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小捕头百度雲by落瑾下时txt百度云

【图片】【原创】《夺命小捕头》BY·落瑾下时(美攻粗糙受·连载中……)【寒武纪年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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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夺命小捕头》BY·落瑾下时(美攻粗糙受·连载中……)
我不是故意拿《我若拂衣去》坑里配给颜纸的图来镇楼的·文案很短·呕心沥血出来的·【夺命小捕快】
·落瑾下时 文案: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他只想知道,若是一团烂泥,如何能上高墙。
大河向东流啊 兵长只有一米六啊♪ 诶嘿诶嘿 一米六♪ 诶嘿诶嘿 一米六♪
看我憨憨的表情
第一章.案起红颜韶首 (壹) 窗前桃花一枝俏,三月春,灼灼其华。 推开一扇琉璃门,凝玉般的修长手指,夹着一纸发黄的书页,修剪的齐整的指甲片也莹莹透着一层浅粉,扶一枝花而立,颀长身姿,远远望见,自是风华内敛,俊秀无双。 如此人物,龙章凤姿,却蹙着一双俊眉,噙着一抹冷笑,阳春三月的好天气,也被这么一个人给生生降了温度,整个雾张府衙后院,莫不笼罩着冷冰冰的肃意。 宋晓酒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转了个方向,眯了眯眼,缓缓坐起身,结束了他睡姿颇为嚣张霸气的午休,伸手拨开挡在眼前的枝桠,正看见他家大人扶花而立,一脸不愉。心里突突的打了个颤,余小捕快一派风流倜傥的撩撩长发,身姿一纵,跃了下来。 “大人。”宋晓酒挎着腰侧的长刀,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裴唐风瞥一眼宋晓酒皱巴巴的捕快服,再瞪一眼宋晓酒痞气的笑容,冷哼一声:“本官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宋晓酒一愣,随即一拍脑门,哀呼:“糟糕!” “嗯?”裴唐风微眯起眼,明明是一张俊秀斯文的面孔,却让宋晓酒无端的冷,当下老老实实交待了前因后果。 原来前阵子城里出了一桩命案,牵涉颇广,朝廷里派了人来查案,却总在接近线索时非死即伤,弄得人心惶惶,此事奏上朝廷,皇上雷霆震怒,即刻下旨限大理寺卿裴唐风十日破案。
裴唐风三年前金榜题名,一袭素衫长身立在殿中,惊艳了满朝文武,花容月貌,秀色无双,本是形容女子的词藻,置于裴唐风身上,却仍难以描述君之风华,他静时如迷雾,动时如化雪,清若冷梅,香风盛衣,惊才艳艳亦有倾世情怀。然而若裴唐风只是这般也就算了,偏偏此人心高气傲,不屑与以九王爷为首的左派大臣为伍,自是清流一派,孤立朝中,惹来众臣非议排挤,如此不懂人情世故之人,即使才华横溢满身抱负,恐也难以施展,偏偏左派之首九王爷因着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对裴唐风青眼有加,多方维护,左派之党便也睁只眼闭只眼,放任裴唐风自去孤傲。 而皇上心机暗沉,面上与九王爷兄弟亲和,情深义重,私下却对九王爷把持左派一党十分不满,无奈先皇在世时他这九弟就已倍受宠爱,当时父皇也有意将皇位传于九王爷,奈何九王爷懒散成性,只想做个清闲王爷,先皇惟有暗里替九王爷培养一些心腹大臣,以保九王爷日后在朝中立足,皇上纵然对此各种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如今有个惊世之才裴唐风,那一身清骨虽为人欣赏,可天下之大,人才济济,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皇上想要拉拢裴唐风,自然也不是因为他清高自傲,皇上之所以欣赏裴唐风,只有一个缘由,九王爷喜欢裴唐风,而裴唐风讨厌九王爷。如此简单,如此有趣。皇上登基以来因着左派党而受下的不少闷气,终于因着这一回,有了些许舒坦。 而有着七窍玲珑心的裴唐风,早在这三年朝中的暗涌浮沉里明了局面。
“大人,小的按大人的话到那楼里查过,见着那小厮才要问话,却被九王爷府中的人阻止,后来小人再去寻那小厮,却听说他进了王府,王府戒备森严,小人不好再查下去,所以……”宋晓酒点头哈腰顿在那里,偷偷觑着裴唐风的颜色。 裴唐风闻言微微一笑,下颔微抬,扣在发黄纸页上的手指轻轻一动,冷笑道:“又是他。既是这样,你再跑一趟吧。” “大人……”宋晓酒的脚在地上划着圈,“九王爷还不是为了你才……他老是这样干扰小人办案,小人很为难啊!” 裴唐风甩开身侧的桃花枝,冷笑一声:“无耻。” “是,是,的确无耻。”宋晓酒连忙附和点头,“胆敢肖想我们家大人如花美貌,还使出这种卑鄙手段,无耻的很!” “我说的是你。”裴唐风不耐烦的打断。 “我?”宋晓酒差点跳起来,忍了忍,咽下一口气,委屈道:“我哪里无耻了,我怎么无耻了?我堂堂雾张府衙余大捕头,身为大人您的左膀右臂,我怎么就无耻了?!”裴唐风也不发怒,就这么似笑非笑瞅着宋晓酒,良久,等宋晓酒消停下来,才凉凉飘来一句:“你敢说你没收了那九王爷的好处,没告知他本官的行踪和办事规矩?”
“……大人!”东窗事发,宋晓酒再装不下去,双膝一软,扑通一跪,整个就抱住了裴唐风的大腿,细长的眼硬挤出了几滴猫尿,“小酒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酒这一回吧。”说着,为表诚心,宋晓酒双手举头,信誓旦旦,“我保证日后见了九王爷拐三个弯走,保证不再透露任何与大人有关的事给九王爷!” “哦?”裴唐风冷冷瞥向他。 “呃……”宋晓酒咬咬唇垂下头,小心翼翼举起三根手指,“小人发誓?” 裴唐风秋水般的眸子轻轻晃过一道痕迹。 “大人!”见裴唐风不言不语,宋晓酒终于胆寒了,蓦地大吼一声往后跪退了一步,额头磕着地面嚎哭,“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小人吧!” “哼!”眸子里透出些鄙夷,裴唐风不愿再见这人的蠢样子,便挥了挥手,冷道:“速去办案。” “大人……”宋晓酒破涕为笑,复磕了几个头谢言。 裴唐风觑他一眼,指尖划着书页一角,淡淡道:“此事牵连甚广,本官要你从城西沈商人处下手。” “大人,这沈姓商人难得能遇,恐怕小人不好寻他。” 冷哼一声,那人若桃李争春的面容慢慢转了过来,似笑非笑:“若这点事都办不好,本官要你何用?”
我以为。。。。很多。。。。。没想到。。。。。。。
为啥我掉进如此一浅坑却怎么也爬不上去
(贰)正是春暖花开日,那百花争妍却不及这人眉目淡淡,一身儒雅长袍,广袖拢风,衣摆华美层叠,让人无端想起那黄昏时堆积在天边匀匀浮华的晚霞。宋晓酒心中一个咯噔,双膝一软,复跪了下去,只是再不敢去抱那人的大腿,便在这时,一只手掐在了他的后颈上,冰凉如雪,透彻入骨。双肩震颤,宋晓酒缩了脖颈低呼:“大人……”“本官便告知你几点,你且记好,若有差池,本官定不饶你。”头顶细细传来那人的声音,毫无温度,却如莺歌婉转低吟,宋晓酒觉察有什么在心中细细流淌过去,却是半点旁门左道的念头都不敢起,唯有诺诺应着。裴唐风道:“这桩悬案已然耽搁多时,本官只有七日之期,如今线索不多,倒有几人要你去查查,沈姓商人,净衣阁朱逐衣,制茶大师高慧。还有,左相之女柳离忧和焚琴水榭三公子张嚣的下落尽快查清。”“大人,这几人都是江湖中人,朝廷若干涉其中,恐怕不……”话未说完,宋晓酒被裴唐风一个眼神消了音。裴唐风冷笑,半讥半讽:“你以为如今这朝廷与江湖勾结的还少么?”“大人,小人多嘴。”宋晓酒忙垂目。
暗自沉思片刻,宋晓酒忍不住开口道:“不知大人可有法子让小人见到那沈姓商人?”“这便是本官要你牢记的。”裴唐风将手中册子丢出摔在宋晓酒跪地的膝边,哗哗几页翻了过去,宋晓酒捡起来一看,几眼下来,面露惊喜,抬头望着裴唐风道:“大人,这竟是江湖秘事籍?”《江湖秘事籍》撰至一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之手,书籍中寥寥记载着江湖中各门各派人物的大小轶事,大至成名武林事迹,小至家中宠妾几多,其中杂乱无章,即使有人得了,也不见得能窥探出什么,最多当成一本杂记来消遣便是。不想这裴唐风无意得了此籍,竟花费了些时日将之整理分析,不仅笔墨标注,还配图成册,编撰后改名为《江湖秘闻录》。如此一来,即使不在江湖,也能将江湖握之掌中。宋晓酒一时无话,惟觉心中震荡非常,裴唐风的才名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却总因为那人秀丽无双、皎若女子的容貌而有所轻视,潜意识里将他归类在那些以色事人的娈童宠臣之中。在宋晓酒心中,男子起码该长成自己这般,人高马大,浓眉阔目,方能有震慑之威。私下里,他亦常常在青楼女子耳边醉后吐真言,直言自己比之那裴唐风更像一名威风八面的大理寺卿,笑言裴唐风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一声冷哼惊回了宋晓酒的神思。裴唐风眼见宋晓酒的神游出窍,眸中烦厌的冷光更甚,冷冰冰道了一句。“沈姓商人近日有批货物遭劫,你且去助他一臂之力,得了人情便问他要些雀翎绸缎,净衣阁朱逐衣为制红叶染霜舞服正愁没有匹配的衣料,你得了绸缎赠与她,要询问那柳离忧下落也不难。”“是,小人遵命!”宋晓酒忙应道。“如若三日后,本官未见你带回可靠的消息,宋晓酒,往后你便滚出雾张府衙罢。”“……是,大人,小人定不辱使命!”待他家裴大人离开关门不见影,宋晓酒唰的从地上跳起,揉揉假哭的酸痛的眼皮,整整衣襟,若无其事的走了。出了雾张府衙,宋晓酒却不是往城西沈家而去,而是按照往常惯例,挎着长刀,优哉游哉的带着属下小弟金扇子上青楼寻欢作乐。
一进青楼大门,妈妈陈便扭着肥腰挥舞着小香帕迎了上来,宋晓酒被迎面而来的香粉味呛得一个趔趄,手指一按,在刀柄上抠下一块漆来,抬头就骂:“干什么?离本小爷远点!”妈妈陈粉脸一僵,笑容有些挂不住,却到底是个风月场所的老练人物,帕子一掩,换了个笑脸退了几步,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问:“宋捕头,我们家花魁姑娘等您好久了,这不您一进咱们夜来魅小阁,芳香那死丫头就撩帘子出来迎接您了嘛!”宋晓酒浓眉一挑,露出个俏似他家裴大人的笑容来,众人一愣,情不自禁微撇开脸抿嘴忍笑,妈妈陈倒是想笑没敢笑,厚妆粉脸抽搐了一下,用香帕掩饰了过去。“既是这样,妈妈陈你快领路,本小爷公务再怎么繁忙,也不能唐突了佳人去!”“是,是,是!”妈妈陈连声附和,暗暗向芳香丫头使了个眼色,芳香丫头小脚儿一跺,不情不愿的扭着帕子转身进了帘子里。一进帘内,就有往日里相交甚好的姐妹儿凑过来问:“芳香,外头来的可又是那摆大谱的宋晓酒?”芳香一撇嘴,不耐道:“可不是嘛,就妈妈陈那掉钱眼里的老婆子才这般把他当佛爷供奉,拿老脸去贴着哄着,哼,也不瞧瞧自己那挫样子,屁大点的小捕快成日里来咱们夜来魅显摆官威,咱们花魁姐姐才不吃他那套!”姐妹儿咬牙轻笑,低声道:“姐姐小声点儿,我听说这宋晓酒好吃懒做,平日里横行街坊弄里,可都靠他那两面三刀、八面玲珑的阿谀奉承手段,他心眼可小了,要是让他知道咱们这么小看他,可讨不了什么好处!”“哼!我才不怕他!”芳香恨恨一跺脚,“要不是妈妈陈总是逼着花魁姐姐这般那般,又怎会便宜那宋晓酒?”姐妹儿拍拍芳香的手背安慰道:“算啦,他那样的人迟早有人收拾他,咱姐妹们可都擦亮眼睛等着看他撅起屁股挨板子呢。”“嘻嘻嘻……”芳香这才掩嘴笑了起来,一扫满腔愤愤。
这就是前排把+_+*
我也来个~~~
酷爱来~~~ 喜之郎开新坑咯~~~
哟哟,虐文啊虐文,一定要是虐文啊啊啊!!虐狠一点哟呼~
我怎么觉得是要虐起来是节奏捏 ~~
俺觉得即使虐点没那么多个,氮素绝对有高能虐滴捏
撸主,我来报道啦~~~~~不知撸主大人有没有存稿的好习惯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新坑么??果真是短小精悍!!!
不错呦^ω^楼楼更新了可以艾特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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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他只想知道,若是一团烂泥,如何能上高墙。
第一章.案起红颜韶首(壹)窗前桃花一枝俏,三月春,灼灼其华。推开一扇琉璃门,凝玉般的修长手指,夹着一纸发黄的书页,修剪的齐整的指甲片也莹莹透着一层浅粉,扶一枝花而立,颀长身姿,远远望见,自是风华内敛,俊秀无双。如此人物,龙章凤姿,却蹙着一双俊眉,噙着一抹冷笑,阳春三月的好天气,也被这么一个人给生生降了温度,整个雾张府衙后院,莫不笼罩着冷冰冰的肃意。宋晓酒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转了个方向,眯了眯眼,缓缓坐起身,结束了他睡姿颇为嚣张霸气的午休,伸手拨开挡在眼前的枝桠,正看见他家大人扶花而立,一脸不愉。心里突突的打了个颤,宋小捕头一派风流倜傥的撩撩长发,身姿一纵,跃了下来。“大人。”宋晓酒挎着腰侧的长刀,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裴唐风瞥一眼宋晓酒皱巴巴的捕快服,再瞪一眼宋晓酒痞气的笑容,冷哼一声:“本官让你办的事如何了?”宋晓酒一愣,随即一拍脑门,哀呼:“糟糕!”“嗯?”裴唐风微眯起眼,明明是一张俊秀斯文的面孔,却让宋晓酒无端的冷,当下老老实实交待了前因后果。原来前阵子城里出了一桩命案,牵涉颇广,朝廷里派了人来查案,却总在接近线索时非死即伤,弄得人心惶惶,此事奏上朝廷,皇上雷霆震怒,即刻下旨限大理寺卿裴唐风十日破案。裴唐风三年前金榜题名,一袭素衫长身立在殿中,惊艳了满朝文武,花容月貌,秀色无双,本是形容女子的词藻,置于裴唐风身上,却仍难以描述君之风华,他静时如迷雾,动时如化雪,清若冷梅,香风盛衣,惊才艳艳亦有倾世情怀。然而若裴唐风只是这般也就算了,偏偏此人心高气傲,不屑与以九王爷为首的左派大臣为伍,自是清流一派,孤立朝中,惹来众臣非议排挤,如此不懂人情世故之人,即使才华横溢满身抱负,恐也难以施展,偏偏左派之首九王爷因着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对裴唐风青眼有加,多方维护,左派之党便也睁只眼闭只眼,放任裴唐风自去孤傲。而皇上心机暗沉,面上与九王爷兄弟亲和,情深义重,私下却对九王爷把持左派一党十分不满,无奈先皇在世时他这九弟就已倍受宠爱,当时父皇也有意将皇位传于九王爷,奈何九王爷懒散成性,只想做个清闲王爷,先皇惟有暗里替九王爷培养一些心腹大臣,以保九王爷日后在朝中立足,皇上纵然对此各种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如今有个惊世之才裴唐风,那一身清骨虽为人欣赏,可天下之大,人才济济,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皇上想要拉拢裴唐风,自然也不是因为他清高自傲,皇上之所以欣赏裴唐风,只有一个缘由,九王爷喜欢裴唐风,而裴唐风讨厌九王爷。如此简单,如此有趣。皇上登基以来因着左派党而受下的不少闷气,终于因着这一回,有了些许舒坦。而有着七窍玲珑心的裴唐风,早在这三年朝中的暗涌浮沉里明了局面。“大人,小的按大人的话到那楼里查过,见着那小厮才要问话,却被九王爷府中的人阻止,后来小人再去寻那小厮,却听说他进了王府,王府戒备森严,小人不好再查下去,所以……”宋晓酒点头哈腰顿在那里,偷偷觑着裴唐风的颜色。裴唐风闻言微微一笑,下颔微抬,扣在发黄纸页上的手指轻轻一动,冷笑道:“又是他。既是这样,你再跑一趟吧。”“大人……”宋晓酒的脚在地上划着圈,“九王爷还不是为了你才……他老是这样干扰小人办案,小人很为难啊!”裴唐风甩开身侧的桃花枝,冷笑一声:“无耻。”“是,是,的确无耻。”宋晓酒连忙附和点头,“胆敢肖想我们家大人如花美貌,还使出这种卑鄙手段,无耻的很!”“我说的是你。”裴唐风不耐烦的打断。“我?”宋晓酒差点跳起来,忍了忍,咽下一口气,委屈道:“我哪里无耻了,我怎么无耻了?我堂堂雾张府衙宋大捕头,身为大人您的左膀右臂,我怎么就无耻了?!”裴唐风也不发怒,就这么似笑非笑瞅着宋晓酒,良久,等宋晓酒消停下来,才凉凉飘来一句:“你敢说你没收了那九王爷的好处,没告知他本官的行踪和办事规矩?”“……大人!”东窗事发,宋晓酒再装不下去,双膝一软,扑通一跪,整个就抱住了裴唐风的大腿,细长的眼硬挤出了几滴猫尿,“小酒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酒这一回吧。”说着,为表诚心,宋晓酒双手举头,信誓旦旦,“我保证日后见了九王爷拐三个弯走,保证不再透露任何与大人有关的事给九王爷!”“哦?”裴唐风冷冷瞥向他。“呃……”宋晓酒咬咬唇垂下头,小心翼翼举起三根手指,“小人发誓?”裴唐风秋水般的眸子轻轻晃过一道痕迹。“大人!”见裴唐风不言不语,宋晓酒终于胆寒了,蓦地大吼一声往后跪退了一步,额头磕着地面嚎哭,“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小人吧!”“哼!”眸子里透出些鄙夷,裴唐风不愿再见这人的蠢样子,便挥了挥手,冷道:“速去办案。”“大人……”宋晓酒破涕为笑,复磕了几个头谢言。裴唐风觑他一眼,指尖划着书页一角,淡淡道:“此事牵连甚广,本官要你从城西沈商人处下手。”“大人,这沈姓商人难得能遇,恐怕小人不好寻他。”冷哼一声,那人若桃李争春的面容慢慢转了过来,似笑非笑:“若这点事都办不好,本官要你何用?”
(贰)正是春暖花开日,那百花争妍却不及这人眉目淡淡,一身儒雅长袍,广袖拢风,衣摆华美层叠,让人无端想起那黄昏时堆积在天边匀匀浮华的晚霞。宋晓酒心中一个咯噔,双膝一软,复跪了下去,只是再不敢去抱那人的大腿,便在这时,一只手掐在了他的后颈上,冰凉如雪,透彻入骨。双肩震颤,宋晓酒缩了脖颈低呼:“大人……”“本官便告知你几点,你且记好,若有差池,本官定不饶你。”头顶细细传来那人的声音,毫无温度,却如莺歌婉转低吟,宋晓酒觉察有什么在心中细细流淌过去,却是半点旁门左道的念头都不敢起,唯有诺诺应着。裴唐风道:“这桩悬案已然耽搁多时,本官只有七日之期,如今线索不多,倒有几人要你去查查,沈姓商人,净衣阁朱逐衣,制茶大师高慧。还有,左相之女柳离忧和焚琴水榭三公子张嚣的下落尽快查清。”“大人,这几人都是江湖中人,朝廷若干涉其中,恐怕不……”话未说完,宋晓酒被裴唐风一个眼神消了音。裴唐风冷笑,半讥半讽:“你以为如今这朝廷与江湖勾结的还少么?”“大人,小人多嘴。”宋晓酒忙垂目。暗自沉思片刻,宋晓酒忍不住开口道:“不知大人可有法子让小人见到那沈姓商人?”“这便是本官要你牢记的。”裴唐风将手中册子丢出摔在宋晓酒跪地的膝边,哗哗几页翻了过去,宋晓酒捡起来一看,几眼下来,面露惊喜,抬头望着裴唐风道:“大人,这竟是江湖秘事籍?”《江湖秘事籍》撰至一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之手,书籍中寥寥记载着江湖中各门各派人物的大小轶事,大至成名武林事迹,小至家中宠妾几多,其中杂乱无章,即使有人得了,也不见得能窥探出什么,最多当成一本杂记来消遣便是。不想这裴唐风无意得了此籍,竟花费了些时日将之整理分析,不仅笔墨标注,还配图成册,编撰后改名为《江湖秘闻录》。如此一来,即使不在江湖,也能将江湖握之掌中。宋晓酒一时无话,惟觉心中震荡非常,裴唐风的才名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却总因为那人秀丽无双、皎若女子的容貌而有所轻视,潜意识里将他归类在那些以色事人的娈童宠臣之中。在宋晓酒心中,男子起码该长成自己这般,人高马大,浓眉阔目,方能有震慑之威。私下里,他亦常常在青楼女子耳边醉后吐真言,直言自己比之那裴唐风更像一名威风八面的大理寺卿,笑言裴唐风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一声冷哼惊回了宋晓酒的神思。裴唐风眼见宋晓酒的神游出窍,眸中烦厌的冷光更甚,冷冰冰道了一句。“沈姓商人近日有批货物遭劫,你且去助他一臂之力,得了人情便问他要些雀翎绸缎,净衣阁朱逐衣为制红叶染霜舞服正愁没有匹配的衣料,你得了绸缎赠与她,要询问那柳离忧下落也不难。”“是,小人遵命!”宋晓酒忙应道。“如若三日后,本官未见你带回可靠的消息,宋晓酒,往后你便滚出雾张府衙罢。”“……是,大人,小人定不辱使命!”待他家裴大人离开关门不见影,宋晓酒唰的从地上跳起,揉揉假哭的酸痛的眼皮,整整衣襟,若无其事的走了。出了雾张府衙,宋晓酒却不是往城西沈家而去,而是按照往常惯例,挎着长刀,优哉游哉的带着属下小弟金扇子上青楼寻欢作乐。一进青楼大门,妈妈陈便扭着肥腰挥舞着小香帕迎了上来,宋晓酒被迎面而来的香粉味呛得一个趔趄,手指一按,在刀柄上抠下一块漆来,抬头就骂:“干什么?离本小爷远点!”妈妈陈粉脸一僵,笑容有些挂不住,却到底是个风月场所的老练人物,帕子一掩,换了个笑脸退了几步,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问:“宋捕头,我们家花魁姑娘等您好久了,这不您一进咱们夜来魅小阁,芳香那死丫头就撩帘子出来迎接您了嘛!”宋晓酒浓眉一挑,露出个俏似他家裴大人的笑容来,众人一愣,情不自禁微撇开脸抿嘴忍笑,妈妈陈倒是想笑没敢笑,厚妆粉脸抽搐了一下,用香帕掩饰了过去。“既是这样,妈妈陈你快领路,本小爷公务再怎么繁忙,也不能唐突了佳人去!”“是,是,是!”妈妈陈连声附和,暗暗向芳香丫头使了个眼色,芳香丫头小脚儿一跺,不情不愿的扭着帕子转身进了帘子里。一进帘内,就有往日里相交甚好的姐妹儿凑过来问:“芳香,外头来的可又是那摆大谱的宋晓酒?”芳香一撇嘴,不耐道:“可不是嘛,就妈妈陈那掉钱眼里的老婆子才这般把他当佛爷供奉,拿老脸去贴着哄着,哼,也不瞧瞧自己那挫样子,屁大点的小捕快成日里来咱们夜来魅显摆官威,咱们花魁姐姐才不吃他那套!”姐妹儿咬牙轻笑,低声道:“姐姐小声点儿,我听说这宋晓酒好吃懒做,平日里横行街坊弄里,可都靠他那两面三刀、八面玲珑的阿谀奉承手段,他心眼可小了,要是让他知道咱们这么小看他,可讨不了什么好处!”“哼!我才不怕他!”芳香恨恨一跺脚,“要不是妈妈陈总是逼着花魁姐姐这般那般,又怎会便宜那宋晓酒?”姐妹儿拍拍芳香的手背安慰道:“算啦,他那样的人迟早有人收拾他,咱姐妹们可都擦亮眼睛等着看他撅起屁股挨板子呢。”“嘻嘻嘻……”芳香这才掩嘴笑了起来,一扫满腔愤愤。
(叁)待两人低声说笑着走远,暗处走出两人来,一人一袭华服长袍,袖口盘龙金丝绣纹,明眼人一看就知其身份高贵,不比一般,而另一人青衣短打,低眉顺眼,显然是那华贵之人的仆从跟班。但听那青衣短打之人低哑着嗓子道:“王爷,看来这宋晓酒人品不佳,连这窑子里的姐儿们都看不上他,他的话不可尽信,王爷收买此人岂不小材大用了?”“哧。”九王爷撂起颈边一络散发,放在唇边张口吹拂一口气,看那发丝飘落,低低笑了几声,方才淡淡道,“本王要用的就是他这种小人,能肆无忌惮的摁在烂泥里踩踏糟践,又能借此抹黑裴唐风,何乐而不为呢?”青衣短打之人一愣,不解道:“王爷不是对那裴唐风有……”“有什么?”九王爷挑眉看向自己的下属,似笑非笑接下话,“非分之想?”“属下知错。”九王爷摇扇淡笑:“你有何错,本王对那裴唐风的确颇有兴趣,且志在必得,这点,你给本王牢牢记在心里了,莫忘了自己的本分。”“属下明白,绝不敢逾越。”“甚好,本王也该去看看那宋晓酒的热闹了。”“是。”夜来魅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其规模虽比不过那皇宫内院,楼台亭阁却也是样样奢华精致,端的是无边风月,处处靡丽。那花魁娘子便居住在荷塘月色间,水景苑建于湖上,雕栏花柱,盏盏宫灯衔接而坠挂,装饰着那薄薄一面屏风,隔着那色泽华美的帷幔,铺就的横梁亭柱如梦似幻。人还未近,便听得那琴声铮铮,一弦一柱思华年,烟波袅袅的勾勒出女子光裸的脊背,一如上好美玉,引人窥视。宋晓酒进了亭台水榭,便往那置放着舒适的方垫靠枕的荷叶边锦塌上一躺,一双眼如鹰眸般紧紧迫着那离塌不远浸泡在花浴中的美人。“宋捕头。”朱唇轻启,花魁娘子丝毫不避讳,十指芊芊掬起一捧水撩到白皙的肩颈上,花瓣沾了湿意,红红点点缀着那绝美藕臂。宋晓酒呼吸一窒,几乎要站起来扑过去,却终是忍下了。轻咳了一声,宋晓酒低沉着嗓音道:“我来看看你。”花魁娘子闻言掩唇咯咯直笑,媚眼一抛,自是千娇百媚惹人神魂颠倒。眼见宋晓酒目露痴迷之色,女子更是得意,玉臂一揽池边长巾,旋身而起,那长巾便包裹了玲珑身段,踏着水下浅梯湿漉漉的上了锦塌,宋晓酒抱了女子的腰过来,一脸急色,唇凑在那香颈上流连不去。女子也不推脱,双臂揽着男人的肩,娇声唤道:“宋捕头,急什么,长夜漫漫,奴家会好好伺候爷的。”“小娘子,你真香,爷忍不住了。”男人的手掌在女子光裸的背上胡乱的摸抚着,嘴里呼哧呼哧道着绵绵情话,女子眸中闪过一丝不耐,随即敛了神色,弯眉浅笑,轻声细语道:“宋捕头上回来水景苑可不是这么说的。”宋晓酒尚有一丝理智,觉察到女子不愉,便收敛了动作,搂着腰哄道:“哦?爷上回说了什么?”“讨厌。”女子娇斥一句,嘟着唇假装生气,“你自己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哼。”男人心中一荡,吧唧一口便亲在那嘟起的粉唇上,好声好气哄着:“小爷哪里敢忘,便是你要那天上银月,爷也给你摘下来。”“哼,奴家才不要什么月亮,奴家这小心肝里就只念着夜郎楼那冰肌玉骨的青葙玉露膏,人人都道夜郎楼天价不卖,只送出配方,要人自己制作,倒不想想,那净衣阁侍女的发丝,可是那么容易得的?”咬着一口银牙轻声哼哼,花魁娘子芊芊素指游弋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柔弱无骨般的身肢更是歪躺在男人的怀里,似有若无的蹭来蹭去,直蹭得男人浑身发热,一股邪火从腹下窜起,烧得眼都发了红。隔着薄薄屏风的另一面,是浅浅湖水托着满目妖娆荷花,一条小舟便悠悠晃在这碧水荷香中。华服贵客与那青衣短打之人泛舟在那墙外,正抿着唇听墙角。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颇有几分趣味。青衣人端正着一张忠诚严肃的脸孔,眉头微皱,低声道:“王爷,那女子要那青葙玉露膏恐没那么简单。”“哦?”九王爷折扇抵在下颔上,微微笑言,“你倒说说,那女子要那青葙玉露膏如何不简单了?”“怕是别有用心!夜郎楼昭出的配方中言明要净衣阁侍女的发丝三千,这本就难上加难,净衣阁虽是绣坊,阁中主人朱逐衣却是江湖榜上的人物,一手绣花毒针使得出神入化,她的侍女也是难缠的狠角。如今宋晓酒是为裴大人派遣,要查那牵连甚广的命案,这女子却在此时提出‘青葙玉露膏’,必定隐有内情。”九王爷啪的把折扇展开,悠悠扇了两下,叹道:“唉,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出那女子要那青葙玉露膏究竟有什么用心。”青衣人呐呐闭言,垂头恭谨,一脸羞愧。九王爷却是摆摆手,道:“便是本王,一时也猜不出那女子要做何事,你不必在意,想那宋晓酒好色如命,必定会为那女子去配‘青葙玉露膏’,你且跟着他便是,有什么行动回来禀告。”“是。”青衣人低声道是,身形一幻,已然隐去了踪迹。独留那华服贵客在荷塘暮色中摇扇轻笑。许久,一声叹息响起:“裴唐风啊,你定是本王瓮中之鳖。”与此同时,屏风另一头春色无边的景象不复存在,惟有那绝美女子扶塌而卧,唇边低低浅笑,甚是楚楚。
(肆)宋晓酒出了夜来魅大门便直往城西沈氏商铺而去。单人纵马,连小跟班金扇子也未曾带出,便火急火燎的赶着去了。沿途风景顾不得欣赏,宋晓酒一路赶到了夜郎楼,暮色初初降临,在那楼前飘飘渺渺笼罩了一层轻纱。宋晓酒在楼外勒马停驻,远远望了许久,心中作不得决定,他是官府中人,而夜郎楼属左丞相柳弗辖域,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占领半边朝堂的柳左相。宋晓酒心中胆寒。便在这时脑海里勾勒出花魁娘子那似泣还诉的媚态,狠狠咬牙,一时便色胆包天,翻身下马,捡着幽暗的小径往那楼里腾跃。几个纵跃,人已翻入墙中,直往那楼后小院而去,据闻那青葙玉露膏的配方中便提及了夜郎楼后院的高丽树胶和蜇人蜂蜂蜜。宋晓酒依着怀中《江湖秘闻录》的配图注释,在院中来回穿行,寻找那高丽树。蓦地,眼前一暗,有阵阵浓郁的树香萦绕。宋晓酒心中一喜,心道这便是那高丽树了!拔出靴中匕首,趁着夜色的掩盖,在那树皮上轻轻刮着,拿了花魁娘子的帕子将刮下来的树胶包好,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宋晓酒转了身,正要离去。突地四周火把排列着亮起,由远至近,似有人马列队而来。宋晓酒大惊,情急之下顾不上别的,忙缩了身子往茂盛的树上一跃,将自己隐在枝桠中,屏声静气,不敢稍有动静。果然来的是巡夜的步卫兵,腰间挂着左派一党标志的牌子,手中握着火把在树下来来回回巡视,与身边亲卫交换了暗号的讯息,渐渐便走远了。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辰,宋晓酒才慢慢从树干上滑了下来,方才落地,便听得一声大喝。“什么人在那里!”宋晓酒来不及惊讶,黑暗中剑光一闪,他忙侧身避过,抽出腰间长刀反手一挡,堪堪又避过了后边来的剑光。一时四下里火光跳跃着亮起,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静谧在夜色中的夜郎楼一时热闹非凡。步兵卫中走出一个首领装扮的人,沉声喝问宋晓酒:“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夜郎楼,难道阁下不知道这是当朝左相大人的辖域?”宋晓酒心中忐忑,却不敢露出惧意,眼珠一转,张口便道:“哈,这恐怕是个误会,在下与友人小酌了两杯,有些醉意便出来四处逛逛,见着这楼气宇非凡,一时忘了礼数便只身进来赏景,还望这位大人海涵见谅!”那首领从鼻中哼出一声,似是不信,左右亲卫枕戈待旦,眼下情景便是只要宋晓酒稍有异动便立斩不饶。宋晓酒自知谎言拙劣,却想不出别的方法来自救,心中拼着一股气,想着无论如何也要闯出去,或许便有一线生机。“报上名来。”步兵卫首领扬声道。“在下宋晓酒,雾张府衙捕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大理寺卿裴大人门下。”那首领闻言目光闪了一闪,嘴上道了句恭谨的话,面目神情却颇为不屑,宋晓酒暗想这裴唐风的面子竟一点也不大,就连个小小夜郎楼的步兵卫首领也敢拂了他的面子。转念又想起,这朝堂之上自有一套生存法则,想那左相柳弗向来与裴唐风不合,如此说来,这首领这般神情也无什么差池。但到底宋晓酒是思量着逃生的法子的,便就裴唐风交待下来的事宜避重就轻在那首领面前提了一提,果然那首领面色稍霁,不像方才那般咄咄逼人。宋晓酒本想这一劫便算过了的,谁知藏在胸腹的包着高丽树胶的帕子露了一角出来,让那眼尖的首领瞧见了,当下要宋晓酒将帕子拿出来示众,以摆脱嫌疑。宋晓酒心道坏了,这要是老老实实拿出来,不得捉贼拿赃逮个正着!左右不是个办法,索性甩膀子豁出去了。那首领一时未料宋晓酒会突然发难,待要举刀去挡已然迟了一步,一时两旁的亲卫皆扑身上来要夺那宋晓酒的性命,却不想宋晓酒是声东击西,意在模糊众人视线,且见那魁梧的身姿衣袂翻飞,人已纵步数里,跃上了墙头,就在这时,那首领一声令下,墙上钻出了不少弓箭手,箭尖齐齐对上宋晓酒的心窝。首领恶狠狠喝道:“若不束手就擒,便纳命来!”宋晓酒汗流浃背,半蹲在那墙头不敢妄动。眼角余光四下扫了几遍,鬓角冷汗簌簌。忽然几声嗡嗡响,宋晓酒耳尖一颤,想起那蜇人蜂来,掀起眼皮来细细听那轻微的响动,确定了方向,心下有了考量。便抬起手朝那首领道:“我下来便是,你小心吩咐,别把我给射成了筛子。”那首领眉目倒竖,重声冷哼。宋晓酒慢吞吞收回跨出墙面的一角,作势要滑下墙头,却突地转了方向,手中弹了个东西出去,众人一惊,不及考量,拉弦一松,那箭送了出去,直往半空中翩飞的宋晓酒而去。却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空中炸开,嗡嗡嗡叫不绝于耳。“蜇人蜂!快躲!”就听着有人痛呼,四下乱成了一片,那箭射的东倒西歪,火把也乱了阵式,亮堂的后院便立时有了几个偏僻的阴影。宋晓酒便是趁着这乱子逃走了。气喘吁吁在河岸边刹住了脚步,宋晓酒摸着满头包哭笑不得,怀揣着帕子里的东西,眸子里柔光乍现。弯腰朝着河面捧水洗了把脸,抬起头抹了抹脸上的水滴,整整衣襟腰带,想着接下去便要闯那净衣阁了。其中凶险绝非夜郎楼能比,心下也没有什么把握。正烦恼着,突然想起裴唐风交待下来的那些公事,心道,我公事私办,倒也一举两得。面上露了喜色,疲倦也袭了上来,便躺在这河岸边的草地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伍)天大亮时,沈商人早早的起身洗漱,想着日前丢失的那批货物,心中难过,忍不住望窗叹气,却忽然见到那窗上垂了一截墨绿的发带下来,心中奇怪,正要高声喊人,就见着一个穿着捕快公服的男人跳了下来,浓眉阔目,生得魁梧高大,倒是有几分正气。沈商人镇定下来,捻须问道:“官爷为何有门不走,要来爬草民窗户?”宋晓酒双臂抱刀,大大咧咧坐在窗台上望着沈商人笑:“小爷我听说沈老有麻烦,特意走这一遭来给您老解难。”觑着宋晓酒那痞气的笑容,沈商人叹息道:“你还是快些离开吧,这里很危险,抢我货物的那些人可都是净衣阁的弟子啊,唉,早就听说净衣阁眼红我沈庄丝绸已久,没想到如今竟干起强抢这种勾当!”宋晓酒哼了一声:“光天化日之下也敢作恶,想是我宋捕头的名声不够响亮,沈老放心吧,小爷替你清理一番便是。”沈商人目中精光一迸,抚着长须眯眼道:“若是官爷能够保住老儿那些货物,官爷看上了什么,直言便是,老儿定当双手奉上!”“放心,小爷自会处理。”宋晓酒笑眯眯的点头,很满意这白须老头的识时务。离开沈庄,宋晓酒便去了沈商人丢失货物的地点,四下勘察了一番,倒是看出些眉目来,心中有了把握,倒也不急了。人上了那酒楼吃吃喝喝一顿,祭了五脏庙,浑身都舒坦开,便想着着手行动,先去寻那夺走沈商人货物的狂徒。净衣阁抢人物什,倒也不敢派自家人出手,虽是明抢,也不好太明目张胆,便是请了那山头的匪帮出来走了个过场,自家的高手安排了几个在其中掩人耳目,那一趟抢劫活儿做下来,顺手的很。宋晓酒自是看透了其中曲折,不急不缓的上了那山头,果然不出所料,狂徒抢了货物倒不急着交给净衣阁,那些货物装在箱子中,还好好的堆积在山洞里。宋小酒杀了几个狂徒,本想拿上一匹丝绸便走,却遇上了净衣阁长老烟长亭上山要货。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宋晓酒便藏在箱中静待时机。想那烟长亭也是倒霉,在山上与那几个狂徒一时兴起喝了几坛子烈酒,醉得东倒西歪,趴在宋晓酒藏身的箱子上便呼呼大睡。宋晓酒听闻那震天响的呼噜声,悄悄顶起箱盖,一眼望见那烟长亭毫无防备的睡脸,心中一睹,险些笑出来声来。捂着嘴掩了半天笑意,宋晓酒悄无声息爬出箱子,拔了刀在那人脆弱的脖颈上一抹,万事休矣。江湖中人许是如何想破脑瓜也想不到,堂堂净衣阁的长老竟这样轻易就死于非命,且那夺命之人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走了狗屎运的宋晓酒不敢久留,生怕山中狂徒发现了这意外,若有人通风报信给净衣阁,宋晓酒往后安生的日子可就到头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将货物都找回来了,唔,官爷艺高人胆大,真是朝廷之福。”匆匆下山,将一箱子货物交给沈商人,宋晓酒再如何强装,也掩不住那得瑟笑意,沈商人倒也不过问那细节,欢天喜地收了东西,便问那宋晓酒可是要什么东西。宋晓酒也不矜持,直言要那雀翎绸缎。沈商人闻言脸色变了又变,见那宋晓酒摸着腰间长刀似笑非笑,皱着眉长叹一句,唤人将一个檀木长盒抱了过来。“官爷,这便是你要雀翎绸缎,老儿庄中只有这么一匹,要多的也没有了。”宋晓酒接过那檀木盒子,抱在怀中摸了摸,手指抠着那锁啪嗒一声打开,盒中静静躺着一匹丝绸,锻面上纹样极具奢华,通身碧绿,光滑如水,隐隐还散发着香气。合上盒子,瞧见沈商人脸上的心痛之色,宋晓酒抿唇笑了一声,别无二话,便与沈商人告别离去。沈商人望着宋晓酒走远的背影,摇头叹息。“都是为了那个人来的,是福是祸皆避不过。”再说那青衣人奉九王爷之命悄悄跟随宋晓酒,一路都不曾被人察觉,到那沈庄时,沈商人却是知晓的,沈商人虽文武不全,经商之道倒十足通彻,也知晓与人买卖,防人之心不可无,那沈庄之中也是遍布耳目机关的。派了人查探一番,沈商人心底明白为着那满城风雨的凶杀案,非但那大理寺卿裴大人火烧眉毛着手破案,便连那一向闲事不管的九王爷也插手其中,横生枝节。那朝堂上二人的轶事早在茶馆街巷中口口相传,人尽皆知。但那二人之间的曲折,却不是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可指手画脚的,于是沈商人明知那青衣人尾随在宋晓酒身后,却也不道破,眼观鼻鼻观心自做好本分,绝不妄言妄议,更不敢妄加干涉。眼见宋晓酒夜宿客栈休憩,青衣人在客栈四周神不知鬼不觉的布下暗哨,方才回了九王府。那九王爷闲散惯了,闲暇时的爱好趣味也与常人不同,在府中养了许多奇珍异兽,不上朝时便拿着吃食在府中喂养那些畜生。“王爷。”青衣人回府时,九王爷正在苑中草坪上喂养骨鳞穿山甲,那一只一只披着厚甲拖着长长尾巴的畜生正乖觉的臣服在九王爷脚下,任九王爷的手指摸着层叠的厚甲。“你回来了。”九王爷懒懒靠着虎皮椅背,目光落在脚下的畜生身上,并不看青衣人,青衣人不敢有所耽搁,当下将跟踪宋晓酒所遇的人物事一一道来,无半点遗漏。“嗯。”九王爷淡淡点头,“另派他人跟踪,你明日随我去见裴唐风。”青衣人不敢有疑,恭恭敬敬道了声是。“下去休息吧。”九王爷摆摆手,将人挥退。自去逗弄脚下畜生。青衣人起身退出去,在苑外与王府中的管事相遇,两人略一点头,算是做了礼数。擦肩而过时,那青衣人忽然低语了一句:“海叔,你来王府有多少年月了?”那管事顿了顿足,双手拢在袖中,面无表情道:“三十年。”
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帮更小天使
(陆)净衣阁占江南绣坊鳌头已有三十多年,大至皇宫贵戚小至民间富甲,无不以身着净衣阁出品的服饰为耀,净衣阁第三代弟子朱逐衣更是名响京城,便是那十年前惊蛰天下的练裁缝也曾赞她一句别出心裁。在宋晓酒看来,百闻倒不如一见,本以为那净衣阁必是繁花似锦、霓裳飘飘的所在,却不想,远远望着,便是炊烟袅袅,满目的翠绿。那净衣阁便座落在无垠的翠竹之中,被雾气氤氲掩盖,倒似那隐者故居。幽幽曲曲的小径尽头便是修长的绿竹搭起的大门,门边梁柱高悬着一长串橘黄灯笼,末尾缀着条条绸缎,迎着清风飘展。再往里走,便见着高悬的匾额龙飞凤舞书写三个字:净衣阁。门边亭亭玉立两名侍女,见着来人,便露出浅笑,微矮了腰肢行礼,倒也温柔细语。左边的侍女道:“来者是客,不知官爷可曾投过拜帖?”右边的侍女适时接下话:“若不曾投帖,官爷如想量身裁衣,请往右行。”言罢,玉手一展,做出请的姿态。宋晓酒促狭一笑,言道:“小爷要见朱逐衣。”
“放肆!”侍女脸色遽变,怒容满面,“姑娘的名讳岂是你这般人物轻言出口的?”宋晓酒也不做解释,回身牵了自己的马来,从马背上抱下一个长盒,挑眉望着两名发怒的侍女道:“朱逐衣不是一直想要雀翎绸缎吗?小爷带来了,要见不见,不是你们说的算。”侍女半信半疑,目光却落在了那长盒上,宋晓酒也不做展示,横手抱着那盒子,腰板笔直,站的稳当。两名侍女窃窃私语片刻,唤来一名粉衫女童,低声吩咐几句,那女童瞟了宋晓酒一眼,稳步朝里面走去,待身影消失不见,宋晓酒才收了视线,转眼欣赏这竹楼景观。心中难免啧啧称奇,这净衣阁倒是个雅静之地。不多时,便有衣着较为华美的侍女出来请人进去,宋晓酒也不客气,将手中缰绳交给那门边的侍女,眉梢染了些许得意之色,随着那衣着华美的侍女进了内阁。穿过一条昏暗的楼道,走进曲折的回廊,上了竹桥,下了阶梯,眼前豁然开朗。周围竹屋环绕,层次分明,林中清风阵阵,拂着人的面目惬意非常。花香鸟语,美不胜收。忽闻琵琶低语细细弹,宋晓酒抬目望去。阁中栏杆上有个人影怀中抱着琵琶,正倚在栏边轻声弹唱。走近了去看,那女子鬓角垂着一缕发丝,扎成一条细细的辫子,眉角细长妩媚,发髻上插着一尺长的簪子,倒是闭月羞花之姿。
“来者可是雾张府衙宋捕头大人?”女子缓缓抬了眉目,嘴角噙笑。宋晓酒掩住吃惊,拱手还礼:“在下宋晓酒,敢问姑娘芳名?”“朱逐衣。”女子素手轻拨怀中琵琶,并无起身之意。宋晓酒心中有些不快,倒也没表现出来,他向来怜香惜玉,自不会去跟一个貌美的女子计较过多。也不等那主人说什么,他便捡了一个舒适的座位坐下,表现出几分主随客便来。女子恍若未见,轻轻一挥手,身后的侍女端着茶果前来,一一在案几上摆齐,一声不响的退了下去。行步举止间,可见训练有素,武功不俗。宋晓酒不动声色,将怀中的长盒拿出轻放在桌案上,展开那包裹,透出檀木的质地来,眼角余光扫着女子的表情,女子虽未望向这边,那微微倾斜的眼角,却露了些许心事,宋晓酒抿唇微笑,慢慢打开了盒子。“雀翎绸缎。”朱逐衣身子一动,将怀中琵琶放到一旁,双目直直望着那盒中绸缎,眉角沾了喜色,“没想到你竟真带来了我要的东西。”“来人。”朱逐衣抚顺鬓角发辫,站起身来。身后隐去声息的侍女小步踱了出来,在她两侧扇形排开。宋晓酒眉头一皱,生硬道:“你这是做什么?”朱逐衣哈了一声笑开,眉飞色舞:“宋捕头看不出来吗,小女子渴望这雀翎绸缎已久,如今宝物到了小女子眼皮子底下,可有放过之理?”“你是要抢?”宋晓酒嗦地站起身,一手按在刀柄上。
“唔,倒也不能让你白干。”朱逐衣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做出烦恼的姿态,转瞬展开眉目,笑的花枝招展,挥手命人奉上一些珍宝玩意,摆在镶银雕花盘子里托举到宋晓酒面前展示,口里道:“喏,这些东西你拿去吧,就当作是谢礼,我最讨厌欠人情了!”宋晓酒眼角一扫那盘子上的东西,咧嘴一笑:“我不要这些,你答应我两件事,我便双手奉上这雀翎绸缎。”朱逐衣以帕掩唇笑道:“这满京城权贵多如牛毛,敢与我净衣阁讨价还价的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如今看来,倒是当算你一个。”“宋捕头,你胆子不小啊。”“不敢当。”宋晓酒弯腰将檀木盒抱起,对面的侍女突然甩出一条白绫缠在他的手臂上,制止了他的动作,宋晓酒脸色一凛,目中炸出凶光,左手抱住那檀木盒,右手反握在腰侧刀上,大力一拔,刀光一闪,将那白绫割断。朱逐衣道:“你是要还是不要?不要就算了,罗衣、拂衣,送客!”“是!”侍女跳跃而来,手中白绫挥舞。朱逐衣露出看戏的神色,被剩下的侍女簇拥着退到帘后,宋晓酒心中怒火熊熊,手中长刀破空而去,唰唰几声,将那漫天挥舞缠绕的白绫撕裂的粉碎,碎布翩飞,无数尖锐的银针扑面而来,宋晓酒掌心凌空托着刀柄,腾空一个旋转,将那银针打飞出去,定目一看,那却不是什么银针,而是侍女的发丝。心中一动,有了计较。便也不硬接那侍女的招式,反而与之周旋起来。
(柒)一旁观战的朱逐衣看出了宋晓酒的意图,冷冷叱道:“罗衣、拂衣,速战速决!”“遵命!”侍女罗衣抽出腰间白绫,收势一甩,脚尖踏在那白绫上,腾空而起,拂衣见状,追着那白绫的去势轻巧一跃,三千青丝呈扇形在空中展开,唰的甩出去,宋晓酒避无可壁,乘势拽了那罗衣的白绫用力一扯,将腾空的罗衣扯进来挡那暗器般的发丝,拂衣眸光一紧,仰头将脖颈转了半圈,那甩出去的发丝乱了形,隔空一划,倏地缠在自己脖颈上绕了几圈,三人落地时,宋晓酒脸颊上多了几道伤痕。“哼。”罗衣、拂衣冷哼,收了白绫立在两旁。“嘿嘿。”宋晓酒抹去脸上血迹,咧嘴一笑,举起掌中握着的一把断发。拂衣白了脸面,偏头去看自己颈间缠绕的发丝,柳眉一蹙,厉声道:“卑鄙小人。”宋晓酒得意洋洋的收了发丝包在锦帕里,塞进腰带。朱逐衣撩起帘子浅步出来,勾着唇角不屑道:“你这人当真不知好歹。我已经给了你好处,是你自己不收我的东西,如今竟使出这等手段断我婢女发丝,难道宋捕头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辱我净衣阁至此,哼,我本想让你乖乖离去,看来不让你吃些苦头还真是不行!”“呸!”宋晓酒啐了一口,恼怒道:“你这婢女出手狠毒,招招致命,还要我束手就擒不成?”“说吧。”朱逐衣抬起下颔,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道,“你要我答应你两件事,你说来听听。”
宋晓酒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只剩一件事了。”说着,摸了摸腰带间包着发丝的锦帕,接着道,“我要问两个人的下落,柳离忧和张嚣。”“你问这二人作何?”朱逐衣眉目拧紧,便是这般也不减那美人风采,宋晓酒心中叹息,本想随口问问,也好回去给裴大人一个交待,如今看这朱逐衣的神色,倒是知道些什么,有了线索不查,倒也不是宋晓酒的作风。于是便道:“那闹得满城风雨的杀人案,朱姑娘该听说过吧?”朱逐衣冷笑:“那又如何?”宋晓酒摇摇头:“朱姑娘想必也知道在那凶杀案之前,轰动京城的大事,便是那柳左相之女柳离忧与焚琴水榭三公子张嚣私定终身,后而相携奔走天涯。柳左相颜面尽失,命令门下学生兵部侍郎陈中游出兵追捕,那时五百兵马包围的,可不就是你这净衣阁?”“胡说!”朱逐衣拂袖怒道,“便是这样,也不能证明那柳离忧与张嚣是我净衣阁藏匿了,当初那五百兵马不也没有在这阁里搜到人。”“搜是没搜到,不过,不表示那两人失踪与你无关。”宋晓酒说完,不等朱逐衣发怒,便不着痕迹转了话题,肃然道,“柳离忧与张嚣失踪后,京城便陆陆续续发生了命案,姑娘可知,那死去的人,都是些什么人?”朱逐衣不知何时已冷静下来,眉目含笑,便又是初见那时的模样,闻言也不急着作答,细细回忆了一般,方才开口缓缓道:“小女子深居简出,只听来量身裁衣的客人提及几句,他们都道那凶案受害人是些朝中重臣的亲友,小女子不才,倒不知这死去之人都有些什么联系,还望宋捕头提点一二。”
宋晓酒闻言沉默了半响,心道这女子话答得全无漏洞好生漂亮,竟无从突破。转念又道:“这些人倒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巧的是,这些死人生前都喜欢到净衣阁量身裁衣,倒都是些净衣阁的常客,朱姑娘,难道就对他们毫无印象吗?”“宋捕头,想必站着也累了,来,坐下喝杯热茶。”朱逐衣笑着掩饰眸中神色,招呼了人坐下,命人奉上热茶,亲自沏了一杯端到宋晓酒面前,“净衣阁名噪一时,每日慕名而来的贵客不知有多少,小女子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然不能将他们一一记住,毫无印象也无甚奇怪,你说是吗?宋捕头。”指尖摩挲着薄如蝉翼的杯壁,宋晓酒啜饮一口热茶,慢慢笑道:“朱姑娘说是便是。久闻姑娘针线活做的好,今日一见才知,姑娘这太极也打的甚好。”顿了一顿,慢吞吞道,“只是不知道朱姑娘与那夜郎楼水奴方鸢的交情,好是不好?”
朱逐衣脸色大变,手指颤抖着拂去一桌茶点,霍地站起身。“你、你你怎么知道的?”那张如花容颜已然失尽血色,贝齿咬着下唇,握在身侧的双拳泛白发青,似是隐忍。宋晓酒悠哉道:“我家裴大人虽身在朝中不问江湖,可这江湖中事,倒真没有他不知道的,你问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问我家大人是如何知道的呢。”朱逐衣颤着声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宋晓酒捏起一块糕点吃进嘴里,慢慢吞咽下去,才抿唇笑:“你十六岁时与家中舅父有了一段情,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方鸢,你那舅父无法忍受世人的谴责和谩骂,在家中饮毒自尽,你恨他弃你不顾,亲自拿了针线在不足满月的方鸢身上缝了一首诀别诗,幸得家中仆从发现,才救下方鸢一命。”“别说了。”从喉咙深处哭出一句,朱逐衣回顾过往,心碎欲死。“后来你被逐出家门,你家族视方鸢为奇耻大辱,十岁时便被送入夜郎楼做了水奴。而你隐姓埋名,靠一手天赋异禀的绣艺成了净衣阁第三代弟子。近年来你愈发思怀舅父,更悔恨当初对方鸢的狠毒,便暗暗接近方鸢,想一偿夙愿,把那与你舅父长得一模一样的方鸢当作替身。我所道实情,可有半分差错?”
(捌)谁言年少轻狂不识愁滋味,当年不知情起,又是谁相负?“闭嘴,闭嘴!”朱逐衣蓦然发狂,“闭嘴,你闭嘴!”宽袖一展,袖中银针如暴雨梨花,四下一片惨叫,连那侍女都不能幸免。好在宋晓酒早有防备,滚落到一旁,堪堪拿凳子挡去了大部分,右小腿却没那么幸运,密密麻麻扎了一腿,宋晓酒心中后悔,早知不去触那疯婆子的逆鳞了。如今后悔也晚矣,宋晓酒惟有破罐子破摔,大声嚷嚷:“你杀了我也没用,你那点破事早被我家大人编撰成册,若我出了什么意外,不久后你那破事便人手一册,天下皆知了。”话音刚落,朱逐衣一掌按在柱上,留下五个深浅不一的指印,若要吃人般恶狠狠望着宋晓酒,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柳离忧被影月会的人掳走,你若要查影月会,便去城外茶庐寻那制茶大师高慧问个清楚!”宋晓酒抹去额间冷汗,胡乱把小腿上的银针拔下来,撕下衣摆一角胡乱缠了一圈绑紧打了个死结,才慢慢扶着倒地的桌椅站了起来。朱逐衣红着双眸,用仇恨的目光盯住宋晓酒,声音冷若冰霜:“你莫要以为拿方鸢之事便能威胁到我,你杀了净衣阁长老烟长亭一事自有人寻你报仇。如今你得罪了夜郎楼,又得罪我净衣阁,宋晓酒,今日之耻,我要你日后拿命相抵。”“……”宋晓酒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留下雀翎绸缎,滚。”犹豫再三,宋晓酒还是厚着脸皮道:“朱姑娘,你这暴雨梨花针可是唐门之物?”“……”“我拿这雀翎绸缎与你换解药,可好?”朱逐衣气得浑身哆嗦,咬牙切齿:真是未曾见过如此没脸没皮厚颜无耻之徒。遂一掌击出,将面前的桌椅拍了个粉碎。漫天烟尘中,只听女子森冷一句:“你去杀了方鸢,他胸口锦囊中有五绝魄,那便是解药。”“……虎毒尚且不食子。”“宋晓酒,你别无选择。你死,或他死,如何选,不用我教你吧?”宋晓酒难得正经道:“我抢了那锦囊夺药解毒便可,何需浪费力气杀人?”女子蓦地大笑,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泪水糊在那蝶翅般的睫毛上莹润一片,倏忽的,如珍珠颗颗滚落下脸庞,在尖细的下巴汇聚成线。“他当年因我重伤,那锦囊便是他续命护身之物,你夺了他赖以生存的依靠,如何不是杀人?当真可笑至极,可笑啊,哈哈哈。”朱逐衣立在这废墟般的楼阁里,仰天大笑,泪流不止,已然是癫狂状,不复宋晓酒初见她时那闭月羞花的姿态。宋晓酒闻言也是怒火中烧,厌恶道:“他是你亲子你都不顾及他的性命,我一个外人,又有什么顾虑?如此甚好,我这便去杀了他。”拖着伤腿走到楼梯口停下,宋晓酒也不回头,静静道了一句:“恐怕在你心里,方鸢也是你的奇耻大辱,除掉他,你方能安心度过余生。”身后是那女子哭出来的声音,宋晓酒却已无动于衷。
翻身上马,哒哒蹄声,人渐远。宋晓酒没有力气再去那戒备森严的夜郎楼杀人夺药,他握着缰绳,一路回了雾张府衙。在门外遇见久候的小跟班金扇子,金扇子道裴大人有命,若宋捕头归来,即刻前去内院复命。点点头,宋晓酒铁青着一张脸将马交给金扇子,慢吞吞朝府衙后院走去。雾张府衙本来不是大理寺卿的府邸,一贯是循着清廉简朴的风格。却在裴唐风来了后,有了大大的整改,若是只看府衙门前,那是看不出什么来的,绕过公堂大厅,穿过一片柳树林,才是雾张府衙的后院,天子宠臣裴唐风便住在这里。踏上铺列整齐的石板桥,宋晓酒慢慢走进雾霭深处,堆砌雕刻成大茶壶模样的假山突兀的座落在眼前,一层一层烟雾云状的托盘沿着湖岸流淌开,盘中汩汩徜徉着暖水,动静之间,似铮铮琴音。大茶壶假山后是一池碧莲,那壶嘴便开在那个方向,水流从壶嘴中流出,汇聚成了一条浅浅的瀑布,哗啦啦流着,溅起的水滴滚落在莲瓣上,晶莹剔透。池边连着大茶壶造出一张流云形状的茶桌,桌前置着一张太师躺椅,此刻,雾张府衙的裴大人,便安静的躺在那椅中,月的光华衬着那秀色无双的面孔,染了那人一身朦胧的光亮,如月中仙子误入凡间。石桥阶梯两道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曳曳。
恍惚间,宋晓酒在桥下停住脚步,沉默的站在原地。背对着他的那人缓缓回过头来,唇角勾起一抹笑,宋晓酒不知道那人究竟看见他了没有。在他还在想这问题的时候,那人缓缓的弯下腰,那薄薄的两片唇瓣,轻轻的落在了太师椅上安静沉睡的人的唇角上。宋晓酒握着腰间长刀柄上的手指一紧,却也没有别的动作。躺在太师椅上沉睡的是他家大人,而那弯腰做出轻薄姿态的人,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九王爷。脑中有些许的嗡嗡响,小腿上的伤口密密麻麻的疼起来,宋晓酒只觉得眼前的景致都摇晃了起来,脑中闪过去无数的念头。不曾想竟会撞见这样一幕。宋晓酒只觉得腿脚疼得直打颤,他想,我今夜是无法向裴大人复命了。他想,九王爷此刻想必极厌恶旁人打扰他们的二人时光。他想,我宋小爷一向在权贵面前识时务,如今景况这般,我也不会不识好歹。便跌跌撞撞的离开雾张府衙,连马匹也未曾牵出,徒步奔跑着往夜来魅青楼的方向而去。那雾张府衙的大门,如一个阴森森的血盆大口,在身后似要吞噬人一般。宋晓酒便像躲着这怪物,忍着腿疼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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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 雾张府衙院后。 九王爷刚离开那片柔软冰凉的嘴唇,便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那眸子冷冷的注视着他,面无表情的,好像是千山雪景里的万年寒冰。他的心便这般剧烈的收缩了起来,恍若窒息般沉淀在那湾湾深潭的眸水里。 久久不能自拔。 等他情不自禁的又要靠上去,那人却秀眉紧蹙,一把将他推开,毫不留情。 “你做什么?”那人言疾厉色,一脸嫌恶的瞪着他。 九王爷直起身子,手指慢条斯理抚顺襟前衣裳,露出往常那般魅惑人心的笑容。 再看周遭景物,皆朦朦胧胧笼罩在单薄的夜幕下,池边那瀑布小泉哗然流着淙淙水声,等那被撞破的尴尬气氛渐渐消弭,九王爷才敢若无其事的在一旁椅凳上坐下,提起茶壶给两人倒了茶,九王爷那亲自倒茶的举动已算十分纡尊降贵的赔礼。 然而裴唐风却不领情。 他不是九王爷府中那些豢养的男宠姬妾,不会为九王爷故作讨好的姿态而迷惑。 面无表情的睨了那人一眼,裴唐风秀容微冷,并不接那递过来的薄瓷茶杯,只淡淡道:“深更半夜,王爷不回王府,呆在下官这小小府邸做什么?”
手臂在半空中举的发酸,骨子里高人一等的自尊作祟,九王爷沉了面色,啈啈的收回手。仰头饮尽杯中茶水,放下手时,那薄瓷杯胎已碎在掌心,成了一把尘末,从那修长致命的指尖纷纷洒下。嘴角翘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朗声道:“自然是因为这小小府邸里有裴卿这般美人,又有好茶奉着,本王舍不得离去了。” 言辞过分轻佻,目光暧昧游离。 裴唐风蹙了眉,眸子里已然流露出送客之意。 这才要开口,那九王爷便抢了话头:“裴卿不必恼羞成怒,若本王有大人这般天人姿貌,被人夸赞,只会心存感激的。本王一向知道裴卿心高气傲,不屑与人同流合污,可这般不识好歹,并非明智之举啊。” 裴唐风眉梢微挑,却是似笑非笑望了过去:“王爷此言差矣。下官听闻王爷近日与东扶义军使者有所往来,莫非是打算学那柳左相广收门徒,培养门生?王爷这同流合污之事倒是做的明智。” 脸色微变,九王爷沉了沉目光,回道:“裴卿不愧是天子近侍,帝皇之术倒学得有模有样。” “王爷莫口无遮拦,辱没了圣上。”裴唐风眯了眼眸。 九王爷冷哼:“本王那皇兄端坐高位,疑心过重,最喜欢摆布眼线,将朝臣一举一动掌控眼下。本王不过与那义军使者同桌吃个便饭,便叫裴卿看了去,想来皇兄平日教了裴卿不少。” 裴唐风神色淡漠,“王爷过赞,下官行事作风只为效忠皇上,若因此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裴唐风。”九王爷咬牙,面上阴霾满布,一双眼瞪着裴唐风,额上青筋毕露,分明是隐忍着极大的怒气。
可惜裴唐风视而未见,依然故我道:“柳左相一向在王爷面前鞍前马后、操劳伺候,此次他家丑外传,柳离忧与人公然私奔闹得满城风雨。柳左相颜面尽失,王爷恐怕也不好看吧。可惜了那些知情人士被安了个谣传是非的罪名,如今沉冤枉死,不得善终。” 眸中划过一丝杀气,九王爷眯了眼,低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本王是那凶案的幕后凶手?” 裴唐风半阖眼帘,淡淡道:“下官奉皇上之命彻查此事,与案情相关人等皆有嫌疑,王爷若要对号入座,下官也无可奈何。” 砰!九王爷拍桌而起,一手掀了面前果盘,铁青了一张俊容,咬牙切齿道:“裴唐风,莫要以为本王喜欢你,你便可如此折磨本王,不将本王放在眼里。若有一日本王对你失去兴趣,你便是万死本王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裴唐风却是嗤笑出声,起身拱手一礼道:“多谢王爷赏识,可惜下官不识抬举,要让王爷失望了。夜已深,下官倦了,便不送王爷了。”言罢,也不看九王爷那杀人眼神,转身便走。腰后长长的衣带随着那步伐轻浮漫动,勾勒的身肢愈加飘逸动人。 九王爷锐利的双眸紧紧盯着裴唐风走远的背影,若不是极力克制,恐怕早已冲上去将人剥个精光揽入怀中亵玩一番。
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胸膛起伏不定,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九王爷唤来青衣人,沉声命令道:“回府。” “是。”青衣人低声应道,慢慢扭头望向裴唐风消失的地方,眸中深浅不一,却是凝着莫大的杀意。 “还愣着做什么!”前面传来九王爷含着怒气的叱喝。 青衣人垂了眼帘敛尽神色,默默跟了上去。 回到王府中,九王爷砸了书房的楠木铜纹书架,踹倒了寝室中的蜜蜡雕铜屏风,胸中怒气大盛,方才在那人面前隐忍的怒火全部爆发出来,一时不可收拾,只想着要毁掉什么才能发泄那邪火。 “来人。” 管家推门进来,默不作声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九王爷冷冷道:“前几日宋晓酒奉命查到的那人是谁?” 管家恭谨道:“回王爷的话,是谢御史家中远亲谢公子身边的书童。” “谢公子?就是那被柳沉玩烂了的货色?” “是。” “那书童如今在何处?” “在王府中,老奴将他安置在偏院中做些杂事。” “带他上来。”沙哑的声音蕴含着嗜血的怒意。管家目光闪了闪,不着痕迹隐了去,垂首恭谨道是,便严谨的退了出去。 不多时,那小童便被带了上来,睁着一双涩生生的眉目,畏畏缩缩的站在位高权重的男子面前。 九王爷眯了眯眼,大手抓了那小童的腰,狠狠掼在碧玉铜纹的浴池里。 哗啦几声汲水的挣扎,小童白锻般柔软的身子便被摊开来。 “救……命。”
(拾) 花魁娘子倚在水景阁楼上,正懒懒欣赏着那靡靡浮华的夜景。 芳香丫头来报,言道那宋捕头来了,回头一望,那宋晓酒已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秀眉微蹙,花魁娘子掩住眸中厌烦之色,正要起身去招呼来客,却见那宋晓酒大汗淋漓,满脸苍白的望过来,那双眸子竟与往常色迷迷望着她时不同,细看之下,却像受惊的小兽,花魁娘子一怔,有些想笑。 “小娘子,你要的配方,爷给你取来了。”宋晓酒虚脱的躺靠在塌边,双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锦帕递给花魁娘子。 花魁娘子一愣,随即喜笑颜开,上前拢了那锦帕过来,在掌心中小心翼翼的展开来,树胶,蜂蜜,发丝,竟都齐全了。 “宋郎。”花魁娘子娇滴滴的一声轻唤,柔弱无骨的身肢便也投怀送抱倚靠了进去,贴着男人那强健的胸膛,“你真是了不得,旁人做不到的事,你轻易便成了,你这般伟岸的男子,才是奴家的归宿。” 这一番虚情假意,宋晓酒却颇为受用,然而他劳累了多日,再加上方才回府时在后院那一幕的惊吓,睡意和疲倦渐渐的袭了上来,他枕着温香暖玉,不多久便沉沉睡去。一夜梦中光怪陆离,到了晨时方才好眠半刻,却不想一早便有人不识好歹扰人清梦。
门外传来响声的时候,宋晓酒伸手出帐外砸了一个瓷枕过去,嘭啦一声,这更大的含着怒气的砸声令外头的敲门声有了片刻的停息,然而不过瞬间,那敲门声继续响彻起来,大有再不应门我便砸门了的气势。 宋晓酒终是被逼得烦了,掀起腰上的花红锦被,松开搂住美人腰腹的手臂,骂骂咧咧的朝门走去,吱呀一声,门开了,宋晓酒的刀也送了上去。 “爷!”一声带着哭啼的尖喊让半梦半醒的宋晓酒清醒了过来,眨眨眼,看清门外站着的因他的刀而吓得矮去半个身子的金扇子,愣了愣,伸手就猛拍了金扇子的头一下,骂道:“怎么是你?吵着你爷的春 梦了,找死吗?” 金扇子痛得皱起了脸,抱着头咧嘴回答:“爷,大事不好了,今晨在河边发现了一具男尸,竟是那进了王府的谢家小童!” “什么?”宋晓酒彻底清醒了,掌中的刀啪的一声落了下去,正砸中自己的赤足,一时疼得抱起脚背乱跳,金扇子本来又急又疼,这下见着宋晓酒这副蠢样,心里不可谓不爽,悄悄提袖掩去了唇边的笑意,就听宋晓酒大骂:“混蛋的狗东西!这不是要断了你爷爷的后半生吗!”说着提起金扇子的领子狠狠拉了过来,贴近了脸面的问,“那小童如何死的?” 金扇子瑟缩着肩膀,战战兢兢道:“听说,听说……他偷了王妃的首饰,被管家、管家乱棍打、打死了,还喂了、喂了鱼……”断断续续的道了因果,金扇子这才抢救下了自己可怜的小细脖。抬眼偷瞟宋晓酒,见他一脸的愤恨,咬着牙,微黄的脸颊一鼓一鼓,竟有些像蛤蟆,一时忍不住,扑哧了一声,惹来宋晓酒的怒瞪,金扇子忙收敛了表情,期期艾艾道:“要不爷你去求求大人?”
宋晓酒一愣,脑海里闪过裴唐风的脸,再想起一些曾经亲眼所见的画面,顿时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一拳击在门扉上,恨声道:“求他还不如去求九王爷,我今日定是无法给裴大人一个交待,为今之计,惟有……” 金扇子定定的瞅着宋晓酒,等着他后面的话,却见宋晓酒住了口,把话音消散在紧咬的牙根里,金扇子有些遗憾,再瞧了瞧宋晓酒乱糟糟的头发和裸在外头的胸膛,眼波里飞快闪过一丝轻蔑,心中腹谤,若不是宋晓酒贪恋那花魁美色,在青楼里流连忘返,又怎会耽搁了查案,那事关凶案线索的小童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死了。 “走。”宋晓酒回身进屋拿了外衫,绑紧腰带,挎了刀,便下了青楼。 金扇子骑着马追在后头。 “宋爷,你这是要去哪?” “夜郎楼。” 金扇子皱着眉问道:“这小童死了与那夜郎楼有什么关系?” 宋晓酒瞥了他一眼。 扬起手中马鞭用力一甩,驾的一声把金扇子甩在了后头。 “宋爷,宋爷。”金扇子忙不迭失夹紧马腹赶上去,“等等我。” 有了前次被夜郎楼步兵卫围剿的经历,这回宋晓酒不敢再硬闯,偷偷换了一身夜郎楼水奴的衣物,悄悄潜了进去,金扇子牵着两匹马在墙外张望把风。
话说刚才金扇子便见宋晓酒的腿脚有些不便,却不敢冒冒失失去问,如今在墙外等着无趣,便自顾猜测起来。他心道裴大人的命令中似乎也没有与夜郎楼有关的吩咐,夜郎楼是柳左相的辖域,宋晓酒这般偷偷闯进去,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岂不是得罪了那柳左相? 胡思乱想了一阵,突然听见墙头传来异动,却是宋晓酒翻身出来了,一身湿漉漉的水,发丝眉梢也染了湿气,看起来颇为狼狈。 金扇子张了张口,瞅见宋晓酒握在掌心的锦囊一角,疑惑道:“宋爷,你这是与哪个姑娘相会,连定情信物都收了?” 瞪了多嘴的金扇子一眼,宋晓酒没好气道:“昨日被净衣阁那婆娘下了毒,这是你爷爷的救命药。” “哦。”金扇子似懂非懂,“原来不是姑娘家送的定情信物啊,小人还想宋爷莫不是移情别恋,不要那花魁娘子了。” “去你的!”宋晓酒打了金扇子脑门一掌,牵过马来,皱眉道,“夜郎楼今日有些古怪,小爷一路进去都未曾遇到什么阻碍,守卫也与前日大不相同。” 金扇子便又多嘴了:“宋爷前日不是奉裴大人之命去城西沈商人庄中吗?怎么去了夜郎楼?” 宋晓酒翻了白眼,无意多做解释。 “你先回去,小爷去王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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