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同学玩儿游戏,我赢了作文,但同学以为自己赢了,就很重的打了我的手,而我下意识就骂了出来,被老师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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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 8:30-17:30在线& “我的小学生活(1)我上小学是半个世纪以前...”习题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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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学生活(1)我上小学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了,说起来很遥远,几乎是一个空白,但有几件事,至今记忆犹新--(2)先说打架。我生性是外温内热,平常少言寡语,对看不惯的事便要说便要骂,憋急了还会动拳头——一次姐姐被同学欺了,我不顾一切就去和他打架,谁赢谁输已经记不得了,甚至和我打架的同学叫什么名字也忘记了,只是后面的事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有人把我们打架的事报告给老师,和我同姓的老师把我叫去,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这还不算,他又用食指狠狠地在我头皮上锉,我头皮发胀发麻,疼得眼泪不住流了出来,可我没哭,更没有认错。(3)再说逃学。夏天很热,太阳黄黄地晃眼,我就逃学,去稻田里掏螃蟹。那时候田里螃蟹很多,田埂边有蟹洞,只要看洞口的泥土颜色是不是新鲜就知道里面有没有螃蟹了,我钓鱼不行,掏螃蟹还是很得手的,没用多少时间,就掏了一串,怕也有十几只吧,然后就摆渡过了四叉河,走一个多小时,到泰南镇上玩,中午没饭吃,当然也不可能有零花钱,就拿一串螃蟹换两个烧饼,算是午餐。这事父母不知道,还以为我上学读书了,后来校长家访告了状,不过,父母并没有责备我,连一句话也没说,因为我念小学时的成绩一直很好。(4)偷书看也是在小学的事。因为家贫,除了学校发的两本书,连一张纸片都没有,而我家的邻居是个地主,老太太嘴巴很啰嗦,老头比较严肃,却有一点书生气,他们的两个儿子是村里仅有的读书人,家里就有不少的古书,我在他家玩耍时看见,出于好奇,就拿(偷)了一本《列国志演义》回家看,小学的我居然也把这本书生吞活剥地啃完了,而且啃得津津有味,其实这也是我生平所看的第一本文学著作,我对文学的爱好就是从看这本书开始的。(5)有了第一次偷书看的“乐趣”,后面就一发而不可收了。那时的农家孩子是不可能不干活的,我放学回家书包一丢就出门,主要是挑草沤肥什么的,所以也不可能在家里看书,晚上是早早就睡觉的,因为连煤油灯也是要节省了用的,可是对偷来的书又急不可耐地想看,便动了个坏主意——我的课桌很破很旧,桌面蛀蚀不堪,我就用小刀剐了一个洞,是上课时装着听课的样子,实际上在偷偷地看书,所幸的是老师始终没有发现这个秘密,也没有哪个同学打小报告。于是我在邻居家偷了一本看完了还回去,然后再偷一本——始终只拿一本,所以老先生一直没有发觉……(6)小学的生活无疑是贫苦而单纯的,但并不觉得乏味,即便穷,也过得无忧无虑,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吧——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说起来既好笑又有些心酸:一次父亲给人家装豆饼(做肥料),我剥了一块啃了吃,那个香啊,至今还在口舌盘旋……【小题1】根据上下文,推测一下第四段加点的两个词语的含义。(2分)①生吞活剥:&&&&②津津有味:&&&&【小题2】本文围绕“我的小学”生活,选取了哪几件事来写?请加以概括。(4分)&&&&&&&&【小题3】第三段写到作者小时候逃学去掏螃蟹,家长为什么没有责备他?你怎样看待这件事?(2分)&&&&&&&&【小题4】文章最后一段说“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说起来既好笑又有些心酸”,为什么“既好笑”,“又有些心酸?”(2分) &&&&&&&&&&&&【小题5】本文写到作者所看的第一本文学著作《列国志演义》引发了他的文学爱好。你还记得你读的第一本文学作品吗?书名是什么?你为什么会记得它?(3分) 作品名:&&&&记得的原因:&&&&&&&&【小题6】在回忆小时候的几件事里,重点写了“偷”书看书这件事。今天,我们已不需要“偷”书看了,假如作者此时来到你面前,你会对他说些什么呢? (2分)&&&&&&&&①对书中的内容不十分理解。②形容十分有趣味。&
本题难度:一般
题型:解答题&|&来源:2013-江西南康新世纪学校七年级下学期期中考试语文试题
分析与解答
习题“我的小学生活(1)我上小学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了,说起来很遥远,几乎是一个空白,但有几件事,至今记忆犹新--(2)先说打架。我生性是外温内热,平常少言寡语,对看不惯的事便要说便要骂,憋急了还会动拳头——一次姐姐被...”的分析与解答如下所示:
【小题1】试题分析:“小学的我居然也把这本书生吞活剥地啃完了,而且啃得津津有味”一句中加点的两个词语把“我”读书的情态写得生动而形象,“生吞活剥”的原意是:原指生硬搬用别人诗文的词句。现比喻生硬的接受或机械的搬用经验、理论等。在句中的意思是对书的内容不是很理解。“津津有味”形容作者读书读得很有趣味。
解答理解词语含义类题目时,要结合所给的词语含义和具体的语言环境来作答。在平时的学习过程中,要注意积累,特别是容易混淆的词语,不能仅凭字面意思来理解词语含义。【小题2】试题分析:“我上小学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了,说起来很遥远,几乎是一个空白,但有几件事,至今记忆犹新”,接下来,作者就讲述了发生的几件事,第2段“先说打架”;第三段“再说逃学”;第4段“偷书看也是在小学的事”;第6段写的是吃豆饼的记忆。考点:本题考查学生对文章主要内容的概括能力。点评:解答本题时,要认真阅读文章,找出关键信息。概括故事内容时,人物、事件、结果等这些信息都不能缺少,且语言要简练。【小题3】试题分析:“后来校长家访告了状,不过,父母并没有责备我,连一句话也没说,因为我念小学时的成绩一直很好”。对于家长的做法,有的同学可能会觉得家长太惯着孩子,有的同学可能认为家长这样做不好。不管是赞同还是反对,都要观点鲜明,理由充分合理。考点:本题考查学生谈观点的能力。点评:针对“因为学习成绩好,家长没有因为我逃课而责备我”,每个人的观点都不同,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不管是哪种观点,都要言之成理,持之有据。【小题4】试题分析:“小学的生活无疑是贫苦而单纯的,但并不觉得乏味,即便穷,也过得无忧无虑,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吧——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说起来既好笑又有些心酸……”,好笑是因为作者接下来说的这件事很好笑:将做肥料的豆饼吃了,还吃的很香。心酸是因为“小时候生活贫苦而乏味”。考点:本题考查学生对作者情感态度的理解。点评:怎样才能切准情感把握的脉搏,深入地领会作者的情感态度?(1)联系作品主旨,把握情感态度。在把握作者的情感态度时,往往可以借助或联系主旨来理解。(2)结合关键语句,确定情感态度。作品中的关键性语句,常常出现在文首或文尾,或抒情,或议论,或含有深刻含义。这些语句,往往表明或暗示作品的主旨,从而也显示出了作者的情感态度。(3)根据人物语言,分析情感态度。在分析作者的情感态度时,切不可忽视对文中人物语言的体味,要有结合语言看作者情感的意识,巧妙地将溶入其中的情感态度捕捉到。(4)抓住景物特征,体会情感态度。景物描写,往往为了表现与之相同相似、相关或相对、相反的情感。在分析作者的情感态度时,要善于根据文中的景物描写,由景及人,由表及里;赏其美景,知其深情;观其外表,知其内涵。【小题5】试题分析:作者因为一本文学著作《列国志演义》引发了他的文学爱好,我们读过的很多书,每一本书都会给我们留下不同的印象,任意选择考点:本题考查学生课外阅读的积累。点评:这道题目比较简单,只要写出自己读过的书名,再简单谈谈自己的收获即可。【小题6】试题分析:本题要求就“偷书”事件对作者说几句话。表达出自己想说的话,只要符合语境和生活实际都可以。注意语言表述要流畅,大方得体。考点:本题考查学生的口语交际能力。点评:做这种情境题,一定要联系具体场景及人物之间的关系和对话,有时候还要加进去自己的猜测和揣摩,使整个情境衔接顺畅,再结合自己的生活体验来体会,表达时,要文明得体,简洁准确,条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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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我也是混野的 从不切屏
也看不起切屏的人,我也拔过线
不超过五次有一次是输得太多发脾气给拔,其余都是断线或断网
我也很喜欢这个游戏
喜欢格斗喜欢竞技 ...【图片】【心向长歌】[14-03-24]【转载小说】《我只害怕我爱你》作者:沈【林心如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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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向长歌】[14-03-24]【转载小说】《我只害怕我爱你》作者:沈收藏
文案 :有的人花光一生运气,换得一生所爱;而宁以沫花光前半生的运气,换来的却是一个如父如兄般严厉霸道的“孽债”……图片来自:宁以沫
第一章(1)  曾有人跟宁以沫说,生活能把淑女逼成女流氓,以沫姑妄听之,直到生活把她逼进派出所,她才信了。    聿城东门派出所里,值班民警李超靠坐在桌角上,目光炯炯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女孩留着细细软软的刘海,肤色雪白透亮,五官细腻柔和,鼻子挺而不高,乍一看不惊艳,可这么凑近着看,真让人有点越看越喜欢的意思。    女孩似乎不敢与他对视,头略略低着,眼梢微挑的双眼垂着,长睫下的眼眸里一派淡静。  “宁、以、沫。”李超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下手挺凶残的呀……练过?看着不像啊!”    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居然在一个小时前的一场群殴里,把三个大老爷们儿打得哭爹喊娘,而且她下手很准,直接朝着人家面部三叉、上腹腔的攻击点去的,既让对方痛得想死,又构不成什么重大伤害。    宁以沫轻轻点了点头,双唇抿得越厉害了。    李超按了按太阳穴,合上本子说:“这都快凌晨两点了,明天再说吧。你们几个先在这候问室里凑合一宿。既然也没什么大事儿,你们协商协商,能和解最好和解。”    “我们绝不和解,我要告她!我要她坐牢!”一个捂着鼻子的中年胖子怒嚎了一声,“这事儿没这么善了!”    李超知道这胖子的背景,只好给以沫投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意思是让她去道歉也好,赔偿也好,最好把那边摆平,省得闹大了被拘留,留了案底,不好看相。    以沫站在候问室白惨惨的灯光下,一时有些恍惚,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一时冲动把自己弄进派出所了。    对面那三个胖子铁了心要把事情闹大,万一真被拘留,只怕会影响自己拿毕业证,再者,以后哪  个单位还敢要她?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时光逆转到刚才,她还是要揍他们一顿——这口憋了几个月的恶气,不出不快!    几个月前,因在学校的招聘会上受挫,以沫和闺蜜陈美莎,死党管小潮决定自主创业当老板。    三个志同道合的草根一合计,把目光投向了东门区CBD的那片写字楼。那片写字楼附近全是难吃还贵的高档餐厅,写字楼的白领们没能力天天去那种地方消费,中午的时候,不是泡面打发,就是去那片唯一的一家兰州拉面馆对付。    那家兰州拉面馆仗着一家独大,菜做得马虎不说,服务还基本靠吼。    他们一致认为,只要在那附近开一家价廉物美,干净实惠的饭馆,一定客似云来。    恰好那家兰州拉面馆对面有一家店面在做低价转让,那店面前身也是做餐饮的,不知怎么的又不做了。    他们也没深想,当下押出全副家当把店面盘了下来,乒乒乓乓地装修起来。    二十几天后,承载着三人全部梦想的小店开业了。    店开业后,果然不负他们的期望,每天账面流水都上万,笑得管小潮脸都快烂了。可好景不长,不到一个礼拜,他们店的玻璃被人砸了,就在三人心疼地收拾残局时,对面兰州餐馆里出来三个胖子,一边抽着烟一边对着他们坏笑。    以沫见了,当时心里就打了个咯噔。    那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管小潮拉住客人问原因,客人们一问三不答,后来总算有个客人点破了天机:    他们菜里的油特腻人,吃着很恶心。    管小潮一查,发现大厨放着好油不用用地沟油。他质问厨师为什么要背着东家的意思用地沟油,结果那两个厨师非常傲慢地辞了职,跑到对面兰州餐馆做去了。    这时,以沫他们才知道,原来厨师早就被对面的胖子收买,先是把他们店的口碑做砸,然后撂挑子走人,让他们断炊。    等他们重新招来厨师开火后,店里的生意已经回不到最初了。    三人又是发传单又是搞特价,这才让店里的生意勉强有了好转。就在他们以为雨过天晴时,城管来了。    两个城管绕了一圈,二话不说,直指他们乱搭建,要求停业整顿。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又有相关部门的人指出他们店里管道系统有问题,要求重新装修!    焦头烂额的三人又是说话好又是送钱,却全不奏效,好像一夜之间,他们这个店就怎么也不能再开下去了。    这时,这家店的房东提点了下他们,说问题很可能出在对面那三个兰州老板身上,让他们上门说情。    管小潮只好厚着脸皮过去套交情,请他们手下留情。结果那三个老板说“行啊,你也知道,拉面是我们兰州的,你们不准卖面,任何面食都不准卖。还有,你们这店一开,直接影响到我们的生意了,每天至少少了五千流水,我也不多要你们的,把每天的流水补偿给我们,你们这店就能开下去”。    管小潮当场差点揍人。    谈判崩了之后,双方的斗争开始白热化。很多电影里才能看见的恶俗段子轮番在他们店里上演,不是有人在菜里吃到蟑螂了,就是有小混混吃霸王餐打服务员。    三人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家餐馆会做不下去。    眼见店是开不下去了,三个人和厨师一起吃了顿散伙饭,准备关店转让。    那顿饭,大家吃得很沉重。    他们三个若是创业玩儿票的富二代倒也罢了,今天在这里跌倒了,明天还能从那里爬起来。只可惜现实是——    管小潮家在东北农村,大学的学费都是靠练摊、打工赚来的,美莎从小跟妈妈在重庆长大,靠妈妈卖鸭脖子度日,以沫更惨,直接就是一孤儿。    像他们这样的连“背影”都没一个的穷酸,今天在这儿跌倒了,明天就直接跟那儿躺死了。    见气氛凝重,一向会来事儿的美莎强打精神,举起酒杯说:“别这么沮丧,我们的店装得这么漂亮,回头十万块转让也有人要,算一算也没赔太多,就当交学费了吧。”    话音还没落,一辆小面包车忽然在他们店门口停下,五个拿着钢管的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打砸,砸完后一阵风似的出了店,开车逃窜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却毁了他们长达三个月的奔走辛劳,更加毁掉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美莎最先尖叫起来,本来还缩在桌脚边的管小潮捞起桌上的啤酒瓶,血红着双眼,疯了似的往对面跑去。    那三个老板本来都蹲在街边抽烟看热闹,看见管小潮这样,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一拥而上把管小潮扑到在地上踢打起来。    美莎歇斯底里地提起一把椅子冲过去,一边砸人一边用重庆话叫骂。    就在那三人返身攻击美莎之际,管小潮从地上爬了起来,抄起美莎的椅子狠狠朝他们店的玻璃砸去:“我□们大爷!”    那三人一个揪住美莎,另两个扑上前打管小潮。    管小潮被那两人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就在他们对管小潮拳打脚踢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惨叫。    那两人讶然回头,就见以沫直挺挺地站在他们背后,她脸隐在阴翳里,右手上稳稳握着一根一米长的钢管。    她明明极瘦弱,此时却无端端让人心生畏惧。    两个大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以沫“当啷”一声丢掉手上的钢管,活动了一下指节,快步朝他们其中之一走去,那人来未及反应,上腹就挨了一肘,他顿时捂着下腹倒地翻滚起来。    以沫快步闪到另一人背后,张开双臂将他的双手绞住,脚下使劲将他踢得跪倒在地,他大吼一声    反手去抓以沫的头发,以沫飞快出手,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他眼前骤然一黑,晕头转向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醒来时,一群人都已经在110的车上了。
第一章(2)  派出所候问室里,鼻青脸肿的管小潮从条椅上起身,拽了拽以沫的领子,示意她坐下。    以沫坐定后,美莎撞了撞以沫,狐疑地看着她:“以沫,真没看出来……”    “是啊,你刚才打人的时候,动作也忒专业了。”管小潮赶忙附议,“练过?”    见以沫低着头不答,美莎幽幽地说:“看架势,我们的毕业证可能拿不到了。那三个人那么有背景,只怕非要搞到我们坐牢了。”    美莎越想越伤,低低啜泣起来:“店开不成了,毕业证要拿不到,连找工作都不行了……”    管小潮见不得女人哭,黑着脸说:“都这时了,也别说这些了,还是想想谁有认识的人,把我们弄出去是正经。最好现在就找人,天一亮,审完定了案,一切都来不及了。”    美莎嘎嘣一下住了,手忙脚乱地翻手机:“王老板……不行啊,他这人有事儿找不上;赵总……他出差了;吴哥,我试试。”    她抖着手拨电话,不久就绝望地放下了:“关机。”    管小潮懊丧地抓了一把头发:“我那些朋友都没这个能耐。这次真栽了。”    这时,美莎忽然将目光投向以沫:“以沫,你男朋友……你男朋友他爸爸不是个公务员吗?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说到这里,美莎黯淡的眼中忽然有了点光:“你男朋友肯定有办法的!”    以沫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我试试吧。”    她左手颇有些吃力地将手机摸出来。她的右手刚才用力过猛,这会儿已经动不了了。    想了想,她把手机递给管小潮:“你帮我写条短信,把事情简单说一下,让他回电话给我。”    管小潮不解:“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    “这个点,他不是在片场,就已经睡了,手机一定是静音……只能赌一把,赌他尽快看到短信回电话。”    管小潮下意识地看了眼以沫的左手大拇指,以沫目光一颤,飞快将拇指缩进手掌中。    侯问室静了下来,耳畔只有管小潮“卡卡”按手机的声音,几分钟后,他展开眉头:“写好了,你男朋友叫什么?”    “辜江宁。”    “辜?哪个辜?”管小潮有些回不过神。    “辜……”以沫顿了顿,“辜负的辜。”    “这姓可真是……”管小潮翻了一阵通讯录,“好了,发出去了。”    末了,他合上手机问:“你有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啊?美莎,你见过?”    美莎像在想什么想出了神,好一会儿才说:“见过,特别帅,说是个导演,在北京还开了个小文化公司,以沫,对吧?”    以沫淡淡“嗯”了一声。    “帝都?导演,文化公司?看样子有门路啊。”管小潮忽然来了劲儿,“以沫,你这保密工作可真好,我们多少年交情了,你都没告诉过我。手机里有照片吗?看看啊。”    美莎不禁也有些期待。    以沫摇头:“没有。”    就在这时,以沫的手机亮了一下,管小潮低头一看,是信息报告,他望着那条信息报告,忽然问:“以沫,这个辜徐行是谁?我光顾着看姓,把短信错发到这个人手机上去了。”    “你说、什么?”    以沫的脸骤然白了。    “以沫,你怎么了?”    美莎觉察到以沫的失态,扶住她的肩问。    以沫僵僵地坐在椅子上,苍白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眉轻轻蹙着,半垂的眼睛下,目光不安地微微闪动着。    良久,她吸了口气,摇头:“我没事。”    管小潮凑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太晚了,我脑子有点不灵光,光想着那个‘辜’,结果一看到‘辜’就发过去了,我再重新给你男朋友发过去吧。”    以沫咬了下唇,低低应道:“好。”    美莎握住以沫冰冷的手,一言不发地看着以沫静默的侧脸。她总觉得今天的以沫哪里不对,陌生得让她有点不敢认。想到“陌生”二字,她越发没底,大学四年,她又何曾真正了解过这个安静的女孩?    管小潮的短信发出去后,半天都没个回音。他左等右等,有些耐不住,试着给以沫的男朋友打了几个电话,结果不出意外,电话虽然是通的,却没人接。    管小潮懊丧地丢开手机,垂下头,将十指□头发,喃喃说:“真完了。就算打通了,大半夜的,人上哪里想办法去?”    一句话粉碎了三人的自欺欺人,美莎双肩无意识地一垮,乏乏地将头枕在了以沫的肩上。以沫的肩瘦削得厉害,却端得极板正,像是有什么撑着她的脊梁。    美莎闭着双眼,思绪陷入了一片纷乱,周遭死一般的宁静潮水般从她耳孔里挤入,压得她连眼皮子都动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的美莎被一阵嘈杂的开门声、人声惊醒,她懵然从以沫的肩上抬头,看向门口。    门口,一个还有点没睡醒的矮个子男人在两个民警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那三个兰州老板一见来人,立刻跳起来上前打招呼:“马所长,这时候您怎么来了?您天亮来也    没事儿!还害得你觉也没睡好,大半夜地跑过来放人。”    那姓马的所长黑着一张脸,搭也不搭理他们直接走到以沫面前,堆出些笑:“哎呀,误会啊误会,真是委屈你们了,让你们在这里待了大半宿。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该依法处置的,我们会严厉依法处置!”    美莎望着那所长挤出来的笑脸,真以为自己在做梦。她茫然和管小潮对视了一眼: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以沫缓缓起身,望着那个马所长不说话,显然也有点一头雾水。    马所长愣了会儿,搓了搓手:“噢,还有一个多钟头天就要亮了,要不一起坐我的车过早?”  还是管小潮反应快,连忙握住马所长的手:“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既然没事了,我们这就走。”    美莎如临大赦,忙附和:“真不用,我们——真走了?”    “我送你们到门口。”马所长说话间就要往门外送。    美莎一把拽过以沫:“不用,您忙您的,我们出门打车就走了。”    她在忙乱中朝马所长挥了挥手,勾着蹙眉出神的以沫,将她带出了门。    门后,值班的李超百思不得其解地凑上前问:“所长,怎么回事儿啊?”    马所长神神秘秘地凑近他,压低声音说:“天知道这姑娘是哪路神仙……上面大半夜的派人上我家敲门,让我亲自过来放人。”    李超张了张嘴,好半天才缓了神:“那他们三个怎么办?”    “严办哪!”马所长打了个哈欠,不耐地摆摆手,“就他们那些事情,早该好好喝一壶了。”    三人出了大门,被门外的寒气冻得一哆嗦。    “下雪了?”管小潮吸了吸鼻子,望着台阶下空旷的大马路,愣愣地说。    只半宿时间,外面竟已薄薄地积了一层雪。天还没有大亮,远处仍是一片冥蒙,然而近前的雪光却映得他们眼睛发痛。    以沫暗想,无怪前一日阴霾压城,让人心里不受用,原来是要下雪。她仰脸看天,下意识伸手,  几点盐屑子似的雪花落在指尖,给她冰冷的手指上添了点清凉。    美莎缩了缩脖子,拢紧大衣,跺了下脚:“完了,这鬼天估计打不上车了。”    管小潮在她脑门上敲了个栗暴:“能出来就不错了,还打车,往学校走吧,我请客吃早饭。”    他的话音刚落,台阶下的街边,骤然亮起了一片暖黄明亮的灯光。    那光亮得极突兀,像是谁猛不丁按下了舞台的主光源,唬得三人一愣,这才注意到街道边竟泊了一辆车。    此时,密密麻麻的雪花被那车灯照得显现了行藏,急促地漫舞着。    “妈呀,加长国宾啊,靠,别是迈巴赫吧?”管小潮往手心里呵了口气,转脸看向以沫,“抓紧看几眼,这车可不容易见。”    却见以沫一脸不安地望着那车,像是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与此同时,后排的车门无声洞开,一个男人从车里躬身而出,一把黑伞“砰”的在他头顶撑开。那人撑着伞,不徐不疾地拾级而上,伞沿压得很低,辨不得面容,但见他身形挺拔秀颀,头颈微微昂出些傲然的弧度,透着点不同常人的气度。    以沫定定看着那个身影,双肩微微发着颤,双脚像灌了铅似的坠着。    那人在离他们两级台阶开外的地方顿住了脚步,饶是地理位置居下,仍高出了他们三人一点。  美莎停下放在嘴边呵气的手,讶然望着来人,下一秒,那人将伞往后一倾,从伞下抬起一张格外醒目的脸。    以沫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那人眯着双深沉如水的凤眼,隔雪看了以沫好一会儿,才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以沫啊,好久不见了。”    声线低沉,倒像是句叹息。    以沫唇动了动,将所有该收拾好的情绪收拾好,老老实实地低声喊了句:“哥哥。”    “还是穿这么少,你就真的不怕冷吗?”    他微蹙着眉,解下脖子上的围巾,不由分说地给她围上,妥帖地系好,顿了顿,伸手拍去她肩上落的雪粒子。    以沫缓缓抬头看他,窸窸窣窣的雪越下越大,几乎漫漶了他的容颜。此情此景下相见,倒像是隔了一世的重逢。
第一章(3)  暖气袭人的车上,坐在后排的三人都有些惴惴。    管小潮一边端正坐着,一边拿眼睛扫车里的装备。    以沫见气氛实在尴尬,只好开腔:“我们到明珠路三十五号的财经大学。这两个是我的朋友,陈美莎、管小潮。”    “幸会。”前排的人没有回头,淡然致候。    以沫继而又向管小潮介绍道:“这是我哥哥,辜徐行。”    “啊,你就是那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以沫已经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    管小潮识趣地闭嘴,讪笑道:“幸……幸会。”    说完他差点没掐自己一把,这词儿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膈应人呢?    美莎倒比以沫还大方些,笑吟吟地将尖下巴往前排一送,透过后视镜打量他:“你是以沫的哥哥?亲的吗?我怎么没听以沫提起过?以沫叫你哥,我也叫你哥吧。”    后视镜里,那双静川明波似的透亮眼睛一抬,锐利的目光便落在她脸上。    他虽只是那么淡淡地瞧着她,却瞧得她后背冒了丝凉气——那目光像一下子把她看透了似的。    管小潮见要冷场,一把将美莎拽回椅子上坐着:“废话啊,你家亲哥姓李,你姓陈啊?”    美莎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管小潮又说了些插科打诨的话,才把僵冷的气氛缓和了些。    车到财经大学时,管小潮暗暗松了口气,跟前排的辜徐行道完谢,拉着美莎匆匆下了车,坐在最里面的以沫一边往车外钻一边想告别台词,不料人刚到车门边,便被前排的辜徐行叫住,口吻一如既往的不容反抗:“以沫,你留下。”    以沫只得朝管小潮他们丢下一句“你们先回去吧”,老实缩回车里,缄口坐着,倒像前面坐的,是一位严父。    等到车子开远,美莎望着车开走的方向骂了一句:“傲什么傲?”    说着,她撩了撩一头浓密的卷发,迎着破晓的晨光吸了吸鼻子:“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以为自己是谁?”    风情万种的她从未在男人那里受过这样的冷落,自尊心颇受打击,此时恨不得把那个辜徐行生吞活剥了。    管小潮出神地说:“人家开京A8不跩,谁跩?”    “京A8又怎么了?”    “挂这个牌的人,不是行走‘尚书房’的显贵,就是真正的贵族绅士,再不济也得是一高干家的衙内。一句话,不是自己牛就是爹妈牛。看八卦不?炒得轰轰烈烈的京城四少,未必配给刚才那小子提鞋啊……”说到这里,管小潮又是一阵心神激荡,“有这样一个哥哥,甭管是不是亲的,能混成今天这惨样,以沫也是一朵奇葩啊!”    美莎若有所思地站在寒风里发了会儿呆,丢下管小潮,径自往大门里走了去。    管小潮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小狐狸,又在寻思什么呢?唉,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回去补觉咯。”    下了车,以沫低头跟辜徐行走进远洋宾馆。    刚进门,已经有工作人员迎了上来,众星拱月地将他二人带到了顶层套房门口,领头的经理识趣地没有啰唆打扰,很快就带人告辞了。    进了门,辜徐行将外套脱去挂好,露出浅蓝色衬衣包裹的清颀身体,他一边走一边解着衬衫领口第二个扣子。    以沫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们果然已经分开太久了,她竟不知何时起,他也开始穿白色以外的颜色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有两道视线落在脸上,抬头一看,只见辜徐行已经在沙发上坐定了,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暖黄的灯光将他脸部阳刚的线条凸显得格外清晰,一双凌厉的修眉下,双眼在灯影下透着些阴翳。    以沫不敢和他的眼睛对视,眼神闪烁了几下,落在他紧抿的唇上。她一看他的架势就知道秋后算账的时刻到了,忙往痛里掐自己的手心,以便能及时红着眼圈回话。    算着时间,看吓也吓够了,辜徐行拿出手机,起身步向阳台。    以沫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站了近半个小时,也不见他的电话有停的意思。她不由腹诽,这么多年了,他的气量不见大,磨人的耐心倒是比以前好了。    一宿没睡的她在这暖气房里一醺,只恨不得能就地躺下,她小幅度地活动了下肩膀,又曲了曲膝,见他背对着她了,忙弯腰去揉膝盖,不料刚一起身,就见那人站在门外,不冷不热地盯着她。    他随手掩上阳台门,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终于开了口:“宁以沫,我怎么不记得你小时候的理想是去卖兰州拉面啊?”    以沫的耳朵尖瞬间就红了。    “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小时候的样子?”    面具一旦拿下,辜徐行的样子也并不比任何一个苦心孤诣,要把妹妹教育成四有青年的哥哥更脱俗些。    “挂科、不积极考研、不认真找工作就算了,居然沦落到和那样一**人打架!”他深吸了一口气,“打架也就算了,还差点把自己弄坐牢!你看看这些,哪一件是女孩子会做的?”    以沫哪里敢和他顶嘴,他骂,她就低头,他再骂,她就再低头。直到以沫的下巴快戳进胸口,辜徐行才顿住了。    以沫估摸着他心软了,半抬起头,驾轻就熟地含了点泪光说:“哥哥,我知道错了。”    辜徐行冷眼望了她好一会儿,唇角几不可察地一挑。摇了摇头,他和缓了语气说:“你啊,就是认错态度好,抗骂,不然我早不管你了。”    以沫闻言,偷偷瞄了眼他,但见他眼中阴翳尽散,知道这一劫又算是过去了。    “过来。”    以沫往前走了几步,离他远远的站着。    “再过来点。”    她只好规规矩矩地走到他面前站定。    他冷不丁地抬手,拇指在她右脸颊的瘀伤处轻轻抚了抚,声音柔和的有点儿不像话:“还疼吗?”    乍然嗅到他指间熟悉的气息,以沫全身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她屏住呼吸,忙机械地摇了摇头。    “去洗个澡,选个房间睡一觉吧。”    以沫如聆天听,末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下午。”    以沫一口气还没松完,那边已经用不容违抗的口吻补了一句:“你跟我一起去。”辜徐行
第一章(3)  暖气袭人的车上,坐在后排的三人都有些惴惴。    管小潮一边端正坐着,一边拿眼睛扫车里的装备。    以沫见气氛实在尴尬,只好开腔:“我们到明珠路三十五号的财经大学。这两个是我的朋友,陈美莎、管小潮。”    “幸会。”前排的人没有回头,淡然致候。    以沫继而又向管小潮介绍道:“这是我哥哥,辜徐行。”    “啊,你就是那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以沫已经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    管小潮识趣地闭嘴,讪笑道:“幸……幸会。”    说完他差点没掐自己一把,这词儿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膈应人呢?    美莎倒比以沫还大方些,笑吟吟地将尖下巴往前排一送,透过后视镜打量他:“你是以沫的哥哥?亲的吗?我怎么没听以沫提起过?以沫叫你哥,我也叫你哥吧。”    后视镜里,那双静川明波似的透亮眼睛一抬,锐利的目光便落在她脸上。    他虽只是那么淡淡地瞧着她,却瞧得她后背冒了丝凉气——那目光像一下子把她看透了似的。    管小潮见要冷场,一把将美莎拽回椅子上坐着:“废话啊,你家亲哥姓李,你姓陈啊?”    美莎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管小潮又说了些插科打诨的话,才把僵冷的气氛缓和了些。    车到财经大学时,管小潮暗暗松了口气,跟前排的辜徐行道完谢,拉着美莎匆匆下了车,坐在最里面的以沫一边往车外钻一边想告别台词,不料人刚到车门边,便被前排的辜徐行叫住,口吻一如既往的不容反抗:“以沫,你留下。”    以沫只得朝管小潮他们丢下一句“你们先回去吧”,老实缩回车里,缄口坐着,倒像前面坐的,是一位严父。    等到车子开远,美莎望着车开走的方向骂了一句:“傲什么傲?”    说着,她撩了撩一头浓密的卷发,迎着破晓的晨光吸了吸鼻子:“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以为自己是谁?”    风情万种的她从未在男人那里受过这样的冷落,自尊心颇受打击,此时恨不得把那个辜徐行生吞活剥了。    管小潮出神地说:“人家开京A8不跩,谁跩?”    “京A8又怎么了?”    “挂这个牌的人,不是行走‘尚书房’的显贵,就是真正的贵族绅士,再不济也得是一高干家的衙内。一句话,不是自己牛就是爹妈牛。看八卦不?炒得轰轰烈烈的京城四少,未必配给刚才那小子提鞋啊……”说到这里,管小潮又是一阵心神激荡,“有这样一个哥哥,甭管是不是亲的,能混成今天这惨样,以沫也是一朵奇葩啊!”    美莎若有所思地站在寒风里发了会儿呆,丢下管小潮,径自往大门里走了去。    管小潮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小狐狸,又在寻思什么呢?唉,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回去补觉咯。”    下了车,以沫低头跟辜徐行走进远洋宾馆。    刚进门,已经有工作人员迎了上来,众星拱月地将他二人带到了顶层套房门口,领头的经理识趣地没有啰唆打扰,很快就带人告辞了。    进了门,辜徐行将外套脱去挂好,露出浅蓝色衬衣包裹的清颀身体,他一边走一边解着衬衫领口第二个扣子。    以沫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们果然已经分开太久了,她竟不知何时起,他也开始穿白色以外的颜色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有两道视线落在脸上,抬头一看,只见辜徐行已经在沙发上坐定了,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暖黄的灯光将他脸部阳刚的线条凸显得格外清晰,一双凌厉的修眉下,双眼在灯影下透着些阴翳。    以沫不敢和他的眼睛对视,眼神闪烁了几下,落在他紧抿的唇上。她一看他的架势就知道秋后算账的时刻到了,忙往痛里掐自己的手心,以便能及时红着眼圈回话。    算着时间,看吓也吓够了,辜徐行拿出手机,起身步向阳台。    以沫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站了近半个小时,也不见他的电话有停的意思。她不由腹诽,这么多年了,他的气量不见大,磨人的耐心倒是比以前好了。    一宿没睡的她在这暖气房里一醺,只恨不得能就地躺下,她小幅度地活动了下肩膀,又曲了曲膝,见他背对着她了,忙弯腰去揉膝盖,不料刚一起身,就见那人站在门外,不冷不热地盯着她。    他随手掩上阳台门,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终于开了口:“宁以沫,我怎么不记得你小时候的理想是去卖兰州拉面啊?”    以沫的耳朵尖瞬间就红了。    “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小时候的样子?”    面具一旦拿下,辜徐行的样子也并不比任何一个苦心孤诣,要把妹妹教育成四有青年的哥哥更脱俗些。    “挂科、不积极考研、不认真找工作就算了,居然沦落到和那样一**人打架!”他深吸了一口气,“打架也就算了,还差点把自己弄坐牢!你看看这些,哪一件是女孩子会做的?”    以沫哪里敢和他顶嘴,他骂,她就低头,他再骂,她就再低头。直到以沫的下巴快戳进胸口,辜徐行才顿住了。    以沫估摸着他心软了,半抬起头,驾轻就熟地含了点泪光说:“哥哥,我知道错了。”    辜徐行冷眼望了她好一会儿,唇角几不可察地一挑。摇了摇头,他和缓了语气说:“你啊,就是认错态度好,抗骂,不然我早不管你了。”    以沫闻言,偷偷瞄了眼他,但见他眼中阴翳尽散,知道这一劫又算是过去了。    “过来。”    以沫往前走了几步,离他远远的站着。    “再过来点。”    她只好规规矩矩地走到他面前站定。    他冷不丁地抬手,拇指在她右脸颊的瘀伤处轻轻抚了抚,声音柔和的有点儿不像话:“还疼吗?”    乍然嗅到他指间熟悉的气息,以沫全身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她屏住呼吸,忙机械地摇了摇头。    “去洗个澡,选个房间睡一觉吧。”    以沫如聆天听,末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下午。”    以沫一口气还没松完,那边已经用不容违抗的口吻补了一句:“你跟我一起去。”辜徐行
第一章(4)  见以沫半天没有回音,他讶然回头,却见以沫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一张脸绷得有些异常。    “我刚给你联系了一家银行,后天面试完上班。”辜徐行格外耐心地解释。    像忽然换了个人一般,以沫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说:“我不去。”    房内的气氛倏然冷了下来。    辜徐行像是不确定刚才听到的,慢慢转过身看着她,她避开他的眼神,一字一句说:“我不去北京。哥哥,你不能总这样控制我的人生。我已经长大了,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辜徐行深呼吸了几口气,竭力冷静地说:“你当初选择一个人留在聿城,说能够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可是宁以沫,你睁大眼睛看看现状,这就是你所谓的负责的人生吗?”    以沫抿紧唇线:“我知道在你看来,我现在的生活糟透了,可是哥哥,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就算再不堪,这也是我要走的路,要过的人生。”    明明是伤人的话,以沫自己倒先红了眼圈。    辜徐行闭了闭眼,压住一口气:“我半夜收到你短信的时候,不知道多开心,我以为你终于懂事了,不跟我们闹别扭了。没想到我巴巴的赶来这里,竟然是自作多情。也许你需要的,不过是我一个放人的电话。”    以沫感觉自己的眼泪在眼睛里转啊转的,紧握的十指处,关节都有些发白。    “七年前,你说要和我们划清界限,我当你是叛逆期,不懂事,一切由着你,可是以沫,你不觉得你的叛逆期未免也太长了?”    以沫哽咽了一下,一边解脖子上的围巾一边说:“哥哥,请你不要拿叛逆期说事,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不是十二岁。今天的事情,很感谢你能来帮忙。我学校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她将围巾往辜徐行面前一递,转身欲走,不料手臂却被他紧紧抓住。辜徐行往后用力拽了她一下,她便踉跄地撞到他身上。    他身上的气息因怒气蒸腾而出,是记忆里干净而蓬勃的清香,然而这味道却让她恐惧得想夺路而逃,她用尽全身力气想从他遒劲的臂弯里挣脱,却哪里敌得过他的力道?    “我不管你多少岁,只要我在一天,就要为你负一天责,由不得你乱来。”他明显动了真怒,喘着粗气将她拉到沙发边按坐下,“你指责我控制你的人生,我既担了这个名,就不怕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的控制。”    以沫不敢在他怒火正当头时和他正面冲突,僵僵地坐在沙发里,抿着嘴不说话。    辜徐行将身体投进沙发里,衬衫下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一手搭着着沙发背,一手胡乱摸出电视的遥控,闪了几下,将画面定格在一个相对安静的频道上。    骤然响起的人声冲淡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两人各守一隅,默然对峙。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扮演一只温顺小猫的角色,他已经习惯这只猫懒洋洋地趴在他腿上晒太阳  的情景,却从未想过这只那么亲他、黏他的猫有天会真的朝他扬起反抗的利爪。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杯温水递到了以沫面前。    以沫机械地接过那杯水,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反倒让她整个人颤抖了起来。她望着水面因她颤抖生出的縠纹,定了定神,紧握着那杯子说:“哥哥,你其实从来没有正视过我们的关系,你对我好,只是因为你内疚,但是当年的伤害早过去了。是,我是少了半截拇指,可是那里早已经不疼了。我们已经不是小时候了,我现在是江宁的女朋友,以后能为我人生负责的人,只有他。”    房间里静了静,电视上斑驳陆离的灯光激烈地频闪着,各色光线在辜徐行脸上明灭交替,他的脸色很白,神情透着一股疲惫。他垂下头,用手摁了摁眉心,忽然不知所谓地笑了,那笑像暗夜里忽然擦燃火柴蹦出的光,猝然而短暂:“看来,你真的长大了,知道往人最痛的地方下刀子了。”    顿了顿,他虚弱地挥了下手:“你走吧。”    以沫一言不发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开门、关门。门合上的一瞬,忍了很久的眼泪才像一条线似的滑落。身体里,像有什么被掏空了一般,她轻轻靠着那厚实的暗红桃心木门滑下,倚坐在那里。  紧握的左手缓缓摊开,一只少了半截的拇指狰狞而无辜地躺在她的掌心里。    有时候,人是一种很善于忘记疼痛的动物,如果没有什么痕迹留在那里提醒他们,也许很多在当时看来极其惨痛的事情,就真的会被丢失在时光之外,不知所终。以沫诚然是不幸的,因为她所受过的每一次伤害都会在身体上留下无法愈合的痕迹,比如这少了半截的拇指。她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只要她的手还要动,就会有个东西提醒她,那段岁月在那里,那个人也在那里,就像她对他的记忆,永不磨灭,不死不休。
第二章(1)  宁以沫和辜徐行相识,始于一只陀螺。    十七年前那个初春,一阵玩陀螺的风气在聿城军区大院里刮了起来。彼时的军区大院虽已失去了当年的活力,但这股没落气没有影响到大院的孩子们,他们照样风一般在大院里呼啸来呼啸去,玩着层出不穷的小游戏:滑冰、粘蜻蜓、逮蛐蛐、滚铁环、踩高跷、跳房子、跳绳……    这些游戏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个流行一个月后,又改换那个了。    所以,当有的孩子还迟钝地滚着铁环时,高学年的孩子们已经“啪”“啪”的抽起陀螺来了。和地方上的孩子不同,大院孩子能从长辈那里偷到一根纯牛皮的皮带,用皮带抽起陀螺来,声音既响亮又给劲,显得非常富有男人气。    因此,当时的小孩都特别梦想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陀螺。    辜徐行也不例外。    十岁的辜徐行出生在北京军区,是某集团军副军长辜振捷的儿子,更是北京军区第一政治委员辜松柏的孙子,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再典型不过的高干子弟。由于刚随父母到聿城军区来,清高孤僻的他不愿主动融入大院孩子中。    出生在北方的辜徐行,个子生得比同龄人高挑挺拔,总能把白衬衣和去了领章的军装穿得格外熨帖帅气,加上面容生得异常清俊,他便成了大院妇女们挂在嘴边教育小孩的“别人家的孩子”。更让旁人嫉妒的是,除了能弹一手好钢琴,辜徐行还会一口流利的英语,越加衬得那**小孩乌眉皂眼,举止荒疏。    大院的孩子们年纪虽不大,但个个眼高于顶,谁也不愿和一个能把自己比下去的孩子交往,不约而同地孤立起这个首长公子来。    不管多老成的孩子,少年时期总是敏感、好强的,别人越是排挤,辜徐行就越想证明自己没了他们,他也能自得其乐。    以他当时的眼界来看,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弄到一只比他们更大更新的陀螺。    他不敢问爸爸要,只好缠着家里的勤务员给自己做。勤务员拗不过这位小公子,只好找来一根枣木,帮他削了一个,末了,还给他用桑树皮扎了根抽陀螺的鞭子。    不料辜徐行还没把那个陀螺捂热,就被他妈妈徐曼缴了。徐曼看都没看那个陀螺,扬手丢给勤务员:“烧了。”    继而又瞥了眼站在一旁噤若寒蝉的辜徐行,冷冷丢下一句:“玩物丧志!”    军二代出身的徐曼在管教儿子上,绝对是拿出古代皇帝培养皇太子的心气的,她不但要求辜徐行十项全能,还要求他沉稳持重,务必甩别人家孩子十万八千里。    被妈妈那样一吓,辜徐行不但没有对拥有陀螺这种事情死心,反而越发盼望能得到一个。勤务员是不能再指望了,他只好寻思自己做一个。    从那以后,他只要见别的孩子在做陀螺,他就会停下来,一边假装等人,一边暗暗偷师。    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发现做陀螺的门道不难,只要找到一根好木头,就成功了一半。    于是他留了心,满大院地找这样一根木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他在南边一个院子里发现了一棵瓷缸口粗细的枣树,枣木木质坚硬,颜色漂亮,刚好是做陀螺的最佳木料。    他南边晃悠了两天,“踩好点”后,逮着一个妈妈不在的机会,趁黄昏食堂开饭的时候,拎着一把锋利的小斧子摸到南院,不料他刚进院子,就见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孩坐在那棵枣树下画画。    他一下呆住了,他千算万算,居然没算到会遇到这么尊拦路神。    他故作淡定,实则百爪挠心地走到她背后,站定,琢磨着怎么把她弄开。    那小女孩画得入了神,全然没有留意身边站了一个人,将鼓鼓的小脸搁在小桌子上,半垂着眼睛,十分专注地描画着。    辜徐行好奇地瞄了眼那画,居然还挺不错,他不禁正眼打量了下这个女孩。女孩四五岁大,一头还泛着点黄的细软长发扎了个小马尾顶在头上,一双黑眼睛清透得像浸在水里的黑玻璃珠。她的脸还远没有长开,肉嘟嘟的像只白嫩嫩的小笼包子。    这还是辜徐行第一次认真看这么小的女孩子,不禁耐住性子,好笑地观察她。    这时,不知道哪里画错了,小女孩抓起橡皮擦,笨手笨脚地擦了起来,末了,她轻轻用小指扫掉纸上的橡皮沫,鼓起脸蛋把橡皮沫吹走,那小样儿,倒活像只小汤圆。    辜徐行低下头,抿唇一笑。    与此同时,他清了清嗓子,正色敲了敲小女孩的桌子,学长辈们吓唬小孩子的口吻说:“小鬼,起来,去别的地方画。”    小女孩乍然见着这么威严的一个哥哥,吓了一跳,握着橡皮,怯生生地看着他不说话。    辜徐行不愿和一个小女孩多说什么,径直上前挪开她的小桌子,拿着斧子对着那树比划,作势欲砍。    小女孩见架势不对,冲上前抱住那棵小树,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不给砍,这是以沫的树。”    辜徐行没想到砍棵枣树还能节外生枝,不悦地说:“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有证据证明么?”    小女孩不懂什么叫证据,但见他面容冷峻,气势逼人,委屈得眼泪水直打转。尽管如此,她抱着树的手反倒更加紧了。    辜徐行见了,未免心软,犹豫了一下说:“这样吧,我用东西跟你换,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小女孩嘟着嘴,怀疑地摇了摇头说:“不换。爸爸说这是我的树,让我保护它。”    眼见饭点就快过了,只怕很快就有人回来,辜徐行不免有些着恼,但又不能上前动粗,只能僵在原地,气恼地看着她。    小女孩抱了一会儿,体力有些不支,小眼珠转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就算你把树砍下来种在自己家里,也吃不到枣子的。”    说着,她从衣兜里掏啊掏的,掏出两三只红枣,递出去:“你要是想吃枣了,我这里有,只要你不砍树了,这些全给你。”    辜徐行盯着她那几颗枣,计上心来,装出考虑的样子,很不甘愿地说:“不够,起码要十个才行。”    小女孩果然中计,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这就回屋里给你拿。”    见她欢快地扑进了屋子,辜徐行扬起斧子,二话不说地砍了起来。枣木固硬,却敌不过那斧子的锐利,才几下就被砍出了一道口子。    他歇了歇手,活动了下手掌,刚扬起斧子准备下斧的时候,身后忽然爆发出一声委屈至极的哭叫:“不要砍我的树!”    那小女孩步履蹒跚地跑到树下,大叫着要往树上扑,一把暗红的枣子骨碌碌滚落在地。    辜徐行被那绝望的哭叫吓得一愣,然而已经来不及控制斧子的去势,直直往树干上剁去。与此同时,那个小女孩忽然伸手一把握住树干,只听“咔”的一声闷响,一道寒光从女孩的拇指上闪过,顿时削去了她半截拇指。    小女孩疼得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厥倒在地,鲜血霎时蜿蜒一地。    辜徐行脸“刷”的白了,那一斧子像是砍在他腿骨上,整个人立时瘫倒在地。他望着那摊不断蜿蜒开去的血迹,双唇哆嗦着,想叫,喉咙却像被什么卡着,怎么也发不出声。    院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回来了,他圆睁着眼睛就地瘫坐着,像被人施了定身法。
第二章(2)  当时的场面,辜徐行已经记不确切了,依稀记得有三个人抱着小女孩急匆匆地出去了,压根没人管地上的他。紧接着,院外传来很多小孩的脚步声,有人叫嚷着“出事儿了,赶紧上军区医院看看”。    一时间,整个大院好像都空了。他合着眼,蜷在地上,脸贴着透着潮气的地面,觉得有一张无形  的网正缚着他,越收越紧。    天地间渗出一股巨大的森冷,他怕得要命,从小到大,他没有一刻像那时一般害怕,他懵懂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他小小的心脏猛烈地收缩了几下,胸口跟着大力起伏着,豆大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滚。    他会被抓去上军事法庭吗?他会被枪毙吗?可是就算他死了,她的手指也长不回去了。那是一双多么漂亮的手,却因为他而终生残缺。一辈子这个概念,对那时的他来说,太长了,他无法想象终生残缺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大的痛苦。    远处,天光已经被层云收了起来,周遭越来越暗。他觉得自己被人遗忘了,而他也鼓不起勇气逃开这个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妈妈徐曼才找到了这个院子。    徐曼心疼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一把裹进怀里:“阿迟,不怕,你爸爸已经去处理了。一个后勤兵的女儿,不小心砍了就砍了,你爸爸是军长,没人敢说你什么的。跟妈妈回家,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辜徐行用陌生目光打量着妈妈的脸,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猛地把她推开,疯一样地往军区医院跑。    直到军区医院的大门撞进眼帘,他才停下脚步,畏惧地望着里面,好像那是一个巨大的兽口。    医院里,陆续有看完热闹的人走了出来,见着他,他们都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他捏紧拳头,一步步往医院里面走,十几米的路程,他走了十几分钟,直到最终站在了病房门口。    他僵直地站在门口,里面传来爸爸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的声音,爸爸用他从未听过的歉疚声音连连道歉。    他缓缓伸手,将病房虚掩的门推出一道小小的缝。他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正视里面的一切。    屋内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脸上。    “你给我过来!”    耳畔响起爸爸严厉的吼声。    他缓缓抬起头,看了眼靠坐在病床上的小女孩,她的左手手指已经包扎好了,手背上还连着输液器。她面前放着一个小桌子,桌上搁着一个小镔铁碗,碗里放着糖水梨罐头。    因失血过多,小女孩的脸白得像纸,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安静,唯一双大眼睛亮得像清晨的星子。她静静地看着他,那种眼神,直到十数年后,辜徐行仍记忆犹新,那眼神里没有畏惧、委屈、怨恨,更加没有痛苦脆弱,反倒充满了与她年龄不符的宁静、坚强、平和,以及圣洁的原宥。    就在他出神望着她的时候,一只大手骤然将他从门口拖了进去,一个响亮的耳光冷不丁落在他脸上。    几个随行的军官忙上前拽住辜振捷的手:“首长,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要再打了。”    “你们都起开!今天不打死他不算数。”    辜振捷挣脱那**人的手,刷地抽出皮带,对着辜徐行劈头盖脸地抽过去,不料却被女孩的爸爸一把抓住了,那个老实畏缩的男人紧紧攥着皮带,低声说:“首长,不要把孩子打坏了。”    床上的小女孩也听话地一骨碌跪坐起来说:“伯伯,你别打哥哥了,我的手不疼了。”    说着,她晃了晃包得厚厚的左手:“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辜振捷望着小女孩的脸,心一软,垂下手,冷冷对一旁的辜徐行说:“在那边好好站着,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说着,他走到小女孩床前坐下,端起糖水罐头,用勺子细心将里面的梨肉切碎,喂到她嘴边。小    女孩生怕他再去打辜徐行,连忙大口大口地吃罐头,一边吃还一边朝他露出可爱的笑。    辜振捷爱怜地用拇指揩掉她嘴边的糖水汁:“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脆生生地答道:“我叫宁以沫,今年五岁了。”    “以沫?”    她爸爸宁志伟忙答道:“相濡以沫的以沫。”    辜振捷点了点头,仔细端详了下宁以沫的脸,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你这女儿养得好啊。”    宁志伟忙说:“哪里哪里。”    辜振捷抚了抚以沫的头,含笑问:“给伯伯当干女儿好吗?”    以沫眨巴了下眼睛,像在想什么是干女儿,想了会儿,她眯着眼睛,鬼机灵地笑了笑:“爸爸说好就好。”    辜振捷点了点她的鼻子:“小滑头,那好,我就问你爸爸。小宁啊,你介不介意女儿多个干爸爸?”    宁志伟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不紧不慢的女声就从门外传来:“嗬,这一转眼的,我就多了个干女儿了?自家儿子都管不好,你还真不怕管坏别人的女儿。”    来人正是晚一步赶来的徐曼。    徐曼见辜徐行脸上多了道五指印,上前心疼地摸了摸,嗔怪地瞪了辜振捷一眼。顿了顿,她走到以沫爸爸面前,从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居高临下,就事论事地说:“这里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回头给孩子买点营养品补补。你可千万别推,推了就是打我们家老辜的脸。”    将信封强塞进以沫爸爸手里后,徐曼走到病床前说:“老辜啊,时间也不早了,别耽误小孩子休息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北京开会吗?”    辜振捷见状,只好起身告辞。    一旁,辜徐行看了以沫好几眼,唇动了动,直到离开,那句堵在喉间的“对不起”也没能说出口。
第二章(3)  直到进了自己家门,徐曼才把火发了出来。    “辜振捷,你倒是没有十月怀胎把孩子生下来,打起来一点也不心疼。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她一把将辜徐行拉到身边坐下,心疼地抚着他的脸:“我通共就两个儿子,靖勋才十几岁就被你送军校去了,身边就剩阿迟一个了,你要把他打出个好歹来,我跟你没完!”    辜振捷贵为一军首长,威震一方,却拿自己的老婆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坐在沙发上抽闷烟。    “我告诉你,孩子是我身上掉的肉,怎么管教是我的事,你不能用你那套来管孩子,会把孩子管出毛病来的。”    抽泣了好一阵子后,徐曼拍了拍辜徐行的肩膀说:“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这就热给你吃。乖,什么都别想了,以后不要去南边,也别再见那个小女孩了,知道了吗?”    其实不用徐曼提醒,辜徐行也不会再去那个院子。    在他年幼的心里,从此多了一个禁区,那里住着一个叫做宁以沫的女孩,是他永远也不想再去面对的。    “陀螺”事件后,辜徐行变得越加孤僻。    过去他也羡慕别的孩子意气风发,三五成**,为了不动声色地融入他们,他时经常抱着羽毛球拍坐在广场上,等人找他打球。    那件事以后,他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了开来。路过人**时,他都会低头匆匆走过,他怕遇到那个小女孩,也怕从别人眼中读到和那件事相关的讯息。     他强迫自己忘记那件事情,可有些事情,越想忘记反而会记得越清楚。    每当他坐在钢琴前,看着灵活的十指在琴键上游走时,他就会想起有个无辜的小女孩因他的傲慢霸道,留下终身残缺,内疚感便会像蛇一般钻透他的心脏。    一个低气压的午后,他独自坐在家里弹钢琴,弹的是一支刚上手新曲子,其中某个篇章十分沉重暗涩,指法也特别难,他反复弹了很多次都发出那种蹩脚的声音,烦躁的他猛地从钢琴前起身,将左手大拇指放在琴键上,放下重重的琴盖,狠狠往拇指上压去。    直到拇指上传来锥心的疼痛,心里那股躁乱才渐渐服帖了些,他缓缓松开琴盖,站在光线暗沉的琴房里无声的啜泣。    那是辜徐行经历过的,最难熬的一个春天。    再见到宁以沫,已是时序入夏。    那是个黄昏,辜徐行和徐曼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刚出差回来的辜振捷大笑着从院子外进来,怀里抱着一个正在玩泥巴的小人儿。    “告诉伯伯,你准备捏个什么?”    小人儿糯糯地说:“我要捏个坦克。”    “哈哈,好,捏个坦克,我们一起打坏人。”    辜徐行“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神戒备地望着爸爸怀里那个小女孩。    乍见以沫,连徐曼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她快步走到辜振捷身边,压低声音恼道:“脏不脏啊?就把人这样抱回来了?被人看到多不好?”    和很多军二代一样,徐曼有很重的公主病,脑子里等级观念森严,她很看不惯辜振捷把一个后勤兵的女儿当自家孩子那样亲热,觉得丢了自家的体统。加上她潜意识里总觉得以沫很像辜振捷前妻生的那个女儿,所以越加厌恶起以沫来。    辜振捷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她的情绪,把以沫放下,一边往沙发边牵一边说:“也真是巧了,车一进军区就看见这个小丫头蹲在路边玩泥巴。这不,就抱来玩玩咯。”    彼时,茶几上还放着一盘小肉卷,吃过军区食堂的人都知道那种小肉卷,正正经经是一层皮一层肉,香得人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但是那种肉卷供应的不多,被首长家的勤务员几下里一分就所剩无几了,寻常家属也非得赶巧了才打得到。以沫一见到那肉卷,哪里忍得住馋,伸出手就去抓。    说时迟那时快,徐曼飞快地打开她的手斥道:“你妈妈怎么教你的?手也不洗就乱抓东西吃,你这脏手一抓,东西还能吃啊?”    不过一瞬,辜徐行还是看见了她左手上的残缺,黑黑的小手上,一截残留的指节怪异地伸着,直指他心底。    以沫被这样一训,低了头,且是委屈地说:“我没有妈妈。”    辜振捷听得心疼,转头对辜徐行说:“快去带妹妹洗手。”    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辜徐行对着父亲一声怒吼:“她不是我妹妹!”    说完,他恨恨地瞪了父亲一眼,转身“噔噔噔”地跑上了楼,“砰”的摔上了房门。    以沫被他一吓,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辜振捷只好让保姆王嫂把她拉去卫生间清洗一番,亲手将那盘肉卷装好给以沫,派人将她送了回去。    “满意了?”徐曼冷哼了一声,“你还嫌儿子不够烦的,非把这个小东西弄回来糟他的心。”    辜振捷在沙发上坐下,摁了摁额说:“你懂什么?儿子不是讨厌她,是不敢面对她。我这是给他机会,让他像个男人那样面对自己的过错。还教授、知识分子呢,连这都不懂。”    辜振捷深知,如果儿子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完成自我救赎,长大之后只能是个懦夫。他不想让儿子成年后回首过往,发现什么无法弥补的缺憾。    “辜振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呢。”徐曼一向强势,半点也不肯落下风,“你无非还惦记着你前妻,惦记着你俩那个夭折的女儿!”    “怎么又扯到这个上去了?”    辜振捷有些心虚。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看到以沫就那么喜欢,今天倒是被徐曼一席话点醒了。他和前妻生的那个女儿过世的时候,比以沫小一点。那孩子的样子,他记不确切了,眯起眼睛想想,依稀和以沫一个模样。    虽说辜振捷有些畏妻,但在以沫这件事情上,他一直没向徐曼妥协。他时不时地抱以沫来家里玩,指着辜徐行对她谆谆教诲“这是哥哥,以后要听哥哥的话”,以沫便望着辜徐行怯生生地点头。    徐曼虽霸道,却也不敢在大方向上拂逆丈夫的意思,只好对他和以沫的互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那以后,以沫便正式“登堂入室”,一有空就往辜家跑。    虽然辜徐行不怎么待见她,不是躲着她就是一张冷脸,但是以沫一个小孩子哪里懂这些眼高手低,还以为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哥哥在和她玩某种游戏,所以兴致勃勃地陪着他玩,见缝插针地黏着他。辜徐行则像躲一只臭虫那般躲着她。    以沫仗着自己人小轻便,总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附近,让他避之不及。比如,有时候辜徐行看动画片正看到关键时刻,一个小身影就像通了灵一般出现在他身边,毫不知趣地在他旁边坐下,和他并排观影;有时候他正在屋里练钢琴,冷不丁的,一张小包子脸就搁在了琴架边上,他一头黑线地看过去,就能看见她那双无辜的眼睛和花一般灿烂的笑脸。    这样你缠我躲了一个月,辜徐行也乏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如你看星矢这个衰人在被无数次打到吐血后,终于变身准备爆发时,你会一再为了小小的气节弃电视机不顾吗?    所以,辜徐行索性也不躲了,直接拿她当隐形人,只差真的就从她身体里穿过。    由于大院里别的男孩对自家妹妹的态度也差不多,所以,以沫一点都没体味到辜徐行不喜欢她,反倒以为“哥哥”就是这样一种傲娇的生物。
第二章(4)  是年九月,五岁的以沫早早进了小学一年级,入了学,以沫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意缠着辜徐行了。只有周末,她才有机会跑去找辜徐行。    为了更加彻底地摆脱这个小跟屁虫,辜徐行索性报了两个特长班,周末整天躲在外面。他暗忖,那小东西对他的热情不过是一时兴头,就像孩子玩玩具一样,兴头一过,再宝贝的东西也会被弃如敝履。他想,只要一段时间不接触,她就会找到别的乐子,不再黏他了。    不负他所望,不到半个月,那个小东西就不再上门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失落。    那年的中秋来得格外晚,直到9月30日才姗姗而来。  徐曼是个很讲究传统的人,每逢过节都喜欢把事情张罗得热闹喜庆,这天更是了不得,不是叫勤务员挂灯笼,宰鸡鸭,就是让保姆王嫂在院子里设香案,摆月饼果品,结果那顿晚饭直到天擦黑才置办齐备。    辜徐行刚上桌,就见爸爸牵着宁以沫,同宁志伟有说有笑地走进院里。  一见着以沫,辜徐行的表情瞬间就僵了。  徐曼眼尖,一把拉住转身就走的他,压低声音说:“月团圆人团圆,你可不能在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出幺蛾子,你知道你爸那脾气,在这节骨眼上惹火了他,有你家伙吃!你要实在不高兴,吃饭的时候就不说话,一吃完就回自己房间去。”    说着,她笑容疏淡地朝宁志伟打了个招呼:“哟,小宁来了?早知道你们也来,真该多备几个菜。”  言下之意是,我们家没备你们的菜。    宁志伟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知所措。刚才他带着以沫去食堂打饭,回来的路上恰巧碰到辜振捷从外面回来,辜振捷见他们父女拿着两盒饭菜就准备过节,二话不说就把他们一起接到家里来了。以宁志伟的性情,吃这顿饭,真比吃枪子儿还为难他。他只是碍于辜振捷的面子,不敢推却罢了。  辜振捷将他们父女俩拉入席,亲自给宁志伟倒了一杯酒:“来来,这可是正宗的茅台。”    宁志伟唯唯接了,忙敬了他一下,小心翼翼地喝了。  辜徐行眉眼疏淡地坐在对面,默默吃着饭。  说来也怪,今天的以沫安静得异常,看也没看辜徐行一眼,抱着一只鸭腿,小口小口地咬着。  倒是辜徐行有些捺不住,抬头扫了她几眼。直到一顿饭快吃完,以沫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辜徐行忽然就没了胃口,简直一刻都不想在饭桌上待下去了。就在他放下碗筷准备起身的时候,徐曼忽然发话了:“真奇怪了,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  快到嘴边的一句“你们慢吃”立时咽了下去,辜徐行不自觉地端起了饮料杯子。  “是啊,今天以沫是怎么了?”辜振捷也有些纳闷。    宁志伟忙不好意思地说:“刚才说了她几句,生气呢。”  辜振捷这才恍然大悟,放下酒杯逗他:“怎么生气了?跟伯伯说说。”  “爸爸不给买鸡腿……”  以沫细声细气地说着,眼眶里闪了点委屈的泪光。    闻言,辜徐行拿杯子的手不自觉地一滞,飞快地扫了她一眼。    辜振捷意味复杂地“哦”了一声,默默又翻了一只鸡腿放进她碗里。  眼见气氛有些冷,徐曼忙说:“食堂现在都用良种鸡做菜,那些鸡腿看着大,其实一点都不好吃,好像还有激素,小孩子吃不好,我从来都不准小王往家里打食堂的鸡肉。”    宁志伟吁了口气,忙附和着她说了几句。其实实情是,他一个后勤兵,既要负担老家的老母,又要负担女儿上学,经济上有些捉襟见肘。这天为了应节,他给以沫买了只鸡腿,以沫忍不住要在路上吃,不料刚咬了一口,鸡腿就掉在泥地了,他不好捡起来,又实在舍不得再买,见以沫吵着要吃鸡腿,就说了她几句,把她说委屈了。    徐曼这人最怕意头不好,生怕中秋节这样的好日子冷清,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从“良种鸡”说到宁夏的“枸杞鸡”,又从鸡身上扯到了各地美食。  宁志伟出生在一个渔村,河鲜没少吃过,他就着徐曼的话题说了会儿著名的美食“明前江刀”,引得徐曼食指大动。    末了,徐曼神往地说:“你可真把我馋虫引出来了,我就最喜欢吃海鲜河鲜,以前在北京的时候,年年中秋都有特供的大闸蟹吃,个个黄满膏腻。”  一提到大闸蟹,徐曼明显对眼前这桌东西意兴萧索了,她满脸追忆地说:“我两个儿子都特别爱吃蟹,以前大儿子靖勋在家的时候,老跟他弟弟赛着吃。”    说着,她爱怜地抓过辜徐行的手:“但是这孩子他斯文,无论多急,吃东西都慢条斯理,哪里抢得过他哥哥,才吃干净一个,他哥哥已经胡吃海塞三四个了。最后啊,他也委屈得直想哭,也这样闷闷的不搭理人。”  那边,以沫听得很入神,眼睛晶亮地看着辜徐行,像是想到了什么,偷偷地乐了。    第二天,放了学的辜徐行正在客厅看动画片等晚饭,刚下班回来的徐曼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句:“哎哟,你是没见你爸爸那干女儿,皮得!”    辜徐行的视线从电视上斜到妈妈身上,像是在等她的后话。    “我下班去国税局办点事,结果看见她跟着一**地方上的孩子在河里打打闹闹。”  国税局在城东,围墙外的坡下就有一条小河,夏天的时候,那里就是聿城孩子们的水上乐园。    “真没见过女孩子像她这样野的,这么凉的天,赤着脚丫子在河里闹,弄得一身一脸的水,也不怕感冒。”说着,她摇了摇头,“这没妈教的孩子,就是要不得。”    那会儿,所有的军队大院都是统一制式,有自己的办公区、生活区、服务社、食堂、礼堂、俱乐部、游泳池、医院、幼儿园,有的大院里甚至还有小学、中学,就像一个个独立的小城市。大院子弟放着配备良好的大院设施不玩,跑去地方上玩,在徐曼这类人眼里,是非常“下作”的。  辜徐行没有说话,眯着眼出了会儿神,若有所思地将视线转回电视上。    吃过晚饭后,辜徐行上楼回房写作业。此时,外面天已经擦黑了,写着作业的他中途停了几次笔,时不时地瞟桌角的闹钟。    写到后来,他厌烦地丢了笔,起身走到窗边张望。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张望什么,担心什么。  在窗前站了好一阵,他郁郁地回到书桌前,人刚坐下,楼下院子就传来徐曼的声音:“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来找哥哥。”稚嫩的声音里,像是透着些畏惧。    乍然听见以沫的声音,辜徐行“腾”的站了起来,快步朝门口走去。他人刚下楼,就听见徐曼不耐地说:“哥哥在写作业,忙着呢,没工夫和你瞎胡闹。这么晚了,还不赶快回家去?”    “我有东西给哥哥。”以沫垂着头,双手藏在身后,小声说着。  “什么东西?给我吧,我给他。”徐曼没好气地说。    以沫往后缩了一下,慢慢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从徐曼身后走出来的辜徐行。  辜徐行面无表情地越过徐曼,走到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站定,垂眸看着她。    她果然玩得很野,不但鞋袜全湿透了,裤子也湿了大半,连带着整个外衣都浸湿了。彼时,院子里已升起华灯,透过黄橙橙的灯光,隐约能见被她身上热度蒸腾出来的水汽,如果估计不错,她是一路跑回来的。    辜徐行越看眉皱得越紧,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训话,以沫忽然献宝似的伸出手:“给你。”  辜徐行一惊,定神看去,只见她手上拎着一个注满了水的红色塑料袋,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都是什么呀?”徐曼眼尖,立马发现那袋子不对劲,快步上前抢过袋子打开一看,当场叫了起来,“螃蟹?”    只见厚厚的袋子里装了十几只大大小小的河蟹,一个个正横着身子往上爬。  辜徐行一怔,脑中像有一道光闪过,一下子全明白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滚着,他缓缓垂头,目光对上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那里面写满了一个孩子童稚的热望。    “你弄这个东西来干什么?”徐曼一把拧紧袋子,嫌恶地问。  以沫低低地说:“你昨天说哥哥喜欢吃。”  “天啦,大闸蟹不是……”  “妈。”辜徐行忽然打断徐曼的话,伸手接过袋子。  顿了顿,他转向以沫说:“东西我收到了,你……回去吧。”  “嗯。”    以沫老老实实地转身往门外走去,像是想到什么,她忽然回过头朝辜徐行露出一个极欢快的笑,那笑容像一道闪亮的光,只一闪,便随着她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  辜徐行目注于她在水泥地板上留下的,湿漉漉的鞋印,清冷的眼里终究还是糅进了些许暖意。    后来,辜徐行将那些蟹养在了自家的鱼池里。而以沫则很不幸地被徐曼说中,结结实实地感了一场冒,直到十月才渐渐好了。
第三章(1)  上小学后,以沫之所以不再缠辜徐行,并非是对他的兴头过去了,而是因为她被学校这个“小社会”弄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小学是中国孩子融入社会的第一步,在没有上小学之前,孩子永远都觉得这个世界是大的、是美的、是单纯的。但是当他们入学之后,成人世界里该有的一切复杂规则,会慢慢颠覆他们的世界观。    刚读小一的以沫渐渐发现,原来孩子和孩子之间是不一样的,比如某个孩子用得起高档文具盒,吃得起外国糖果,他就会很受欢迎;某个孩子学习成绩好,他就会格外受老师喜欢;某个孩子的爸爸是军官,那么他就可以坐小车来上学,走路的时候还可以把头昂得高高的。    她的世界里多了很多新规则:上课听讲要把手背在后面,中午一定要午睡,上课的时候一定不能看外面……如果做不到这些,她就得不到老师发的小红花,然后就会理所当然地变成一个差生。  以沫一点都不稀罕那种小红花,但没有小红花的后果是,班上的女孩子都不愿意跟她玩,体育课做游戏的时候,她也找不到对家。别的孩子在放学后,总能三五成**地回家,但是她永远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走。    因此,以沫陷入了人生最初的恐惧中——没人玩、没人理睬。    为了打破这种恐惧,以沫试着往女同学堆里钻,向那些人缘好的同学靠拢。渐渐的,她也有了些在大型游戏里跑龙套的机会。比如,当一**人玩跳皮筋时,她就要扮演牵着皮筋的树,一站站到游戏结束;当另外一**人玩丢沙包时,以沫又成了专门负责捡沙包的跑腿。    放学回到军区大院后,她的境遇也并不比在学校时好。    军区大院里的孩子比外面的孩子更加会玩,却更加势利,别看他们小,但是谁家里有大内参,谁家大人几杠几星,谁在学校考前几名,谁打架是最厉害的,个个门儿清。  往往一个小团体里有某部长的儿子,也有司机的儿子,大家虽然在一起玩,但是司机的儿子就基本上没资格插话。    以沫所在的那个小团体里,头脑人物是后勤部副部长的儿子,这个叫王宗远的男孩和以沫同岁,个子虽比普通女孩还小一些,但是行事非常霸道骄横。一帮孩子玩什么,怎么玩都得由他定,他有权对团体里的孩子发号施令,而那些孩子则有义务被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以沫是那个小团体里最小的小角色,理所应当地成了被欺负的对象,不但要装树、捡沙包、还要负责演坏人,最后被好人踩在脚下枪毙。    偏偏王宗远还特喜欢玩抓坏人的游戏,他最得意的时刻,就是把以沫踩在脚下,然后义正词严地学电影主角说一句“我代表党,代表人民,宣判你的死刑”。这时,小孩子们都会看着狼狈的以沫,爆发出一阵大笑。    那时候,以沫还不知道她其实是被欺负了。她反倒以为别人笑她,就是喜欢她的表现。直到那个星期天的傍晚。    那个星期天下了大半天雨,直到四五点才渐渐收了雨势。以沫正在家里翻连环画,门外忽然传来两长三短的哨声,那是他们那个小团体在操场集合的暗号。    以沫望着外面又冷又阴的天,一万分不愿意出门,但是又不敢违逆王宗远的意思。如果她这次不去,以后就永远去不了了,不但如此,做了“叛徒”的人,以后只要碰到小团体里的人,轻则挨骂,重则挨打,下场十分凄惨。    她恋恋不舍放掉连环画,磨磨蹭蹭地赶到操场上。    立了冬的下雨天,不到五点,天上就已经透出了锅底黑,坑坑洼洼的废操场上积了很多水。    大概是在家闷得无聊,王宗远特别想玩抓坏人。当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后,以沫弱弱地反对:“地上都是水,我不玩。”    王宗远背着手,站在一排水泥管上怒视着她:“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当叛徒?”    以沫垂着头,小声地说:“我没想当叛徒……要不然,等下你别真把我推到地上。”  “不把坏人踩在脚底下,叫什么大英雄?”王宗远十分火大地说,“你们说是不是?”  反正又不是把自己推到泥水里,那些孩子当然都齐齐说是。  “你想反对大家的意思吗?”王宗远盛气凌人地问。    以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又看了看地上的泥水,小手握了握拳,一言不发。  “你说话!”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以沫忽然抬起头:“我不玩!”  王宗远气得从水泥管上跳下来,一把拧起她的头发,奋力晃着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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