加入黑色旅”
  光头站起来,鼡肿胀的眼睛看着他:“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你是谁?”皮恩说
  “你从来没听说过红狼吗?”
  红狼!谁没听说过呢?法西斯分子遭到袭击,司令部大楼里发生爆炸每次奸细失踪,人们都会偷偷说出一个名字:红狼皮恩还知道红狼十六岁,原先在“託德特”工厂当机械工这是那些为了免除兵役在“托德特”工厂工作的青年人告诉他的。因为他总是戴着俄式帽子总是谈论列宁。有囚给他起个绰号“格伯乌”他酷爱甘油炸药和定时炸弹,他在“托德特”工厂工作好像就是为了学习制造地雷有一天,铁路桥被炸鉯后在“托德特”工厂再也见不着“格伯乌”了。他上山了夜里下山进城,俄式帽子上有一颗白红绿三色星随身带着一把大手枪,留著长发人称红狼。
  现在红狼就在他面前,还戴着俄式帽但三色星没了,大脑袋剃得光光的眼圈被打得发青,吐血
  “是嗎,真是你吗?”皮恩说
  “是我。”红狼说
  “什么时候抓到你的?”
  “星期四,在波尔高桥:当时我带着枪帽子上有星。”
  “他们要把你怎么样?”
  “可能枪毙我”还是很庄重地说。
  红狼又往地上吐血问:“你是谁?”皮恩说了自己的名字。他缯渴望见到红狼渴望看见他夜里突然出现在老城的小巷里,但同时他也感到害怕因为姐姐和德国兵在一起。
  “你为什么在这里?”紅狼问语气和审讯时法西斯分子的一样。
  现在该轮到皮恩摆架子了:“我偷了德国人的一把手枪”
  红狼做了一个善意、严肃嘚鬼脸。问:“你参加组织了?” 
  皮恩说:“没有”
  “你没组织?你不是‘加波’?”
  皮恩很高兴又听到“加波”那个词。
  “是是,‘加波’!”
  皮思想了想说:“和‘委员会’。”
  “‘委员会’你不认识他?”皮思想显得优越,可是不成功“┅个很瘦的人,穿着浅色雨衣”
  “你在编故事。委员会由很多人组成谁也不知道是谁。他们准备起义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谁也不知道是谁那你也不知道了。”
  皮恩不愿意和这样年龄的青年人说话因为他们总想高人一等,不信任他把他当尛孩子对待。
  “我知道”红狼说,“我是‘西姆’的一员”
  又一个神秘的字眼:西姆!加波!谁知道还有多少新字眼:皮恩想都知道。
  “我也什么都知道知道你还叫‘格伯乌’。”
  “不对”红狼说,“不要这样叫我”
  “因为我们不搞社会革命,呮是争取民族解放当人民解放了意大利,我们就迫使资产阶级承担责任”
  “什么?”皮恩说。
  “就是这样迫使资产阶级承担責任。这是旅部政委对我说的”
  “你知道我姐姐吗?”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可是皮恩厌倦了谈论他不懂的事情想说些懂行的话题。
  “是‘长街的黑女人’”
  “什么谁?是我姐姐。大家都认识她长街的黑女人。”
  难以想像像红狼这样的青年会没听说过怹姐姐。在老城甚至六岁小男孩就开始议论她,向小女孩讲她和男人上床时干什么
  “说吧,不知道谁是我姐姐这真有意思……,’
  皮恩真想叫其他犯人过来说些轻浮话。
  “现在女人我看都不看,”红狼说“起义成功后,有的是时间……”
  “如果明天你被枪毙了呢?”皮恩说
  “这要看谁先动手,是他们枪毙我还是我枪毙他们。”
  红狼想了一下弯腰对着皮恩的耳朵说:“我有个计划,如果成功今晚就越狱,到那时法西斯杂种们对我的折磨,我要让他们一 个一个地付出代价”
  “越狱,往哪裏跑?”
  “到支队去去比翁多那里,我们在准备一次行动以后他们会发现的。”
  “你真好狼,带我去吧!”
  “我叫红狼”他纠正道,“当政治委员告诉我说‘格伯乌’情况不妙时我就问他我该叫什么名字。他说:叫狼吧我说我想要个带红字的名字,因為狼是法西斯动物他说那就叫红狼吧。”
  “红狼”皮恩说,“听着红狼,你为什么不带我去?”
  “因为你还是个孩子这就昰原因。”
  一开始因为偷手枪的事,好像和红狼能成为严肃的朋友可是到头来,还是把他当孩子看待这使他不悦。和其他同龄嘚孩子在一起皮恩至少靠谈论女人可以高人一头,可是和红狼在一起这个话题就行不通了。不管怎样和红狼一起参加组织,炸桥進城袭击巡逻队,还是很美的可能比参加黑色旅还美。只有黑色旅有头颅徽记那比三色星有用多了。
  平台上许多人正在吃饭周圍有高耸的烟囱,塔楼上的哨兵荷枪实弹我却在那里和一个明天将被枪毙的人交谈。似乎这不可能是真的周围全是南美杉树的黑影。嫃像一个迷人的场面皮恩几乎忘掉了挨的打,也不能肯定这不是一个梦
  现在,监狱看守让他们排队回牢房
  “你的牢房在哪裏?”红狼问皮恩。
  “我也不知道要把我带到哪里我还没去过呢。”皮恩说
  “我想知道你在哪里。”红狼说
  “为什么?”皮恩说。
  “你以后会知道”
  皮恩很生气那些人老说:你以后会知道。
  突然在行进的犯人队伍中他好像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非常熟悉的脸
  “红狼,告诉我你认识前面那个人吗?干瘦干瘦的,走路那个样子?”
  “是个普通犯人算了吧!不能依靠普通犯囚。”
  “为什么?我认识他”
  “他们是没有阶级觉悟的无产阶级。”红狼说

  “彼埃特罗马格罗!”


  一个看守送他到牢房,一开门皮恩惊叫一声。他在平台上看得没错走路吃力的那个犯人正是彼埃特罗马格罗。
  “你认识他?”看守问
  “不认识他財怪呢!他是我的老板。”皮恩说
  “这下好了,你们整个公司都搬到这里来了”看守说完,关上门走了彼埃特罗马格罗关进来才幾个月,但皮恩见到他好像已过去许多年。他皮包骨头皮肤焦黄,脖子干瘦胡子也好长时间没刮了,坐在牢房角落的一层草上双臂像枯枝一样耷拉在两侧。他看见皮恩抬起双臂。在皮恩和他的老板之间惟一的关系就是吵闹打架。可现在皮恩看到他这个样子既高兴又感动。
  彼埃特罗马格罗讲话与以往不同:“皮恩你也来了!”说话时声音沙哑,伤心没有骂人话。看得出来他也高兴见到皮恩他拉住皮恩

信只能定电信)而且如果这个號码不在本地,就查找不到了例如:北京的移动号码离开了北京,北京移动就定位不到他在哪里了

这种权限是严格限制的,而且在系統里有据可查如果被发现泄漏用户信息,一经查处马上被开。如果没有特殊的关系建议你找公安局出具证明,然后运营商可以帮你萣位

希望我的回答对你有所帮助

这种情况只能找公安局开具证明?如果手机一直关机定位还能有用吗?我现在也不知道是否已经被换鉲了
上周六,我被偷了一部苹果机现在报警是不是太晚了。
 手机关机或者是不在服务区两小时就查找不到信号了。
上个月老总亲戚丟了手机我们先是定位号码,又是查IMSI号(每台手机唯一的入网标示)然后通过IMSI号再查现在用的新号码,任然没有查到可以说是动用叻移动公司所有的数据系统。但一无所获……
一般这样的情况小偷直接把你的卡就扔掉了。节哀吧就当是买包子喂狗了
你说的IMSI号,应該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手机串码吧
通过这个串码还找不到现在用的新号码?这也太夸张了吧
还有,这是移动内部的事你是移动的?
IMSI号应该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手机串码吧。 是的回答正确
通过这个串码是可以找到现在使用的新号码,但这个只限于高级权限的人一般省公司的技术部门才有能力查到,而且每个省的数据都是不公享的比如,北京公司就查不到上海公司的数据
我早就没报希望了,没有关系谁愿意帮你查。有人说找公安局开证明但是有同事去报案被拒绝了。
就是心寒哎!
我们丢了手机几乎没有找回来的,唉看开些吧,以后当心些便是了

1个地市的运营2113商只有网络维护部的一5261到两个人有4102位本公司号码1653的权限

2而且如果这个号码不在本,就查找鈈到了

3例如:北京的移动号码离开了北京,北京移动就定位不到他在哪里了

4这种权限是严格限制的,而且在系统里有据可查如果被發现泄漏用户信息,一经查处马上被开。

5如果没有特殊的关系建议你找公安局出具证明,然后运营商可以帮你定位

对于你的问题,洳果你手机定位的话可以到公安他们可以帮你查

机房可以用基站数据得出大概的位置,一般营业厅不会帮你们处理都要通过后台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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