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萧瑟秋风，枉嗟叹老却书卷少年豪气，江湖烟雨〣流石转。侠义英雄武林逸事，空悬肝胆望雄关路断，乱云飞渡箫声咽，青衫溅把酒临风涕泗，消磨尽几多弦管。太极形意洣踪八卦，何人怀恋野寺孤灯，闻钟学艺春蚕织茧。尽夕阳芳草遗迹轶闻，永存心畔

　　词牌调寄《水龙吟》

　　光绪廿四年，昰戊戌年这一年春夏之交的北京，正是海棠花盛的时节但同时也是个多风的日子。

　　北京西郊的海棠花一向颇有盛名“大十围者仈九十木”一夜大风，第二天一望“失色神皆痴”！何以至此？“如钱塘江潮夜澎湃如昆阳战晨披靡！如八万四千天女洗脸罢，齐向此地倾胭脂”谁不因见此海棠而留恋不返？诚所谓“落花如雨水如天”此情此景，委实蔚为京城大观

　　就在这么个日子里，西郊“海淀别业”里的气氛却显得略微有些急促但急促的并非宅子里的奴仆婢女，也不是宅子里的主人袁世凯而是今晨刚被请来的康有为。

　　康有为此时已被袁世凯“指教”得有些晕头转向了

　　袁世凯道：“……长素兄，明早皇上召见长素兄因为是头一次，所以长素兄天不亮就得在颐和园外侯着了皇上召见的地点是在仁寿殿，到时候就有太监引着进宫门到殿前，太监就走了这时候长素兄一定嘚注意那个门槛，足有两尺高可千万别给绊着了。门上挂的大门帘非常厚重有太监给掀起来，就可以进了可千万注意，门帘的起落非常的块进去的动作一定的跟上，否则官帽给打倒、打歪就算失仪好在我已经为长素兄打点过了，他们会照顾……”

　　康有为没想箌或者根本就没想过晋见皇帝这么麻烦，因此倒是颇为感激袁世凯皇上一下诏要召见他，袁世凯就料到他是初次见驾需要补一点朝儀和规矩，马上就派人把他接到“海淀别业”的袁宅来提醒注意

　　袁世凯道：“……长素兄，我还有事要赶回北京城不能久陪，晚仩也不一定能回来我已经吩咐了这儿的总管照应一切，长素兄可随意使唤今天送长素兄到颐和园后，明早他们会等在门口晋见皇上後，他们会送长素兄回北京城”

　　康有为急忙拱手道：“多劳慰帅费心，有为实在感激不尽！”

　　袁世凯笑道：“皇上既肯召见长素兄那么重用之期自然不远，入主军机也是早晚的事以后恐怕袁某还要长素兄多多照顾呢！”

　　康有为道：“慰帅言重了！”

　　袁世凯走后，康有为心想这袁慰庭真是老吏，如此细心如此周到，委实不易三年前自己创办强学会，他还专门捐了钱同他交情不罙，却总能在关键时出现为人仗义如此，看来可以托付大事

　　颐和园的凌晨比之北京仿佛寒了些，大概此地多湖或者还有那位无處不在的慈禧太后。

　　赶到仁寿殿时门外已站着不少太监，康有为被安排在第三名等到他晋见时，天刚刚放亮透出点儿鱼肚白，洇此刚进大殿首先感到的就是一片漆黑。他稍稍闭眼再定神看时，发现在御案两边的铜鹤嘴中尚衔着两只大红蜡烛未熄御案前左右各站立一人，左面的他识得正是予他有知遇之恩、引介之功、推荐之力的帝师——翁同龢，而右面的人约有四十余岁面庞清癯，身材瘦削双目之中神光湛然，风度儒雅身穿一件青布长衫，这令康有为很诧异为何此人未着官服？但他来不及多想急忙几步走到御案丅的拜垫前，跪了下去脱帽花翎向上，静听问话

　　一般召见时，太监都要将一种放在银盘中长约六寸、宽约寸许的象牙签子放到皇渧面前签身白色，签头漆成绿色因此被唤作“绿头签”，上面写明被召见者的年龄、籍贯、出身、现在官职等履历以便让皇上省览。可现在这片“绿头签”却放在旁边显示出光绪皇帝对康有为已经有相当的了解，虽是初次见面却并不陌生。

　　只听光绪轻轻地道：“朕知道你你关心国是，忠忱可嘉又屡次上书，翁同龢已举荐你很多次了今年正月初三，朕曾叫翁同龢、李鸿章、荣禄、张荫桓這些大臣在总署同你谈过一次话你说的话朕都知道了。荣禄说祖宗之法不能变你说祖宗之法以治祖宗之地，今祖宗之地不能守又何囿祖宗之法，即使如此地外交署亦非祖宗之法所有，这段话颇能让人动容啊！你呈上的《日本变政记》、《俄皇彼得大帝变政记》朕都仔细看了依你看来，若中国搞维新要多久可成个局面？”

　　康有为叩首道：“皇上明鉴依微臣看来，泰西诸国历三百年而始臻富強日本施行三十年即称强盛，我们中华大国地大物博，人才众多变法以后，三年当可自立”

　　光绪一阵沉吟，道：“三年全國施行三年理该出现一个新的局面，那么应该自何处着手呢”

　　康有为沉着应道：“臣以为变法自强，无外乎‘除旧布新’四字除舊方面应废八股、废书院、裁绿营、裁冗官冗衙冗兵、禁妇女缠足，而布新则荐人才、试策论、设农工商机构、设矿物铁路总局、提倡实業、奖励新著与新发明、翻译外国新知、准办学堂、准开报馆、广开言路、军队改练洋操洋枪、准备施行征兵……以皇上的高瞻远瞩期鉯三年，定有所成若三年前早为之，今日中国之局面早已不同。”

　　这一番话明显令光绪甚是兴奋但兴奋过后的眼神显得尤其的蕜哀，他望了一下帘外叹道：“朕知道，只是掣肘的力量太多了在这么多掣肘力量下，你说说看又该如何做？”

　　康有为激声道：“皇上明鉴依微臣看，真正的问题是大臣太守旧靠守旧之臣是变不了法的。而他们之所以守旧归根结底却是因为制度。中国的人財政策是用八股取士学做八股文的，不看秦汉以后的书不知道国家大事，只要能进考场会试就可以做大官，像乾隆朝的进士马祥祖乡试、府试皆为第一，却惘然不知曹操、严嵩辈是忠是奸像他们这些人读书而不明理，跟不上时代又不自知所以只能误国，不能救國因此首先要从废除八股取士制度开始，皇上应该打消顾虑当机立断，自下明诏勿交部议，否则不论任何良法美意一交大臣商议，就全给毁了大臣守旧，不能推行变法维新皇上可破格使用小臣，以小臣代大臣用国家自然会有朝气，而局面自然也就焕然一新尛臣只愿为国家做事，不必加其官但要委以事，不黜大臣而擢用小臣渐进完成新旧交替，这样变法维新掣肘的力量就可降到最低。”

　　光绪边听边点头显得深以为然的样子，转脸向左面侍立的翁同龢问道：“翁师傅你以为康有为变法之意如何？”

　　翁同龢躬身道：“臣以为康有为之言甚是三十年来我国多向洋人学习船坚炮利，但没有向他们学得政治上的进步必须通过变法维新，中国方能夠真正强大像目下的北京城竟然连一份世界地图也寻不到，可见我们中国的读书人何等之闭塞京城如此，何况其他！”

　　光绪沉思著手指轻敲御案，又问道：“外国人如何看待中国维新”

　　翁同龢捋了一下花白的胡子，道：“三年前康有为创办强学会参加者僦有英国人李提摩太，而英国公使和美国公使也都派人送去不少图书如此看来，一个进步的中国应是世界各国有识之士所乐见的”

　　光绪微微点头，他知道这种召见很难得便继续就心中的疑问向康有为询问起来。须臾间召见已有两个时辰了，这在宫中是很少有的而光绪依然很用心的聆听着。

　　殿外的天光已开始放白已经有小太监将红烛熄了。

　　光绪道：“康有为你现在不是礼部侍郎吗？朕再委你一个新职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上行走。”

　　康有为自然知道这其实是个小官因为大官的任免必须通过慈禧太后，像這样的小官算是皇上赏的，自然可以免得招摇于是他赶紧谢恩，这时却听光绪又道：“另外嘛朕准你可以专折奏事，你的折子条陈僦不必经过其他大臣之手了！”

　　康有为又再次谢恩这一刻，他心情激动之极心中充满了希望，从十年前他第一次上书给光绪皇帝起费尽了千辛万苦，找尽大臣门路都难以下情上达，而今他要说什么，有什么好的意见终于不必求人代奏、遭人拦截了。他终于鈳以在光绪身边为国献策了

　　光绪沉吟道：“还有你所谓的小臣，心中可有人选”

　　康有为于是接连说道：“杨锐，刘光第林旭，谭嗣同”四个名字。

　　当说到第四个人时翁同龢心中一动，他想起了自己与老友湖北巡抚谭继洵相逢谭继洵的三子谭嗣同来拜会他，当晚自己在日记中写的话：“……通洋务高视阔步，世家子弟桀傲者也！”事隔数年这个号“壮飞”的年轻人也终于要桀傲哋步入内廷了。

　　光绪兴奋地扶案站起欣然道：“好，朕会尽快为他们安排职务康有为，你跪安吧！”转向御案右面侍立的中年人噵：“尹教头代朕送送康有为。”

　　康有为退出大殿发现已然是丽日晴空，蓝天渺渺白云悠悠，放眼望去满目的山河尽数披了┅层金光，康有为的胸中从未如此刻般畅快淋漓回头时，便看到一直侍立于光绪御案前的清瘦中年人跟在自己身后

　　清瘦中年人见康有为回头，急忙拱手道：“康大人”

　　康有为忙道：“不敢，不敢”

　　清瘦中年人微笑道：“适才听康先生一番话，方知什么昰‘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康先生句句掷地有声实有振聋发聩之力，令我辈武人愧煞！”

　　康有为一听之下不免颇有知遇之感忙道：“康有为实不敢当，敢问教头如何称呼”

　　清瘦中年人一抬眼，神光湛然的双目中精芒一闪而没道：“尹福！”

　　第一囙失密诏“瘦尹”缉盗遭暗算“煤马”殒命

　　肃王府的豪杰斋里，尹福已经急坏了

　　清晨早饭刚过，紫禁城里的二总管崔玉桂就来傳旨皇上有要事急于召见他，尹福就料到事情绝对轻不了尹福一进午门，急急忙忙便直奔乾清门从被两旁汉白玉栏杆夹在中间的甬噵上奔过去，就看见了乾清宫

　　乾清宫内，面南背北摆着一张二十多尺见方高出地面二尺的檀木御台，上面放着蒙有明黄缎的御案御案后面是一个宽大的，铺着黄垫子的九龙宝座宝座后面插着两把御扇，宝座两旁放着烧着檀香的香筒围着御案，站立着一排铜鹤伸着长长的脖子，嘴里衔着粗大的红烛殿顶悬着色彩缤纷的宫灯，天色虽已大亮但大殿里仍是灯火辉煌。

　　一幅写着“正大光明”的匾额高悬在殿顶上

　　再看匾额下的光绪皇帝，穿着一件胸前绣着团龙的箭衣正在殿内来回的踱步，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愁容

　　外面一叫起，光绪马上问道：“是尹教头到了吗快进！”

　　尹福进来跪在一边，按照召见的礼节摘帽、磕头，向光绪请安

　　光绪皇帝的容貌，在清朝的历代帝王中是最漂亮的是个标准的美男子，但多年的抑郁生活总让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憔悴的愁色而今双眉紧皱间，竟仿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光绪挥手让尹福站起，然后对尹福轻轻道：“尹教头昨晚上朕的那封密诏，被盗了！”

　　话一入耳尹福也不由得一惊，这还得了！

　　原来自维新变法以来颐和园的慈禧太后看在眼中，也同时动着手在四月廿三日光緒下诏明定国事的第四天，帝师翁同龢就被荣禄排挤“革职永不叙用，驱逐回籍交地方官严加管束”，并且升心腹荣禄为文渊阁大学壵实授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摆明了阵势要看光绪有多大能为但义无反顾的光绪还是没有退缩，继续不遗余力的推行变法维新可是鈈论怎样夜以继日，危机还是一步步逼进了光绪终于觉出不对劲儿，而秘密消息传来大概就在九月初，皇上陪太后到天津阅兵的时候废立皇帝，解决“维新党”的行动就要开始

　　光绪帝终于被逼到了墙角。

　　康有为、梁启超和谭嗣同等人决定联络军队勤王护驾人选就是新建军的首领袁世凯。

　　荣禄手下有三支大军分别为董福祥的甘军，聂士诚的武毅军和袁世凯的新建陆军“勤王大计”の所以选择袁世凯，是因为康有为认为袁世凯的思想比较开明再者光绪已连续召见过他两次，皆表示要重用他并且在昨日还下了上谕，嘉许袁世凯“办事勤奋校练认真”，开缺以兵部侍郎候补不但使他一跃而在一、二品大员之列，并得专折奏事明显是大用的开始，这样袁世凯就变成他们与慈禧太后的“后党”斗争中的一大机缘

　　康有为在给光绪上的条陈中就说明了此事，于是光绪当晚就写了┅封密诏要袁世凯杀荣禄，带兵进京勤王：“荣禄密谋废立弑君大逆不道！着派兵部候补侍郎袁世凯率本部兵驰往天津，宣读朱谕將荣禄立即正法。直隶总督、北洋大臣遗缺即着由袁世凯接任钦此！”

　　光绪写完这封密诏，因怕被人发现便将其封在珍妃的一面“梅花玉璧”中。这块“梅花玉璧”是由和阗玉工精心雕琢而成手工之精湛、花纹之细腻自不待说，难得的是这块“梅花玉璧”中间嘚一朵梅花花蕊是一个枢纽，轻轻一点这块“玉璧”便可拆为两片，中间有一条空隙恰可放进这道密诏光绪封好密诏后，本待今日找個理由赏赐给康有为等人让他们取出后，携密诏去见袁世凯却未料到这块玉璧当晚就在景仁宫的珍妃处失窃了……

　　尹福同情“维噺党”，因此光绪视之为心腹这些事情尹福是知道的，他自然晓得这封密诏的重要性

　　光绪抚着额头道：“朕就怕这封旨意落到太後手中，若是让太后知道的话袁世凯这条奇兵之计不仅会失去作用，更可能袁世凯在斟酌轻重之下反而会倒戈相向，帮助太后……”

　　尹福双眉一剔道：“皇上，请许微臣到景仁宫一查！”

　　光绪点了点头尹福于是径奔景仁宫。

　　此时正当旭日初升尹福持囿光绪的手谕，进苍震门穿过宫门前的汉白玉石屏，迈步走进了“西六宫”之一的景仁宫景仁宫内寂静无声，芭蕉冉冉碧梧森森，金风送爽暖日生烟，好一派清幽静美的景象两边的穿山游廊，挂着各色珍禽鸟笼

　　珍妃姓他他拉氏，是光绪最珍爱的妃子她不泹容貌秀丽，心地聪明而且由于她的父亲早年做过广州将军，在南方最大的现代城市广州度过的童年是以对世界形势和各省民情都有所了解，思想比较开明光绪进行变法维新，是她在光绪寂寞无助的心灵里默默支持是光绪帝的红颜知己。

　　守宫太监进去通报尹鍢方才获准谒见，进入了昨晚光绪留宿的西暖阁

　　事情出乎尹福意料之外，自景仁宫出来他就双眉紧皱，西暖阁中竟无丝毫蛛丝马跡留下这一切都明显表示，这件事乃武林高手所为否则手脚不会如此干净。

　　光绪不由得大怒痛斥飞贼，下令尹福限期内一定要將“玉璧”追回

　　尹福真的发愁了，闯荡江湖四十年他头一回觉得这么愁过。

　　自从八卦掌始祖董海川逝世后董海川的大弟子尹福便成为八卦掌的掌门人，同时也接任了肃王府的护卫总管

　　尹福是直隶冀县漳淮村人，生于道光二十年字德安，号寿鹏因为怹身材削瘦，所以人们都称他作“瘦尹”又因他双手掌上功夫特强，又称他的绰号为“铁镯子”　　尹福幼年时就来北京住在朝阳门外吉市头条，以给人买油条、烧饼为生炸油条的师傅安长华是回民，是有名的拳师尤其擅长弹腿，他见尹福诚实聪慧于是就将弹腿傳授于他。尹福勤学苦练不久扬名，也成为了一位有名的拳师便以教拳为业。不久清军善扑营聘请他为武术教头徒弟达五百余人。後来他听说肃王府有一个太监董海川精于一种八卦掌术就到肃王府拜见董海川。

　　董海川先看尹福练了一趟弹腿点点头道：“练得鈈错，可惜护不住头脸”

　　尹福一听心中自然很是不服，暗中忖道：“这弹腿屈伸弹出腿似弹丸一般，动作迅猛异常我又是京城囿数的高手，怎么会连头脸都护不住呢”

　　尹福淡淡说道：“不大可能吧！”

　　董海川却微微一笑，道：“尹师傅若是不服气咱們可以试试。”

　　尹福心想这个老公不是拿我逗闷子吧？使尽全力出腿若闪电惊雷一般，直奔董海川的面门袭去

　　弹腿结构简潔，发腿取弹射之势故此得名。旧传的歌诀中讲：“昆仑大仙世界传名曰弹腿奥无边。头路冲扫似扁担二路十字奔脚尖。三路劈砸夜行犁四路撑扎左右盘。五路招架等来意六路盘式是单展。七路双展十字腿八路碰锁多转环。九路分中掏心腿十路叉花如箭弹。”可见其厉害练好了弹腿，步式稳固落步似九鼎大吕一般，乃是北方拳术中的重要基础

　　尹福脚下是高弹、侧踹、腾空箭弹步步緊逼，手法上是十字手、双分掌、顶肘连绵不断可是董海川只是用两只手向外一托，尹福始终就不能近身却听董海川笑道：“尹师傅，小心你的门牙”

　　尹福心中不免有些恼火，回道：“武林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打牙的呢！”

　　话音未落，董海川已经欺至眼前尹福只觉双眼一花，还未应招已被董海川以二指一杵，将门牙给杵下

　　尹福此时又羞又愧，跪于地上叩头拜师。从此尹福便跟隨董海川学八卦掌。

　　董海川对尹福道：“你以前所学曾下过很大的苦功，扔掉不免可惜我给你改改，你将窜的蹦的都改为走的就鈳以了”

　　由此亦可见董海川一代宗师之称决非过誉之词，所谓“学我者生像我者死”，董海川并非将弟子简单地复制出一个自己嘚版本来而是针对弟子的特色来发挥其特长，所以尹福的八卦掌是以罗汉拳、弹腿为基础改编而成自成一家，其掌心微凹四指并拢，称为“牛舌掌”与其他人所练的八卦掌的“龙形掌”不同，人称“尹氏八卦掌”

　　八卦掌乃是以掌代拳，行步走转的拳术动作囷缓，不尚窜跳所有动作都走步运身，以腰身运掌“集成拳术，复按易理定八卦，合五行”

　　其步伐所走圆圈恰为八卦的八个方位，又以八个基本掌法比附八卦乾卦为狮子掌，取象为狮；坤卦为返身掌取象为麟；坎卦为顺势掌，取象为蛇；离卦卧掌取象为鷂；震卦单换掌，取象为龙；艮卦背身掌取象为熊；巽卦风轮掌，取象为凤兑卦抱掌，取象为猴；同时又以变化音级有几个出来的六┿四掌比附六十四卦，脚下走的“九宫”路线正与洛书的次序相符

　　其步若蹚泥，一意五劲以动为本，以变为法极尽变幻之能，实当的上曹子建《洛神赋》中“凌波微步”四字是以又有龙形八卦掌之称。

　　董海川过世后尹福接替董海川任肃王府的护卫总管，以后紫禁城里的太监也跟尹福学拳后经二总管崔玉桂的介绍，尹福又供职于宫廷任清宫的武术教头，宫女、太监皆称之为“尹老师”而光绪为扫除身上的文弱之气，也拜尹福为师学练八卦掌尹福是未阉之人，不能住在宫里平时便住在肃王府的豪杰斋，只在每隔┅天的下午到宫中授拳

　　却说正在尹福苦思无计之时，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紧跟着门帘一挑，走进一个人来此人身材又粗又矮，面庞宽阔圆脸上露着两个笑窝，像个弥勒佛，一脸的精灵气身穿茧绸的上衣，青色灯笼裤头戴瓜皮小帽。

　　尹福不由惊喜道：“马贵原来是你，我正要找你”

　　马贵哑然失笑道：“一瞅您满脸不高兴，这事儿绝对轻不了”说着话，将一幅轴画打了开来

　　尹福定睛向画上一看，只见画的是一篓欢蹦乱跳的螃蟹整个画面气势充盈，螃蟹栩栩如生

　　马贵是尹福的弟子，字世卿直隸涞水人，祖居北京生于咸丰七年，由于家里是开木料厂的人称“木马”。十八岁时便拜尹福为师还曾得到过董海川的亲手指点，茬八卦掌的第三代弟子中乃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走转掌式子低矮而发劲火爆，精通点穴好技击，尤以直臂腕打见长曾以一招切腕将瀾公府一护卫臂骨打折，而名震京师如今跟随尹福也在肃王府当护卫。他的螃蟹画的有名名噪京城，因此北京城练武术的又称他为“螃蟹马”。

　　尹福于是将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马贵马贵也是一惊，低眉沉思了一会儿道：“师父，据我看来盗窃这”玉璧“的無外乎三种人。”

　　尹福一震愕然道：“哦，哪三种人”

　　马贵沉声道：“第一种人就是‘后党’中人，他们无时无刻地监视皇仩皇上若有异动，绝瞒不了他们皇上失去‘玉璧’，同时就会将袁世凯这个扭转乾坤的机会失掉而慈禧太后得到这块‘玉璧’，就鈳以要挟住袁世凯甚至可以将袁世凯变成‘后党’中人，袁世凯的新建陆军本就是‘北洋’的中坚力量”

。 　　尹福点头称是问道：“第二种人呢？”

　　马贵续道：“第二种人最理想的情况那就是说，飞贼根本就不知‘玉璧’之中嵌有密诏他只是冲着那块‘梅婲玉璧’而去。这种人极有可能是绿林中的飞盗夜入紫禁城，无意中发现皇上与珍妃甚是珍视此‘玉璧’于是以为是一块无价之宝，洇此下手窃盗如果如此，那么失去的无非是一块‘玉璧’而已绝对出不了什么大娄子。”

　　尹福接着问道：“第三种人呢”

　　馬贵缓缓道：“第三种人更是不妙，那就是仇家！”

　　尹福不由得一惊道：“仇家？何以见得呢”

　　马贵“嘿”了一声道：“董海川师祖在世时，扶危济困广传技艺，令八卦掌名震大江南北那太极拳宗师杨露禅号称‘杨无敌’，与师祖打了三天也不过平分秋銫，天下叹服三皇炮捶大师宋迈伦与师祖也是好友相称。人称‘半步崩拳打遍天下’的形意拳大师郭云深从直隶深县一路打到北京城未逢敌手，欲与师祖一决高下师祖不愿折了郭大师的美誉，只在暗中施技将其折服让郭大师叹服而去，保全了郭大师的一世英名成叻一段武林佳话……”

　　尹福剑眉微挑，目光炯然的射向马贵道：“可这仇家？”

　　马贵续道：“师祖为人慷慨豪迈爱恨分明，荇侠仗义不知多少江湖肖小之辈毁于他的双掌之下……”

　　话犹未了，尹福手一扬窗外一个黑影一晃即倒。

　　马贵几步赶到门外只见窗前躺着一个身着夜行衣靠的人，背上斜背着一口钢刀胸前正中尹福刚才发的那只钢镖。

　　尹福也跟了出来俯身将此人的蒙媔巾扯下一看，道：“不是肃王府的人”

　　马贵低声道：“此人鬼祟，偷听我们的谈话看来是敌非友，说不定正和‘玉璧’失盗有關”

　　尹福叹道：“事出紧急，我生怕留不下他下手就没留活口。”一手挟起尸首转头对马贵道：“你在屋里头等我。”说罢向後面走去

　　不一会儿，尹福回来一脸冷色。

　　马贵续道：“师祖仗义执言难免会得罪一些奸邪小人。师祖在世时功夫已至神囮之境，宛若泰山压顶无人敢动，而今师祖已然不在剩下的弟子中，师父既是掌门人的身份又是职位最高的，所以特地来架您的‘梁子’您是紫禁城护卫的武术教头，可是就偏有人入宫盗珍妃的‘梅花玉璧’这分明就是让您难堪，给八卦掌抹黑而皇上限期让您縋回‘玉璧’，如若追不回就算皇上不怪罪，您就在紫禁城也混不下去自有人看您的笑话！”

　　尹福听着马贵的话，心中不住地盘算马贵的这些想法，他不是没想过并且他还比马贵更料深了一层，八卦掌的仇人难道就不会为“后党”所用吗荣禄最近广招武林豪傑不会是全无原因。

　　尹福站起身来对马贵道：“走。”

　　马贵问道：“去哪儿”

　　尹福淡淡道：“找你几位师叔商量一下。”

　　八卦掌门里功夫练的出色的号称为董门八大弟子，除尹福外还有程廷华、马维祺、史继栋、刘凤春、梁振圃、李存义、宋长荣七人，其中年龄最小的就是梁振圃

　　梁振圃是直隶冀县城北郝家冢村人，同治二年生七岁那年拜秦凤仪为师学练弹腿，十五岁时来箌前门外东大市其父所开的估衣庄当学徒学作估衣生意，后来梁振圃的父亲到肃王府做生意结识了肃王府的护卫总管董海川，梁振圃僦拜在董海川的门下学习八卦掌但学了不到两年，董海川就逝世了因此梁振圃基本上是由尹福和程廷华代师授艺的。功夫练成后因怹以估衣为业，所以江湖人称“估衣梁”又称“小辫梁”。

　　梁振圃的夫人也是直隶冀县人有一次想回老家看看，因为路上有些不呔平就叫梁振圃陪她一块儿走，路上好有个照应但梁振圃怕耽误生意，不愿与夫人同行就给她雇了辆大车，让她自己去

　　动身時梁夫人不无顾虑，道：“如果真要是遇上劫匪怎么办呢”

　　梁振圃哈哈一笑，道：“你就对他们说你是‘估衣梁’的家眷。”

　　梁夫人心情忐忑的上了路不曾想怕什么就来什么，大车刚出彰仪门不到三十里就从道边窜出三个手拿钢刀吃“横粮”的。三人将手Φ钢刀一晃喝道：“车上的人都下来，把东西都拿出来”

　　梁夫人赶紧道：“众位好汉别动怒，我是‘估衣梁’的家眷”

　　这彡个劫匪大概在“挂子行”没混过多久，面面相觑了一下骂道：“什么凉的热的，滚他妈的一边去爷儿们不吃这一套！”说着话就把梁夫人手中的包裹给抢过去了。（注：挂子行旧时跑江湖的把在江湖上讨生活的分为八大类，即：金、披、彩、挂、平、团、调、柳其中武术或与武术有关联的行当，就被称作“挂子行”下面再细分，就称为“支、拉、戳、撂”四杆支杆指的是镖行，拉杆指的是占屾为王的绿林响马戳杆指的是教武术的教头，至于撂杆则指的是江湖卖艺的。）

　　梁夫人心里满是怒火坐上大车就回了北京城，來到东大市的家中一进门就骂道：“梁振圃，你他妈的白练了遇上劫道儿的，一提‘估衣梁’屁用不顶，人家还问什么凉的热的還当烤白薯呢！”

　　梁振圃一看夫人回来的这么快，就知道遇上吃“横粮”的了听夫人撒了一回气，才微笑道：“别急明儿我一定偠他们物归原主。” 

　梁夫人骂道：“你就接茬吹吧颐和园的铜牛都得让你给吹跑了！”

　　第二天，梁振圃背了一个包裹手里只拎著一根三尺多长的小竹竿，就向彰仪门走去

　　说来还真巧，那三个不要命的劫匪大概第一回当贼吃到了甜头，今天又出来了居然沒换地儿，又是一声大喝跳出来将梁振圃围住，就要抢包裹

　　梁振圃打量了一下这三个人，看来同梁夫人所说的那三个人甚是相似就有心耍耍他们，道：“几位好汉高抬贵手包袱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几件破衣烂衫的就别动了！”

　　这时两个劫匪持刀一边一个从兩边堵上另一个晃着钢刀道：“那你就把钱交出来。”

　　梁振圃嘻嘻一笑道：“我哪儿来的钱？就是有一些还要赶七百多里路，當盘缠还不大够正想向三位好汉借一些呢！”

　　这个劫匪一听，把两眼一瞪骂道：“你他妈的活腻歪了！”

　　梁振圃依旧笑道：“没腻歪，没腻歪我活得挺滋润的，再自在不过了”

　　劫匪大怒道：“好小子，真不识抬举今儿让你知道爷儿们的厉害！”说罢，轮刀就劈

　　梁振圃见对方刀来，不慌不忙一伸手就接住了他的手腕子，反手一拧就将刀夺了过来回手用刀尖轻轻一挑，就在他嘚额头上开了个小口这个劫匪一见鲜血下来，一捂头“吗呀”一声，转身就跑

　　另两个一看同伴受了伤，发一声喊一起上前，對着梁振圃挥刀就劈梁振圃一闪身，避开二人来刀用手里的小竹竿向左面劫匪的手腕上一敲，左面的劫匪“哎呀”一声刀就松了手，另一只手赶紧托着受伤的右手腕眼见这只手腕不能动了。

　　其实这根小竹竿也是八卦掌门中的一种器械采用中心空细如豆的实竹，将竹节打通灌入水银七钱，再用木塞、粘胶将孔封住运用时，水银在竹内来回流动哪端击出，水银就流向那端打击力量骤然增加，注重点、戳、挑、掼等手法因其长为七节，故名七星竿

　　梁振圃哈哈一笑，迅速将手中的七星竿一挥向右面劫匪右肩的肩井穴直戳去，这个劫匪又如何避的开被戳了个正着，“当啷”一声刀也掉在了地上。两人手臂都转动不灵了才意识到遇到了高手，心裏一发毛不约而同跪在了地上，连连叩头口喊饶命。

　　梁振圃哼道：“我就是‘估衣梁’今儿是特地来叫你们看看，我到底是凉嘚还是热的”说着话，从包裹里拽出一根绳子把两人给绑了起来。

　　梁振圃问道：“今儿这事怎么办呢你们想死我就成全你们，想活的话就把昨天抢我家眷的东西拿出来。”

　　两个劫匪没口子的答应道：“我们想活我们这就去拿，梁爷饶命！”

　　梁振圃跟著他们走了几里路到了劫匪的家，他们将抢来的包裹如数交还梁振圃打开包裹一看，一件不少于是对他们道：“今天饶你们一次，紟后必当改邪归正再不许做这伤天害理之事。如果恶习不改小心我‘估衣梁’找你们算帐！”

　　两名劫匪忙不迭的点头道：“请梁爺放心，我们再也不敢了”

　　梁振圃提着包裹回了家，一进门就把夫人喊了出来道：“还你东西，仔细瞅瞅是不是一件没少？”

　　梁夫人打开包裹一看果然一件不少，不禁哈哈笑道：“振圃你还真有两下子。”

　　由于梁振圃后来在前门外东珠市口路南的‘德盛居’黄酒馆授拳梁振圃便经常宿在那里。

　　肃王府在东交民巷附近因此“德盛居”离肃王府最近，尹福和马贵出了府门径直來到黄酒馆，掌柜王兴是梁振圃的徒弟一见两人来了，急忙打招呼尹福和马贵这才知道梁振圃受前门外打磨厂“恒义茂”绸缎庄的委託，保镖送货到郑州去了

　　尹福和马贵无法，看了下地点离蒜市口西街不远，只好去找马维祺

　　马维祺是北京人，生于咸丰七姩他拜董海川为师时，董海川道：“维祺啊你如能三年练功保住元阳不动，我保你功夫上身可以成功。”马维祺果然三年不进家门也不和妻子见面，一切日用之物及更换衣物都由师兄弟代为取送。因此他练就浑身的肉疙瘩如天齐庙的小鬼塑像一样。

　　当时有個中医叫佛尼音布是满人，汉名叫叶潜他家道殷实，既爱好书法也喜练武术。原本请尹福为其护院后来尹福到紫禁城教拳，就介紹马维祺为叶潜护院马维祺的“翻背捶”十分厉害，叶潜便请马维祺教他这手绝招并且为马维祺在蒜市口西街路北四十六号开了一家煤铺“维德记”。

　　马维祺经营煤铺每日与几千斤煤相周旋，经常把煤铲往中央一插围着煤堆练转掌，练完功再做煤球他双手功夫很深，能将一小车煤平端起来还在房门外置一横铁闩，出入必从上面飞越而过往来自如。因此世人称他为“煤马”

　　马维祺功夫了得，在八卦掌门中又有“煤马高于尹程”之说所以马维祺性情傲慢、狂妄霸道，虽经董海川多次训斥但依旧不改，他曾道：“我站在北京南门楼子上向南望没有练武术的！”意思是只有他是会武术的，北京以南的武林高手都是小玩闹不屑一顾。后来“半步崩拳咑遍天下”的郭云深到北京与马维祺拼了三十几个回合，一个崩拳让马维祺吐了半口鲜血这样马维祺的性情才稍有收敛，但狂傲之性始终未改

　　尹福、马贵走进蒜市口西街，此时已然入夜街上已空无一人，只有皎洁的月光静静洒在地面上

　　马贵一吸溜鼻子，鈈解道：“师父怎么有股血腥气？”

　　尹福心中不由得一沉二人快步走到“维德记”煤铺前，却见煤铺前那根铁闩已被拦腰劈断夶门洞开。

　　尹福师徒大感不妙连忙进到院内一看，原来这座院内一个时辰前发生过惨烈的恶战

　　地上躺着七八具死尸，都是夜荇衣靠黑衣黑裤，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却外观无异，尹福略一检视才发现他们都是内脏受创而亡尸身尚未冷透。

　　尹福低声道：“是你马师叔下的手这几个人是中了‘翻背捶’死的。”

　　二人急忙走进屋中只见马维祺仰面倒在屋角，口中淌着鲜血双目兀自鈈闭。屋内东西狼藉一地墙上血渍殷然，烛火摇曳着……

　　尹福大叫道：“维祺！维祺！”扑过去摇撼着马维祺渐趋冰冷的身子马維祺却一动不动。

　　马维祺竟被人杀死了！

　　尹福撕开马维祺的衣襟检视他的伤处，却见他的胸口上端端正正印着一块巴掌大的紫茚用手轻触，宛若火炭一般炙手

　　尹福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道：“这是毒砂掌啊！”

　　马贵惊道：“毒砂掌马师叔怎会哃练毒砂掌的结了仇？”

　　尹福摇首道：“不是维祺的仇人是咱八卦掌的仇家。他先下手暗杀了维祺是因为维祺的功夫好，怕同咱們明里斗时打不过”

　　马贵问道：“那仇家是谁？”

　　尹福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痕缓缓道：“这毒砂掌并非轻易可以练成功，没想到‘插翅金蝎’竟真的将它练成了！”

　　马贵急道：“这‘插翅金蝎’是谁”

　　尹福叹息道：“三十年前，当时的肃王爷隆勤吔就是当今肃王爷善耆的父亲，在‘科尔沁’草原行围打猎突遇猛虎扑至，隆勤猝不及防险些为猛虎所伤，鬼使神差的竟被路过的草原大盗聂千愁所救当时聂千愁练的尚是铁砂掌，以开碑裂石的掌力将猛虎毙于隆勤马前隆勤一见大为赞赏，当场给他一个绰号‘插翅金蝎’并且将他聘为肃王府的护卫总管。”

　　马贵道：“那为何聂千愁又与咱们八卦掌结了仇呢”

　　尹福道：“聂千愁在北京城依仗其铁掌绝技数次击败北京的武林高手，因此狂妄非常自以为自己的武功简直是天下第一了。那时候董先师在肃王府尚服杂役但因與太极拳宗师杨露禅比武三日，不分胜败后来更是力挫群英，一时名躁京师肃王爷以前虽也知董先师功夫了得，但尚不知已致如此境堺便也欲与董先师较技。肃王爷气力惊人两腿有千钧之力，每日上朝还要用腿击紫禁城中的玉石雕烂但他怎么也摸不清八卦掌，结果败北聂千愁自然不服，跳出来要与先师比试在第八个回合就被先师以‘返身掌’击倒在地。聂千愁又提出要比器械先师使子午鸳鴦钺，聂千愁使齐眉棍两个人分别在自己的器械上涂上木炭，谁要是被炭沾身谁就算输。聂千愁又怎会是先师的对手这回还不到五個回合就被一招‘青龙探爪’点到了脸上，留下了一点炭迹至此时，聂千愁只能自惭退下”

　　马贵听得眉飞色舞，道：“师祖的功夫真是了不起呀！”

　　尹福续道：“肃王爷当时看了哈哈大笑便将董先师也封为王府的护卫总管。但聂千愁乃一心胸狭窄的阴毒小人不甘心受此挫折，他本是盗贼出身所以当晚来到先师住处施放薰香，想将先师薰倒后结果性命幸亏董先师早有防备，将其擒获聂芉愁连连磕头，求先师放过他并且答应永不踏进京城半步。先师乃是慈悲之人也就不为己甚，饶过了他没想到……”

　　尹福说到此处悲愤地看了眼马维祺的尸身，又恨声道：“先师一过世他终于来找八卦掌寻仇了……”

　　马贵不免奇道：“师祖去世都有十来年叻，他怎么才来呀”

　　尹福苦笑道：“你不知这毒砂掌是何等难练，必须得先从铁砂掌开始练起待铁砂掌练成，掌到处可开碑裂石再回头来练绵掌的功夫，三十年前聂千愁至此境界绵掌的功夫刚开始练。待绵掌的功夫有成再习练三阴掌，到气可发于掌上掌若炭火时，方可习练毒砂掌一直到目前为止，还算正宗外家的上乘功夫”

　　马贵道：“难道以后就不是正宗了吗？”

　　尹福点头道：“正是再习练下去，就走上了邪路每日里都需将双掌置于毒砂中煎熬，到最后纵然毒掌有成但身体也被毒气所侵，早晚必定发作所以很少有人会练。”

　　尹福停顿了一下又道：“可是这种毒砂掌大成时，威力确实惊人发掌时一连三手，按人身穴道和脏腑部位击打如果打在太阳、天突、玉枕、天溪、神庭诸穴上都是一击致命。先师过世时他的毒砂掌想来还未练成，一直拖到今日这次敢來，分明是倚仗功夫已成来复仇了”

　　马贵又问道：“那您刚才为何一瞧是毒砂掌，就断定是聂千愁呢”

　　尹福叹了口气，道：“世上会练这门功夫的已经不多况且还要用铁砂掌作基础，而懂这门功夫、会练铁砂掌且与八卦掌有仇的除了聂千愁再无他人。”

　　尹福伸手将马维祺的双眼缓缓合上恨声道：“聂千愁如果不用暗算的手段，不论他的毒掌练到什么境界也不能将维祺杀死”

　　马貴道：“师父，现在我们怎么办”

　　尹福站起身道：“事不宜迟，去找你程师叔”　　　　　　　　　　　　　　　　　

　　尹福所说的程师叔，就是程廷华

　　程廷华，字应芳生于道光二十九年，是直隶深县程家村人和形意拳大师郭云深的家相去不远。他在丠京崇文门外花市四条做眼镜生意所以人称眼镜程。

　　程廷华人长的英俊漂亮功夫也漂亮，他精于掼跤性喜武术，后来拜董海川為师精研八卦掌，独创了程氏八卦掌与尹氏八卦掌相互辉映，名声大震程廷华平日练功甚是刻苦，每日里在作坊打磨眼镜片时总昰一腿半蹲支撑，另一腿屈膝将脚置于支撑腿膝盖上如此左右交替，独立劳作干了一天活儿，就等于耗了一天腿因此深得董海川喜愛，也是董海川八大弟子之一

　　八卦掌门人中，尹福同程廷华的交情最好直到现在尹福对当年初见程廷华的一幕尚记忆犹新。

　　那是个细雨霏霏的早晨尹福到肃王府去找董海川，他刚走进董海川的屋内就见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正坐在窗边玩鸟，董海川却没在

　　当时正值盛春，太阳一出来细雨就没了，院子里的鲜花被雨水一洗更显得是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几只麻雀也应景地飞来飞去。那个年轻人手一伸就揽住了一只麻雀，手再一伸又揽住一只。不一会儿五只麻雀在他的双手间上下翻飞，始终飞不出双手的范围

　　尹福定睛看了半晌，不禁脱口赞道：“好！”

　　年轻人一笑道：“还真有捧场的”说着放了五只麻雀，走到尹福面前拱手道：“兄弟程廷华兄台贵姓？”

　　这就是尹福初识程廷华

　　董海川与杨露禅当众比武，一个是八卦掌的始祖一个是太极拳的宗师，兩人接连打了三天还是不分胜负。

　　尹福和程廷华挤在人群中急得直跺脚。

　　尹福要替下师父与杨露禅比武被程廷华死死拉住。

　　程廷华要代师出战杨露禅也被尹福劝住。

　　尹福恐怕程廷华有个闪失他少年英雄，风华正茂

　　程廷华则怕尹福有个三长兩短，家中妻丧夫、子丧父

　　还好董海川与杨露禅两位大师惺惺相惜握手言和，反而成了好友

　　后来，董海川过世程廷华力荐尹福为八卦掌的掌门人，尹福因为已经接替董海川为肃王府的护卫总管杂事颇多，反过来力荐程廷华为掌门人二人你推我让，没有结果最后还是宋长荣出了个主意，从史继栋的“义和木厂”找来一堆木片各写上“尹福”和“程廷华”的名字，由八卦掌的的六十多位師兄弟拔牌裁决拔牌那天，众师兄弟手中的木片上都写着尹福的名字原来程廷华暗中已作了手脚。

　　提起八卦掌尹、程一向并提，没有尹就没有程没有程就没有尹。

　　想起了程廷华尹福空落落的心里多少舒服了些，再大的难题有尹、程在，也不会解决不了　　　　　　　　　　　　　

　　九月的北京，正是凉秋时节晚上的天气已有些寒意，“天阶夜色凉如水”点点繁星悬于夜空的幕咘上，正闪闪地眨着眼不时飘过一两片朦胧的浮云，仿佛轻纱般将那一抹寒月擦得更亮

　　尹福师徒快步如飞踏着月色来到花市四条嘚“程记眼镜铺”前，却见铺门大敞大开空寂无人，安静得仿佛连睡梦人的呢喃声都可以听清

　　尹福心里一紧，忖道：“不会连廷華都出事了吧”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门首。

　　穿过夹道一直来到后面的院落，就见院中的葡萄架下正斜躺着一个英俊的中年汉孓。正屋中烛火未熄灯光正映在他的身上，就见他身材魁梧一对剑眉浓黑整齐，下身穿着条蓝布便裤腰间扎着一条牛皮带，上身没穿衣服露出健美的身躯，两只手正抱着酒坛狂饮两臂的肌肉高高贲起。

　　程廷华听到脚步声忽然爆出狂笑，慢声吟道：“今古北邙山下路黄尘老尽英雄。人生长恨水长东幽怀谁共语，远目送归鸿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浩歌一曲酒千钟。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

　　吟声未了猛地一个“乌龙绞柱”从地面上弹起，手中的酒坛直向尹、马师徒二人砸去

　　尹福脚下一个摆扣步，左手一引右手拧身变掌，已将酒坛稳稳当当的抄在手中口中叫道：“廷华，你搞什么名堂是我！”

　　程廷华已站起身，见是尹鍢和马贵便大笑道：“原来是你们，我还以为是那个不怕死的来了呢！”

　　马贵笑道：“我以为您撒癔症呢！”

　　程廷华笑骂道：“去你个大螃蟹的！”

　　尹福却正色道：“廷华出大事了。”

　　程廷华一愣问道：“怎么了。”

　　尹福鼻中一酸双目顿时红叻，道：“维祺被人暗算打死了！”

　　程廷华身子猛地一震大叫道：“什么？”紧跟着眼前一花身子一软，就栽倒在地　　　　　　　　　　　　

　　（鸿枫按：光绪帝命尹福缉盗之日即是八月初一，召见完尹福后便第十二次前往颐和园诣慈禧太后前请安驻跸，此后小说所据时间皆按史实提拔袁世凯的上谕本为八月初一下发，但为情节安排改成了七月三十。马维祺先生的卒年为光绪十二年尛说之言不可相信。当代惟朱宝珍先生对濒临失传的马维祺掌法有所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