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从正面勒住我脖子感觉被勒住恶心 朝我头上砸了一拳 我处于自卫 把他门牙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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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属于正当防卫,无需承担责任。因为勒住脖子且朝头上殴打,可能会造成当事人生命危险,当事人出于自卫,进行还击将对方门牙打掉,这就属于正当防卫的行为。
对方家孩子一岁生日
叫我们去吃席
现场全是对方的人
如果作证的话他们的证词算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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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三个女的打了 她们先动手的后面我勒住一个女的脖子跟她在地上撕扯起来另外二个女的对我拳打脚踢 后
我被三个女的打了 她们先动手的后面我勒住一个女的脖子跟她在地上撕扯起来另外二个女的对我拳打脚踢 后面我打了110 ,110叫我们私了能私了就私了不能私了叫我去法院上诉 我想跟她们调解她们不愿意我说赔偿三千块钱解决所有事情
她们说就带我去医院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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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110没有处理的话说明不是很严重的吧这个样子你去法院告的话也没有什么大意思的哦,应该不会涉及判刑之类的也就是给你们调解一下的
就是对方不愿意调解 我跟她们说赔偿三午块钱 她们就说只治我的伤 医生说我半个月不可以上班
治疗伤还有误工费,营养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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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团队:
这个 还 要 看这个事情的性质和 受害者的程度.如果是打架斗殴,那 就没有什么说法了 。如果故意伤害,他就是犯罪1、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2、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3、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拘留,严重判刑
应该就是给赔偿金,没有别的了
她们不愿意赔偿 她们只说带我去医院看一下
去法院申诉,申请赔钱
她们也太可恨了
未成年的拘留,成年的属恶意伤人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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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图片】《那我先走一步》by 南风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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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先走一步》by 南风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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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纷飞的年代,一位敢死队员和一位毒舌工程师在敌人的包围圈中艰难求存的故事。毒舌工程师X健气神枪手。短篇。背景是战争年代。架空!架空!如有雷同,是我胡说。内容标签:现代架空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搜索关键字:主角:平措、唐念青 ┃ 配角: ┃ 其它:
插 楼主加油
前排——●ω●今天,我们来学习做一道超级好吃的无上美食●u●首先,你要设法捕捉到一只萤火碎流光●▽●然后,把活蹦乱跳的它丢到锅里,加入各种稀有肉蔬珍贵香料,满怀诚意地等待三天>ω<最后,当各项条件都达到,你掀开锅盖的一瞬间!如丝如缕的诱人香气缓缓升腾而上,色泽迷人的嫩滑浓汤悠悠涌动轻旋,而那至尊美味,萤火碎流光!!!……已经吃饱了跑掉惹 (๑و•̀ω•́)و+—————————————————————— ٩(๑òωó๑)۶自制无良软萌小尾巴十一号,忘记前面的艾特我去反省,不要捏呦
授权正在等待作者回复。此篇为短篇,作者jj地址如下大家在看文的同时也可以去作者专栏支持一下作者大大的辛勤劳动=V=
第一章. 第五十八个人
平措用枪托将地窖口的木板顶开了一条缝。
覆盖在上头的瓦砾和秸秆簌簌掉了下来,惨白的月亮挂在倾塌的土墙上,结了薄冰的地面被镀上一层凄冷的水银色。
四周很安静。平措将耳朵贴在上面,没有感受到任何人或马走动所产生的震动。已经过去一天了,前往夹山小道阻击的二十人没有一个回来,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唐念青在他身后清点弹药。他们只剩两包炸药、三个马尾手榴弹和半盒子弹,数再多遍也不会多出半个弹壳,但唐念青依然反反复复地检查着,一把刺刀也拿破袖子擦了七八遍。 彻骨的寒风吹了进来,烧得只剩一小截灯芯的煤油灯闪烁了几下,平措连忙合上木板,但灯还是灭了。一片漆黑中,唐念青沉默着,一下一下擦刀的沙沙声尤为清晰。
平措摸索着找到最后一根洋火,油灯又巍颤颤地亮了。平措用手护着,在唐念青身边紧挨着坐下了。他把灯放在两人中间,双手悬在上头烤。微弱的火光连狭窄的地窖都不足以照亮,更不用提取暖,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10月,紘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八万多人的主力部队被迫转移。出发时,正值金秋,所有人都穿着单衣短裤,途中没有任何补给。过雪山时,平措把自己的草鞋吃了,光着脚板随军走到大蓟山。这时,八万人仅剩三万。
前天,虢军的一股部队追了上来,连长命令他和其余五十六人作为敢死队留下,以掩护大部队安全撤离。五十七人分成了六组,轮番阻击。大蓟山两岸全是高山,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通往平措留守的村庄。他们必须坚守住那条路。
部队已从村后秘密转移,只有尽快抢渡过湍急的煦江,翻过大蓟山进入埫北地区与二十五军会师,这三万主力才算安全。
为了三万紘军的性命,昨晚,队长带着剩下的人发动了最后一次截道伏击。他们一半人用自杀式攻击诱敌,一半人趁机炸落山石以拖延虢军的行军时间。队长留了两包炸药给平措,如果虢军踏过了他们的尸首,平措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炸毁煦江上的石桥。虢军大多都是旱鸭子,断了桥,他们只有绕道,那么平措这几十人就算死得其所了。
队长他们没想过要回来,五十七人只剩一个,本来,也只应该剩下一个的。
平措转过头,唐念青依然垂着眸子擦刀。他身上的蓝灰色军衣已经破破烂烂,脚上一双穿了底的牛皮鞋,是从虢军死尸上扒下来的,并不合脚,脚跟露出来一截,已经冻裂了。
唐念青并不是敢死队的一员,他甚至连枪都瞄不准。平措对这个人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从苏威埃留学回来的工程师,还是个窃听与破译敌军密报的能手,跟随大部队撤离的第一批名单就写有他的名字,他应该在两天前就离开了。
可是今儿一大早,他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腰上围着手榴弹,手里还拎着一把生锈的柴刀。那会儿雾蒙蒙的,平措只看见一个鬼祟的人影,差点赏他吃了一颗子弹。
平措问过他为什么回来。
唐念青扫了扫肩头的露水,漠然地说:“掉队了。”
一般人掉队总会想方设法追上去,平措从没见过人往回跑的。但这么滑稽的理由放在唐念青身上,平措又觉得这是个合理的解释。
反正唐念青身上尽生怪事。
有一回,是平措亲眼所见。前方一队队的冲锋拼杀,硝烟弥漫,前线工事里的通讯设备被炸飞了,唐念青只负责联络与接电,因此变得无事可做了。周围人急得热锅蚂蚁般团团转,他自发地蹲到角落,拿个小棍在地上默戴望舒的诗:“说是寂默的秋的悒郁,说是遥远的海的怀念,假如有人问我烦忧的原因,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他一身书卷气的文弱,不怎么爱笑,也不怎么说话,独来独往,既不关心政治,也不关心战争的走向,好像连自己的生死也不放在心上,上面交给他什么工作他就做什么,没有怨言,也没有干劲。 平措有时会想,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从军,还不如留在苏威埃一辈子。 “枪给我。”
唐念青把手伸向了平措膝上横放的38大盖。他曾在汉阳兵工厂呆过,对枪支弹药像是亲人般熟稔。平措看着他瘦长的手指飞快地翻动,几秒就把弹夹和枪膛里的子弹退下,紧接着又是“咔咔”几声,一把枪瞬间被他拆得七零八落。
平措不是第一次看他拆枪。以前还在瑞景根据地的时候,平措也曾跟着别人找他洗枪上过油,不提他那乖张孤僻的性子,留洋回来的一流工程师名号倒不是浪得虚名。
他有几把怪模怪样的小刷子,洋货,专用来洗枪,他一直贴身藏着,过雪山时人都快饿死了,他那包着刷子的毡布还完好无损。
换作是平措,别说布,连刷子都被他连柄带毛啃光了。
唐念青果然掏出了他那金贵的刷子,沾了沾盆里的水,仔仔细细地清理着枪管和弹道,连弹簧和一些边边角角也没有放过。
“如果有丙酮和甲苯就好了。”唐念青皱起眉头。
平措根本听不懂他在讲什么,有些不耐:“随便擦擦就好,时间不多了。”
天已经黑透了,平措有自己的打算。
“这把枪很老了,你整天揣在手里也不懂保养,弹簧都生锈了。”唐念青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他,“洗不干净很容易卡弹和炸膛,你就完了。”
平措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
唐念青轻而易举就看透了他,他盘算什么,没说半个字,这人却全都明了。
有时平措也奇怪,唐念青是典型的江南人模样,清俊柔和的面容,像蒙着绿水青山下淡淡的雾气,说话慢条斯理,是大户人家才养得出的从容,但没有一点攻击性。
唯独眼睛漆黑深邃,倒映着一点灯光,就有种洞察一切的锋利。
“你什么时候动手?”唐念青低头问。他手上不停,几下又把枪还原了,递给平措。 平措没回答,沉默地接过枪,看着他小心翼翼收起毛刷,张口就说:“你走吧。”
唐念青卷毡布的手停下来,抬起头,安静地望着他。 平措转开视线。
“你走吧,连夜赶路还有机会能追上垫后的部队。就算追不上也没事,翻过大蓟山就有我们的根据地,那有游击队,你跟他们说说,他们会给你带路……”灯就快灭了,无助地摇曳着,平措用手挡在一边,声音轻了,“等你过了桥,我就把桥炸了,虢军的人追不上你,你只要一直往前跑,一定能活下来。” “你会死。” “这是我的任务。” 唐念青不吭声了,紧紧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平措却轻松了。昨晚是下着雨的,队长他们轰塌了大半的山体,甚至引发了小型泥石流,虢军绝无法在短时间清开通道。他们的重型车过不来了,只有选择让步兵轻装上阵,从山上爬过塌陷的部分,这样花费的时间多了一倍,补给线也被迫拉长,十分不利。 但对于平措来说,这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他本可以早早炸毁桥梁,追上主力与之会合,捡回一条命,但他没有。 他故意等着,等虢军走进这座空城,他则悄悄埋伏在桥下,等大半虢军都开始过桥,他会立刻将身上的炸药引爆。 多拉几个垫背的,等到了下面,才不会被弟兄们耻笑。 平措持枪站了起来。时候差不多了,虢军该来了。 “走吧,我送你过桥。” 唐念青不动,沉默了半响,低声说:“次仁平措,你不回当雄了吗?” 平措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 他说的是藏语,虽然很蹩脚。 唐念青仰起头:“你不是答应过琴一定会活下去,还要带她回故乡的吗?” 他神色平淡,音调平平,但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平措心绪大乱。 “你…怎么会…你……”平措目瞪口呆地盯着唐念青,吃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真的把什么都忘了啊,”唐念青叹了口气,“算了……” 他起身整了整衣服,往前走了一步,在平措面前站定,“我有一个能将虢军一网打尽还能活下来的办法,你想听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写三四万左右……嗯……希望喜欢-W-如果能被我写长了的话……那真是太好了(一般不可能)是架空,希望不要考据-w-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写多少发多少。
第二章 改变计划   朔风呼啸,两边房屋的窗门被吹得砰砰作响。平措缩起肩膀弓着背,艰难地向前移动。唐念青步履蹒跚地走在他前头,他长得高,帮平措挡了不少风,可接近零下的温度还是令平措四肢麻痹,连抬起步子都困难,但他不能停下。如今首要的任务就是尽快出村,赶在虢军到来前,将石桥炸毁。 在他们钻出地窖前,平措不得不接受了唐念青的计划。 “你们小队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掩护大部队转移并拖延时间,但如果按照你原来的计划,在敌人渡桥时引爆炸药,不仅白白送命,还会暴露主力部队撤离的方向。”明明没告诉过他,唐念青却对平措的计划了如指掌。 他用毫无情感的声音询问:“首先,你打算把炸药在什么地方引爆?”“桥下……怎么了?”“桥头、中部、还是桥尾?”“这个……哪里虢军多,我就往哪里炸!” “没用的。”唐念青冷静地下结论。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平措有点窝火:“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学过建筑吗?” “……没有。” “哦,是吗,”唐念青淡漠地点头,“那以后多读点书。” 平措握紧了拳头,想打断他的门牙。   “你是不是想打我?” “……”   “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你要是被俘虏,人家不用动刑就能把你的话套出来。”唐念青用手指在满是沙土的地面画了一座桥,“过来看。” 平措不情不愿地伸长脑袋。   “村后的石桥是典型的石拱桥,它依靠拱圈承重。煦江横跨十几米,河流湍急,为了使得拱桥牢固、便于通行与运输,这座石桥降低了桥面的弧度,采用了七孔相连的拱圈。也就是说,这座桥被分成了七段,每一段都有独立的承重梁。你现在懂了吧?”   平措抬头,一脸呆滞:“完全不懂。” “……”   “就是说,用你那种同归于尽的办法,最多只能炸断一截桥梁。虢军只需在原有的墩台上铺设木板或是石块就可以迅速修复,连一刻钟都不会耽误。” 唐念青在画出的桥上打了个箭头,直指大蓟山。 “而你慷慨赴死的行为,等同告诉他们:鲜嫩肥美的紘匪就在对岸,快去杀吧,然后我们三万的纮一军全军覆没。你瞪我也没用,这就是事实。三万人踩踏过的地方一定会留下痕迹,带着群众也走不快。虢军不像我们,他们装备精良,根本犯不着连夜追击,只需估算出一个大致的方位,发一通电报给指挥部,直接派飞机空投轰炸就行了……” 说到这,唐念青停下了,似乎想给平措留一个震惊的时间。 平措无言以对。   唐念青抬起冷然的目光,逼视着他,“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千辛万苦才保留下来的三万紘军,还有你五十几个兄弟,全因为你一个人的想当然,白白牺牲了。”   平措觉得自己被一步步逼到悬崖边,却连一点还击的能力也没有。   因为唐念青是对的。 他沮丧地垂下了头:“还有办法补救吗……”   “有。”   平措眼睛一瞬间亮了:“什么办法?”   “时间。”   “……时间?” 唐念青点头:“不过,有一点。石拱桥最大的特点就是坚固,即使是村后那座小石桥,就凭你手上的两包炸药也远远不够。你们队长制定计划之前,也该多读点书的。” “现在就别批评我们队长了!”平措急了,“就说怎么办!” “定点爆破。只要能毁坏主拱,延长虢军铺桥的时间,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唐念青在那座桥的某个地方画了个叉,“主拱毁坏,桥身会严重变形,虢军要修补会难得多,我们可以趁机深入大蓟山,尽可能抹去或伪造大部队转移的痕迹。然后利用大蓟山复杂的地形,把敌人变成瞎子,困在山中。”   平措瞠目结舌:“这……这真的能做到吗?” “就算只能骗他们一天两天,也足够了。”唐念青一脸平淡。 “可是……虢军会这么傻吗?”   “你捉过麻雀吗?”   “……没。” “你的童年真无趣。”   “……” “你又想打我了,对吗?”   “……”   “用绳子绑好筷子,用筷子支着簸箕的一边,在簸箕里外撒上小米,麻雀吃完了外面的,就会跑到簸箕里面吃,这时你一拉绳子,簸箕一盖,它就插翅难飞了。”唐念青说,“你以后可以试试看,然后问问鸟,你为什么这么傻。” “……”   在平措的印象里,唐念青是个安静、斯文有礼的年轻人,现在完全破灭了。   唐念青用脚把地上的图抹去,拎起刺刀,“如你所说,时间确实不多了,走吧。”   “等等!” 平措喊住了他。即使他是战友,即使他说的都占着理,但平措还是满心疑惑,说不明道不清,平措心底就是无法信任他。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平措问:“你为什么回来?” 唐念青皱了皱眉,声音没有波动:“掉队了。”   “为什么掉队?”   “不小心踩空滑下山坡,醒来人都走了。”   平措往他身上瞥了一眼,他面不改色,只问:“还有什么问题?”   低头踌躇了一会儿,平措挠了挠后脖子:“你…为什么知道我跟琴的事?晋陵沦陷后,我爸妈都死了,琴一家也……不该有人知道那些事了。”   唐念青没说话。   平措抬头看他,随即一愣,他好像突然不高兴了。   唐念青板着脸掀开了地窖的木板,语含怒气:“你自己忘记的事,就该自己想起来。”   平措呆了呆,唐念青头已经头也不回地爬了出去。   “哎,等等我!”   平措抱起枪和炸药包,匆忙跟上。.   外面很黑,刚才还露着脸的月亮已被暗云遮蔽。   走了一段,平措握枪的手已经冻僵了。   这座村庄一片死寂,耳边只有呼啸的寒风与他们摸黑前进的脚步声。   他们只有一把枪,不擅长用枪的唐念青手握刺刀在前,平措持枪在后。为了保暖与安全,他们紧靠着,将后背交给了对方。   平措倒着走,竭力紧绷神经监视后方的情况。   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凄然的黑暗,简陋的土胚房散乱地笼罩在浓重夜色中,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个高矮不一的轮廓。   平措还是无法集中精力,他一片混沌的脑中依然回荡着唐念青在地窖中的话。   ——你不是答应过琴一定会活下去,还要带她回故乡的吗?   ——你自己忘记的事,就该自己想起来。   琴……他怎么知道琴的?难不成自己真的忘了什么吗?   在今天以前,平措甚至没有与唐念青说过话,他只是慕于名声知道有这么个人。平措每日都在生死之间穿梭——战场,硝烟,轰炸声成了人生的所有,他整个人都被此严实地填满,睡也睡不安稳,更别提分心想些别的什么。 如果不是唐念青在这时提起,平措都快忘了他还拥有过和平安然的生活。   平措是藏族人,全名是次仁平措。报名参加紘军时,记录的人嫌他名字难记而舍弃了一半,大多人都叫他平措,也有叫他阿平的,他没有挣扎就接受了。   他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那些会这样叫他名字的人,全都死了。   他的故乡在日光城下头一个叫当雄的地方,因拥有天湖纳木错而繁荣。但故乡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悠长的梦,并不真实。平措八岁时,十三世□□喇【防河蟹】嘛将九世□□逼得出走内地。贩卖药材的父母趁机追随□□来到了当时的总统府所在地——晋陵。之后,拉马被迎回拉萨,平措一家人却选择了留下。 晋陵是气候湿暖温和的地方,每到六月便会迎来漫长缠绵的雨季,那时梅子正熟。平措喜欢多雨的晋陵,即使床单与衣衫永远晾不干也喜欢。   琴总在雨天推开窗子。下雨时烟灰色的天空显得很低,云雾如绢纱般飘荡着,她偶尔会像个孩子似的伸手去摸。但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乖乖地坐在种满芭蕉的窗边写字或者看书。长长的黑发落在肩头,有一两缕被风吹得卷起来,她便伸出纤长的手挽到耳后,低垂的细颈微露,衬着黛紫色的衣裙,肌肤白嫩得像昆仑山顶的雪。   平措经常躲在芭蕉叶下偷看她,或是捧一手雨水泼进去,为此常被她怒目相视,让猝然闭合的窗扇夹伤手指与鼻梁。   平措每碰一鼻子灰,就站那儿傻呵呵地笑一回。 琴的性子很冷,仿佛出生时阎王爷把一块又冷又硬的水晶错放进她胸腔了,平措追着她说了一箩筐好话,也换不来她一个好脸。明明她的父母都是温和又宽大的人,即使是平措这样汉话都说不溜的外族小子,他们也总是笑脸相迎。她那脾气不知随了谁,现在想起来,平措认得的人中,只有唐念青古怪的性子与她有几分相似。 但若是平措说起故乡,琴阴晴不定的坏脾气就会收敛许多。她身体不是很好,很少能出门,也许因为这个,她向往远方。   风中飞扬的经幡、平坦又柔软的草原、浅浅亮亮的泉河、千变万化的云朵、成群结队的牛羊、神出鬼没的草原狼……平措靠想象与父母的回忆拼命为琴描摹着故乡的模样。她听得入迷时会不自觉地露出浅笑,那是平措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景色。   正想得出神,平措脚下莫名趔趄了一下,回头一看,唐念青突然蹲下了。平措心头一紧,立马跟着蹲下,双手警备地握紧了枪柄。   “有什么情况吗?”平措压低嗓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并没有,”唐念青回头,有点奇怪地打量他一眼:“你为什么蹲着?”   平措楞了一下:“看到你蹲,我才蹲的。”   “鞋底磨掉了一块,我在捡。”   “……”   “你为什么又一副想打我的样子?”   “……” “脾气真暴躁。” “……”   平措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他现在手痒得只想往唐念青脸上盖!   突然。   “砰——”   一声枪响撕裂了黑夜。
占个前排而已。好像每个人最终都会被逼到这样一种地步,山穷水尽,手里是一把拿不起来的刀。   --来自草丛里的长安手里的键盘的贴吧客户端   ……『在看刀。』
么么哒(つ3`)つ早上出门的时候他的猫的眼神怪怪的,抓住他的裤腿不让他走。他一脚把猫踹回门里,转身上班去了。急急忙忙的他闯了红灯,却没有看到疾驰而来的汽车。紧急时刻,一个男人推了他一把,自己却被撞飞重重落到了地上。在他的惊愕中,那个男人站起来拍拍衣角,过来踹了他一脚:&又少一条命。&球眼熟~
 第三章。我会憋死  枪响的位置离这里不远,平措眼神立即变了,他一把掐住唐念青的手腕,将人拉进了一旁的小院。  平措把唐念青死死护在门后的死角,端枪瞄准着虚掩的院门。他能听见自己的心突突地跳着,那么冷的天,他的后背甚至被逼出了密密的汗。  虢军来了。  不远处传来几双军靴踩在沙地上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声音似乎只有两三个人。平措屏住了呼吸,他身后还有一个走路都能滑下山坡的文弱书生,他不能失手。  脚步声渐渐临近了他们的藏身之处,有个沙哑的声音说:“一个人都没有啊。”  “刚刚这附近好像有什么声音。”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接口。  “搜搜看。”  平措把手指放在扳机上,深吸了一口气,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屈起手指。  “别开枪。”  一只手突然伸来,按下枪头。  平措诧异地回头。  “枪声会引来更多的虢军,得不偿失。”唐念青离平措很近,呼吸般悄声耳语,“你让开,我有办法。”  平措看了他两秒,稍稍侧过身。  唐念青拎着那把他擦了一晚的刺刀,像一只猫微微弓着背,悄然无声地接近了院门。凭借一晃而过的影子,已经能够确定只来了两个虢军,他们刚刚搜完隔壁的屋子。  脚步声停在了院门口,平措的心快要跳出喉咙口了,他重新端起了枪。  院门“吱呀”了一声,唐念青比他更快一步。  刀尖寒光闪过,平措只觉眼前一花,持刀的男人已如一只豹子飞窜了出去。  连动作也没看清,刺刀贯穿了右边那人的背脊,刀刃破胸而出,左边之人惊慌下想要扣动扳机,但他发抖的手才抬起枪,唐念青已猛地转身,割断了他的脖子。  大量的血喷涌而出,溅在平措呆愣愣的脸上,犹有余温。  不过须臾之间,两个男人就被一刀毙命,扑倒在地。  唐念青面无表情,他再次抬起手,利刃狠快地切入人体,拔出,再直推进去,那接连的闷声令人毛骨悚然。唐念青在那两个虢军胸口各补了两刀,保证他们死得透透的了,他才抽回刀,蹲下来检查死人身上的物件。  平措还呆立在原地,他看着那滴着血的刀尖,慢慢松开了扣在扳机上的手。  那是平措第一次看到唐念青动手,也是有生以来看到这么快的身手,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简直就像传闻中的虢军特务,训练有素、见血封喉。  唐念青没一会儿就把那两个人扒了个精光,他把其中一件棉军衣递到了平措手边,平措默默地接过,穿在了身上。他身上这件属于那个年轻点的虢军士兵,衣服有点紧,带着余温与血腥,平措低头去看,那士兵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顶多只有十六七岁而已。  平措入伍时比他还小一点,不满十五,那年,他的父母死在了倭人的武士刀下。  可是倭人没被赶走,他们却要自相残杀。  平措在唐念青身边蹲下来,将手盖在少年士兵圆睁的眼上,无声地念了几句藏经后,他闷闷说:“唐工,你这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侥幸而已。”唐念青专心搜刮着敌人的遗物,他把染血的水壶和手电揣进了怀里,漫不经心地说,“这个小的可能刚入伍,枪法不熟,不然我会吃中他一枪,他再死。”  “要是他一枪把你打死呢?”平措有点诧异。  “不会,我是从老兵的侧后方出手,那是一个盲区,小兵的方向大概只能看见我的左胳膊和左腿,那么短的时间内,他只能瞄准我的手脚,但我单手也能杀了他。”  平措瞠目结舌:“你都算好了?”  “不然傻冲上去送死吗?”唐念青斜他一眼,“我又不是你。”  “……”  “你又想打……”  “对!我就是想打你!想很久了!”平措怒了。  “哦,你打得过我?”  “……”  .  平措默默地拖拽着死人软绵绵的双臂,和唐念青合力将尸体搬进了小院,藏在柴堆后面。做完后,平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沾满了干掉的暗红血迹。  “为什么只有两个人呢?”  “大部队转移的命令下得很匆忙,他们大概还不知道紘一军已经撤走了。这两个人应该是派来侦查的,虢军可能已经爬过山道。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唐念青把那两人的步枪翻来覆去看了看,然后两把都递给了平措,“德制毛瑟步枪,23.6英寸的枪管,旋转后拉枪击式,五发内置弹仓,步兵骑兵通用,这东西比你手上的老古董好多了,他们两人的弹夹加起来还有五个,你换这个使吧。”  “你不拿一把?”  唐念青指了指眼睛:“我看书坏了眼睛,肉搏还行,打枪抓瞎。”  平措愣了一小会儿,接过枪背在身后,扬眉笑了,“看来书读多了也不好嘛。”  唐念青看他两眼,平措生得浓眉大眼,得意地咧嘴一笑,一口白牙,笑容干净又天真。谁能想到久经沙场的人还有这样的笑?不仅没沾上见惯生死的沧桑,还有点憨气。  “你一点也没变。”唐念青轻声说。  “什么?”  唐念青忙摇头:“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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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段老发不上来啊啊啊QAQ 要不发图吧
第四章、跟我回草原吧  平措躲到了一块大石头背后。  引线的长度不够,唐念青把马尾手榴弹给绑了上去,虽然加长了一米,但依然离他们躲藏的位置很远,唐念青坚持要保持那么长的距离,平措很识趣地没问为什么。  唐念青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做了个射击的手势:“你能打中多远的东西?”  “一百米内都不在话下。”  唐念青点头:“瞄准那个手榴弹。”  平措端枪站了起来。  “砰——”  一声枪响,但却不是从平措枪管里发出的,对面突然射来的子弹一下扎进了平措的大腿。  平措发出一声闷哼,身子歪倒,唐念青脸色一变:“糟了!”  他连忙扑过去把平措摁倒,接连飞来的子弹才没有击中他的头部。  “我没事,快弄爆它!”平措咬着牙。  唐念青眼神可怕地把夺过枪,他表情懊恼自责得要命,嗖嗖几发子弹回敬过去,但因为他一手臭枪法,没有对敌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别慌,我来!”平措惨白着脸,他一头冷汗,眼神却出奇地坚定,他把背后的枪架上石头上,几乎没有停顿就发射了出去。中了。手榴弹剧烈的轰击声响彻四周,漫天的火光照亮了对岸的情况——虢军接近了,有一部分甚至站在了桥头,他们先前两个侦察兵没有回来,导致他们根本没有进村,而是谨慎地从外围绕了过来。这是一支精英部队,他们成百上千人摸黑前进,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虢军终于有点慌乱了,对方的将领大喊着:“冲过去!”但他的声音还未落地,就被第二声、第三声更可怕的爆炸吞噬,那是几十公斤炸药爆炸了。唐念青不愧为留洋归来的工程师,他精通这些,测量过的位置正巧在桥梁最为薄弱的地方。主拱从中间被炸断,其余部分也摇摇欲坠,靠近桥上的人全都没能幸免于难,被火浪掀翻的落水声不绝于耳。  “走!”唐念青急忙解下皮带狠狠勒住他腿部的伤口,背起平措一头扎进了深山。他对结果漠不关心,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似乎那个安置炸药的人不是他。  平措却很高兴,桥毁坏的很彻底,有几个虢军尝试冲过去,结果又踩塌了一段,惨叫着掉入了水中,一会儿就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无数子弹朝他们射来,但大蓟山中如同重重鬼影般的茂密树林是他们最好的隐蔽。  “唐工,谢了。”腿部的剧痛让平措的嘴唇都变得毫无血色,但他不关心自己的伤势,轻笑着在唐念青耳边说,“你真是神了,桥塌了,真的塌了!他们过不来了!哈哈!我们紘军有救了!有救了!”  “可你没救了!”唐念青突然发怒,他不知是恨自己的失误,还是恨平措总不顾生死的话,或许是风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你的腿会感染,我们没有药品,你会死。”  “我没想过能活,”平措笑着将目光举向头顶,山上的天清澈高远,星子如银钉般洒满夜空,他轻叹,“这样我就能对得起弟兄了。”  “次仁平措你他妈是个混蛋!”唐念青怒吼了一句,拼命往更深处狂奔,“你就知道你那些兄弟!你这个不要命的愣子!疯子!混球!王八蛋!”  平措愣了一下,然后伏在他背上笑了起来:“你为什么生气?我从来没见过你大声说话,还以为你这种人永远不会骂人……”  话还没说完,平措的声音就弱了。他能感受到血缓慢地从身体里流出,恍惚地想,他会不会被打穿了大动脉?他现在觉得好冷,浑身忍不住想哆嗦。  他渐渐连抱着唐念青脖子的手也无力地滑落下来。  唐念青似乎意识到了,他在树林中穿梭,跌跌撞撞跑得更快了。平措不知道他想去哪儿,就算他彻夜不停地跑,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抵达根据地,已经够了。  那只中了枪的腿用皮带扎紧也无法完全止血,很快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就算止了血,之后也会感染败血症死去。  他见过很多弟兄都这么死去,这是一种普通、平凡的死法,和他的一生很相衬。  “唐工,你为什么要回来……”平措意识模糊地呢喃,“你其实没有掉队是不是?你说你滑倒了,可你衣服上只有露水,没有泥。你更像连夜赶回来的,可是为什么……”  唐念青重重地喘息着,没说话。  “别管我了,你自己逃吧。”平措在他耳边说。  “你闭嘴!”  “你真是个怪人,不过最后不是一个人,也好……”  平措有点困了,他慢慢闭上眼。  “那我,先走一步了。”  .  很长时间里,平措都在做梦。  梦中他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晋陵,回到了琴的身边。  战争还没爆发,他也不懂死亡。他只是个情窦初开的穷小子,痴心爱慕着医生家的独生女,他每天送报纸路过那幢漂亮的小洋房都要往院子里张望,他还时常偷偷钻进狗洞,趴在琴的窗边找她说话。  虽然琴每次看到他都摆出不耐烦的臭脸,但却没有一次高声叫来仆人把他轰出去。实际上,琴从来不说话,她一个字也不说,总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如果你的话题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会微微侧过头来,用那双美丽的眼睛,出神地凝视你。  有时平措会觉得琴很孤独。她的父母很忙碌,她不被允许出门,总是一个人呆在三层的大房子里。有时,她会不想见任何人,不开窗,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弹钢琴,弹一首叫《雨滴》的曲子,悠长而安静的曲调,却隐隐透着让人心中一酸的寂寞。  夕阳斜斜地透过玻璃窗,将整栋洋房都笼罩在薄薄的暖橘色中,平措叼着根草,蹲在窗下,静静地倾听完最后一个音符,直到四周变得漆黑一片。  那一刻,他好想能拥住她瘦弱的肩膀。  也不知是何时开始,平措变得出乎意料的厚脸皮。大概是那一次,琴第一次离开了室内,坐在院子里的老石榴树下,自己跟自己下棋。平措毫不犹豫跑过去捣乱,琴可不是什么温柔的淑女,她发起怒来抬手就打人,平措笑嘻嘻地躲,躲不过就没脸没皮地捱一下。  就算是挨打,他也觉得快乐无比。  他们俩在院子里追追打打的事发生了好几次,有一回还被琴的父母逮了个正着,但他们居然没有斥责平措,反而微笑着请他进屋子里吃点心。他们是真正的新派人士,一点也不拘泥男女有别的礼教,甚至把平措当成了琴唯一的朋友。这让平措怪不好意思的。  他一点也不想跟琴做朋友,他想娶她。  平措那时是个真正的愣头青,他就是这么傻呵呵地回答琴的爸妈:“我不想和她做朋友,我以后要娶她,我会挣很多很多的银元,让她过阔太太的好日子,一辈子珍视她。”  琴爸妈对视了一眼,居然哈哈大笑起来,琴的爸爸甚至笑出了眼泪。  平措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严肃地站起来声明:“我向佛祖起誓,我说的话都发自真心!”  琴爸爸笑得更大声了。  她妈妈则温柔地说:“小伙子,谢谢你的一片好心,但我们家孩子没有那个福分,你们要是真的结婚,你一定会后悔得睡不着觉的。”  琴早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客厅。  平措不明白,为什么后悔,他才不会,他只会乐得睡不着。  经过这件事以后,琴对他的态度更坏了,只要平措敢提一句,琴就会揍他。平措从街头逃窜到街尾,琴缺乏运动,追不上他,于是平措又笑嘻嘻地折返回来。琴看都不看他一眼,扭头回家了。  但她没忘了开窗。  “等我长大,你跟我回草原吧。”平措斗胆抓住了她的手腕,涨红着脸大声宣告,“我会挣很多很多银元,会给你搭一个又大又漂亮的帐篷,我要在纳木错湖边娶你,和你养一堆的牛羊,生一堆的孩子!”  琴怔了怔,然后毫不犹豫给了他一巴掌。  平措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死不悔改地大喊:“跟我回草原好不好!我要娶你!我一定会娶你!你想养黑羊就黑羊,白羊就白羊,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砰”的一声,窗子被重重地关上了。  以后每一天,平措都会厚脸皮地问她:“你喜欢白羊还是黑羊?”  琴无言地瞪他。  平措总会流连到天黑才走,他笑着对琴挥手:“那我先走一步了,明天见。”  琴一开始只是“砰”地关窗,后来会犹豫着抬起手,轻轻地摇一下。  直到那一天,他们再也没有明天了。  晋陵沦陷了。  头顶总有轰隆隆的飞机盘旋,满街都是倭人,他们凶残、嗜杀、没有一点人性。平措的父母就因为不慎冒犯了一个士官,而人头落地。平措突然间就成了孤儿,而他连给爸妈买棺材的钱都没有。最后是一个地下党接济了他。  他无家可归了,为了活命和复仇,他加入了紘军。  世道越来越乱了,每个人脸上都是忧虑和不安,富人开始坐船离开,琴一家也是。  平措来送她,说:“我加入紘军了。”  琴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很久,才轻声说:“别死。”  那是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声线清冷,雌雄莫辨,与一般女孩甜甜的嗓子有天壤之别,平措想,这也许就是她为什么不说话的原因。但他爱这个粗嗓子的姑娘。  于是平措努力扯着嘴角笑:“当然,我还要等你回来,我要带你去草原,要给你搭一个又大又漂亮的帐篷,要在纳木错湖边娶你,要和你养一堆的牛羊,生一堆的孩子……”  话没说完,他眼前已经模糊了,泪水滚落下来。  琴站在船头,咸腥的海风吹起了她黛紫色的连衣裙,她第一次没有为此打他,只是用一双饱圆黑亮的眼眸定定地凝望着他,然后她忽然说:“我想养黑羊。”  平措心头一颤,他连忙胡乱擦干眼泪,温柔地笑了:“好,都听你的。”  船晃动了一下,开走了。  战争是多么残酷,平措第一次杀完人吐了两天,可他只要想着那个女孩正在这个世界某个地方生活着,并且他们终有一天会重逢,他就能继续活下去。  他怀着这样的祈望冲锋陷阵,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从别人嘴里得知,那艘船,其实出航不久,就被击沉了。
第六章、洞穴生活  时不时能听见外面有军靴踩踏在枯枝落叶上响声。  有时很近,甚至还有虢军背靠着他们的洞穴口休息、聊天。  真如唐念青所说,他把虢军困住了。  平措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也没法问,虢军在山中徘徊,他们躲在洞穴里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也无法出去。  天气越来越冷,前几日开始下雪,平措冻得发青的嘴角勾了勾,大雪封山,虢军身上带的补给不多,他们还能在山中撑多久?这荒无人迹的深山老林,说不定真会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  即使他们走出了大山,三万紘一军也安全了。  平措闭了闭眼,他觉得很冷,全身却发热滚烫,腿上的草药是唐念青在奔逃的途中采下的。是止血的紫珠草,但消炎的功效无法与西药匹敌,别说注射阿西莫林,他们连食物都没有,只能嚼着干草和泥勉强度日。  平措开始发高烧了。整日昏昏沉沉,偶尔醒来,总是唐念青紧紧搂抱着他。  唐念青的怀抱很冷,他赤|裸着上身,把身上能御寒的衣物,都裹在了平措身上。平措只能尽可能贴紧他,用自己滚烫发热的体温,温暖他。  他们可能会死在这里吧。  平措的心情很平静,他已经没有遗憾了。  开始下雪后,虢军的脚步声渐渐也少了,他们大概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坳扎营,外面呜呜的北风卷着雪,四处都是茫茫然的灰蒙,连通讯信号也断绝了。  身边发出了窸窣的声音,唐念青轻手轻脚地爬到洞口,把手从石块和荒草的缝隙里伸出去,用水壶装回一点雪水。  平措看着他,他站在几束刺目的白光中,宽肩窄腰,挺直的后背上布满伤痕,是刀痕,其中最长的一条,从他的胸腹一直蜿蜒到后背,狰狞无比。平措可以想象,当时该是怎样凶险,他几乎被开膛破肚了。  他那么好的身手,到底是怎么来的?  唐念青回身时看见平措睁着一双烧得通红的眼睛,久久地凝视着他。他蹭了过来,把冷冰冰的水壶按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好冰。”平措哆嗦着往边上躲了一下。  唐念青从后面抱住他,把他脑袋掰直:“你要降温,再不降下来,脑子要烧傻了。”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本来就够傻了。”  平措被冻得龇牙咧嘴,却没忘去握唐念青的手。  那双瘦长好看的手,被冻得发硬乌青,指节肿大得几乎不能弯下了。  他们紧紧地缩在了一起。  唐念青后背贴着山壁,平措双腿跨开,坐在他的腰上,两件棉衣的袖子绑了起来,连成一条简陋的被子,盖在平措身上,这是唐念青提议的取暖办法。  “你不嫌重得慌?”平措有点尴尬。  自从唐念青用“苏威埃的礼貌”耍了他以后,他就觉得尴尬。  唐念青伸手往他后背上一搂,平措被他按在胸膛,只听他淡淡道:“不嫌。”  平措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默默地把他裸露在外面的手重新塞回棉衣下。  唐念青身上带着点硝烟和血的味道,夹着点青草与尘土的涩,平稳而有力的心跳从骨骼肌肉下传来,一声一声,把平措的心敲得慌乱。  唐念青在玩他的耳朵,顺着耳骨摸下,或轻或重,漫不经心地捏着他软趴趴的耳垂。  平措更慌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只是心跳得有点异常,很怪,很怪的感觉。  四周很安静,只有簌簌的落雪声。平措胸膛里砰砰的心跳似乎越来越大声了,好像要撞出来似的。会不会被唐念青听到?平措有点坐立不安,这么和唐念青紧紧依靠,就好像在油锅上煎熬,他想逃开,却又有点不舍得。  可他到底在不舍个屁啊!  平措不安地扭来扭去。  “别闹。”唐念青用手臂圈着他。  这样的姿势,两个男人,这样,平措本来就烧得通红的脸更红了。唐念青这人太腻歪了,比苏威埃人还腻歪,不不,苏威埃人也是他编的,可怜的苏威埃人……  平措憋了一会儿,忍不住没话找话:“呃…那个…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唐念青低头:“哪个?”  是啊,他一身都是伤痕,比自己这个上战场的都多。  “最长的那个。”  “在虢军组织部党|务调查科出任务时,落下的。”  “虢军?”平措吓得差点跳起来,“你不是工兵吗,你……”  “谁说我是工兵?”  “那…那你是什么?”  “我毕业于苏威埃的澳斯托兹那雅特工学校。 ”  平措张大了嘴。  “别害怕,我并不是叛徒。”  平措没怀疑他是虢军的人,只是大大吃了一惊。因为他听连长说过,有个人从29年就打入虢军机要部门,一路爬升到在委座身边,担任了秘书一职。但委座生性谨慎,密码本总是随身携带,他只能靠着委座换衣服的半分钟间偷出密码本飞速地看一眼,破开密报。  虢军前几次大围剿计划刚刚制定,还未实施,其全部内容就被他破译,并被送到军|委负责人周委员长及苏区的主席、朱将军面前。  后来,那人负责地下情报保卫工作的好友顾先章叛变,他再次冒死将情报送出,才保下了当时紘军所有领导人的性命。他也是在那次叛变中,唯一活下来的地下情报员。  甚至在万里转移途中,他也未曾让紘军中过一次埋伏。  这个人在军中威信极高,被传得神乎其神,毕竟仅靠着匆匆一瞥就能记下所有密码并且破密的人,自始至终,只听说过他一人。为了保护这位做出过大贡献的同志,他的身份一直不为人知,但平措打死也没能想到,这人就是唐念青。  “所以……唐念青是假名吧?”平措小声地问,虽然周围并没有异样。  唐念青笑了笑。  平措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压低嗓子:“那你真名叫什么?”  唐念青盯着他,没说话。  “哦,我不是故意打探,我知道你们的身份都要保密的,要是被人知道就完了。我只是,我那个……你不是说我忘了你吗?所以我就想……我就是想我也许能记得起来……”  唐念青默默地看着他。  平措被他看得低下了头:“还是当我没问吧……”  唐念青收回视线,转头望向透光的石缝:“以前的名字很难听,我不想说。”  “不会叫赵大毛李二狗之类的吧?”  “……”  平措第一次让他吃瘪,心情大好,低头窃笑。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盖上了头顶。  “真希望,雪永远不会停。”唐念青轻声说,“一直下一直下,把我们埋在一起。”  平措被他摁着脑袋,有些怔住了。  .  雪,当晚就停了。  平措喝了一点雪水充饥,他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只是有时胃部会突然绞痛,但这种情况他早已习惯,行军打仗,过得本就是风餐露宿的生活。  一束发黄的手电光投射在凹凸不平的洞顶,亮一亮,灭了,亮了,灭了。唐念青像个孩子似的玩着手电,默默不语。自从他下午说了那句话后,他们一直没有说话。  洞中的光线因此变得忽明忽暗,平措望着那一闪一闪的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正枕着唐念青的手臂。  他半躺着,用手指在山壁上敲,嗒嗒嗒,嗒嗒嗒嗒,仿佛在弹奏什么曲子。平措望着他的手,忽然就想起了琴,坐在温暖明亮的小洋房里,微微低头弹着钢琴的样子。  海底那么冷那么黑,她在下面,会不会怕?  唐念青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转过头来,把手按在他额头。  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回过神。  外面又远远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脚步声,这回脚步声很大,地面甚至在微微震动。虢军仿佛倾巢而出。唐念青眼神锐利了起来:“他们耐不住性子了。”  平措脑子钝痛钝痛的,难以思考:“他们要干什么?”  “搜山。”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啊,前几天准备国考,昨天考完了,所以今天会把这个短篇完结~  战一万!
第七章、决断  唐念青又开始擦刀了。  平措知道他想干什么,最近虢军在这附近转悠的时间久了不少,大概之前唐念青做下的障眼法已被识破。中枪后一路奔逃都有留下血迹,即使后来被大雪覆盖,但大致的区域还是逃不过敌人的眼睛。  雪停了,虢军的无线电也已恢复,他们显然打算在增援赶来之前,把耍了他们两天的紘匪乱枪打死。山里的日子可不好过,这些虢军想必已是满腹怒火。  他们的处境,突然变得十分危险。  奇异的是,平措心中并不感到害怕,他把枪平放在膝上,靠向背后闭目养神。  他虽然已是个残废,但却不是个废人。  不多拖几条命给他和唐念青陪葬,他可不甘心。  虢军在周围搜寻着,动静忽远忽近,又似乎越来越近了。  唐念青依然不慌不忙地擦着刺刀,好似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比他现在做的事更重要了。他的动作很优雅,微弱的光从缝隙中漏进,正巧照在他温和的眼角上,竟让人有些……心悸得移不开视线。  平措偷偷看了他很久,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偷看一个男人?他又猛地低下头,耳根都发热了起来。生死关头,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安静了好久,平措红着脸问他:“你、你什么时候动手?”  “你先睡,等会我叫你。”唐念青头也不抬。  平措顺从地闭上了眼,他今天感到头脑格外沉,手也没有力气。高烧未退,又腿脚不便,如果不趁机休息一下,恐怕会拖唐念青后腿。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事。  刀上面还有暗红的血迹,凝固在凹槽中,清洗不掉。擦了好一会儿,唐念青动作慢了下来,他转头去看平措安静沉睡的脸,晒得黝黑的脸透着病态的红,冷汗凝在额头。  昨天,他没有给平措换药。  他会昏睡很长时间吧。  唐念青搁下刀,把装满的水壶和剩下的草药堆在平措手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把棉衣给平措盖好,两只袖子交叉在他身后绑紧,这样就不会因为翻身而滑落了。  抹去他头上的汗,唐念青蹲在他面前,久久地凝视着他。  坚毅而阳刚的面容,和记忆中差不离,只是褪了少年的稚气,沾上了血污。但依然是他熟悉的平措,第一天调到团里,他就认出来了。  脏兮兮地蹲在尘土满天飞的壕沟里,背着枪,啃着发黑的馒头,和身边的战友高谈阔论地什么,说不到两句,就放声大笑。  刚来报到,要去政委办公室的唐念青,脚下不由自主拐了个弯。  平措抬眼扫了他一下,唐念青心头一紧,他认出自己了?他还记得吗?可心中的千回百转还没有露出半分,他就却发现,平措的视线其实是落在他身后的几个小紘军上。那家伙热情地把人喊下来,挪了个位置给人坐,勾肩搭背,笑得像个傻子。  唐念青脚步滞了滞,最后目不斜视地离开。  他心里头那点期许,简直可笑。  而今,他倒是不想平措再记得什么了,就这么吧,这样就好。  唐念青低头,用刀割下了自己和平措的一缕头发,缠绕在一起,用破布包住,放入了平措手中,他用自己的手包着平措的手,缓缓合拢他的手指。  
平措睡得极不安稳,费力地掀了掀眼皮,但又沉沉地合了起来。  “唐工…你在干什么……”  他发出像梦呓一般的声音。  “苏威埃的礼貌,”唐念青吻住了对方的唇,干燥,微凉,“鼓励我。”  
——让我舍得离开你。  
平措的意识极其混沌,听见的声音都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他知道是唐念青,是唐念青,唐念青……他念叨着这个名字,舌头轻轻在那贴紧的唇上舔了一下。  这细微的回应令唐念青身子呆住了,怔了好久,他才闭眼微笑,用力抱紧了这个男人。他们温柔缠绵地吻了很久,直到平措忽然无力地垂头,他再次睡着了。  
之后许久,唐念青的视线停在某个虚空中,他发着呆,抱住平措的手臂越收越紧,最后颤抖了起来。  “这次,换我先走一步了……”  他在睡着的男人耳边嘶哑低语。  
“你别跟来。”  “活过八十,再来见我。”  他放开了平措,拎起刀,弯腰离开。
第八章、曾经沧海  他小时多病,每日做得最多的事便是裹在鸭绒被中,长久地注视着窗外。  记忆中,晋陵总是下雨。  绵绵柔柔的雨丝随风散落,青石板铺就的街市一片岑寂,像个被夜雨洗净铅华的女人,露出柔婉的脖颈,静静地安卧在烟雨中。  似乎是五六岁时,不知哪里来了一个算命的,说他的命格是要当做女孩养才养得大。母亲信了,从此要他留发穿裙子,玩布娃娃,还给他改了名字,文卿成了文琴。  俗不可耐。  父母不知他的愤恨,一如既往忙碌,他们在医院工作,总是忙得很晚,甚至几夜都回不来。他跟着胖乎乎的保姆睡,在她的鼾声中睁眼到天明。  没有任何称得上是愉悦的节点,记忆里荒凉一片,全是铺天盖地的雨声。  那时他没有朋友,哦,有一个,叫小胖。它圆滚滚的,是一只芦花鸡。它只陪了他三月,被他喂得膘肥体壮,然后保姆把它割喉放血,拔毛破肚,裹着盐巴和香料,送入了蒸笼。  父母在餐桌上夸赞保姆的手艺,开怀地享受美味,却没人知道那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摔了筷子,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  他不想再交朋友了,如果还会有朋友的话,他一定要保护那个人。  .  十岁时,巷尾的破屋里住进了穿着怪袍子的一家人。  他们卖藏药,也会一点歧黄之术,有一些去不起医院的人会来找他们抓药看病,夫妇俩很和气,带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就这么在晋陵安家落户了。  母亲请他们一家过来吃饭,因为她想试试看,她和丈夫都一筹莫展的病,这两个远道而来的藏医能否有好办法治好她儿子的病,让他能像正常健康的孩子那样生活。  但他们也看不出什么。  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免疫力不足,平时精细地养着都还小病不断,把父母愁得很。  他却不是很在乎,生病了他可以一睡睡好久,保姆打雷般的鼾声才吵不醒他。  从那顿饭后,那个穿着怪袍子的男孩就常常出现在眼前。  有时是晚饭前,有时是晚饭后,他从篱笆墙那边翻进来,一脸笑嘻嘻,用奇怪的调子喊他,“琴,琴!”  傍晚微微发紫的天,淡得透明的弯月,男孩用衣服兜来一分钱的瓜子,踮着脚往他的窗子里瞧,男孩撩着袍子,一个劲儿地说:“给你,给你,琴,给你……”  他走过去,把窗子关住。  男孩后退了一步,有些落寞地站在那儿。  他又把窗帘拉上了。  但第二天,那男孩又来了,依然殷勤:“琴,琴,给你,给你……”  他不理。  隔天起来,窗台上,两个黄橙橙的橘子安静地趴在那儿。他站着看了一会儿,伸手拿进来,剥了一片放进嘴里,凉凉的酸甜味。  后来,他常听见有个女人在巷子里喊,次仁,次仁平措。  他撇了撇嘴,怪名字。  平措壮得像头小牛犊,他总是满街乱跑,还很多话。一开始很不纯熟的晋陵话没一会儿就顺溜了,他开始接一些零碎的活儿帮衬家里,有一段时间,他走街串巷送报纸,每次小洋房的报纸,他总会拖到最后送,然后就可以明目张胆窝在窗台叽叽喳喳一整天。  他一开始很讨厌纠缠不休的平措,只要平措在,他连书也读不下去。平措会说好多好多事,昨天偷了阿吉的鸡蛋,前天捅了谁家的马蜂窝,今天早上又去河边捉鱼。他不想听,声音却总是钻进耳朵里,于是他听着听着,书里在写什么都忘了。  “琴,你见过牦牛吗?以前我有一只白色的母牦牛,它的犄角细细弯弯的,眼睛圆鼓鼓,性格很温柔。它跟晋陵的牛一点也不像,它身上披着长长的毛,我是喝它的奶长大的,它总是驮着我,不管是雪山还是沼泽,它都不怕,从来不会迷路。它也不怕狼,琴,你见过狼吗?狼可凶了,有一年,狼把我家的羊崽子都叼走了……”  渐渐的,他又习惯了平措的存在。如果他不来,这一天反而会有点寂寞。  他最喜欢平措讲外面的事,因为他不管说什么,最后都会说:“等你不生病了,等我长大了,我就带你去看草原,看念青唐古拉山,看纳木错湖,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他一开始从没在意过病,母亲总说外面危险,他从没想过要出去。可是平措这么说,他渐渐会梦到那巍峨圣洁的雪山,梦到长毛的牛在湖边饮水,梦到在夜里悄然行走的狼群。  他不再偷偷把药倒进花盆、冲进厕所,他开始想,如果他也能像平措那样强壮就好了。如果他真的变强壮了,以后是不是就能和平措一块儿去爬雪山了?  这个念头令他忍不住微笑,他想,平措你快点长大,明儿一早就长大了吧。  第二天,黄昏,平措却送给他一罐女孩子擦脸的雪花膏。  他死死地盯着平措塞进他手里那个小玻璃罐,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平措是把他当女孩,因为把他当女孩,才会每天不厌其烦地走到窗下,对他笑,找他说话。  “琴?”  他把那个香喷喷的玩意儿用力扔出窗外,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洁白的乳膏沾满了泥土。  平措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很快,眼中的惊愕渐渐沉寂,这个好脾气的少年第一次生气了。平措垂下眸子,沉默地蹲了下来,一点一点把雪花膏从泥地里抠出来。玻璃碎片扎伤了他的手,血混在雪花膏里,尤为触目。  平措眼神幽暗,不像往常那样热烈而温柔,透着满满的失望与黯淡。这令他有些心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入心头,他有些害怕又有些难过,张嘴想说什么,平措却看也不再看他,转身离去。  他那时不知道,那么一小罐雪花膏,是平措每天起早送报纸攒了大半年,才买来的。  余后好几天,平措都没有再来。  他每日一起来就是开窗,连吃饭也守在窗边,但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只觉得药变得越来越苦,饭菜也越来越难吃,晚上的鼾声越发刺耳,他开始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摔东西,保姆都不愿亲近他了。  他又梦见了小胖,他兴致勃勃地抓了小米去找它,却看见它歪着割破的脖子,被浸在滚水里,一地鸡毛,两只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他。  小胖不动了,不会围着他咕咕叫了,平措也不要他了。  一次次都是这样吗?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生命里,然后又莫名其妙走开。被抛下的永远只有他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走?  天又在下雨了,淅淅沥沥地打在芭蕉叶上,好像在哭。  他躺在床上,遥遥地听见了平措的笑声,连滚带爬拉开帘子一看。篱笆墙外,平措和一群同龄的男孩走在一块儿,拎着小桶,扛着竹竿网兜,说说笑笑,正结伴去小河边钓鱼。  路过小洋房时,平措没有转头看。  他抓住帘子的手抖了抖,窗帘晃悠悠地垂落下来,平措的身影被隔绝在外。  屋子里挂钟滴滴答答地响,其余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他木木地爬回床,热闹的笑声渐渐远去。  那好像是另一个世界啊。  然后他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没有做什么梦,眼前只有一片深深的黑暗,什么也没有,望不见底的空虚与寂寞将他包裹着。他有听见母亲在说话,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然后是匆忙的脚步声,他听见保姆被母亲责备了,接着冰冷的听诊器贴在了他的胸口。  被扶起来咽下两粒药丸,他又睡过去。  这回做梦了,梦里是一片茫茫的大雪,一只快要融入雪地里的白色牦牛慢慢地走在风雪中,牛背上坐着一个人,是平措,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然后再也看不见了。  他急得大头大汗,一个人在雪地里跋涉,追着牛的脚印而去,可是脚印很快被大雪覆盖了,找不到了,没有了,被抛下的恐惧紧紧缠绕着他,令人喘不过气。  直到一个湿冷的东西搭在他额头,他才从噩梦中挣脱,茫然地醒过来。  一个阴影落在他身上,他费力地辨认了好久,才蓦然睁大眼睛。平措前倾着身子,小心地捏着冰毛巾的两角,手还停留在他额头上。  见他吃惊的眼神,平措顿时有些无措,脸一点点发红。  他却笑了。  平措的脸立刻又红了一个档次,像颗成熟的番茄,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琴…我…我我我给你…钓了鱼……”  平措结结巴巴地说。  他却没留心听,只是垂眼去看平措绞在一起的手指。  “是…花…花…花鲤鱼……”  他去掰平措的手,平措被他一碰就浑身一抖,然后梗着脖子僵在那儿,瞪圆了眼看着他用手指抚过那道被玻璃割破的伤痕。已经快好了,留下一点点粉色的痕迹。  握紧了那根手指,他疲惫地闭上了眼。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感受到平措放松了下来,慢慢屈起全部手指,将他烧得滚烫的手,牢牢包裹在内。  手心沁出湿湿的汗,化掉了少年懵懂的心。
^ω^*****找到荣王时,他正醉倒在雪地里,一身难闻的酒味连大雪都没法掩盖。可怜我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书生,最后还是拼着老命才把人半拖半扛带回了家。书童端来醒酒汤放到一旁,我示意他先帮我把人扶起来。难怪总有人说‘烂醉如泥,烂醉如泥’,这醉酒的人果真是软成了一瘫泥,抱着像是没骨头一样。我捏着荣王的下巴,硬是把满满一碗醒酒汤全灌了进去。“常宁…常宁…”荣王抱着膝盖把自己缩进棉被里,微弱的呢喃声从被窝里传出来,我顿时只觉鼻尖一阵酸涩。  
第八章、最后的回忆  平措喜欢的是琴,是那个蓄着柔顺长发,黛紫色衣裙的女孩。  可他不是。  快要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开始变声,平措的声音某一天就突然沙哑了起来,他比平措还要早一些,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感冒了,但后来他明白了过来。  他不再说话了。  平措看他的目光越来越露骨,有时他们会靠得很近,他能看见平措乌黑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装得满满的。他喜欢平措专注凝望他的眼神,仿佛穿透厚厚云层的阳光,将他笼罩,很暖,从心尖开始发热,蔓延至四肢百骸。  可他心里又有些怕。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其实和他一样,都是男的?  他成日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尤其在平措傻乎乎地说要娶他之后。  平措不知哪根筋错乱了,每天都要强调一遍他要娶他娶他娶他,好像怕他忘了似的。他一开始很气愤,恨不得踹死这个笨蛋,然后再脱下裙子把人吓得屁滚尿流。但不知为何,不管多么生气与冲动,他都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后来,他就越来越说不出口了,因为他不再讨厌平措的笑平措的拥抱平措的吻。哦,是的,平措有一次吻了他。他只是如同往常每一天那样坐在窗边,平措也一如既往趴在窗外,没有什么不同,但平措喊了他几声,突然就把脸凑了过来。  “琴,我要娶你。”  平措坏坏一笑,抹了抹嘴角。  他冷笑一声,差点把人揍成一个腌坏的猪头。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在气平措,而是气他自己忍不住生出喜悦的心。平措靠近时,他心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被触摸,很高兴。是平措,很高兴。  如果平措知道自己是男的,还会再到窗子下等他吗?还会偷偷亲吻他吗?  一定……不会了吧。  所以他没有再说话,一句话都不说。  他甚至低头苦笑,心想,如果能瞒一辈子的话,就好了。  但这是永不可及的幻想,平措终有一天会知道,他每日都在等待那样的未来降临。如同等待末日审判的罪人,苟且偷欢。  或许知道他们的未来永远不会来了,他变得胆大了一些,他会跟着平措躲过保姆的视线偷偷溜出家门,翻过篱笆墙沿着河岸一直跑一直跑,尽头有一片山坡。  上面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淡黄色,还有蓝色的蝴蝶,很小一只,会悄无声息地停歇在行人的头发上。  夏天他会和平措坐在那儿吃芒果,沾得满手又黏又黄,平措会拉过他的手腕,伸入嘴中,一根根舔尽。那时不懂,但多年之后他时常会在孤身一人的夜晚想起平措那时的眼神,微翘的眼尾从下往上挑着看人,舔着湿湿的手指,鲜红的舌尖若隐若现……  想着想着就呼吸急促,下腹火热。  他们有时还会窜到街上,平措攥着他那几个铜板,给他买了风车、糖人、棉花糖。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完,牵着甜腻腻的手沿着屋檐走在暮色中。  最后一次,他硬拉着平措跟他进了照相馆,这家伙吓坏了,一个劲说灵魂会被黑盒子摄去,被他揪着耳朵才勉强照完。  出来后,平措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嘟嘟囔囔地念起藏经来。  照片上,身着女装的他一副蛮横的模样,揪着哇哇乱叫的少年,定格在灰白色的年代。他把那小小的照片贴身珍藏多年,靠着它强撑过之后血腥淋漓的岁月。  是的,他终究还是没有等到时光拆穿他的秘密。  乱世突然降临了。  战争令安和美好的晋陵变成了可怕的修罗场,平措的父母被倭人当街砍杀。他得知消息后第一次忤逆父母冲出家门,但平措的家已经没了,先是被飞机轰掉了一半,剩下那半很快也被铲平,只剩下一片凄凉的碎瓦烂砖。  他站在那儿,下雨了,天一点一点黑下去,侵略者趾高气扬地来来去去。  平措不知所踪。  不久后,他也要跟随父母出国避难,开船前,平措忽然出现在码头。  他们在人群中遥遥相望,大风卷起了岸上少年洗得发白的长衫,身体单薄。他看着平措,心中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瘦了好多。  “我参加紘军了。”  这是最后的告别吗?  他站在船头,脚下晃晃悠悠,他好想奔下去,可是他不是孤身一人,身后还有养育他多年的父母,不可抛弃。  “别死。”他只能这么说。  “我不会死……”  .  ——我不会死。  快要接近离山的路了,他跌跌撞撞地奔逃着,鼻腔中满是鲜血和焦糊的味道。  要尽量跑远一点,把他们引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我会活着等你回来,带你回草原,在纳木错迎娶你,我要给你盖一个又大又漂亮的帐篷,我要和你养一大堆的牛羊,我要和你生一大堆的孩子……  伤口流出的血一点一点染红了蓝色军衣,眼前也跟着出现一片模糊的血色,他靠在一块岩石上低头咳嗽。谨慎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被包围了。  靠近的脚步很杂乱,他引来了很多人,很好。  他抵在山岩上的身体缓缓倒下,身后的岩壁上擦出一道血痕。  ——终于结束了。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扫射过来,破开了血肉,穿透了骨骼。接连不断的破空声,有如滂沱大雨。  就像是那年,击打在芭蕉叶上的大雨。  “等我长大,你跟我回草原吧!”  涨红脸的男孩斗胆抓住了他的手腕,大声宣告:“我会挣很多很多银元,会给你搭一个又大又漂亮的帐篷,我要在纳木错湖边娶你,和你养一堆的牛羊,生一堆的孩子!”  平措你好吵啊!  这么想着,他失去血色的唇角却向上牵动着。  “跟我回草原好不好!我要娶你!我一定会娶你!你想养黑羊就黑羊,白羊就白羊,我都听你的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  “……好。”  他微笑,安心地阖上眼。-----------------------------------------------说实话楼主更到这里已经要泪奔了
你好吵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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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照片
三年后。  1937年,埫北,落川。  天下着小雨,田恬坐在县卫生院门口的石阶上,低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照片。  照片被血染得有些可怕,但上面两个年轻男女的样貌依然可辩。  右边那个……不是唐连长吗?  风吹来湿润的雨丝,轻飘飘地落在田恬肩头,她恍若未觉,只是把照片看了又看,但怎么看怎么瞧,那个人还是像唐连长,只是瞧着年轻些,皮肤白些,性子也活泛些。  照片是她从一个重伤的虢军军官身上找到的。  前几天,虢军政府发表了《自卫抗战声明书》,在晋陵进行了第五次谈判,之后紘军被编入虢军,埫北的紘军改编成为虢民革命军第十八路军。  曾经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支军队正式开始合作。  在落川根据地附近就有几支虢军,田恬在军区医院当护士,接治过不少。  虢军是正面战场,伤亡巨大,有时也会送到紘军的地盘急救,毕竟现在跟前几年不同了,不管信什么、走什么道,都得先把小鬼子赶出去。  今天陈医生给那个虢军军官做手术时,照片从他满是弹孔的军衣里掉了出来。手术结束,田恬负责打扫手术室,正打算把血淋淋的台子冲洗干净,却发现了血泊里的照片。她捡起一看,对着照片愣了好久,后来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揣进兜里了。  她心里是有点仰慕唐连长的,从三年前,把他捡回来开始。  三年前,田恬随着的紘十八路军抵达大蓟山,翻过这座山,他们就能跟先一步抵达埫北的紘一军汇合了。因为一路都有伤员,田恬跟着陈医生背着个箩筐走在最后,一面行军一面采药,田恬为了拔一颗杜虹花,摔了个大屁墩,然后就发现了昏迷在雪地里的唐连长。  她只是蹬着地要站起来,结果雪里伸出一只血丝呼啦的鬼爪,一把掐住她脚踝,把她吓得哇哇大叫,连滚带爬。  他几乎被雪覆盖了,身上套着虢军军衣,田恬哆哆嗦嗦地掏出枪,差点杀了他。  幸好田恬留了个心眼,翻了翻他的随身物品,才发现了他棉衣里破得不成样的紘军军衣。最后她叫来了陈医生,把这位同志背出了大蓟山。  他的左腿似乎中过枪,虽然简单处理过,但恐怕要残一辈子了。  他几天没进食,身体的器官都快开始衰竭了,又一直发着高热,昏迷了整整五天才恢复意识,田恬一度以为他抢救不过来了。昏迷时,他手里抓着个脏兮兮的布包,怎么抠都不肯放手,嘴里一直在叫一个含糊的名字,但他太虚弱了,谁也听不清他在叫什么。  醒来后,他什么也没说,拧着头,呆呆地望着上了绿油漆的木窗,把手里那个小布包紧紧贴在胸口。窗外是黄昏时分,黛紫色的天空。  田恬端着金属盘站在门口,被他眼中流露的绝望与孤寂吓了一跳。  她在医院里也待了好几年,从没有见过死里逃生的士兵醒来会是这样的反应。  在医院期间,一直是田恬负责照顾他。他的脾气古怪得很,不说话,凶恶地瞪着人,不准人靠近,好像在责怪这群医生护士多管闲事把他救回来似的。许多护士对他哀声怨道,最后只有田恬肯留下来,其实她是好奇,她好奇这个人,他好像有很多故事。  紘十八路军里没有人认识他,他也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没人知道他究竟什么身份。在疗养期间,他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在玩手电筒,是他自己带来的一个手电,沾着血迹,顶部的玻璃磕破了,他心不在焉地推着开关,短促地亮过三下后,再长亮一下,灭了,亮了,灭了……忽明忽灭的光线中,他低着头,像在回忆着什么人。  有护士问田恬,他是不是精神失常了。  田恬只有尴尬地笑。  大约是十天后,他对田恬说了第一句话。那是个晴天,田恬拿来一个收音机给他解闷,沙沙地调着频道,然后也不知调到了哪里,收音机里流淌出夹着杂音的诗句。  一个男人在低低朗诵。  说是寂寞的秋的悒郁,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说是寂寞的秋的悒郁。  他听着听着,浑身抖颤,眼泪滑落面颊。  田恬吃了一惊,手慌脚乱地关了收音机,于是病房内倏然安静下来,他们都沉默着。许久许久,他忽然说:“可以借给我一条绳子吗?”  他没有看人,发呆般望着某个地方,声音有点哑,但并不低沉,轻轻的,挺好听。  “什么样的绳子?”她问。  “什么样的都行,我只要一小截。”  田恬给他拿来一根毛线,然后看着他打开了布包,里面竟然是一缕细碎的头发。他仔仔细细地将头发用红色的毛线缠绕绑紧,他做这件事的时候眼神专注而温柔,手指轻轻抚过那缕发丝,仿佛在轻抚恋人的额头。  这么几天来,田恬见他情绪低落脸色阴沉,一直没有问他名字。今天,他难得露出了一丝温软笑意,田恬便趁机询问。  谁知,听见田恬的问话,他的笑容却渐渐淡漠下来,然后好长时间,他又发起呆来。  田恬叹了一口气,打算起身离开。  就在转身时,她听见身后有个沙哑的声音说。  “唐念青。”  .  田恬捏着那张照片又走回了医院的走廊,她循着记忆找到了那个虢军军官的病房,那是一间宽敞的病房,并排放了五六张病床,挤满了虢军士兵。他们被统一安置在这儿。  田恬很好奇,唐连长的照片为什么会落在一个虢军手上。  难道他们是旧识?  不管是不是,她相信自己总能打听出一些关于唐连长的过去。那个男人在十八军已经呆了三年,靠着出神入化的枪法,他从一个小兵升到了连长的位置。田恬见过他在几百米外射杀虢军士兵的样子,他藏在隐蔽处,他射击时又快又狠,几乎每次都枪枪命中。每当那个时候,他眼中满是残暴与杀气,是恨之入骨的那种愤怒。  但除此之外,他的眼中很少会透露出自己的情绪,他很沉默,从来不会和别人谈论什么,也从不说起过去。甚至每次上战场,他拖着一条残腿都要冲在前面,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仿佛在杀戮中,他才能找到生存的意义。  田恬找到了那个虢军军官。那是个高大的男人,头部与胸膛都缠着绷带,趟在最角落的那张铁架床上。床不够长,他的身子微微蜷缩着,面朝着门的方向,闭着眼睛,似乎还在昏睡。  田恬轻手轻脚往他那儿走过去,在即将靠近他的病床时,男人猛地睁开了眼,鹰钩般锐利的目光向她射来。  田恬吓了一跳,不由停下脚步。  男人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披着白大褂,眼中的警惕少了点。  “你好,”田恬壮着胆子向他打招呼,往他床尾挂着的病例单上看了一眼,继续说,“你好,严少尉,我……我昨天捡到了您的东西。”  这个姓严的军官挑了挑眉头。  “一张照片,在手术室里捡到的。”田恬把照片递到他面前。  他低头看了一眼,“哦”了一声,随意地收回了床边柜子的抽屉里。  “那个…冒昧问一下,这张照片上的人是您的朋友?”  严少尉看了看田恬,摇头:“不是,我并不认识他们。”  “哎?那这照片……”  “纪念品。”  田恬没听明白:“什么?”  “我每次击败可敬的对手,就会从他们身上取一件物品作为纪念。”严少尉说,“这是我三年前得到的一件,我很喜欢这张照片,虽然并不认识他们,但能让我想起一些好的回忆,所以就带在身上了。你为什么问这些?”  “照片上的人我认识。”  “哦?”严少尉露出点讶异的神色。  田恬伸手把抽屉拉开,指着照片上被揪住耳朵的那个少年说:“这个人,我认识。他也是三年前来到落川的,现在就在十八军,所以我捡到这张照片时,吓了一跳呢。”  跟唐连长现在死气沉沉的样子比起来,他以前真是活泼。  严少尉也好奇地低头,但很快,他就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三年前…三年前的冬天…他去过大蓟山吗?”  “去过!我就是在那儿遇到他的!”田恬激动极了。  “难道那个人最后拼死都要保护的人就是他?”  “谁?”  “就是这张照片的主人,那真是个人物!”严少尉至今想起都印象深刻,随即露出个苦笑,“那天他一个人冲出来,就一个人!妈的,我打了那么多年仗,第一次遇到那么憋屈的事!人影都没看见,派出去的兄弟一眨眼就被捅死了好几个,好家伙,原先他就骗得我们在山里转悠了好几天,吃的都没了,又冻得要命,如今现了身,还把我们耍着玩!”  “我当时就下了决心,不把这个专打游击的紘匪杀……”说到这,他立刻顿住了,好像突然想起这里是紘军的地盘,不由咳嗽了一声,“那个,我没有破坏团结的意思,三年前……三年前我们两军的关系还是有一点紧张……”  田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里骂,虢军一个个都是乌龟王八蛋!但她没有说出来,她还想接着往下听的。就如他所说,当年是当年的形势,他们本来就是两个阵营的人,说不隔阂是假的,可也没办法。  “那是三四年的冬天,你应该知道这个时期的事儿吧?我们将军奉委座之命分三路围剿当时停歇在大蓟山附近的紘一军,但我赶到时,已经晚了。紘匪……紘军狡猾,早早撤离了,留了几十个人做敢死队,硬是把我们挡了几天。”严少尉回忆起来,“最后,那敢死队只剩下两个,炸断通往大蓟山唯一的桥梁后,逃入山中。”  “那是一座荒山,没有路,那两个逃出去的紘军很聪明,趁我们在修桥时,一边兜圈子乱跑一边砍断树枝,让我们辨不清他们究竟在何处,还把原先大部分紘军撤离的路线也混淆了。我们沿着血迹一路追,结果追来追去又回到原点,那两个紘军不知道躲在了哪里。很快又下起大雪,我们这支小队只好找地方躲一躲,真是窝火极了!”  “庆幸的是,雪下了一天一夜后停了,无线电也恢复了,我们向指挥部发去电报后,他们自会派人增援和追击。我带着手下的兵,开始搜山。”严少尉冷笑一声,“就算是一只鸟飞过,也会留下点声响,两个人走过,怎么可能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的侦察兵也不是摆设,很快那个人就被我们逼了出来。”  “但我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事到临头,依然有心思故布疑阵。他的身手非常好,神出鬼没,他一定受过专业严苛的训练,绝不是普通的士兵。如果不是我们的狙击手偶然击中他,或许他会如鬼魅一般,将我带领的那支小队,屠杀殆尽。”严少尉说。  他这时的表情很复杂,钦佩中夹杂着点惋惜。  “那时候,他几乎被打成了筛子,脚下的雪地全被血浸透了,他依然跑,往某个方向一路跑,硬是撑到山口处,才颓然倒地。”严少尉这时又露出了苦笑,“我一直以为,是我们把他逼到了绝境,可到最后,我看到眼前奔腾的煦江我才明白,他是用自己做诱饵,拼死把我们引过来。我们困在山中多日,早就想出去,如今路摆在前方,他也死在了乱枪之下,我们自然不会再冒风险回头。”  田恬也愕然地张了张嘴。  “他在保护他的同伴。”严少尉把目光举向头顶,仿佛穿透了屋顶穿透了时空,又回到那个寒冷的冬天,“不惜一切代价,换另一个人活下来。”  很久很久后,田恬才从震撼中回过神,她默了半响,抬手指了指柜子上的照片。  “让我带走,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点_(:з」∠)_
  最终章、我爱你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变密了,田恬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才撑起伞默默走入雨中。方才,她走进了唐连长的屋子,把照片交给他。  他低头看了很久很久,一句话也没说。  田恬犹豫了一会儿,又轻声将严少尉的那些话告诉了他。  他还是没说话,只是抬头去看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雨,窗没有关严,风带着雨丝卷进来,仿佛谁的手轻轻抚过面颊,他闭了闭眼。  “我真傻。”  他终于说话了,却是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  “他跟我说了那么多次,我都没有想到,他说了那么多次……”  田恬不明白。  他并不打算解释,低下头,一遍一遍抚过那照片上女孩的脸。  “没关系,不管是晋陵的你,还是从苏威埃回来的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什么打扮,只要是你就好,是你就可以……”  田恬第一次听到他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说话。  心头有些酸涩。  无法再待下去,田恬离开了。  后来,十八路军要开赴华北抗战,他自然也随军北上,余后十几年,田恬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是远远听说他又立了什么功,打了多少胜仗,很有威名。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奇怪的传闻,说是他曾有一次伤得很重,抬下来的时候几乎快要死了,他却在笑,睁着被血糊得乱七八糟的眼睛望向空无一人的半空,喃喃自语。  “带我走。”  “一个人走,路太长了。”  但他还是挺了过来,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保护他。  田恬曾经到他住过的屋子坐过,没有任何能显示他曾经来过的东西,连那只破手电,也被他带走了。田恬想象着他还在这里时的样子,学着他,发呆,玩着手电。  亮一亮,摁灭,亮一亮,摁灭,亮了,停顿,摁灭……  窗子边走过一个人,看见她在玩,脚步停了下来。  “田护士,你也会摩斯电码啊?”那人说。  这人是机务员,负责发电报的,田恬愣了:“什么?”  “摩斯电码,你刚刚不是在用闪光传递信号吗?”  “传递信号?”田恬瞪圆了眼,“闪光?”  她一直以为,这是胡来的,没想到居然隐含着什么信息。  田恬急忙问:“那…那这是在说什么?”  “……拼出来好像是洋文。”  那机务员在本子上写了写,琢磨了一会儿,脸忽然红了,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怎么了?说的是什么?”  “呃……”  “你快说呀!”  那机务员还是不肯说,田恬干脆把本子抢过来,她看了也愣了一下。  手电闪烁微弱的光里,藏着很短很短的一句话,它跨越了漫长的时光与生死,裹挟着温柔缱绻的深深爱意,照亮那人郁郁独行的前路。  “我爱你。”全文终。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短篇为啥写着写着就变成BE了……囧。  我要写甜文惹!真的!  下一篇长篇!叫长枪入境!一听名字就超甜对吧!求包养我嗷嗷嗷!
【全文终标签】!没错!!是非常非常短的睡前短文。怎么说呢?我认为最后两个人虽然生死相隔,但是并不虐,因为他们二人的感情非常真诚和宝贵,没有虐文中彼此的相互折磨,虽然算BE
但是却带给我满满的感动,吃水不忘挖井人,也希望大家多去作者专栏支持大大~~
天啦,看了这篇文我要哭死了,为什么我要跳这个坑!
已被虐到,让我做几张卷子冷静一下
嘤嘤嘤嘤,看的我想哭,真的是好久都没见到这样的文了,现在吧里好多都是什么很狗血的伪言情小说,看的我只想吐,,,,终于找到一篇和我胃口的文了,,,,,,个人观点而已,,不要吐槽,,———上穷碧落下黄泉,如此辛苦地寻找追随着同一人,这样的傻子,世间又有几个? by:《话狐》
真的是睡前!
好——●ω●今天,我们来学习做一道超级好吃的无上美食●u●首先,你要设法捕捉到一只萤火碎流光●▽●然后,把活蹦乱跳的它丢到锅里,加入各种稀有肉蔬珍贵香料,满怀诚意地等待三天>ω<最后,当各项条件都达到,你掀开锅盖的一瞬间!如丝如缕的诱人香气缓缓升腾而上,色泽迷人的嫩滑浓汤悠悠涌动轻旋,而那至尊美味,萤火碎流光!!!……已经吃饱了跑掉惹 (๑و•̀ω•́)و+—————————————————————— ٩(๑òωó๑)۶自制无良软萌小尾巴十一号,忘记前面的艾特我去反省,不要捏呦
前排…………………………………………………………姜白时隔7年后回国,不是没有幻想过和哥哥再见的场景,可唯独没有想到——安然会有男朋友,看见安然亲吻别人的时候姜白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秋风吹落叶,也在一下一下狠抽姜白的心。姜白想:是我太自大了,7年,有什么不能发生呢?哥哥不再是我的了。无力的靠墙蹲下,姜白把头埋在手臂里。过了好一阵才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姜白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向安然走去,一步一步的缩短与安然的距离,一步一步的坚定自己的决心,即使你现在身旁站的不是我,我也会用尽手段,让你的身边只有我。   --来自莫君的第6个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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