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上2018天怒红颜大极品 这号能卖多少,不想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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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L不想玩了 想把号卖了 请问怎样能最快处理了?班德尔城钻5 43个英雄 31个皮肤 有终极皮肤 限定皮肤 多少价格合适?
我有更好的答案
首先得知道你号上的终极皮肤和限定都是哪些 才能估价 一些比较常见的限定现在基本很多人都有 只有那种很稀缺的 才会引人注目 你如果能信得过我的话 可以私我帐号密码 我登陆掌上英雄联盟看看有哪些皮肤 然后给你估个价 或者帮你找找买家什么的 都可以
还有些普通的皮肤
因为首先你不可能买成多少就卖多少
二手的永远要打折
到那找买家靠谱?
到哪儿都不靠谱 明告诉你 现在网络上的卖号平台 没有谁敢保证没有骗子 只能说自己买好的时候长点心眼 留一手 如果对方不给钱 你可以马上改密码
最好是卖给熟人
采纳率:80%
英雄怪少的,不过根据皮肤和段位可以大概定价到四百多五百
上5173卖,或者卖给熟人
大概能卖多少钱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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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编辑通知,今晚上架了。
  08年11月5号吧,忽然想写一个男人和一群女人一群男人的故事,写他重生后的故事,于是便写了。二十五天时间写了五十万字,然后有点发懵。我打字速度没这么快吧?准确地说,我并不会盲打,打上几个字,就要看一眼键盘,而且思路还有时跟不上手指的动作,一个小时也最多打一千来字,回忆一下这二十多天,似乎有一次曾连续作战三十个小时,写了创纪录的四万多字。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突破。——汗。
  想想整个故事大纲,得写两百万字才能写完,再仔细想想,觉得一定要让这个故事圆满喜剧结局,才能阅读起来舒服。嗯,那就写下去吧。好了,写了这本书,就想着找地方变出稿费换烟钱,QQ八个月前就被盗走了,重新申请新QQ,好在一番周折后,得到了几个网站的编辑的QQ号,起点二组编辑T大和长天看了稿子,便签了这本书。这才得以和起点的读者朋友们见面。——幸。
  12月4日上传至今,更新公众版二十五万多字,每日两更三更,从未间断。二组编辑大人对我这书给了非常强悍的推荐,分类强推、首页广告推、三江封推、强推,推荐不断,很多热诚义气的作者大大也热心地给予帮助,撒冷啊,嬴政啊,天子啊,小花啊,牛笔啊,八部浮屠啊,罗霸道啊,柳下惠啊,盛天啊,千幻冰云啊,鬼皇七啊,桃花老张啊,鱼泪啊,色安啊,七剑下面条啊,深海游鱼啊,卡片啊,秀才啊,肥鸭啊,我没在啊,缚心人啊,思雨啊,冷屠啊,徐奇峰啊,林紫纹啊,很多很多,无法一一写了,(信手写来,排名不分先后,有遗漏也请各位大大见谅),他们甚至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给这本书安排直通车、章推、专门开单章进行推荐,各位美女帅哥读者朋友也积极地支持我的新书。在这种助力下,点击收藏推荐,与日俱增,三十多天下来,点击过百万,推荐过十万,收藏也有了三万。对这个成绩我很满足了,藉此机会,特向各位致谢。——谢。
  我记得自己第一本书在起点上架时是03年10月,那时起点刚刚搞VIP阅读,自己很兴奋,隔两天就要去看一下订阅人数,当订阅过百时,还咧嘴笑着对自己说,写一千个字,也能换两块钱了,当订阅最后过千时,还喝酒庆祝了,一千个字能换二十块钱了,老子发点狠,一天写它十万个字,一百万个字,那是多少钱啊?——囧。
  这几天和作者群里一些大大聊了不少,受益匪浅,对如何写作后面情节,如何让读者朋友享受到更多的阅读愉悦,似乎思路更为清晰了。以前写书乱写,不考虑市场,不考虑读者,自己写得累,读者看得累,两不讨好。市场即王道,爽文是主流。——赞。
  今晚上架,忽然有了这个小小的感触。老马的心里对上架后的订阅很是忐忑,虽然我很努力地想写好这故事,想让朋友们好好地爽,但是我无法讨好各具口味各有思想的朋友,同样一个情节一句话一个场景,不同的朋友会有不同的观感,每次更新章节后,朋友们还得等数个小时才能看到故事下一步的发展,无法像阅读实体书那样连续下去,很容易就会把看不顺眼的地方给无限扩大化,等待的滋味不好受。网文写作的难度就在此。而且现在国家为了和谐社会建设的缘故,对网络传播有多重限制,该展开的地方不敢展开,该深入的文字不敢深入,语气必须委婉,带刺的词儿不能写。实在地说,很担心订阅,担心哪个情节哪些文字令会员朋友们不爽了,把这书下架。再者,DT泛滥,许多作者都无法靠写作维持生计了,兔死狐悲,自己的这书会不会也遭致如斯惨状?——愁。
  据江湖传说:
  二十四小时内的订阅就能看出一本书的订阅前景,只有最铁杆最贴心最支持的朋友,才会订阅你的作品,才有权力决定它是否会红,决定作者是否能参加网站年会、得到网站奖励;
  只有最铁杆最贴心最支持的朋友,才会给你的书按下自动订阅——让你无须担心订阅成绩;
  只有最铁杆最贴心最支持的朋友,才会把珍贵的月票投给你——让你获得每月的月票奖励;
  只有最铁杆最贴心最支持的朋友,才会舍得用他们辛苦赚来的工资去购买一块一张的更新票砸你——让你多得一份额外的写作收入;
  只有最铁杆最贴心最支持的朋友,才会每天看完你更新的章节后不忘给你送上推荐票——让你的作品持续保持在月推荐榜的靠前位置……
  老马惴惴难安,生恐辜负朋友们的鼎力支持,故此郑重承诺,今晚上架,一次更新四章,每章三千到四千字,此后每天保证更新六千字以上,上午一章,下午一章,大家砸票砸得越多,支持得越多,老马的干劲就越大,更新就越凶。诺。
  本书的写作,是以主角洪烟重生后的时间顺序来写,记录的是他重生后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事件为主导,而是以时间,也许他三天前发生一件大事,这件事还没了结,他又发生了其他不能不写的大事,我只把他遇见的人、发生的事、说过的话、干过的勾当给写下来,力争能让大家全方位地代入进去,经历一番他的人生。他或许嚣张,或许毫无顾忌,或许任性妄为,或许不够低调,或许不够城府,不够明智,无他,我就是想写这样一个人。寒。
  重生人士,尤其对于主角前世就是亿万富翁的重生人士,赚钱实在不须费多大力气,这样的设定或许令大家失去“逐步升级”的阅读快感,但是我更多地不是想写他的事业发达过程,而是想写他前世的遗憾前世的困惑,今生如何挽回,如何改写,如何弥补,如何争取,以及他与那些男人女人间的或曲折或离奇或风光或暧mei或血腥或残暴的一幕幕场景。有人说,这书种马后宫,我承认,但是说这本书种马后宫的朋友也请不要忘了这句话:世上男人心里都有一个韦小宝,如果你说自己没有,那你就是在装B。雷。
  再有几个小时就要更新VIP章节了,本书《红颜》命运TMD的齿轮开始转动了……盼,判。
  再一次向所有帮助过支持过我的编辑大人、作者大大、读者朋友们说声谢谢!
  阿三瘦马于日湖南家中。
  上封推了,照常例,写几句感言。
  首先感谢起点网站,没有这个平台,没有网站的支持,《红颜》大概只会成为我电脑里的一本废稿,不可能写下去的。个中滋味,唯有自知。
  其次感谢二组编辑老T,他对我的帮助尤多。还有编辑长天,锐利,帽子,痱子,等等,在他们的鼎力支持帮助下,给《红颜》签约,安排各种推荐,并给了这次上封推的机会。
  感谢所有书友,尤其是订阅VIP、砸更新票、砸推荐票、月票的书友,是你们撑起了网站,是你们撑起了网文市场,是你们给了《红颜》在起点数万本书里一个小小的立脚之地。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们这些网文写手就没有稿费收入,谈何坚持写作下去?
  文字是声音,文字是沟通,文字是桥梁,文字更是宣泄。《红颜》的写作必定有很多地方不能如大家的意,有些读者不太喜欢按时间顺序的情节安排,嗯,确实,情节的连贯性和煽情度,必然不如按事件安排的写作方式。我尽量地加快情节进展,把节奏更加紧凑些。大家别苛求这本书主角的性格完美,主角就是这么一个个性男人,我只是在努力地编造出一副众生相一张红尘画。
  有月票推荐票的朋友,欢迎投给我,再次感谢所有帮助过我支持过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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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12月,隆冬。瑞士卢塞恩市罗伊斯河畔云烟别墅里。
  四具肢体在卧房巨大水床上绞缠,抽动,喘息,**,疯狂而放荡。窗外白雪皑皑,室内春guang淫浪。
  一个黑衣人避过监视镜头,翻上阳台,透过窗帘缝隙看去,健硕身形不受控制地颤栗着,痛苦和愤怒令他面容扭曲,他的心碎裂成片——
  屋里这两女两男,是他的两个女人和他最信任的两个助手。
  此时*已近尾声,须臾平静,一头金色卷发披散的美女满足地发出一声悠长叹息,慵懒地说:“这次事情如果成了,他至少损失三十亿美金,根据我们与AMT的协议,能赚到六成,十八个亿,平均分配,每人四亿五千万。还有两天就签约了,大家务必谨慎小心,千万别出意外情况。盯紧点他,要知道,我们是在火山口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的怒火送进地狱!”
  一个雅利安人种面孔的男人接口道:“放心吧,海伦,不会有任何问题,他的任何动向都在我们掌控之中,我们只需耐心等待收割,让丰收的果实装满粮仓。”
  一个东方绝色艳女表情忽然有些害怕,声音也有些哆嗦:“海伦,我好怕,好怕被他发现我们做的事——”
  另一个棕色皮肤非常健壮的男人一把抓住东方艳女的酥乳,狠狠搓揉两把:“怕?怕什么怕!你弄死他那个两岁儿子的时候怕过吗?你要我的人奸杀他那个女人的时候怕过吗?看到他那遗嘱上只给你们这些女人每人一千万的时候怕过吗?听好了,小川纯美子,害怕胆怯根本对大事毫无益处,我们必须在他那该死的心脏病丧命之前尽可能地掏光他的钱,不留下任何把柄任何痕迹!这是停不下来的游戏,谁敢临阵退缩,其余人绝不饶他!”
  金发的海伦非常优雅地点燃一根烟抽吸着,梳理一下散乱的发丝,咯咯咯笑几声:“要说他吧,的确是最优秀的男人,我也是心甘情愿地爱他,他总能带给我无比的快乐,假如我们不知道他那份遗嘱,我想我会永远选择跟他在一起的。
  ——可是不行啊,他对我们太无情了,我们这么爱他,他为什么不把钱留给我们?他为什么要在遗嘱里把这总计两百亿美金可爱的资产拿去成立什么洪氏全球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那上千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为什么要连博物馆一起赠送给他那个落后贫穷的祖国?还联合一群有钱的阔佬华人成立什么华夏发展基金组织!
  ——难道在他心里,我们和他的恩爱感情还及不上那些他根本就不认识毫无关系的愚昧同胞和落后国家的儿童吗?一千万,狗屎,跟他那么久,就打发我们一千万?”
  雅利安男子咬牙切齿地:“我受够这条凶狠的鳄鱼了!当年他残暴冷酷,无耻地吞并了我的家族,如果不是为了搬空他的钱,夺回该属于我的东西,我恨不得要他立即去死!”
  棕色皮肤男子撸撸**,试图让它再次*,嘴里狞笑着:“各位,我在想,假如我们伟大的老板,假如你们两位美女亲爱的男友,突然闯进这里看到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哈哈,那是多么刺激的场面,他会动手杀了我们吗——”
  砰——砰!
  惊天动地接连两声巨响,十公分厚的橡木门从结实的门框上震落倒地!
  他们惊慌望去,那个黑衣人左手捂心口,右手指着他们,面色死白,身子摇摇欲坠,嘴巴张丫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东方艳女小川纯美子啊地尖声惨叫,仓皇地翻身滚到床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金发美女海伦呆如木鸡,傻傻地看着这黑衣人。
  棕色皮肤男子大惊失色,与雅利安男子对望一眼,对方急促地点一下头,棕色皮肤男子身子弓起,如一头猎豹,爆然跃起,扑向这黑衣人!
  黑衣人却右手一甩,两把寸长的飞刀如电射出,一把射入棕色皮肤男子咽喉,另一把无情地割开雅利安男子的颈动脉!血液顿时喷出两米高!
  棕色皮肤男子飞扑过来的势头却并没因为飞刀穿喉而阻滞,他狠狠地砸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在挥掌劈落这扇橡木门之极那颗脆弱的心脏已经再也承受不住这种过于突然的打击和负荷,他射出飞刀,已是最后一击,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来闪避砸过来的棕色皮肤男子的尸体,他被重重地撞出这二楼阳台,一头栽倒在厚厚的雪地里,身体一下一下地抽搐……
  巨大的响声和尖叫顿时惊动了刚巧巡逻至此的警察,也惊动了别墅的佣人,惊动了隔邻不远的别墅居民……
  警车、急救车呼啸而至,人们愕然发现这个倒在雪地里瞳孔开始涣散的黑衣人竟然是他们熟知的洪先生……
  事情很快传扬开来,人们纷纷在猜测为什么洪先生会倒在雪地里心脏病猝然发作,为什么卧室里会躺着洪先生两个得力助手的尸体,为什么洪先生的两个女人海伦和小川纯美子会在案发现场,为什么一张水床上会有他们四人的性爱体液却没有洪先生的,为什么本在法国巴黎先贤祠附近豪宅里睡大觉的洪先生却在深更半夜来到瑞士卢塞恩……
  无数的为什么,意味着无数的新闻。无数的记者闻风而来,千方百计想进入警察局,进入玛利亚医院,进入洪先生的HY投资公司总部,去寻找洪先生的其他绯闻女友,去追访去查探任何有新闻价值的消息……
  事关洪先生,非同小可,瑞士警方高度重视,警方对案发现场幸存者海伦、小川纯美子的审讯在继续,紧急调查全面铺开,越来越多的人被卷了进去,洪先生的保镖和亲友无不发狂,更同时展开发疯的报复……
  任何一条未经警方未经当事人证实的传闻都足以掀起一波新闻热浪,天马行空的杜撰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兴趣,人们越来越迫切地想得知事件真相,而越来越多的传闻和杜撰也越来越接近真实,渐渐地把真相予以还原……
  这天便是圣诞了。凌晨三点钟,经过两日两夜的紧张施救,数名用专机接来的著名医学专家绝望地放弃了努力——洪先生拒绝换心手术,他不能容忍自己体内跳动着别人的心脏,甚至不容许专家打开他的胸腔,触碰他的心。
  躺在重症ICU病房床上的他已经没了半点求生意志。他已经到了最后的弥留之际,他脸上死灰死灰的,偏着头,用那双再无一丝神采的眼睛僵硬地看着窗外他那些泣不成声的绯闻女人,神情悲伤,痛苦不舍,嘴唇缓慢地蠕动。
  一个绝美的女医生死死咬着下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把身子俯下来,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一生无数的往事洪水般地涌上来,无数的过错,无数的遗憾,无数的痛恨,无数的忏悔,仿佛一瓣瓣纠缠连结的花瓣,被上苍的神手悄然结成一朵七彩的往生莲花,托着他飞向缥缈广袤的苍茫夜空……
  夜空幽黑,大地雪白,有多少红颜,有多少朋友,愿意为他披上缟素?
  翌日,世界各地众多报纸、电视、电台、网络均或在头版重要位置、或在黄金时段、或刊载、或播放一条重要新闻——
  伦敦时间日凌晨3点11分,金融投资巨星陨落,年仅31岁。凌晨3点27分、凌晨3点32分、凌晨4点08分,***、***、**,三女相继服毒殉情,不可思议……
  举世哗然。
  成百上千狗仔队记者嗷嗷叫着,满世界乱窜挖掘着洪先生的一切,他们的努力最终将他的所有秘密一一曝光在世人面前……
  13岁时母亲心脏病猝死,18岁父亲缉捕杀人犯时因公受伤,19岁考入华夏大学,同年继母出轨,21岁时小妹遭轮暴,22岁被哈佛录取,同年6月父亲自杀,23岁获得第一桶金,24岁创办HY金融投资公司,旗下控股参股数十家巨型企业,身家两百亿美元,风liu韵事无数,27岁秘密生子,29岁爱子被他的女人小川纯美子残忍杀害……
  人们沉默了。
  请大家不要因为楔子以及前面十章略有些郁闷得情节就放弃本书,大家如果接受不了,不妨从第十章开始看,相信会给你一个很爽的故事。
第一章 重生了那就退学吧!
  日上午十点。
  这节课上路文芳已经第四次盯视这个坐在教室最后边靠窗的男生洪烟了。
  洪烟依旧还是那副模样,偏着头看着窗外,神情那般萧索寂寞,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他不相关联。
  路文芳忽然想到一个成语能极妥切地形容他的这种状态——“神游物外”。
  她担任云台第一中学高三四班语文老师已经快一个月了,对这个男生一直很关注。她来这个班任教之前就听到很多老师夸奖过洪烟,说他是一个从各方面都非常优异的学生,诚实、稳重、专心、刻苦等等赞美的词语都可以加诸在他身上而不为过。这近一个月来,这个男生的表现证明老师们对她下的评语确实所言无虚。而且,他还非常帅气。
  然而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地例外。
  今天是星期一,作为一个有着敏锐观察力的语文老师,洪烟今天与前些日子截然不同的表现自然令她格外觉得纳闷与不解:这刚过一个周末返校上课,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脸上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本该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忧郁沧桑?他才多大啊,十八岁,难道他的家庭发生了什么变故?又或者他面临什么难以解决的难题?
  路文芳看一眼放在讲台上的表,再过十分钟就要下课了。她扶扶眼镜架,端起茶杯浅浅喝一口,目光又看向洪烟。
  她一时忘记了说话,班上有些同学已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洪烟,发出些小小的骚动声音。
  路文芳意识到自己有点走神,忙把目光从洪烟身上收回来,在全班同学脸上一扫,手持教鞭,敲敲黑板,嗓音清脆,如同银铃:
  “同学们,这一课《庄子:在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已经讲完了,我们应该如何解读庄子的精神世界,如何理解作者对庄子怪诞的解释,走近庄子,了解他,思考他,通过我们的质疑、思辨,思考庄子对于个体价值、文明社会的意义何在。周琴芹同学,你起来谈谈你的心得体会。”
  梳着一头千丝小辫的周琴芹既是高三四班的班长,又是语文课代表,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亭亭玉立的身影娇美无暇的面容上。她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老师,我感受最深的只有两个字。”
  “哦?我讲了两堂课,你感受了两个字,一堂课一个字,”
  路文芳开了个小玩笑,同学们都笑起来,她把手往下压压,眼神充满鼓励,“说说看。”
  周琴芹略带羞涩,微微红着脸:“老师,庄子遗留给后人的三十三篇文章我几年前就看过,可是以前总觉得不知所云,只认为他是一个隐士高人,对世事漠不关心的古典唯心主义者,听了老师的课后我才深深思考,得到了两个字的结论,那就是清洁,抵抗一切诱惑的清洁,绝不与肮脏同流合污。”
  路文芳拍手鼓掌:“抵抗一切诱惑的清洁,绝不与肮脏同流合污!精彩!周琴芹,非常好,请坐下。同学们,朝暾夕月,落崖惊风,志性高洁,浊然自清,不染俗尘,你们将来读了大学,参加工作,进入社会,为生存为理想奋斗,人生的道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会有坎坷曲折,会遇到诱惑和困难,我希望你们牢记这两个字——清洁,拥有清洁的精神,用清洁的双手,创造属于你们清洁的人生。同学们,好不好?”
  “好!”
  同学们大声应答,路文芳心里很是欣喜,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看向洪烟。
  洪烟这时没再看窗外了,而是微微眯着眼盯着她,那神情有嘲笑,有讥讽,眼神空洞而又冷漠。
  她顿时心底莫名地涌出一丝慌乱,赶忙清清嗓子:“洪烟同学,你好像有不同的理解。”
  洪烟唇角的讥讽味道更重,把头一偏,再次看向窗外。
  课堂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齐刷刷地扭头过来,看看洪烟这个同学,又看着路文芳这个语文老师。有不少人心里暗暗抱着看热闹把戏的念头,巴不连得立即上演一场美女老师教训全校第一校草学生的威猛好戏。
  “洪烟同学,请站起来对同学们说说你的看法,谈谈你的理解。”
  洪烟巍然不动,不耐烦地挥一下手:“老师,你继续愚弄祸害其他人,别把我当盘菜。”
  这句话很伤人,尤其很伤路文芳,好心的关怀被当作驴肝肺,愚弄祸害四个字严重损害了她作为教师的尊严。她心头无名火起,啪地把教鞭丢在讲台上,粉面含煞:“你怎么说话的?给我站起来!”
  邻桌郭强赶紧戳他:“别傻,快站起来,服个软认错!”
  洪烟叹口气,双手撑着课桌站起来,漫不经心,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颓废,声音低沉嘶哑:“好吧,你可以随意教训我,我认了。”
  “洪烟同学,我可以容忍你不听课,可以容忍你心不在焉,可以容忍你三心二意,但我身为人民教师,为人师表,我自认我言行端正,没有只言片语愚弄祸害过任何同学,今天你必须向全班同学说清楚,我到底怎么愚弄祸害了大家!”
  路文芳脸都气白了,没有一丝血色,两眼似乎要喷出火来。
  在路文芳的怒火里,在同学们的惊讶中,洪烟却闭上了眼睛,亿万种悲伤在胸膛里冲荡,亿万种声音总是在他脑海里呐喊:你死了!你死了!你活着!你活着!
  是的,没有人知道洪烟内心有多痛苦:本来死了,却又分明地活着,死在2011年的圣诞日,睁开眼却是日星期六凌晨。
  今天是日星期一,为前生往事种种不堪,悲哀了两天,悔恨了两天,自责了两天。再来学校,再进教室,再见到那些熟悉而稚气的面孔——是神话,还是传奇?是笑话,还是荒诞?时空如此错位,是精神混乱了,还是突然自我迷失?
  万分不解。能肯定的事实就是自己复活了,复活在十三年前。
  复活是痛苦的,缘于思量那行来一路的过错是非;复活又是孤寂的,那一切往事记忆你只能独品;复活更是折磨的,无数种选择交给你,你得想好了,今后如何抉择,还愿意不愿意走前世走过的路。
  看一看这些记忆里的面孔,你们知道么,我晓得你们今后要走的路,晓得你们今后为何欢喜,为何悲哀,未来又是何种境遇——
  一切真实吗?未知的未来会成为未来的真实吗?
  洪烟长长地出口气。摇摇头,苦笑一下:“老师,诱惑是什么?肮脏又是什么?
  看看四周,看看角落,看看人心,同学们现在连什么是诱惑、什么是肮脏、什么是苦难都不知道,你苦口婆心对我们来一番所谓的清洁教育,想把我们教育成乖乖孩子,将来老实本分,有用吗?
  乖乖孩子很遭罪啊,任人欺负,连生存都艰难,你应该教会他们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如何应对未来难题,而不至于今后一遇到人生大事就无所适从。切切不要来糊弄傻子的公式模式化精神愚化、伪善说教。你自己对社会是何现状都一知半解,开口便是清洁精神,就你这种纯粹道德理论灌输教育方式,难道不是在愚弄他们祸害他们么?”
  这太过分了!路文芳怒不可遏,抓起教鞭啪地打在讲台上:“你,你放——胡说八道!给我出去!出去!”
  洪烟砸砸嘴唇:“出去便出去,我正不想呆了,弱智的学校,操蛋的教育,填鸭八股科举考试,千军万马挤根独木桥,这书不读也罢!”
  下课铃声响了,走廊外响起其他班级同学的吵闹声,洪烟扫视全班同学,看着这些熟悉的稚嫩的面孔,心里叹口气,开始放出一个个凶猛的深水炸弹。
  “各位老同学,你们的人生我一清二楚,”
  他指着坐在他旁边的高壮男生,“你郭强,你明年高考能考上武汉体育学院,大二你为了一个女人打架,把大三一个男的打断了三根肋骨,对方是武汉本地人,有点势力,结果你被开除,故意伤害罪坐牢两年——”
  郭强腾地站起来,指着自己鼻子:“我,我为了女人打架还坐牢?有没搞错?”
  洪烟很严峻地点点头,再指着坐在二组二号的班长周琴芹:“周琴芹,你是我们学校成绩最好的学生,也是最漂亮的校花之一,明年将以全市第二名成绩考上北京外国语大学,可是你大学四年过得很凄凉,你刚入大学母亲被查出有肾癌,你那副厂长爸爸涉嫌贪污被双规。
  为了救母亲,你用四十万的价格把自己卖了,你母亲移植手术还算顺利,可半年后癌细胞扩散,救治无效,更要命的是你父亲在监狱里也犯了病,淋巴癌晚期,而那个包养你的男人玩腻了,又找到新欢,把你甩了,大二下学期,你父母相继死了,你破罐子破摔,干脆做了小姐。
  ——嗯,还和很多大学生不清不楚,玩弄他们的感情,大四最后一学期,有个男生终于对你发泄内心愤怒,一把剃须刀片把你毁容!”
  所有同学都被洪烟的话惊得目瞪口呆,这不成心造谣编故事吗?还算命看相!他疯了!发神经了!
  周琴芹呜呜呜呜趴在桌子上哭起来,使劲地摇头:“你胡说!你胡说!他胡说!”
  洪烟根本无视他们瞠目结舌的神情,指着五组九号的白净少年:
  “曾海保,你虽然成绩一般,可高考发挥超常,考上华夏国海事大学,2000年国庆节你无意中在海边救了个女孩,交上朋友,可你很傻,嫌弃她没钱,结果你到大四毕业知道她是亿万富豪陈海望的独生女儿,你后悔得差点要自杀,想要复合,对方已经不喜欢你了——”
  曾海保哇地叫出来:“亿万富翁千金小姐啊!我喜欢!多谢,多谢!”
  洪烟再指着一组八号剃个平头的小眼睛男生:
  “王军,你下个月跟人打桌球欠下一笔不小的赌帐,对方追债到学校,事情闹得很大,为了避免被学校处分,你听从父母意见放弃考大学去参军入伍,因为你身体素质好训练出色作战勇猛,被选入猛虎团特种部队,三年后你立下一等功,本来前途很好,可是很可惜,在边境执行处突任务时一颗步兵雷炸断你的右腿,你终生残疾了——”
  王军哈哈笑道:“靠,你算命看相啊?是夸我还是咒我啊?!”
  洪烟再指着四组四号一个相貌绝美的秀发女生:“再说你李萍萍,你家世好,运气最好,考上华夏电影学院管理系,大二第一学期幸运地被琼瑶阿姨看中,参加剧组拍摄,一炮而红,今后将主演很多电影电视剧,成为很有名气的大明星,了不起,好莱坞星光大道留下你的名字和手印——”
  李萍萍非常满意地向他露出甜美的微笑。
  洪烟拍拍坐在他前面的胖男生:“杜奇诺,你有商业天赋,可你得改改性格,多点容人气度,否则八年后你会犯下杀人罪,下毒杀死竞争对手,落到挨枪子的下场。千万小心了。”
  杜奇诺傻眼了,心里直骂:日你哦,红眼病,嫉妒我的牙齿比你整齐咩?老子哪里像个杀人犯?
  洪烟把手向全班同学一抡,语气十足肯定:“其他人的命运都差不多,无外乎考上二流三流的大学,混到毕业,谈几场恋爱,哭几场闹几场,找女人当老婆,找男人当丈夫,房子,车子,结婚,上班,混吃混喝,然后一边巴结领导巴结有钱人,一边哀叹社会下作,世界黑暗,人生真TMD就那么回事。”
  曾海保和王军跟洪烟私交不错,向他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佩服,敢如此胡言乱语算命的半仙这普天下唯他一个。被评价为杀人犯的杜奇诺则挥挥拳头暗示自己很不满。
  路文芳已然气得说不话来。
  洪烟却指着她说起来:“路老师,你肯定以为我疯了,我傻了,说说你吧,你今年才从华东师大毕业,一副花容月貌在大学里少不得被男人追求,也悄悄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可那个男生不爱你,你很伤心。
  你的人生早已被父母规划,你只能放弃去上海工作的机会回到咱们老家云台市教书,未婚夫家世不错,咱们云台市吴国庆市长的二公子吴铁,你虽然并不爱这个风liu纨绔少爷,可到了今年春节你们就会订婚,明年我们高考之后大概是七月份你们结婚,你父亲如愿以偿地当上市委秘书长。
  但是你这个老公很多情人,又喜欢在外乱嫖,中招染上性病,传染给了怀孕的你,结果你儿子生下来先天是个瞎子聋子,他就跟你离婚,而市长大人后来荣升到省城做副省级干部,从此和你家没了关系,离婚后的你带着又聋又瞎的儿子离开老家——”
  “你放屁!”
  路文芳抓起粉笔刷向洪烟掷过去,准头却是极差,打在前面杜奇诺的身上。
  洪烟摊摊手:“反正我要走了,把你们几年后的未来点破,权当是同学一场的馈赠,信不信随你们,路老师,还有各位同学,人生一世,就是这么糟糕,总是发生你想不到的事情!不过跟我相比,其实我的未来比你们更惨。就这样吧。”
  路文芳冲下讲台,冲到洪烟跟前,拽住他衣服向外拖,她哪拖得动身高近一米八的洪烟,洪烟把手一甩,路文芳竟站立不住,被他甩到旁边同学身上,双手本能寻找支撑,结果把一桌子书本文具全部弄到地上,而她的上衣勾住课桌角,只听得刺啦一声,裂开来——
  这个时节还很炎热,破裂的单衣根本遮盖不住她上身完美无暇的白嫩*,她羞愧难当地尖叫起来!
  同学们轰然站起,对这难以置信的一幕哇哇大喊着。
第二章 好一个高三学生
  路文芳泪流满面,紧捂上身,哭泣着跑出教室,满教室都是傻了眼的男生女生,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洪烟。
  郭强急得跳手跳脚:“死了,死了,你死了死了,该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洪烟拍拍郭强的肩膀:“没你事。”
  唰地从语文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拿出书法笔,顶头写下四个大字:退学申请。三两笔写完,一旁的郭强吓了一跳:“你要退学?!”
  洪烟点点头。郭强腾地站起来,大喊:“你干嘛要退学?”
  他这一咋呼惊得全班同学立即停下对刚才所发事情的议论,齐刷刷地又把视线定格在洪烟身上。洪烟从课桌里掏出一把塑料绳带,有条不紊地把一桌子书本捆扎着,淡淡地一笑:“这破书,读又如何,不读又如何?没屁用,浪费我的时间。”
  郭强一把将绳带抢过来:“你有毛病发神经病啊!年级第一名的成绩,都高三了,明年就高考,北大清华你都可以去上,退什么学?!”
  洪烟伸出手:“绳子拿来。”
  “不拿!”
  郭强抓起绳子扔出窗外:“洪烟!我们是生死兄弟,你要退学,除非我死!”
  “别轻易说死不死的,退个学,犯不着用死威胁我。看你,把绳子丢了,这书我还怎么带回去?还想着去废品收购店卖几块钱呢!得,算了,几块钱也派不上用场。”
  洪烟双臂一合,箍住摞好的书本,哗地抛向窗外,书页在空中哗哗乱响,紧接着从四楼坠落地面,好几个同学惊呼着探头看去,一地书本,最耀眼的便是那本思想政治。
  所有人都大脑当机,一片空白。
  郭强猛地一拳打去,正中洪烟下巴,洪烟不避不闪,反而咧嘴笑道:“靠,强子,我想了两天,终于想通了,人民当家作主获得解放了,你用拳头做庆祝贺礼啊?!”
  郭强愤怒地挥拳猛击课桌:“你有毛病!发疯了,神经病!”跑到李萍萍面前,“快把你手机给我打个电话,我要洪叔叔来收拾他!”
  李萍萍的父母很惯她这个宝贝女,特意为她配备了一台98年时一般人根本用不起的手机。只见李萍萍手忙脚乱掏出手机递给郭强,郭强铁青着脸,拨打给洪烟父亲洪大至。
  这时洪烟突然猛地一拳,咔嚓一声巨响,课桌面板被他打成两半!吓得女生们啊地尖叫起来!
  这一下,倒把郭强吓住了,拨号的号码也不敢按下发射键。全班早已乱成一锅粥,走廊外挤满了看热闹的外班同学。
  洪烟把课桌上所有东西全部扔出窗外,清冷目光看看众位同学,摇摇头,低声嘟囔一句:“没意思,真没意思。”
  他大步向外走去,堵在教室后门的外班同学慌忙闪出一条道,无一不是惊诧之极的目光注视着他高大健硕的背影。
  班主任曹丙桂老师冲进教室,大叫道:“洪烟!出来,给我出来!”
  门口的一个男生畏畏缩缩地禀报道:“曹老师,洪烟他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快给我找出来!”
  “他说要退学,把书都扔了,课桌也打坏了,刚刚才走的。”
  “啊?!”
  郭强回过神来了,拔腿向外追。曹老师也赶忙追出去,追到一楼便看到洪烟走进旁边的教务大楼。郭强大喊洪烟名字,洪烟却是头也不回。
  教导处许青山主任怒发冲冠,他没想到洪烟惹下这么大祸事,胆敢羞辱市长大人的内定儿媳路文芳老师,如果被市长公子知道了,连带学校都要遭殃!
  他更没想到洪烟径直走进他的办公室,不等他发脾气质问,就递上一张纸,排头写着退学申请四个大字,内容却是:
  各位云台市第一中学领导,伟大的社会主义教育事业者:
  本人洪烟,今年十八,九六届高三四班学生,未婚,特申请退学,退学理由有三:
  其一,教育体制迂腐无知无能落后,学生受教沦为产品化机械化,再不退学,国家智商将影响到我的个人智商;
  其二,该我懂的,我已经懂了,不该我懂的,我也懂了,再不退学,纯属浪费我的时间我的生命;
  其三,第一中学新建教学大楼严重质量问题,数位校领导涉嫌贪污腐败,中饱私囊,且暗箱操控学生评优评奖推荐内幕,本人一介微不足道学生,既然无法改变阴气森森的黑暗环境,不如眼不见为净,离开为妙。
  故此申请退学,申请人,洪烟,98年9月28日。
  许主任大惊失色,瞪大眼睛看着洪烟:“你,你,你——”
  洪烟敲敲桌子:“别你啊你的,把我交的高三学费两千八,还有学校建校费什么的有八千,一共一万零八百,一分不少退给我,你们这些校领导乱收费,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的事情,就不关我事,快点,给钱我好走人。”
  许主任看着洪烟这副鄙夷轻蔑的表情,他张几下嘴巴,愣是不知道如何答话,额头青筋毕暴,一冲一冲,心里的火气憋压得分外难受。
  曹老师疾步走进来,点头哈腰地向许主任打声招呼后,面容严峻地呵斥洪烟:“洪烟,你一向是学校的学习尖子,优秀学生,优秀学生干部,今天到底怎么了,闹出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对路文芳老师有意见?你的所作所为还有没有把老师们放在眼里?快写出深刻检查,向路老师郑重道歉!我们可以考虑不通知你的家长,听明白了没有?”
  他说着,眼角余光看到了那封退学申请,心里一慌,如果洪烟真退学了,那他这个班主任可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赶紧过去,试图把退学申请拿过来,却被许主任伸手按住,对折几下,捏在手心。
  曹老师讪讪地道:“许主任,洪烟这学生,思想上有点偏差,我当班主任没有细心关注,没教育好,工作有失误,今天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您也知道,他是我们年级会考第一名,清华北大的胚子,这个退学申请是他小孩子闹脾气写着玩的,就让他收回去吧,我向主任保证,向学校领导保证,一定教育好他的思想,不再犯错误。”
  说着推洪烟一把,“臭小子,快给许主任认错!”
  曹老师年已四十,对教育事业还算真诚用心,也非常看重洪烟。洪烟没有落下他的脸面,喟叹一声,道:“曹老师,多谢你的关爱了,我让路老师难堪了,欠了她的,会找她认个错。至于退学,你就不用再劝我了,考上清华北大又能怎样?还不照样是为了生存去混进尔虞我诈的圈子里折腾?混个钱多混个脸熟混点子权力来体现所谓人生价值实现所谓的人生理想?没啥子意思,看破了,一切就那样。”
  转而对许主任道,“说你呢,好歹也是个官,副科级别,签字同意吧,我好去财务室领钱回家。”
  曹老师爆吼喝道:“洪烟!你非要我通知你父母不是?!你太不像话了!”说着,伸手入怀,掏出电话本,作出翻找电话的架势。他的电话本上记录了全班同学父母的联系方式。
  洪烟神情陡然一暗:“我妈早死了,如果你曹老师非要通知的话,给你个机会,打给我父亲吧。”
  “你发什么疯?上星期天我在福旺超市亲眼看见你父母,还和他们说了话!你怎么能咒你母亲死了!”
  曹老师抬掌想扇洪烟一耳光,把他打清醒,却被洪烟举手格挡,声音发冷,好似从地狱冰窟冒出的寒气给冻住了:“那个女人只是我父亲法律意义上的配偶,不是我妈。还有,曹老师,我对你有三分敬意,并不代表你可以对我动手。”
  他再次敲敲许主任的桌子。
  许主任心里有鬼,情不自禁地把身子后闪一下。
  洪烟嘴角抽笑起来:“既然如此,给你们这些校领导半天时间,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下午四点我再来拿钱。记住了,只有半天时间,否则我把你们的下三滥勾当捅到检察院反贪局捅给新闻媒体去,你要是不相信,不妨去问问你表哥许校长,承包商给他的二十八万拿得爽心不爽心。
  ——如果他还装聋作哑,你可以再说透点,新教学大楼的水泥标号不符,该用螺纹钢的地方用铁丝,结构支撑力不能达标,五级地震都扛不住,如果不趁早把关键部位加固的话,早早晚晚会出大祸害死几个学生。”
  许主任神色大变,慌慌张张站起来:“你,你说什么?”
  “哈哈哈,我说了么?什么都没说过。”
  洪烟咧嘴笑两声,而后略带歉意地看看曹老师:“曹老师,我在做什么,我心里清清白白,你别在我这事上费心了。有机会我再来拜访你。”
  走出办公室,却见郭强在门外走廊上咬着嘴唇攥着拳头瞪着他。洪烟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郭强心里揪得生痛,嘶声喊道:“洪烟,你真的要退学吗?”
  “有空再找你玩,你好自为之!”
  洪烟挥挥手,径自走了。曹老师走到走廊外,看着洪烟消失在校门外的马路上,倍感难过,吩咐郭强回去上课,他还得跟许主任做解释工作。
  许主任脸色如铁,恶狠狠地等着曹老师,瞪得曹老师心乱如麻,没等他开口道歉,许主任猛地拍击桌子,声色俱厉:“曹丙桂!这就是你教的学生?这就是你教的好学生?这就是你选的优秀学生干部?目无法纪,目无校纪校规,简直无法无天!你怎么当的班主任?你混账!我要在校务工作会上提请对你严肃处分!”
第三章 校长说
  曹老师试图辩解:“许主任,洪烟从小到大一直表现良好,期期都是三好学生,特别是进入一中后,才华更加显露,高一参加全省中学生英语演讲大赛获得二等奖,参加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获得二等奖,高二参加全省——”
  许主任挥手打断他的话:“德智体全面培养,他的德呢?德在哪里?有半点尊师重教吗?在他眼里还有没有老师还有没有领导有没有上下尊卑?德行败坏!这样的学生成绩再好我也不要,注定的社会渣滓败类!”
  曹老师不服气了:“许主任,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这有记录,洪烟高中两年,一共捐款两千三百元,只要家境困难的同学向他借钱,他毫不犹豫就借,今年三月九号那天晚上李萍萍同学在回家路上被两个流氓骚扰,他见义勇为冲过去解救,使李萍萍免遭伤害,并把流氓扭送派出所。
  而且他一直以来都对各位老师尊敬有礼,和同学们相处很和睦,的确,他今天表现很反常,但是正因为反常,我们身为老师就应该去探访他反常的原因,我认为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使得他突然反常。”
  “你不要说了,出去。”
  曹老师咬咬牙,走了。许主任打开捏在手心的退学申请,揉揉太阳穴,狠狠抽根烟,起身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校长许文明听完许主任的汇报,也看了退学申请,面无表情地对许主任说:“青山,你什么意见?”
  许主任许青山恭敬地道:“许校长,去年我们学校连一个清华北大都没有,二中却考了两个清华三个北大,在教育局丢了点脸面,现在二中拿着这个说话,鼓吹他们的教学质量强于我们一中,开学时您在全校职工会上也说了,要在明年打个翻身仗,确保四个清华北大,为此还特意提高对毕业班老师的奖励,哪个班上考了一个清华北大生,班主任奖励五千,任课老师奖励两千。
  ——这一届毕业班能有希望考上清华北大的也就六个人,高三一班任子中,高三二班吴援、黄鹂,高三三班蒙剑,再有就是高三四班周琴芹和这个洪烟,其中最有希望的是洪烟。说来我也想不通,这个洪烟一向很听话,多次代表同学在学校大会上发言,今儿个吃错了药,弄出这么个纰漏。唉,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都由您拿主意吧!”
  许校长耷拉一副腊肉脸,手指敲敲退学申请:“青山,你是我老表,学校里就你最贴心,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道德品质不好的垃圾,就算考上清华北大,难道还能为我一中添光彩?这一届一中十二个毕业班,将近一千名高三学生,再加上补习班几百学生,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
  ——再说大点,全校四五千多学生,教职员工三四百,我们要紧的是领导和老师的威信,没有威信还怎么管理全校?
  ——看看,这个垃圾写的什么东西,污蔑,对校领导无耻的污蔑!当着全班学生,脱掉女老师衣服,耍流氓,传扬出去,我们一中全体师生颜面何存!咹?!”
  这个“咹”字,格外需要技巧才能表达出情绪展示官威,许主任赶忙点头称是。
  “路文芳老师她父亲是市委路副秘书长,和我是老同学,吴市长还亲自给我打来电话,托我照顾好他的准儿媳,还说春节就要订婚,邀请我去参加订婚典礼,吴公子也请我出去吃过饭,我才特地把她安排在学生平均成绩最好的高三四班当语文老师,让她能在明年高考中出成绩。你说说,这档子事,我身为一中校长,怎么向市里领导作解释?!
  ——王八蛋,居然还写退学申请威胁我,教学大楼怎么了?我敢用人头担保,质量绝对一流!哼!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许校长把退学申请揉成一团,冷酷地说:“青山,你重新打印一封退学申请,退学理由删除最后那一条,让他签字存档,同意退学,退给他这些钱!
  ——还有,把他的学籍档案单独拿出来保管,记住,单独保管!保管好!
  ——另外再做个备份,备份档案里的评语全部改成操行极坏,取消那些三好学生优秀干部的奖励!”
  这个单独保管的意思就是要许主任另行收藏,他许校长另有用途。
  曹老师回到办公室,好几个爱好八卦的老师立即凑过来问三问四,还夸张地说路文芳哭哭啼啼地离开学校跑回家去了,他们问了半天,也没从曹老师嘴里问出什么,兴致便淡了。
  曹老师忧心如焚,他实在不愿意见到洪烟退学,也更想了解清楚洪烟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于是离开办公室,走到校门外的电话亭拨打洪烟父亲洪大至的手机电话。
  电话打通了,洪大至自然暴跳如雷,一路大骂,言称要剥了小王八蛋儿子的皮。曹老师就提出请他亲自来学校一趟,洪大至却更为难地道:“曹老师,我是一名刑警,真不巧,前几天带了两名同志出差去内蒙古办理一桩大案子,现在还呆在呼和浩特,没办法赶回来啊,这样,我让我老婆向学校领导和路老师作检讨好么?”
  曹老师心里一动,问道:“洪队长,方便问问你的家庭吗?”
  “嗨,曹老师,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就问吧,随便你想问什么,我决不隐瞒。”
  “嗯,我听洪烟今天说,你现在的老婆不是他的妈妈,他的妈妈早过世了。”
  过了好半会,洪大至才长叹一声说话:“小崽子读初一的时候,93年吧,我复员刚进公安局一年,刑警队案子积压如山,必须拼命工作。也是出外抓捕逃犯,没呆在家,他妈妈本来有先天心脏病,那天半夜里突发心脏病,等小崽子第二天醒来去他妈妈房里时,他妈妈已经无声无息去了。
  ——为了这,他足足三个月不跟我说一句话。
  ——我的工作特殊,经常早出晚归,实在没办法照顾他的生活,95年,就和现在这个老婆组合成家庭,这个老婆对他不错,嘘寒问暖,他脾气倔,一直只叫阿姨,老婆宽宏大量,并不计较他没改口叫妈,家庭也和和睦睦,只有这个老婆带过来的女儿冰冰跟他不怎么搭档,说不上三句话两人就会吵起来,不过总的说来都是冰冰故意找茬,小崽子也还比较忍让。
  ——老婆叫葛晚秀,上次曹老师你在超市里见过,她没正式工作,在步行街开了个经典咖啡屋,冰冰还在读初三。曹老师,家庭情况就这些。”
  洪大至那里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曹老师只得联系洪烟后妈葛晚秀,葛晚秀比较热情,邀请曹老师来经典咖啡屋面谈。
  时近中午,来咖啡屋吃煲仔饭的顾客不少。这算是曹老师第二次见到葛晚秀了,他为葛晚秀的风韵艳美再次暗暗为之惊艳,当然,他是没有任何不良想法的。
  葛晚秀安排服务员给曹老师奉上一钵招牌八宝珍煲仔饭一壶碧螺春茶,聊了会天后曹老师便问这段时间是否洪烟出了什么事,葛晚秀想了想,就向曹老师说了一件发生在洪烟身上很奇怪的事。
  “三天前,就是25号,星期五下午,老洪要去内蒙古出差,我回到家里给老洪准备行李,他的同事九点钟接走他去车站坐火车。我又赶回店里打理,大概是十一点半左右才回家,进门看到洪烟躺在沙发上看他妈妈的照片,我看他脸色很不好,问他怎么了,他说头很痛,我给他拿温度计量体温,发烧三十九度五,赶忙拿感冒药给他吃,他吃了后便睡了。
  我半夜醒来,心还悬着他的感冒病,看了表,三点过一刻,就进他的睡房想看看他有没有退烧,结果——”
  葛晚秀说到这里时,神情忽然极其后怕,脸色也变得惨白,声音打起哆嗦:
  “我的天老爷,我一摸他的额头,冰凉冰凉,把灯打亮仔细一看,他整个人死白死白的,也没了呼吸,把我吓得魂都没了,壮着胆子摸他心跳脉搏,也没了,整个就跟死人没两样……
  ……我哭喊着,冰冰被吵醒了,她胆子比我大,冲过去一边哭一边喊,还使劲捶他胸口,做什么人工呼吸,不要命地喊,求哥哥别死,别离开,我不敢让冰冰再呆在他房里,强行把冰冰拖开,娘儿俩抱头痛哭……
  ……可怜我吓得连120急救电话都没想起来了,心里只想着洪烟死了,这天塌下来了,这天塌下来了。还是冰冰机灵,冲到客厅连哭带喊打120,急救电话还没说完,哪里想到,就在这时……
  ……本来已经没了呼吸没了心跳的洪烟却从他房里走出来,那动作僵硬,就像个电视里的僵尸,一下一下,眼珠子发直,很凶狠地瞪着我们,好像要把我们吃了一样……
  ……冰冰没心机,高兴得不行,哭着笑着过去使劲抱着他,喊着哥哥你没死啊,可他却一巴掌将冰冰打倒在地,怒骂冰冰不自重,质问冰冰为什么要躲他不见他,受了委屈为什么不告诉他。又指着我大骂,骂了好多听不下去的话,完完全全跟以前温文尔雅的样子颠倒个个,我心里就想着他刚才已经死了,明明死了,浑身冰凉,没心跳没呼吸,怎么会活过来?
  ……我怕极了,认为他是鬼魂附体,是个死人,我想我会被他杀死的,就豁出命去拉着冰冰想跑出去,结果他冲着我这样很僵硬地走过来,那样子——”
  葛晚秀做出僵尸走路的模样,双臂随后紧紧护着胸膛,好像眼前再次出现那个恐怖场景,
  “眼睁睁地看他走过来,我想喊救命,偏偏喊不出来,心里又惊又怕又急,也不知怎么地,神情一迷糊,人就昏死过去。等我醒来时,天已大亮,我躺在了床上,我听到客厅里有说话声,偷偷一看,冰冰和他有说有笑着,冰冰见我醒了,还故意作出僵尸动作吓我,洪烟叫我阿姨,向我走来,把我吓得又想跑,可他这时走路又不像僵尸了,我见冰冰哈哈大笑,心里才稍微放松,洪烟主动告诉我说他昨晚做噩梦,发了梦游症。”
  葛晚秀说到这里,长处一口气,拍拍胸口:
  “就这个事,透着邪门,这两天这孩子有个最大的变化,就是和冰冰的关系突然变得非常亲密,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经常斗嘴吵架,而对我呢,由以前的礼貌尊敬突然变得很冷漠,像块冰,我问他什么,他爱理不理,正眼都不多瞧一眼。
  还有昨天晚上,我从店里回家,他坐在沙发上一直用很冷很冷,冷得像把刀子的眼神盯我,像是要把心脏刺穿一样,我问他怎么了,他一言不发,也不回答,就那样盯着我,盯得心窝窝都发寒——”
  曹老师眉头紧锁,神情非常慎重了:“葛女士,这些事你跟洪先生说了吗?”
  “唉,我也想说啊,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他在内蒙古,几千里外的地方,案子没办完,他这个带队领导根本不能离开,说了反而影响他的工作,老洪责任心重,除非家里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必须他马上回来,否则他就不会停下工作。反正再过些日子他就回来了,再对他说也不迟。”
  曹老师扼腕叹息:“不行啊,不行啊,我可以肯定,这就是洪烟为什么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的原因!葛女士,请你务必把他梦游的事情和退学的事情详细地告诉洪先生,现在事情已经闹得很大,骑虎难下之势,一个不好,会影响到洪烟一辈子的前途命运!
  ——他的退学申请惹怒了学校领导,而且路老师又受了很大委屈,你也知道路老师家的背景,那个市长公子的品性我有所耳闻,睚眦必报的角,万一被纠缠追究下去,只怕真的会搞到离开一中的地步!
  ——而且,我还很担心洪烟的身体有问题,他妈妈不是有先天心脏病吗,会不会也遗传到他身上呢?”
  葛晚秀想了想,点点头:“老洪带他去市人民医院检查过,医生暂时没发现心脏有问题。但医生说他妈妈当年是突发性猝死,也难免会遗传,还得等以后去北京大医院做更详细的确诊。”
  “嗯,这事开不得玩笑,一定要注意他身体。葛女士,现在我去路老师家,希望能争取到路老师对他的原谅,我还会联系几个老教师,对学校作解释,但愿能化解这场风波,洪烟离开学校不知去了哪里,我想你最好能尽快找到他,让洪先生对他施加点压力,放弃退学的荒唐举动。
  如果三点半前没找到的话,一定要来到学校,他在校领导面前态度很不好,说四点钟来学校索要退赔的学费。”
  葛晚秀哭笑不得:“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家里不缺钱啊,怎么回事啊!”
第四章 女老师的未来命运
  曹老师在街上那些电子游戏室转悠一阵,没找到洪烟,想了想就买了点水果,找到路文芳家敲门。路文芳把门打开,神情很忧郁,语气并不热情:“曹老师,你来了?”
  “路老师,真不好意思,未经通报就登门拜访,多亏大院还有熟人,才问到你家住处,呵呵。”
  “你太客气了。请进来吧。”
  曹老师换上拖鞋,走进客厅,却惊讶地看到洪烟大马金刀端坐在沙发上,手捧茶杯,见他进来了起身打招呼。
  曹老师按捺住复杂难言的心情,凝视洪烟,语气尽量平和:“洪烟,你什么时候来的?认识到自己错误了?向路老师道歉认错没有?”
  洪烟砸咂嘴,摸出一根烟点燃,很是熟练地抽吸着,带几分感叹地对曹老师说:“在我眼里,老师跟什么公安工商售货员一样,只是一个职业,混口饭吃混个温饱,曹老师,你的操守让老师这个职业在你身上多了点光彩,嗯,你比较称职,我欣赏你。”
  “你——!这孩子!”
  曹老师被洪烟这番话说得好似吞了只苍蝇般难受,苦笑不已,摇头不解。
  倒是路文芳咯咯轻笑起来:“曹老师,别再叫洪烟同学做孩子,他太鬼了,高深莫测,成熟得令人感到可怕。”
  曹老师看看路文芳,看看洪烟,傻憨憨地问了一句:“你,你们,路老师,你不怪他了?原谅他了?”
  路文芳捂嘴笑得更欢了:“原谅他?!没门!”
  洪烟摆出一副很郑重的样子,对曹老师道:“曹老师,我非常诚恳地向路文芳老师做了检讨,也取得了她暂时的谅解,你就放心吧。”
  曹老师心头大石顿时放下地,咧嘴露出一口很不齐整的龅牙:“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路文芳却对洪烟道:“好了,你继续发表高谈阔论吧!我听着呢。”
  洪烟吐出一口浓烟,手势很有力地一挥:“说到底,世界无比龌龊,诚然,粗粗一看表面几分光鲜,究其本质,黑暗败坏无处不丑恶,个体yu望借助它所能借助的力量,泛滥滋生,道德的公信力在相当程度上经受考验,道德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因时因地各有不同评判准则,我们视线所及之处并不是我们生存环境所依赖之处。
  ——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在所依赖的环境中生存,生存得更好,而不是用泛滥的空乏的所谓道德约束住自己,制约自身发展。
  ——换句话说,绝不能有精神的洁癖,思想的洁癖,假如你要想能很好的安身立命的话。
  ——所以,我对那套清洁自身抵制诱惑抵制肮脏之类的说辞,相当地反感,我觉得你们身为老师,不应该教育同学去学绵羊般的善良,而应该告诉他们狮子老虎是怎么去坏,只有了解了狮子老虎的所作所为,学会运用这些手段,才可以在适当地时候伪装一下绵羊。
  ——古人说知恶行善,我看要作恶才能行善,善恶本来是一对共生体,不能割裂开来教育。”
  路文芳低头沉思片刻才道:“洪烟,你说的一套一套,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是我知道你说得有你的道理,我反驳不了。你真的不读书考大学了吗?”
  洪烟笑了:“我很特殊,有自己的打算。书,我会去读,也可能去大学混个旁听生玩玩,找些够资格有水平的教授听听课,但是坚决不考大学,要我把四年时光束缚在一所象牙塔里,对我来说,我觉得很残酷,也很浪费。哈哈,这四年可是生命里最美好最有活力的时期,一张毕业证除了能让我父亲和学校和老师挣点面子,对我而言,似乎没什么用。
  再说了,只要你有钱有路子,你今天可以去清华听课,明天可以去北大找享受国家特殊津贴的专家聊天,不必去拿学分,不必傻啦吧唧围绕教室图书馆食堂寝室四点一线,自己想干嘛就干嘛,逍遥快活自由自在,岂不是更有趣些?
  ——我还有很多很多大事要去做,我得赶紧去做完,争取能掌控在手里,不想再犯错了。”
  路文芳竖起大拇指:“我读过四年大学,感觉就是荒废了四年。不得不说,你说服了我。嗯,最后问你一句话,关于吴铁的事情,你说的是真的吗?”
  洪烟眨眨眼,做个怪样子:“你爸爸虽然是市委副秘书长,可咱们市里的副秘书长太多了,十二个啊,你爸爸呢一心想爬上去市委秘书长,可竞争太激烈,要想上去就必须找个大靠山。刚好这个市长公子吴铁喜欢上了你,追求了你一两年吧,他长相盘子也不赖,能说会道花言巧语,身份又是个经理老板的,利用父亲的影响力,口袋里捞了不少钱。于是乎你爸爸就想和市长对亲家,市长必然会帮忙把他推上市委秘书长的宝座。
  ——你现在呢对吴公子有点动心,这很正常,你本性善良,加上遭遇单相思失恋不久,在父亲压力、市长权势诱惑、吴公子高超追求手段、自身孤独对感情的天然渴望需求,四管齐下,你对吴公子不动点心才怪!
  ——这女人啊,只要一动心,就会变傻,一傻了就容易犯糊涂毛病,很自然就会忽略很多关键问题,所谓爱情的鲜花儿迷糊了智慧的眼,嘿嘿,没准儿你这会儿还把他当作是理想结婚对象。
  ——可惜啦,你错了,错得很厉害,如果真的嫁给了他,跟他上了床,一切就无法挽回,你会后悔终生地。你如果不信,不妨拿出点心思,自己也好,找人也好,偷偷跟踪一下吴公子,便能发现他的风liu韵事,或者也可以去找人在广播电视台打听打听那个美丽的播音员裘素俪,嘿嘿,市长父子俩共用着,一拖二,三人欢实得很呢!”
  路文芳脸色黯淡下来,几分苦涩:“是你又在瞎编,还是真的这么恶心吗?”
  洪烟站起来,向她伸出手:“不打扰了,得走了,感谢老师谅解。”
  路文芳伸出素素手指和他相握,他手掌火热的热度竟令她猛地心跳加快,略有羞意地:“不管真假,我还得谢谢你点醒我。”
  “哪里话,该做的,谁叫我撕坏了你的衣服,害得你走光。哈哈。”
  “坏小子!”
  路文芳脸忽地红了,洪烟在关门离开之际给她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把门关紧,一摸脸,竟热得发烫。
  告辞出门,曹老师一肚子疑问困惑再也装不住,劈头问道:“洪烟,你搞什么名堂玩什么把戏?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还有,你前几天发病梦游变僵尸又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洪烟大笑着,伸手搂住曹老师肩膀:“我的曹老师啊,这世界,玩的就是心跳,你不就担心没了我这个清华北大胚子吗?清华北大本科生算什么啊,赶明儿我的公司里招聘百八十个清华北大硕士博士为我打工干活,请你曹老师来给他们训话,如何?”
  曹老师最恨学生嬉皮笑脸的样子,他气愤地打掉洪烟的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你,你混账!我看你怎么对你父亲交代!”
  曹老师觉得许主任骂他的那句“混账”很有力量,便毫不犹豫地转头丢给了洪烟,骂完后气吁吁地走了!
  曹老师的背影有些佝偻,洪烟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认真回忆起来,高中三年曹老师对自己关爱有加,自己也非常地给学校老师给父亲挣面子,以全市第一名全省第二名的成绩顺利地被QH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录取,大三时提前修完学分考上哈佛大学商学院哈里教授的硕士,获得全额奖学金,半年后和两位欧美富豪子弟合作创业,得到华尔街风险投资商的巨额投资,此后正式起步,资本手段耍得变幻无穷,一个个公司被拿下,风生水起,身家亿万,数不清的金钱,数不清的女人……
  这些回忆理应是足够自豪自得的。
  然而当自己身处1998年时,这回忆却成了痛苦,令心情格外压抑,格外悲凉。
  未来的人生路已经被前世的回忆所透视,不去改变它,自己的脚步便会按部就班地走这这个未来。
  心甘么?愿意么?龟孙子才答应!
  不论是为了挽回曾经失去的那些自己并不想失去、想挽回的不可或缺的人与事,还是为了让自己的未来没有缺憾、不发生那些痛苦故事,都不能去走那条路。那是一条令自己心如死灰的路。
  今生的人生应该变得完美。
  一坨瓷土,本来已被做成碗,碗卖给小饭馆,磕碰出很多裂口,最后掉在地上粉碎,碎瓷片扔进垃圾堆……
  ——现在呢,碎片被神奇的重新变成那坨瓷土。自己偷偷拿出来,精心捏成一个瓷娃娃,用画笔随心所欲地描绘一番璀璨华彩,置于案头,在瓷娃娃底座隐秘处隽刻一行字迹——
  破碗的命运,洪烟于日特别制造。
第五章 爱打业务麻将
  洪烟跟在曹老师身后慢吞吞地走着,曹老师以为洪烟会和他一起走进学校,他甚至揣摩好了如何为洪烟向许主任认错悔过的说辞,眼见校门在望,停下脚步准备和洪烟谈谈,没料到洪烟扭身拐进校门旁边一家台球馆里,拿起一根杆子,煞有其事地练起台球。
  台球馆老板外号二猛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对洪烟不陌生,很热情地打招呼:“嗨,兄弟,没上课啊?”
  洪烟掏出芙蓉王烟丢给二猛子一根,自己个也叼上:“来,打两盘玩玩。”
  二猛子接过烟,来回看看,笑道:“好烟啊,是真烟,妈个比,上次我和几个兄弟在火车站买包芙蓉王,去TMD,假烟,结果干了一架,那店老板磕头服软,赔了一条芙蓉王,折成现金两担水。”
  见洪烟对他的话没反应,他也没了炫耀劲头,拿起杆子,用擦头擦擦,“我很少和你们学生打球,晓得么,不带彩我不打。”
  洪烟看了看他:“行啊,多大?我刚学会打球,你别杀猪带笼子宰我就行。”
  二猛子暗喜,道:“我技术也不行,就一包芙蓉王一盘,怎么样?才二十块而已。”
  “二十块已经很多了,二十块而已,你居然还加个修饰词而已。你钱很多是吗?哈哈。”
  “OK,十块,十块一盘!我们打分,从一到十五号球,总分一百二十分,谁先打满六十分谁就赢,我让你十分,你捡大便宜了!”
  “我试试先。”
  洪烟瞄准一个洞口花色球,使劲一推,滑竿了,母球直接撞到壁边。
  这二猛子在校门口摆台球有三年了,而洪烟在一中名气很大,又高又帅,据说还有一身好武功,洪烟父亲又是公安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他对洪烟早生结交之心,再者,他也从没见过洪烟打台球,现在看洪烟挥杆子,认定他根本就是刚学的新手,便心想着赢洪烟几十块,再用这几十块请洪烟喝酒,说不定就能因此成为哥们朋友,也能让自己多条混社会的路子。
  当下也慷慨了,很有气度地道:“兄弟,看你的杆子功夫还不是很熟练,我让你二十分,如何?”
  洪烟灿烂地对他一笑:“让分没意思,打大点吧,一百块一盘,我不要你让分,先打五盘玩玩,不过带彩这玩意,得先摆出钱。”说着,掏出钱包,里面刚好有五张领袖像,抽出来扔到台球桌上。
  二猛子愣了一下:“兄弟,用不着拿出来吧,我信得过你。”
  洪烟拿起球杆敲敲台球桌:“问题是,我信不过你,怕你没这个种。”
  二猛子好歹也在混社会,最怕别人说他没种,闻言二话不说,也掏出钱包,一看里面只有四百多点,全部抽出来扔到台球桌上:“莫小瞧人,我二猛子顶天立地,不是耍赖的角色。”
  洪烟扫了一眼,从自己的五百里抽一张揣进裤兜,很古怪地笑道:“你钱不够,只能打四盘。听着,谁赢一盘,谁就从里面拿走两百。”
  把二猛子丢下的那叠钱里的十块五块零钞扔回去,又摸出烟盒打火机把这八百块压在台球桌沿上,“摆好球,开杆了。”
  洪烟用力一推,母球撞在摆成三角形的台球堆边,唰地钻进洞里,球堆没被冲散,他哈哈一笑:“靠,又是滑竿。”
  二猛子从球袋里捡回母球,很大力气地把球堆冲得七零八落,球堆一通乱撞,撞进去一个十,顿时他眉开眼笑起来:“嘿嘿,运气不错,我十分了。”
  接着又很轻松地打进去一号球二号球,三号球不好打,二猛子控制力度,把母球藏进球堆,避开三号球的击打球路。他感到自己胜利在望,便有几分踌躇满志了,“兄弟,一百块一盘,不是小钱,不好意思了。”
  曹老师走过来,很严厉地瞪着洪烟:“洪烟,你**!**是万恶之源,你胆子太大了!我警告你,马上给我回学校!”
  说着就准备拖拽洪烟回去,洪烟眉头一皱,极不耐烦地:“什么**是万恶之源,荒谬!不知道适当场合下适度控制的**是相当有成效的社交手段!?曹老师,你到底懂多少啊,没见过市领导政府官员和那帮子私企老板们打业务麻将吗?
  ——赢的都是当官的,输的都是私企老板,赢的痛快,输的开心,你要是赢得少了,私企老板们还不高兴!再告诉你一件事,咱们市长大人一晚上就能赢两三万,不信是吧,去找吴二太子问去,问问他市长老爹一年从麻将桌上赢了多少钱!”
  “我不管什么市长什么老板,你是我的学生,我只管你!”
  “唉,老曹啊,我都退学了,你还操哪门子闲心!要管去管其他人去。”
  “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曹老师愤怒不堪,此刻的洪烟在他眼里无一处不充满丑陋的邪恶,一跺脚,怒气冲冲地走了。
  二猛子故意道:“喂,兄弟,那是曹老师啊,别打了吧,免得学校领导来抓你。”
  洪烟抡起杆子直指二猛子的脸:“打你的球,别坏我兴致!”
  前世里,世界斯诺克天王沙利文跟洪烟私交不浅,他极其佩服洪烟在商场翻云覆雨的手段,而洪烟也非常赞扬沙利文的台球技巧,沙利文曾手把手认真地指点过洪烟两个月,如何判断击打点,如何掌握击打力度,如何设计障碍球,并称赞洪烟具有很高的台球天赋,难得的天才,如果刻苦训练几年的话,也有希望成为世界一流高手。
  二猛子打台球是野路子出身,乱打乱撞,从没受过什么训练,瞎踅摸出来的所谓高手,哪是受过世界斯诺克天王亲自指点的洪烟的对手!
  第一局洪烟很收敛,以五分之差赢下来。二猛子觉得很奇怪,洪烟明明技术很一般,准确度不够,可他运气太好了,总是弄得自己打不到该击打的球,球路上总有碍手碍脚的障碍球挡住,这一盘输得很冤枉。
  洪烟从钱堆里抽出两张晃晃,咧嘴笑道:“二猛子,我今天鸿运当头。”
  二猛子低声咒骂一句:“下一盘你就没这个好运了!”他心想着自己绝不隐瞒实力,一定要拿下这第二局。
  一盘桌球一百输赢,这在98年的第一中学附近来说,算是不小了,围观的越来越多,一个个屏声静气观看球局。二猛子使出浑身解数,第二局开球不久就拿下四十分,只需再进两颗花色球就赢了,而此时洪烟才得三分,台面上还有七十七分。二猛子得意地笑道:“这一盘再输的话,我二猛子还混个屁啊!”
  “你本来就是混屁。”
  洪烟笑道,“干脆痛快点,这一盘解决,你要赢了,剩下六百你都拿走,我赢了,就归我,如何?”
  围观人群顿时哗然起来:“哇,二猛子占了大便宜!都四十分了,再打二十分就有六十分,赢定了!”
  洪烟指着大家:“你们可以加注,押给二猛子,压多少我赔多少。”掏出钱包里的建行银行卡,“这卡里还有一千七,愿意下注的扔钱下来,我心情好,跟你们玩一把。”
  台球室隔壁的文具店老板袁伟是二猛子表舅,这两甥舅经常联合出老千,设套弄钱。二猛子对他使个眼色,袁伟心领神会,马上跑回店里,拿出一千七扔在桌上,大喊道:“娘卖逼的,我赌了!不过兄弟,我押了钱,你卡里如果没有这一千七,我就不客气!”
  “哈哈哈,千把块,千把块而已,你不妨压一万试试,看我赔得起还是赔不起。”
  洪烟嘿嘿笑着,这笑容在一些围观者看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气。有一个人悄悄问旁人:“这男伢子谁啊?敢赌这么大?他才三分啊!不把钱当钱啊!”
第六章 揍他丫的,长点记性!
  “嗨,他你都不认识?一中鼎鼎大名的才子,家里公安局的,他爸就是有名的魔鬼刑警洪大炮。”
  洪烟冲大家挥挥手:“喂,开杆了,麻烦各位离台球桌远点,别碰桌子,让你们开开眼,台球是怎么打的。”
  洪烟要打的球是七号球,七号球距离洞口不足三十厘米,母球在球台另一边,远台进攻,角度非常舒服,洪烟已经摸准了这张球台台布的摩擦系数,用推杆打进七号球后可以顺利地打八号球。
  七号球一声脆响,进入底袋,瞄准八号球,一招中等力度的拉杆,打进八号球,运行到十号球附近,九号球早已被二猛子乱撞进去了。打入十号球中袋,加点左旋转,母球在台面上划出一道流畅优美的弧线,撞开十一号十二号。
  这道弧线如此之美,围观人群从没见过,齐齐惊呼出声,十一号球被撞击后弹到底袋洞口,偏偏这十二号球也在附近,二猛子和袁伟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袁伟咬牙切齿地怒视洪烟:“妈比的,是个高手,杀猪的!二猛子,你TMD傻不傻!害老子!”
  二猛子已经被这道弧线弄得心乱如麻了,眼见着洪烟又开始击打十一号球,心底死命地祈祷上帝,施展神力让洪烟失误。
  对这等简直不需要技巧的洞口球,洪烟怎么可能失误,啪地打入十一号球,撞壁弹回来,打入十二号球,一招强有力的拉杆,强力的右旋,母球唰地又是一道美丽的弧线,把靠壁的十四号撞开,再一招精妙的薄削,十四号慢悠悠地掉入底袋,台面上只余下十五号球,也在距离洞口不远的位置,洪烟索性右手单手持杆,也不需要左手架设,轻轻一戳,十五号球径直冲进袋里。
  台面上空空如也,除了白色母球,他一竿子打掉剩余的七十七分。
  洪烟大笑着,把球杆扔在桌上,抓起那叠钞票,抽出一张丢给二猛子,说:“今儿个天气好,运气也好,得,大方点,给你一百块当作桌子钱。”
  又向那袁伟笑笑,说,“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再赌。”
  袁伟本来想趁洪烟不注意,就抓起那叠钱走人,没想洪烟动作这么快,已经把钱抓到了手,他总不能下手去抢,传出去丢脸面,可心里却对洪烟已经恨极,当下恼羞成怒喝道:“你他妈戈比谁啊,装逼耍宝来这里杀猪骗老子的钱?狗胆包天,不要命是不是?”
  只见洪烟突然纵身而起,隔着球台,一把抓过对面的袁伟,将他拖曳在球台上,啪啪啪啪,猛烈的四记耳光,打得袁伟鼻血四爆,厉声喝道:“孙子呃!再敢用脏话辱我母亲,打断你狗腿!滚!”
  抓起袁伟手臂向外一抡,将他摔下台球桌,倒在门口蜷缩一团,发出阵阵哎哟哎哟惨叫,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是血,手指洪烟丢下狠话:“你你等着!”却不敢再骂出那句习惯性的口头禅“他妈戈比”了,跑回文具店,拿毛巾擦一把脸,就拔腿跑到路口,坐上一部摩托出租,叫帮手去了。
  二猛子被洪烟的雷霆手段吓得腿肚子发软,心里是万分懊悔不及,自己是个猪啊,居然傻得最初去抱什么趁机结交的心思,见洪烟钱多又起了贪财之意,到如今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惹祸上身,他这几下招数,简直比街头黑帮大佬还狠辣,袁伟一百六七十斤的汉子,在他手底下完全没有抵挡之力,像是丢个玩偶一般轻而易举地抓起来扔出去!
  洪烟眯着眼盯看二猛子,那些围观人群早已吓得跑出桌球室,而是选择聚集在门外观看这幕精彩的殴斗。
  二猛子感觉洪烟的目光跟那吃人的饿狼眼睛没啥子两样,生恐洪烟迁怒于他,赶紧摆手,讨饶:“兄弟,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我没骂过你,输的钱我也一分不少赔了,这一百桌子钱,我不敢要,不敢要。”
  洪烟抓起三个桌球,单手耍起杂技,三个球如同风车轮转,看得围观者啧啧称赞,耍了一会儿,他将这三个球当当当丢进球洞,声音无比冷漠地道:
  “二猛子,论打台球,你再练十年也不是我对手,论打架,你就是叫二十个人来我单手单脚就能把你们打得像狗爬,你最好劝你那个袁老板,愿赌服输,玩不过我就只能装孙子。”
  二猛子赶忙巴结:“不敢,绝对不敢,是他不对,嘴上带臭,不干不净,该打,活该教训教训。”
  “明白事理就好,晓得我为什么要玩你么?”
  二猛子点头哈腰:“您老大,顶头老大,我二猛子瞎了眼,贱骨头,您玩我是看得起我。”
  洪烟手指点点他:“明着告诉你,我摆明了就是要杀你猪!你摆个桌球室,一中学生业余时间休息娱乐,你也弄点台费赚两活络钱,这本来是好事,可你不该设套带笼子,诱骗同学跟你们几个狗东西打带彩球,他们都是要考大学的,考大学就是唯一一条出路!
  ——打球带彩,三两天功夫就弄光他们的生活费,搞得他们无心读书学习,我再不制止你,跟我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就会被你陷害,被你给毁了,落个凄惨下场。这几年下来,你从学生口袋里也弄了几万块,以前的就到此为止,今天杀你一回猪,给你一个教训!
  ——记住点,长点记性,以后凡是一中学生,来你这里玩球可以,不准带彩,更不准你跟他们打带彩球!听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一定牢记,一定牢记。”
  “跟你那袁老板说声,不管他喊了多少帮手来,下午四点半我准时在这里等着,要单打要群殴还是要抡刀子开片,尽管使出来,我接着。”
  洪烟表情平淡,走出台球室,围观者马上闪出一条道,用钦佩羡慕的目光目送他离去。
  洪烟刚走进学校操场,就听到身后传来葛晚秀的呼喊,他顿了一下,本想回头,却又克制住了,毫不迟疑地走进宿舍大楼。
  葛晚秀小跑着追上去,等追到宿舍大楼门口,早已不见洪烟踪影,这一中她可是第一次来,根本不知道洪烟宿舍在哪里,没办法,只得先去找到曹老师。
  葛晚秀没费什么周折找到曹老师,曹老师带着她来到洪烟宿舍423室,门大开着,走进去便看到洪烟正在捆扎被子,衣服早已塞进皮箱,银白的铝桶被乱七八糟的毛巾袜子衣架鞋子塞得严严实实,那原本是他睡的靠窗床铺上现在只余下灰暗的床板子。
  这一切宣告着洪烟坚决的退学之心。
  葛晚秀顿觉浑身无力,扶着床梁努力站住,不让自己瘫软倒下,很努力地问道:“小烟,告诉阿姨,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要退学?想过后果吗?”
  洪烟目光冰冷而无情,冰刀一般地扫过曹老师的脸,在葛晚秀脸上停留数秒钟:“这个,似乎只是我自己的事,与你关系不太大。”又对曹老师道,“曹老师,麻烦你跟学校那帮子官儿支吾一声,现在是两点半,再过一个半小时,我会上门拿钱。”
  曹老师抡起拳头捶捶胸口,他觉得自己很悲哀,先前视若珍宝的好学生而今变得令他不认识了,深深叹口气道:“洪烟,你好好和你家长辈谈谈吧!现在事情还能挽回,别毁了自己大好前程。”说着,便走了。
  葛晚秀抖抖索索打开挎包,摸出两叠钞票,钞票明显是刚从银行取出来的,上面还扎着封条,她把钱放在洪烟面前,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存折,嘶哑着嗓音,说:
  “阿姨这里,有钱,缺钱阿姨给你,这是两万,存折里还有十五万,密码是冰冰生日,你知道的。小烟,只要你不退学,继续读书考大学,要多少钱阿姨都给你。”
  听到这话,洪烟却忽然伤感起来,他一屁股坐在光板子床上,摸出烟,很凶很凶地抽吸着,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发誓要变成铁一样的心此际生生地被一种柔软撕裂开来,刺骨的痛,痛入肺腑了。
第七章 绝非虚构的前世故事
  葛晚秀还是第一次见到洪烟的眼泪,她没想到这个她眼里的大男孩,掉起泪来竟然是那般地悲恸凄凉,母性彻底被激发了,也跟着呜呜哭起来,捂着嘴,哽咽着:“孩子,你是在想你亲妈妈吗?你虽然不是阿姨身上掉下来的肉,可阿姨从来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啊,把你当成冰冰的亲哥哥啊,你有什么委屈,跟阿姨说说好不好?
  ——到底什么事情,你非要退学啊,你爸爸还在内蒙古,刚刚跟我打电话,要我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你退学,否则,否则——
  ——孩子啊,你知道你爸爸的脾气,他能饶了你吗?你那么好的成绩,不读书考大学难道要在社会上打流当混混?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多不容易,你不能不珍惜啊!”
  洪烟的泪掉得更厉害了,落在地上浸出铜钱大的泪渍,葛晚秀呜咽着过去,伸手拍向他的背,想用母性温柔感化感化他,却不料她的手刚触碰到他身上,他竟像被毒蛇噬咬了一般,猛地弹身闪开,两眼凶光毕露,恶狠狠地道:
  “葛晚秀,看在你和我父亲结婚三年的份上,看在我和你和冰冰相处三年的份上,我最后再叫你一声阿姨,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会不惜一切努力要父亲跟你离婚!你受不得寂寞孤独,受不得没有男人操你,离婚了,你尽管风骚去,我父亲需要的是一个一辈子不离不弃照料他的坚贞女人,而不是你这种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贱货!”
  离婚……受不得寂寞孤独……受不得没有男人操你……尽管风骚去……你这种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贱货!
  这一个个词语如同晴天霹雳,无情炸响,炸得葛晚秀神志不清,心如刀割,炸得她耳朵里嗡嗡直响,好比一锅翻滚的浆糊,她几乎没了意识,只知道傻傻地看着洪烟,傻傻地说着:
  “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我?”
  洪烟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一串串更加冷酷的语句蹦出来,如子弹射击葛晚秀的心脏:
  “老爸是个工作狂,经常不在家,经常出差,你忍得很辛苦是不是?你巴不得每天晚上爸爸都抱着你睡觉是不是?现在对爸爸早就充满怨言是不是?
  ——是,你才三十六岁,风韵不减当年青春美貌,咖啡馆里有两个很有风度的中年男一直想勾引你吧,税务局那个江海涛,工商银行那个姓罗子贵,对不对?这会子你还能克制得住,因为老爸这时在你眼里是个真男人,孔武有力,八面威风,上过战场杀过人,杀气血气一身男人味儿,你对老爸很着迷。
  ——不可否认,你现在还爱着老爸,可你根本没有断然拒绝那两个狗屎男的勾引,相反的,你见他们夸奖你漂亮,还为此窃窃暗喜,每次他们来咖啡屋,你都要刻意地展示一下自己,巴不得他们对你朝思暮想!”
  “你胡说,胡说……”
  葛晚秀喃喃说着,遍体冰凉,如坠冰窟,冷如骨髓,泪流满面,一个个炸雷接二连三地在她脑海里炸响着,洪烟的声音越来越诡异邪恶,越来越无情,不留一丝一毫情面: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好意思说我胡说?那好,我就索性把未来的一切都告诉你!这次老爸去内蒙古前前后后折腾半个多月,一无所获,十月十二号不得不回家,归途中老爸抓了个火车上行窃的扒手,却不小心被扒手用刀片割断右手手筋,在医院接好手筋,右手却基本上给废了。
  ——十二月二十五号,老爸和三名同事去德城办案,无意中在路边小店发现了云海镇灭门惨案凶手,抓捕途中这凶手持枪打死打伤两名干警,劫持一部车子逃跑……
  ——老爸一个人追去,把凶手逼下路边山崖,老爸右手废了,左手枪法不准,两人你来我往,把子弹打光,这凶手最后还是被老爸打中腿,他求老爸放了他,答应给老爸天大的富贵,被老爸拒绝了,
  ——凶手知道自己死路一条,拼死搏命,他是个武林高人,如果老爸没受伤的话,或许能制服他,可老爸右手虚弱无力,反被凶手占了上风,老爸使出特种绝杀技,打碎他喉管,他临死报复,死力抱住老爸,打断老爸胸骨,还拉响随身携带的*zha药,老爸左腿炸断,**炸得稀烂……
  ——好不容易才抢救捡回命,成了连行动都万分艰难的瘸子,如果只是瘸了也不要紧,可要命的是老爸他终生丧失男性功能!”
  葛晚秀胡乱摇头摆手:“不,你胡说,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老实说,我曾经为你很感动,你不眠不休照顾了老爸六个月,整整一年老爸只能卧瘫在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老爸很痛苦,经常冲你发火骂你,你起初还能忍着,可当你得知老爸没了男性功能而且永远无法治愈之后你的态度就变了,对老爸开始冷漠,你厌倦了,累了,也不再亲自照料他,而是花钱请了保姆。那些男人的勾引,你也动了心,你对别人说,你不想陪一个脾气怪癖的废人一辈子……可笑不,先前的男子气概,而今在你嘴里变成脾气怪癖!
  ——大概是明年七月底吧,你就和姓江的开始幽会。八月中旬,我拿到了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察觉到了你变心,找你谈话,请求你再给老爸几年时间,我一定会尽我全力请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恢复老爸的健康。
  ——我知道老爸这辈子只爱过两个人,一个是我妈,一个是你,你的鼻子嘴巴和我妈一模一样,老爸多次说你和妈妈一样的贤惠,是他王大至一辈子的福气。你很敷衍地说,你没做对不起老爸的事,说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老爸,可你不能把后半生的幸福栓在一个残废人身上。
  ——我哀求你,你把我吼走,转身又和姓江的去开房。我愤怒了,冲进酒店打掉姓江的杂碎四颗牙齿,你居然帮着他打我!”
  洪烟拍拍自己的左脸,他那张英俊帅气阳刚的脸已经完全扭曲,无比地狰狞:
  “一个耳光,对,我记得清清楚楚,日晚上8点45分,你一个耳光打在我左脸上,打掉了我欠你的情分!你还很嚣张地刺激我,要我跟老爸去报告,你赤身**着那个泼妇骚货样子,现在都在我眼前。
  ——你完全不再是以前那个葛阿姨了,你想要我老爸提出离婚,这样的话就可以不平分夫妻关系存续期间的财产。
  ——我不敢说,怕老爸伤心失望,独自吞下苦果,我只能选择去大学。
  ——可你越发过分,不仅跟姓江的上了床,随后我在学校便听说你又跟姓罗的搞在一起,甚至还主动地去勾引年轻男人,你借口生意需要,另外买了套房子,搬出去了,而父亲伤势很重,几乎不能下楼,所有人都知道他没了那性能力,都把你的风liu事瞒着他,就这样瞒啊瞒啊,冰冰也被你害惨了!
  ——2001年11月,我读大三,冰冰满十七岁,读高三了,一个星期五晚上,你喝得烂醉和两个男人回你那个家,开始淫luan,冰冰突然回了家,骂你不要脸,做人不要太过分。那两个杂种兽性大发,强暴了冰冰,冰冰哭喊着要报警,要告诉老爸……
  ——你酒醒了,你害怕被老爸追究,居然不准冰冰去报案,更不准冰冰告诉爸爸、告诉我,要冰冰瞒着这一切……你所作所为还是个母亲吗?!
  ——冰冰一直喜欢我,无法接受现实,也认为自己失去了贞洁,觉得再也配不上我了,我不可能娶她了,破罐子破摔,原本全校前三的好成绩一落千丈,书也不读了,整天和一帮二流子男女混在一起,喝酒闹事,争风吃醋,摇头丸吸毒,一身脏病……
  ——她一辈子就这样被你这个母亲给彻底毁了!”
  洪烟擦掉眼泪,重新点一根烟,深深抽吸,声音不再悲凉,变得有些空远:
  “——冰冰的事终于没瞒住老爸,老爸悲愤欲绝,连带怪罪到我身上,说我不是他儿子,不该欺骗他,如果我不欺骗他,或许一切不是演变成这样。我记得老爸打电话来骂我的那天,是日,我刚好接到哈佛大学商学院的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还准备向父亲报喜,我祈求老爸原谅我……
  ——老爸在电话里哭了,交代我今后好好做人,自己照顾自己,别担心他。我以为老爸想开了,我心里还想着在美国安定下来后把他接过去。
  ——两天后,我正在美国大使馆签证处办理出国留学手续,打算办完手术回家看望老爸,接到冰冰电话,说老爸上午和你去民政局正式离婚后来到我妈的坟前,自杀了!
  ——我赶到家里,才知道父亲买了三牲祭品祭奠我妈,用他那把缴获的卡巴战斗刀割断腕脉,把鲜血全部洒在我妈坟上,又生生剜掉他的两只眼睛,一只眼睛埋进我妈的坟头,另一只眼睛却被他捣成肉酱!
  ——你和他的结婚照烧成了灰,老爸没有留下遗书,可我知道老爸的意思,他这辈子爱着两个女人,我妈和你,他用一只眼睛来给我妈殉葬,而另一只眼睛却是他瞎了眼,怎么会爱上你这个人尽可夫狼心狗肺的贱货!”
  洪烟长声哀叹,最后挤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万般复杂地盯着葛晚秀道:
  “葛晚秀,你可以当我是疯子傻子神经病,把一个虚构的故事说得那么活灵活现,好像是真的一样,随你怎么想去吧,我只通告你一声,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老爸的刑警身份给弄掉,也会不惜一切代价逼令老爸和你离婚,你这种女人,根本禁不起生活未来可能苦难的折磨,你承受不了人生可怕的变故,我父亲不需要你这种女人!”
  葛晚秀此时早已哭得肝肠寸断,隐约的,她感觉洪烟所说的并不是虚构,似乎,似乎这一切真的会变成现实一般,那些可怕的可耻的可悲的场景似乎越来越清晰,放电影一般地在她脑海中飘过,似真又似假,如梦幻泡影,如露又如电……
  难道,它们是真的吗?这,可能吗?
第八章 阿姨的爱心
  洪烟不再说一句话,使劲地抽烟,葛晚秀也捂嘴努力忍住万分悲痛的啜泣,任由泪珠满脸。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对坐十几分钟之久。
  洪烟终于开口道:“言尽于此,请你做好和老爸离婚的准备,你走吧。”
  葛晚秀却拿出纸巾擦掉眼泪,向洪烟露出一个宛若新生的笑脸:“小烟,自从和你爸爸结婚组成家庭以来,我就很莫名其妙地对未来很恐惧,我就总是担心他执行任务会出事,我劝过好多次,劝他放弃当刑警,去当个派出所长,可你爸不听,还吼我。只要你爸爸不在家,我就会做很恐怖的噩梦,总是有很多很多恶魔鬼怪来吓唬我。现在我明白了。
  ——小烟,阿姨虽然嫁过人,生过孩子,但阿姨自信不是那种下流无耻的女人,这辈子我除了冰冰她爸外,就只和你爸爸在一起过。阿姨爱你爸爸,真的,很爱很爱他,你说的故事太可怕了,我刚才很恨你,为什么要糟蹋我的人格,可我又想了,假如你爸爸真的到了这地步,我能做到不顾一切照顾他一辈子吗?
  ——知道吗,我想得好心痛好心痛,心肝肠肺都要碎了。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唉,不会的,也许别人是那样,可我相信我不会那样子,哪怕你爸爸成了植物人,我也会一辈子不离开他,不做对不起他的事,冰儿是我的心肝尖,我更不会做伤害冰冰的事情。
  ——嗯,我爱你爸爸,今后我会让你爸爸更加地爱我,也会更好地照顾你和冰冰。小烟,你相信我好不好?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洪烟看她一眼,一言不发,拉开宿舍门自顾自走了。葛晚秀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好像放下了一个千斤重担,从包里拿出梳妆镜照照,努力深呼吸两下,把那两万块钱和存折收进包里,快步追赶洪烟。
  洪烟走到操场边上,跳上双杠坐下,葛晚秀默默地走到旁边,一脸的慈爱看着他。洪烟用眼角余光看去,却被她眼里的慈爱令得心头一痛——多像妈妈啊!
  如果,如果那一切可怕的,没有再发生,她和爸爸能白头偕老吗?她会是爸爸永远合格永不背叛的妻子,会是冰儿永远合格的母亲吗?
  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她的言行举止足以证明她称职合格。父亲因公残疾卧床且再也不能做男人,这对于一个寻常的妻子来说,是大到不能再大的悲惨命运改变,天底下又有几个女子能有那般不离不舍不弃的坚忍内心!
  更何况父亲那狗血的暴躁脾气!自己记得,高三下学期,大概是四月份的一个晚上,父亲半夜里还打过葛阿姨一巴掌,谁也不知道父亲为何要打葛阿姨……
  既然自己能干涉避免这一切发生,又岂能对她一个寻常女子如此严格要求?父亲爱她,她爱父亲,这就足够了……
  幸福是对目前状态的满足安逸,幸福只属于对未来茫然无知、凭空想象未来美好生活的无知者。
  何不让他们永享安宁平静,不遭受任何可怕的变故,那父亲和她不就可以一直幸福下去了么?
  是的,这就够了。
  这时候正是课间休息,满耳都是远远传来的同学们笑闹声,听在洪烟耳里,却是那么接近又那么遥远。不一会儿上课铃声响起,笑闹声渐次消失不见,倒是此起彼伏地同学们起立向老师问好的整齐喊声。
  葛晚秀看着洪烟紧紧皱起的眉头,表情沧桑而深沉,这一霎那,她觉得这个刚满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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