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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花26万修活人墓 内部机关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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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该视频的还喜欢miniOFF我一直想组织一个文本,能揉进自己对中医药、内家养生和心-物关系等方面的理解和遐想,希望带给阅读者以新颖的刺激,对他们思考和实践产生有趣并且有益的影响。  
“文以载道”,很多的道理,我有“识”而未“证”,一个个体的人,可以体认的范围是窄小的,更多的有缘人参与进来,那个“道”的朦胧影像,应该会逐渐清晰起来,这是我希望和追求的,是我寻找着的生活的意义,值得我为之努力再努力。  正文    第一章    1.  
电脑上的K线图很有趣,那些深谷和险峰于方寸间尽呈眼底,手指滑动鼠标,曲线收缩或者延展,仿佛一切都操控在指掌之下,而当其时惨跌的煎熬和狂涨的亢奋都远远淡去,成为了模糊的背景。  
人生也差不多是这样吧,岁月匆匆过去,回忆中的幸与不幸都简略成为单薄的概念,要复原出血肉丰满的细节,就不免有意无意的增删和事后诸葛的解读。其实,和民族、国家等等的历史一样,一个人的回忆较之真实,也总有或近或远的距离的。但那又怎样呢?历史仍然印在教科书上,而我,也开始把回忆写成文章,希望更多的别人阅读……  
回过头看,2008年8月初的那个晴热的夏日,那段从H市到J县的3小时车程,那不停顿的头痛、欲止又来的呕吐,驾驶员老李的关切安慰,车内电台里不时唱响的“北京欢迎你”之类奥运歌曲的闹腾,一起构成的那幅混乱场景,无疑是我30年人生中一个底谷,至少也可算是“阶段性低点”。  
可惜当时并没有这样的认识,比头痛反胃让当时的我更为痛苦的是一种窒息般的绝望,那是向灭顶深渊步步下滑的恐怖绝望,它象冰冷的毒蛇紧箍住我的身心,在我眼前嘶嘶地炫耀着红舌、白牙、夺命毒液,我自嘲地想到,这次“丧车”(Santana3000)旅程,也许是我人生的最后单程吧,甚至阿Q地想着,希望那个疗养院是个美丽的好地方,有点缀着野花的缓坡,“此地甚好”,象瞿秋白在1935,那份让我艳羡到痴的从容。  
为了分散我的痛苦,老李不时念叨着沿途的景色。国道、省道之类大路两旁乏善可陈,拐到县道、乡道,上了山路,可讲的东西就多了,车窗外的景致越来越生动,本来我就为呕吐味道污染了他车内的空气怀着歉疚,他如此的好意更让我觉得感动,便忍着难受嗯啊地搭讪。看我不堪的状态,老李一直安慰说“快到了,就到了”,“让吴先生给你瞧瞧就好了,他可神着呢!”,但东拐西拐地总是“快”而不“到”,而我虽然也从路瑶那里知道有这么个“高人”,但对他的热望远不及老李,不过“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罢了。  
这样子经过一个叫“刘家集”的小镇,不多久后老李把车停下,说:“到了!”,我还懵了一下,才明白终于“真正”地到了。  
下得车来,外面是与车内空调强烈反差的八月骄阳,我吃力地撑直因疼痛而有些佝偻的身体,就看见那张熟悉的方正面庞,在正午的阳光下灿烂地笑着……  
热气腾腾,宛若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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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三哥”,我喊得略有迟疑,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排在与我人生相关性排行榜最前排的位置。很长一段时间,他是我亲密的兄长,后来他成了我的姐夫,再后来我们又相当疏远,因为他在我姐夫的岗位上只呆了八个月。恩恩怨怨,山重水复,厄运缠身的我,最终又奔他而来。  
“兄弟啊,哥哥看看,唉呀!气色不行啊!瑶瑶讲你情况不好,没想到差成这个样子!”,亲切中透着怜惜,我很是受用,不过,“瑶瑶”,有点肉麻,我敏感地看了下他身后那个韶好的女子,倒不见涟漪,柔柔和善地笑着。三哥侧了身,“来,路远,见下你嫂子,方群。”  
“嫂子”,声音可能小了点,算了,希望十足的病容可以掩饰我的局促。  
“老王,别让路远在太阳下晒着啊,进屋叙,进屋叙”,“李哥,车就停那,不用进库,下午树荫就挡住了,也进来歇下”,“小蒋,把这行李拿房间去,后备箱里没有了吧?不多啊”声音悦耳、条理分明,“老板娘”,我想到路瑶,她不可能这样面面俱到吧?看来这位继任者干得真很不错。  
这里原来是一个部队上的干部疗养院,后来归了镇上,几乎废弃了。三哥两年前费了点周折向镇政府长租下来,他老家就这附近,在乡土的中国,这样的背景非常重要,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三哥重要的据点。  
“房子的质量很好,文革前盖的,我这次就改造了水电系统,增了容,装了太阳能、空调,其他没大动。连名字都用的原来的‘刘家集干部疗养院’,就把军区的抬头去了,这里的办事效率就这样,手续有的等,先算是试运行吧。”三哥做着介绍。  
有历史的房子里有种天然的阴凉,我注意到甚至没有开空调,挺高的屋顶悬着吊扇悠悠转着。我感到舒适,一种疲惫的舒适,“此地甚好”,我又一次想到这句,却没有前番那种悲凉。  
我的身体状况自然是众人关心的焦点,只是我已经疲倦了这个话题,尽量简略地描述了一下,行李送去了房间,核磁共振的片子我都懒得拿出来。三哥听过,沉吟了小会儿,转向方群:“请了老吴一块吃饭了吧?”  
“当然,还要你说?”眼角抹过少少的娇嗔,恰到好处。  
我又有些不自在起来,胃也不太安分了。  
“我恐怕只能吃点稀的,太容易吐了,来的时候都差点弄脏了李师傅的车子。”  
“总是稀的可不成,你现在可有一百斤?”  
“呵呵,一百一十多,不过,主要大概是骨头的重量了,昨天在H,还吊了大瓶的‘高能’。”  
“啧啧,搞成这样,到哥哥这里,会慢慢养起来的。”  说话间,三哥突然对窗外大喊了一声:“老吴,我们都在这里!”于是门口就闪进一中年男士,白净面盘,笑意盈盈:“哦,都在这里呀,我还直奔餐厅呢!”  
“来来,我介绍一下,老吴,吴积勋,这是我家兄弟,路远。”  
“是复旦的那个吧?我们在上海一起吃过饭呦。两年前,记得吗?”  
“记,记得,吴……总,你那时说股市还要大涨,很坚决,很准!”  
就说嘛,他一进来我就觉得似曾相识,这位仁兄的普通话相当标准,却总带点软糯的尾音,相当具有标识感。不过,他的名字就完全记不得了,印象中是个什么投资公司的老总。  
当然,那场饭局上,一番介绍下来,都是老总,我的头衔也是“董事副总经理”,“路总”,呵呵。我们那个货代小公司,草创一年后正渐入轨道,信心有点小膨胀。这也是参加三哥饭局的一个因素,另一个因素是静的极力撺唆,“人脉是金!”口号清脆嘹亮,看她满眼热望,我无法计较面对这个前姐夫的尴尬了。  
也许觉得我的这个“路总”份量欠点儿,也许就是习惯了,三哥介绍我时,总缀个“复旦高才生,脑子好使”之类的加注,这不,两年了,这位先生还没忘记。  
我也有没有忘记的,是这位吴总做着幅度很大的手势,侃侃而谈的架势,“印尼海啸知道吗?先是海水退下去,露出这么一大截海床,然后浪头才过来,一浪接一浪,最后高得象山一样!这次A股,01年到05年,一退4年,满滩的死鱼呀,绝对不会只起一波的,后面一定有更高的浪头滴!”客是三哥请的,可中心无疑是吴,众星捧月,熠熠生辉。  
“哎,路远,那个讲股票的,那个劲头哈,绍兴师爷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啊?”静的尖刻,一向如此。  
“乱讲,他水平高,有点好为人师罢了,再说,好像说是苏州人,那是什么绍兴师爷。”  
“好好,苏州喔,那当然地灵人杰喽……”  
不过,在回小窝的出租车上,静就打电话给她妈,叫她股票、基金都不要卖,说得斩钉截铁。搞得出租车司机一个劲地追问、讨要“内幕消息”。后来,07年春节后,静张罗买房,问父母要赞助,还以此作为股市赚钱功臣的证据的。  
看我有些走神,三哥拍我一下肩膀,“路远,现在老吴不当股神了,改当神医啦!有他罩你,你要翻身得解放喽!”我还是迷惑着,这角色切换也太突兀了。出于礼貌,还有一种莫名的盲目期待,我还是打算把我的病况大致陈述一番。没等开口,老吴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我几下,咧嘴一笑:“小路,情况嘛,不坏。喔,不算太坏,呵呵。基本上问题有两个:一是脑子里啊,嗯,灌满了糨糊;二是胆破了,哦,不是破了,是倒了,胆倒掉了!”说着比划了一个像是擒拿手把人放倒的动作。  
我待要搭话,却被他轻轻推坐在椅子上。“不要动,先易后难,我们先解决胆的问题。”  
“保柱,来!左右阳陵泉,先拨后按,不要太重。”  
只见老李倏地站起,到我面前。他的身高与我相仿,可坐着看他,顿觉高大。而且表情热切,笑容怪异,有种《武林外传》里“关门!放某某”的架势,我心砰砰跳起来,问讯地看看三哥,见他闲适地站着,笑咪咪地向我传递着鼓励的眼神,可怎么说呢,就象朱时茂,自打和陈佩斯演起小品,再正经的表情也透着滑稽的味道,没了《牧马人》里面可以托付的可靠品质,三哥,你,算谁一伙的?  
我正胡思乱想时,老李已经蹲在我前面,双手箍在我小腿上部,食指扣住膝盖外侧下方一处骨缝,说道:“就这儿啦!”开始用劲,我只觉通电般的麻胀,从小腿沿身体两侧直窜至耳根,才刚退下,又来一波,有十来次后,就象有人提住我双肩再往下一抖,只觉有什么东西从胸腔向腹部倾落,肚子咕咕作响。老吴喊:“好了,好了,停下来吧!”,老李才意犹未尽地罢了手。  
三哥凑上来,“怎么样,兄弟?”  
“告诉我洗手间在哪?”  
“怎么,吐还是拉?”  
“拉,唉!快带我去!”  
这一通拉,可算排江倒海,乌烟瘴气,笔难尽描。好一阵折腾后,我在洗手池前打理我因涕泪交流而一塌糊涂的脸,看着镜子里鬼样的自己,恨恨地想:“FK!遇到蒙古大夫啦,本来瘦得一把骨头,再这样拉法,可不要了小命?!”这时,肚子咕咕又响,不会吧?老大!又要来吗?嗳,后面没什么压力,倒是从嘴到腹,久违的感觉油然而起,是一种带点陌生的温馨甜蜜,不过,这可是厕所啊,但没关系,一点不影响我体会它的美好——这个感觉叫,饥饿。  
这样,当老吴问了些我如厕的细节,要求我喝下一杯泡好的中成药时,我没有迟疑地一饮而尽,是什么东西都没问,觉着和板蓝根冲剂差不多。(后来,老吴告诉我是小柴胡颗粒,主要是巩固顺胆的成果,另加了一小撮盐,和冲剂里的糖一起,调节因水泻而可能紊乱的电解质。)    
  沙发自己坐,明天再更。
  3.  
在J县的这第一顿饭我吃的很贪婪却不尽兴,贪婪是心理上的,那碗碟中的绿绿红红如此诱惑,我很艰难地保持着自己的矜持。可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阻我尽兴的主要有两人,一是老吴,他甫一出手,就颇为戏剧性地解决了我的反胃呕吐,很是居功,就来管头管脚,食蔬宜忌,冷热快慢,都是他操心的范围,受人恩惠在人矮檐下的我,只能维诺,殊为不爽;更糟糕的是另一哥们,我们开吃了约十分钟,他风火而至,声称已在外喝过,但仍然上桌弄了一副碗碟,三哥还加了半斤装的白酒。我是生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频频邀我共饮,我只能连番解释推辞,满桌都来帮忙劝解,阵阵喧哗,声震耳鼓,我的头,又突突痛了起来。还是三哥把他拽到身边,谈起什么度假村的构想,什么房子、路之类,才把他引开,乱哄哄中,我隐约记得他是哪个乡的乡长,姓刘,是三哥的七拐八拐的表哥。  
虽然滴酒未沾,饭毕站起,我竟然有些摇晃,老吴笑称“醉饭”,说是太久没正经吃饭的缘故,让赶紧去睡,三哥关心地问要不要人陪护,老吴爆笑一声:“哈!你这个兄弟,可不是透支快要爆仓,他本钱还厚着呢!就是持仓不合理,一把烂票。让他安静地睡一觉吧,绝对没事滴!”  
尽管搞不清到底是赞是弹,但他语气中的乐观我很受用。  
不如归去,不如睡去,疲惫的我,简直是滑到房间,飘上床,趴踏实了,好,“咔嗒”,电源切断,万籁俱寂。  ………………………………………………………………………………………………  
  支持到底。
  谢谢楼上捧场,再更一段  4.  
在阵阵头痛中醒来,这是我大半年来的习惯,很正常的感觉。不习惯的是变化了的环境,单人房,象锦江之星一百块左右的房间,色调温暖,陈设简洁。  
天花板很高,“净高3米以上”,想起一年多前被静拖着看房,拿尺子量上量下。昂贵的上海,开发商巧妙地克扣着空间的斤两,要有一双慧眼,要有一双慧眼,可是,慧眼如炬的静,聪明要强的静,选择了我,结果青春空掷,上海梦断,人生的运势啊,如此的难以捉摸,是伊命薄,是我福浅。  
回到现实,和半日前相比,胃平复得多了,有点胀,但不恶心,看来我原来以为(医院也这么判断)脑瘤发展颅压增高造成呕吐很需要推敲了;头还是疼,似乎好点,改善的又不明显。不过,看来这位吴先生是有不凡之处,柳暗花明,我路远有贵人相帮,命不该绝啊!  
下了床,在房间里踱了几步,仍没有想吐的感觉,一切都很真实。看来,近一段时期折磨得我狼狈不堪的,主要是这个反胃,这一解决,象是移开重石,人豁然轻快!一种奇怪的兴奋涌上心头,很强烈,喉头发哏,眼眶发热,久久不能平息。  
快一年了,我差不多一直在下滑状态中,有时快些,有时慢点,但势头不变,失望层层累积成为绝望,只觉得离那可怕的断崖越来越近。  
现在,终于有了一次明显的症状改善,而且幅度很大,真令人振奋。  
不过,心里还是不怎么踏实,这一是因为得来太过容易,更是因为我对自己陷入的这个困境,有太多的了解,太深的恐惧。  
07年9月的那个周末,参加完静的一次同学聚会,回到家,头开始痛起来,以前我头也痛过,一般歇一会儿,或吃几片感冒药就好,可这次不行,一直很重,而且还有些晕、胀。  
静情绪不高,原因我也知道,那个叫什么涛的,她大学同学,对她似乎有过追求(没旁证,据她说“扼杀在萌芽状态”),毕业后去英国游学一年,海归后南下北上,发迹了。这回带了女朋友来,女孩傻呼呼的,但够青春,颈上一串珠翠,精致华丽,越发衬得肌白唇润。男的一路和老师同学敬酒起哄去了,把女的托给了静(故意的?),静尽职地和她搭着话,说到项链,问:“好漂亮哦,是什么翡翠钻石的呀?”  
“那里呦!20万,怎么能买到这多真翠钻呐,说是水晶,也不知道是弗啦,不过噢,阿涛说啊,买钻呢,那叫投资,买玻璃,才是消费嘛,嗝嗝……”  
静被当场秒杀,终席都没回过劲来。  
看她脸色还僵着,我忍着疼痛和她说话打岔,想调节她低落的情绪,建议她明天去看看房子,静买的是准现房,已经封顶,正在内外装修,日新月异,而且,买的时候一万二,现在周边楼盘都一万五以上开盘了,算是升值了。不料静却嫌远,兴趣不大,全无当日找房时的热度。  
“未得是宝,已有是草”,对人对物,理皆如此啊!  
我踌躇再三,还是对拿个遥控器不停调台的她说:“我想,还是把股份转给老赵算了,拿了钱,看看再弄个什么事,或者,先把房子贷款还了,也活得轻松些。”  
静蓦然转头,大颗的泪珠从她没有卸妆的脸上滑落,痕迹清晰,犹如电影特写。  
“路远!你怎么就这么不争……呢?他赵世刚要独吞胜利果实,就欺负你们几个书生!”  
“小辉已经同意了,老赵管着财务,业务上几个也听他的,现在是客气地商量,真撕破脸,都不好收场。”  
“怕,你什么都怕,现在怡亚通都快上市了,供应链管理热得发烫,老赵不管打上市还是被收购的主意,都要好看的财务数据,那些流氓套路,摆明就是要清场吃独食!”  
“上市,就他老赵!?这辈子都别想;被收购,也不是都能卖出大价钱的,50万股本给150万,两年,百分之二百利润,也算不错吧?”  
“不错?!05年,股票什么价?我妈的基金普丰,05年5毛钱,现在什么价?两块!,也是两年,还不用管不用问!”  
好了,我知道谈不下去了,随着她的语速提高,我无法搭腔,“哎呦,我这头,疼得象要爆掉,不讲了,我睡觉!唉,活着好辛苦啊!”  
“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看看周围,哪个不是拼了命的要抓点什么,你倒好,好不容易有个阵地,别人一挤就要让掉!你到底什么打算?嗯?!……”  
对不起,对不起,督战队的长官,兄弟我实在是盯不住了,饶了我吧,求求你,冲锋上前的事儿,明天再说,好吗?!  
我顶着串串暴雷似的疼痛,顽强地睡着,梦境的天幕低垂、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之间,依稀看见刚劲的字幕由远处的地平线推近:“唯 死 亡 可 以 摆 脱 !”,这,难道就是我蹇促人生戏剧的片名?    
梦语成箴。    
熬过一个昏暗的双休日后,星期一的下午,检查结果出来了,“脑胶质细胞瘤”,死亡的阴影开始真切地笼罩我还算年轻的生命。    
静的表现成熟、冷静,象处理手头突发不测的大单,沉着务实又富有效率。她抚慰我的惊惶,容忍我的烦躁,动用了能想到的我们所有的医疗方面的资源。国庆长假我们跑去北京,甚至飞到西安,尽最大的努力,试图在充满危险的雷区,探测一条相对安全的通路。    
大敌当前,所有的争执仿佛顷刻间消泯。10月底,老赵收购了我的那份股本,150万,现金立付,还慷慨地给了8万块的当年分红,办手续的时候,老赵握着我的手,很紧,眼眶湿润,静和我都有些感动,看到账上多出的158万块钱,感慨老赵虽不算雪中送炭,终归没落井下石,不错啦!    
怡亚通(月31日发行,每股24.98元。两周后上市,又翻了一倍多,静算了下,以怡亚通的估值,老赵从我手里收去的股份,可以值500万以上,但我们却没觉得有什么愤懑不平,完全置身事外的情态。    
我再次提出来把60多万的房贷还了,省得付银行每月6000多的按揭,静坚决地否了,她甚至动脑筋要把房卖了,跟我详细地计算现价出手,扣了税费和几个月已付的利息,还可以小赚一笔,我觉得真是不可思议,直说疯了疯了!    
静严肃地看着我,斩钉截铁:“我一点不疯,就是要集中力量办大事。很多时候是需要拿钱买命的,多一份后盾,多一份胜算,我想你能好,我要你能好!就算钱全部花掉,不过是回到我们两个刚开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只要人好好的,就够开心啦!”    
时间,不会在哪一个瞬间逗留,纵然珍贵、纵然动人。    
但记忆中存留这样的时刻、这时刻静苍白面孔上闪现的圣洁光芒,确是我拥有的珍贵财富,只要我愿意珍惜,就永远不会失去。    
不知算不算有点变态,还是暗背景的亮色适宜在意识深处留下刻痕,我对雪娟,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孩,最深刻的印象也是一幅黑色幽默场景。    
大四那年,我踢球摔断了腿,雪娟大三,正在外地实习,得到我好事同学传的信息,平生第一次只身乘火车,还转乘两次,只为快一点赶回上海。    
她见到我时,我已经从医院回到宿舍,打上石膏已5天的腿处于麻木不仁状态,却卑劣地装痛,哎呦哎呦赚取同情,她手忙脚乱地在电炉上炖上一锅骨头汤,香味都出来了,砂锅却爆了!惊慌地拔了电源,雪娟蹲在地上,手拨着裂成两半的砂锅,看满地的汤还冒着热气,她猛然爆发,嚎啕大哭。    
那是2000年3月的一个阴沉午后,一间凌乱的学生宿舍里,两个衰人,一个泪雨婆娑,一个苦笑当哭,可在早春的余寒中,两颗心却分明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温暖。    
05年夏天,超级女声如火如荼,静是狂热的参与者,先作笔迷,又当玉米兼凉粉(好象叫米粉?),最后定型为凉粉,每个周末直播不算,还BT下载了很多视频,反复回味。    
我那时正被老赵忽悠着没日没夜谋划创业大计,对这些几乎一夜成名的幸运女孩很是淡漠。可静这样的高热度粉丝有着传教士般的执着,“了解她,就会爱上她”,是她的信条,看我有点空,就会点开一些视频非让看不可,可我一直都没有她期待的强烈反应,更别提入伙了。     
静很失望,认为我冥顽不化。一天,很郑重其事地叫我坐好,说给你看一段视频,要还没什么触动,基本上可以判定为花岗石脑袋。    
“十个人看,十个人流泪。”    
于是看,是“干鱼汤故事”,十几岁的张靓颖,双亲同时重病,需要分头照顾,一次因为疲劳睡着了,把给妈妈做的鱼汤熬成了鱼干。    
嗯,是蛮感人的,柔弱的女孩,稚嫩的肩膀,生活的重担,很励志啊。这是这个节目的经典,目标就是观众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我是有点感动,但离流泪的阀值还很远,我扭过头,打算给静一个平静的表情,让她对我的“花岗石脑袋”定个性。    
可就在这时,记忆里忽然闪出清晰的画面,那锅没有喝上的骨头汤,耸动的瘦削肩膀,被泪水粘在腮边的头发……猛然间,如“一颗流弹打中我胸膛”,无可抵挡、泪流成行。    
于是酷男功破,很长时间形象都未能修复。    “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     才明白我的眼泪     不是为你而流     也为别人而流”    
“叮咚——叮咚——”门铃声打断了我芜杂的回忆,我揉揉发涩的眼睛,回应:“请进!”    
  写的不错,一定要支持
  5.  
来的是一位男士,介于中青年之间的年纪,操一口方言味颇浓的普通话,自我介绍说是医务室的大夫,姓薛,来给我建一个医疗档案。我请他进来,配合地提供了我近一年来的病例和片子,他的花样挺多,量血压,称体重(用的是简易的体重秤)外,还搭脉、看舌,显然属于中西医结合一派的。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把一个挺厚的册子填完了。    
给了我一张注意事项的单子,薛大夫就告辞了。我送他出门,问到有什么结论性意见,他抱歉地笑,说我是VIP人士,吴先生亲自负责的,他不过采集数据而已。见我困惑的表情,还耐心的解释VIP不是重症的意思,只是服务等级高,老板重视云云。并且安慰说,吴先生没有特别交待,就尽可放心,不必紧张。看来是把我的疑惑当成紧张,殊不知我一直都被当做重病号对待,这猛然降低了警戒级别,反倒不太适应了。    
薛大夫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有人叫门,    
这回,进来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服务员,有些拘谨地笑着,手里拎着个挺大的纸盒。    
“路先生,方总让我把这双球鞋送来,另外,六点餐厅开放,到八点都可以用晚饭,你看下调养注意事项,你属于限制进餐级别,不是什么都能吃的。王董和方总晚上去县城有事,怕影响你休息,没叫你。有什么需要,跟我们讲,我们负责照顾你。”    
她的语速很快,听起来像是应付敷衍,再加上有点被打扰的温恼,我感到一丝不快,心头漾过刻薄的酸意,但想到自己患难来投,融洽的氛围很重要的,决定打个哈哈算了:“呵呵,我的规格蛮高嘛,‘我们’,看来有个‘路之队’咯,我要享福了哈!”    
“哪里呀!姚明才有‘姚之队’,‘路之队’,嘻嘻,主要就我一个啦!我叫刘礼华,是你的联络服务生。你是王董表弟,方总当然重视,下午,她带我到县城转了几家店给你买这双鞋子,还让你尽早穿呢!”    
还是超快的语速,不过口齿还算清楚,不至听得费劲,“机关枪”,我很快在心里给她安了个代号。看来,她就这个风格,开始错怪了她,久病之人,难免敏感,以后还得注意啊。    
小刘进了房间,把鞋盒放到床脚的墙边。“现在是5点45,你可以冲个澡再去吃晚饭,现在太阳好,水温很烫,要从凉往热调,好,就这样,你先休息,有事可以打内线118,我一般都在值班室。”    
和讲话的速度匹配,她的动作也敏捷麻利,闪眼功夫,屋里又剩我一人了,一回想,长啥样都没来及看清,只记得浓眉大眼,有点女生男相,另外一身白T恤、蓝牛仔的打扮,很有奥运志愿者的时代风味。    
我打开鞋盒,是一双匡威的篮球鞋,还有两双白棉袜,嗯,很贴心。看来他们对老吴是彻底信服的,这老江湖在饭桌上扯了个“脚气替代”的所谓移病套路,我是觉得相当不靠谱,而方群她们却很快付诸实施,盛意难却,看来孱弱的我,是要拾起久违的运动行头喽!    
“表弟”?,蛮不错的定位阿!“这个‘嫂子’不一般”,在花洒下,我洗着头,缊氲的热气中,这个念头清晰起来,伴着一种微妙的失望,一直在我心里隐藏的对三哥和我姐再牵手的幻想,无奈地消散。    
英俊痴汉、热力御姐,再加上电灯泡天才少年的神仙画卷,终究还是渺不可追,永成回忆。    
子在川上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再次感谢龙七少爷的支持,有人看,我就慢慢贴下去,开始可能枯燥些,后面应该会生动有趣一点。
拖拖沓沓地料理完自己,来到餐厅时已经6点半了,不知来早了还是太晚,餐厅空荡荡。我情绪挺好,也许洗个澡人感觉清爽,也许“捂脚气”的运动鞋带来了活力,总之头不那么疼了,对晚餐不多的选择,也觉得颇有胃口,比起中饭时的疲于应付,一个人吃着凉凉的葱油拌面,那叫一个舒坦!    
吃完面,餐厅师傅问还要点什么,我克制地谢绝之,毕竟是“限制级”的,胃口刚“恢复性增长”,悠着点,保持稳定为本。    
出了餐厅,就看见小刘候在门口,还是笑吟吟的,拎了个挺大的扁圆型塑料桶,告诉我给我泡脚的,我看见桶里有几个纱布袋,大约装着草药吧。老吴这个江湖郎中看来还是蛮负责任地。    
想到老吴,我问小刘是不是也和三哥他们进城了,小刘说没有,我很想去找他,想趁势再点个穴扎几针什么的,巩固一下,又不知他吃晚饭没,就托小刘向餐厅打听一下。小刘神秘地笑着,叨叨叨向我讲了一通“吴董”的掌故,方知该高人是“过午不食”,且午后都自闭勿扰,不见客的。而且,点穴高手老李,下午也回H市了,“李主任是武术高手,有内力的,效果比吴董自己操作还强,但他就服吴董,有空就跟着请教,说啥听啥!”    
“智而近妖。”我咕哝了一句。    
“妖?!你说吴先生?我觉得吴先生像个神仙啊,只要他愿意看的病,都能看好,妖怪,哪有这么好的?!”    
“噢,我可不是说他像妖怪,‘智 而 近 妖’,是说诸葛亮的,像诸葛亮,不好吗?”    
“呵呵,你说话真有意思!”,纯朴的女孩,到底好哄。小刘忽然歪头看了我一会儿,若有所思:“你刚来,还没给你定运动量标准,不知道能不能带你出去散散步,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消。”    
“好啊,我觉得没问题,在H市时候,我也要饭后走走的,现在给吴先生处理过,好很多,两顿饭,量抵上以往两三天呢!”我很有兴趣。    
“能吃好啊,‘胃气为本’,吴先生常这样讲,我去问下荣芳姐,看行不行。哎呦,你看我们,在这说了半天话,都不晓得把脚盆送回房间去,算了,我先放在值班室吧,回头再拿。”    
“给我吧,我送回去,正好刷个牙,这拌面好吃,葱油味太重喽!”    
“怪讲究嘛,好吧,你慢着点,喔,不,也不能太慢,规定8点一定要回来的。”一溜小跑地请示去了。    
我回房整理了一番,出了客房部小楼,往院子门口一看,小刘正招着手。    
走过去经过服务部值班室的窗子,一女子探出头来,大声叮嘱小刘:“美女,可要把帅哥看好了,老板、老板娘宝贝着呢!”    
“放心吧!不走多远,我有数的。”她们对话用的是J县方言,语调铿锵有力,很有质感。夕阳西下,余辉映照着姑娘嫣红的面颊,如诗如画。    
帅哥美女,哈哈,真是不错!虽然,这“帅哥”很是蹉跎,“美女”嘛,也偏壮了点儿,BUT, WHO CARE?!    
生命,是如此神奇,出人意料。    
一日之间,四百里外,我已非我,行走的山水也陌生如梦。  
  6.  
J县地处大别山麓,又以拥有大型水库著称,这山傍了水,就植被丰茂、郁郁葱葱,虽然时值盛夏,傍晚的风仍带点凉爽,小刘带着我,沿一条通往水库的河堤漫步,走走停停。    
交谈之中,知道她在H市的卫校上过学,因此有了不少关于H市的话题,当然,女孩更感兴趣的是上海,只是我不怎么迎合,毕竟那个都市,有太多的因素牵动我的隐痛。    
天空中翱翔的鹰吸引我的注意,这是我第一次在自然环境中看到这种优雅的大鸟,很是兴奋。    
“哦,现在还少了些呢,5、6点钟更多,飞得也低,根本不怕人。”    
“嗯,什么原因?”  “河边的住家,还有小饭店,都在河边翦鱼,鱼肠、鱼螵什么的丢到河里,它们就来抢着吃。”    
“唔……”原来这样,和我脑子里“雄鹰搏兔”的想象很有距离嘛!    
“当然,活鱼也抓的,很准,和‘动物世界’上一样!”察觉到我的失望,小刘很快补充一句。    ……    
一路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看的出,小刘是个开朗的姑娘。不过,看似大大咧咧,却别有细致之处,比如两人走着,她总是时而趋前几步,既突出引路者的身份,又不至于长时间与我并肩,产生尴尬的联想,拿捏很有分寸。    
实话说,一开始我是有些别扭的,除了和两个前女友,我缺少和异性单独相处的经验,而雪娟和静,都是别人当女朋友介绍给我的,属于带着目的开始,很局限的。她这样机灵地处理,我渐渐就放松了,感觉自然舒适。    
我平时好看杂书,属于博闻而不精,倒足以弭平两人近十年的“代沟”,东拉西扯,一点都不冷场。其实,我交游一向很杂,适应性不错,有一次静给了个貌似科学的评价:“社交频谱很宽。”当时我还郑重修正:“感情频谱却是极窄”,也算机警。    
夏日的傍晚,路边草木繁茂,又靠水,蚊子就不少,小刘帮我找了根带叶的桑枝,我不时抽抽打打,见小刘不用,笑说她年轻多动,蚊难粘身。小刘嘿嘿一笑,附耳道:“我会用符!”    
“符,什么符,道士那种吗?”    
“避 蚊 符”    
“真的假的?能给我看看吗?”我好奇心大盛。    
“好。”小刘宝贝似地从裤兜里摸出个薄塑料袋,小心地从里面抽出一张巴掌大的红纸,捧给我看,只见上面是个工整的黄色楷书手迹:“辟”。不待我细看,小刘又飞快地收起藏好。一脸得意的笑。    
“是……老吴写的?”我挺有把握,这样的旁门左道,此地应该非他莫属。    
“当然!”    
“真有效?”    
“那还能骗你吗?不然,我们做个实验,你别挥树枝,我们都站着不动,看表,5分钟怎么样,唉,别往我这边靠,不许沾光!”    
我坚持了不到20秒,胳膊和小腿上的刺痒让我反应过来:“嗳,不对!是试你的符,我又没符,干嘛不能动?!”小刘得意得咯咯笑出声来。    
“真有效,明天我也问吴先生讨一个来。”    
“你不会用,吴董不会给你的,薛大夫跟他学得最久,可就是进不去,不也还不会用吗。而且院子里都处理好了,基本没什么蚊虫的。”    
“啊,是老吴用符罩着整个大院,功力真不得了啊!”    
“吴董,他不用符的,我们初级的才用呢,他有别的办法。另外,院子里种了很多香草,也很有用的。”    
“哦,真复杂呀!你们有几个初级啊?”    
“两个”小刘很有型地摆个V型手势。“医务室和服务部,听吴董课的有10个人,就荣芳姐和我,荣芳姐还要厉害,快可以自己写符了,不过……嘻嘻,吴董给她开小灶的,嘿嘿,我真是算很有天份地!”    
“小灶”,怎么有点暧昧的味道。但我没有细问,这些家长里短,我一个爷们是不宜多打听的。    
这时,白墙黑瓦的院落已在眼前,在暮色中显得安静而神秘。我不禁感慨,三哥的这份产业,却处处打着老吴的鲜明印记,草木砖瓦,都似乎浸染着巫术的魔力。  水库附近景色
“哎呦,我的花花唉!你‘丫环变小姐,上去喽’!,转了一圈,带个保镖回来啦!哈哈”日暮人稀,更显声音清亮。站在大门口的,是个绰约少妇,也就平常眉眼,却别有袅娜韵致。应该就是“荣芳姐”吧。    
“咳咳,我赶蚊子,赶蚊子”,我执长枝立佳人后,确实有保镖风范,被她讲笑,又不好立马扔了,手型和身型都有些僵硬。    
“嗳,给我,我特意折的桑枝,给207郭老奶奶烧水泡澡用的”,小刘大方地接过桑枝,轻巧化解了我的尴尬。又给作了介绍,果然,这位阿庆嫂风格的姐姐,就是我猜测的“荣芳姐”,姓王,是这里服务部的主任。    
王主任指着备好的一叠子衣物,叫小刘帮我送到房间,我问是不是VIP的待遇,得知是普惠的,正式客人都有,心里稍安——我不习惯欠人太多,即使是三哥。    
小刘捧着“疗养服”在前面走,把个袋子给我拎着,我顺眼一看,里面两个纸袋,一褐一白,很浓的草药气味,忍着没有多问,院子很静,我可不想“机关枪”哒哒地吵人。    
进到我的房间,小刘快捷地示范了泡脚的注意事项,接着从储物柜里拿出来一个圆肚杯子,挺大,说是小壶也行,有个滤网的内套。她先用开水烫过,然后把那褐袋里的草药放入内套,再加上开水,盖了盖子。    
我的头痛因为安静而明显起来,体力消耗也好像大了点,有些心不在焉,就听见声音显著加大:“要记好啊,明天一早用白袋子里面的药来泡,水可以放到最高一格,一直喝到中午呐!以后这些事都得自己做,吴董说,养生治病,首要的是自己的态度,喝自己认真准备的药,也是接收自己的那份健康决心!”正气凛然,我只有应诺不已。    
“你不要笑,这真的很灵的,好多例子的,吴董说了,自己不能弄了,也最好由最亲的人来代,越亲越有效,不过,我们这没接过那么重的,医务室没有急救设备,离大医院也太远。怕出事啊。”见我端正了态度,小刘语调也柔和下来。    
交待完毕,她推门告辞,却倚着门停顿了一会,扭头道:“嗳,复旦的大学生,是不一样啊,知道的事真多,顶聪明哦,再见,路远,好好休息!”    
我赶紧拱手:“过奖过奖,惭愧惭愧,你请慢走,再见了,花-儿-花。”    
笑着瞪眼,关门而去。    
洗澡、喝药、泡脚,睡上床,空调打个低档,凉爽宜人,“此地真的甚好”。    
泡过的脚有些麻痒,似乎在丝丝曼曼地生出根须,哦,不止是脚,整个躯体都在拔节生长,空气中弥散着冲动急迫的情绪,要赶上季节,赶上美好的时光,于是,满眼枝叶横斜、郁郁葱葱;耳畔沙沙叶动、百鸟鸣唱。  泡药的壶
  第二章    1.  
现实和梦距离真的很大,我的脚当然没有长成树根,象我在J县的第一个晚上做的梦那样。在内服药、外泡药和高帮篮球战靴的协同作用下,脚趾间,脚底,到后跟,直至脚踝,脚癣攻城掠地,热痒、起泡、褪皮、出水、结痂,此起彼伏。    
8月8日那个闷热的夜晚,我还能坚持穿着球鞋在餐厅的大投影前欣赏奥运会开幕,看到天才的焰火大脚印,就猜是光脚的,还是穿鞋的?无聊吧,其实,那是钻心的脚痒和对医嘱的坚持引起了强烈的内心冲突。    
到刘翔拖着伤腿痛苦地出现在跑道上时,我已经无奈换了拖鞋,手抚脚踝,和飞人一样龇牙咧嘴,不同的是,他伤处贴骨,我痒处在皮。    
马拉松,黑人兄弟如草原羚羊般优雅地掠过终点线,42.195公里跑过,依然气定神闲;我从房间到餐厅,约40米吧,小脚趔趄,汗流浃背。可怜我那朴素无辜的双脚,早已面目全非,不忍猝睹,按薛大夫的话说,那就是:“毒素的垃圾场”。    
我从来不是个坚忍的人,坚持忍受这难捱的苦楚,完全是因为头疼在明显、不逆转地一天天减轻,脑袋里的麻烦是我的大患,这我非常清楚。苟能除之,脚上的牺牲就算值得啦!    
奥运盛会,举国同欢,特别在经历了地震剧创后,运动的激情和青春的活力更能激起共鸣。整个奥运期间,山庄都处于亢奋状态,这还部分地因为这阵子管事的是老吴。他是个热度不低的体育迷,表现欲还强,喜欢聚众观赛,点评预测,颇多灵验,拥有一帮子粉丝。    
老吴的“闭关”时间大大地压缩了,白天基本上都在院子里四处出没,虽然客人不多,事情还是不少的。    
三哥夫妇去了香港,说是看赛马,我想这应该是方群的主意,三哥以前只对篮球、足球之类热闹的项目感兴趣,连网球都看不来的,去看高端的赛马,这进步得也太快了吧?  
  我不会放弃支持你的权利,你也别放弃自己坚持的权利。
  爱到深处伤情怀。且看故事主人公如何以爱的名义相互折磨。箫风禅月携《折磨:以爱的名义》问候楼主。        
  回龙七少爷,我会坚持,左右都是寂寞,有件事情,可以杀杀时间也不错。  箫风禅月兄,题材选得好,“以爱的名义相互折磨”是普遍现象,写出来,一定有很多共鸣,看好你!另,你的名字真雅致,有才啊!呵呵。
感谢支持,这次更长一点。    
凡事都有例外,不看奥运的边缘人物也是存在的,在热热闹闹的,真、伪体育迷的反衬下,还相当醒目。    
这位特立独行的哥们就是医务室的薛大夫,他是个很有趣的人,性格相当的反差,两极间的转换常在瞬间完成。比如说话,他可以默然半晌,很是深沉;忽然来了情绪,就唠叨得如同《大话西游》里的罗家英,让人有“咔嚓”一下将其了断的冲动。    
“体育不过是改头换面的宗教,是统治阶级麻痹人民的一种工具。”说明他马哲功底不错。    
“我对这些没有经过时间考验的东西没感觉,因为那可能是速朽的,我是个医生,喜欢的是历史,对病人来说,就是病史。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连续的,有规律的,掌握好了,前因后果一目了然!”看的出来,虽然薛大夫说起来是老吴的助手,多数时候都负责细化、执行老吴的方案,而就算在巨人的阴影下,他自视还是蛮高的,甚至还有些怀才不遇的狷介气质。    
因为那双倒霉的脚丫子,我常常去叨扰他,他负责检查,并评估进程。一来二去,彼此都熟悉起来。    
“一般人我都不同他讲的”,这是薛大夫的口头禅,很荣幸,我显然被列为“不一般”那类。一次,我们聊天,拉拉杂杂地扯着,他话锋一转,很认真地对我说:“其实,你可知道,我才是这个疗养院的灵魂人物嘞。”    
我不禁茫然,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面对我困惑的表情,他沉稳一笑,娓娓解释起来:“你看,这个疗养院,王老板是大股东不错,可要没有吴先生,只能算是个度假村吧,能有什么意思?!是吧?”    
“对啊,不错。”我顺着他的逻辑。    
“吴先生是高手,噢,可以算神手,可是,他半道学医,没有正式的专业学历,而且我估计,他没有任何行医执照,其实在我们这样的地方,弄个照,以王老板的能力,不是难事,可吴先生这样清高,肯定不屑。”    
“唉,这个问题专业了。”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看来老吴这个江湖术士还是有软肋的啊。    
“所以,我这个医务室就关键寥!你可注意到,我这里的单子啦、药袋啦,都是有县医院标志的?”    
“你是说,你这个医务室,是县医院的派出机构!”我作恍然大悟状,其实,快嘴的小刘早就告诉我过医务室的身份,只是我先前只是认为这是三哥他们善于利用当地资源,没有更深地探究。    
“反应过来了吧?现在的中医疗养院,就是以王老板的度假村作为硬件,县医院的医疗资格作为软件,结合起来地!而我薛震宇,就是这软件在这里的唯一代表人物!”薛大夫的自豪显得很有道理。    
“那吴先生怎么算呢?”我发现薛大夫的体系好像漏了重要部件。    
“吴先生,他应该算品牌,要没他,这个疗养院就太普通,不神了。不过,要没有我——这个医疗服务合法性的代表,也玩不起来,你讲可是?”    
“你是说,这里的医疗服务是以你,噢,也可以讲以你们县医院的名义提供的,这样的话,好像怪有风险哎!毕竟,来这的客人,得了好处都首先归功吴先生的医道,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却有背黑锅的可能呐!  ”  
他嘿嘿地笑了,一付“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气。    “我们院里怎么想我不清楚,王老板搞得定吧。就我,那是主动争取来的,当然啦,医院头头也正好不好安排我,我正规学历,从来不搞什么拉拉扯扯的,该提了吧,肥差自然是舍不得。把我派到这里,名义上给个科主任的职务,但油水是没有的,大家都平衡。我呢,开始主要是嫌医院里乌烟瘴气,到这里躲个清净,到这里跟吴先生接触后,知道他有真功夫,就下了决心好好学
结,争取把吴先生那种很有效但不系统,常常神来之笔的医术给它理清条理,结合我掌握的中西医知识,形成医学上的一种突破……”    
“嗯嗯,我的意思是,万一病人出了什么意外,你不是要担责任的吗?!”和薛大夫交谈,我已经习惯在他洋洋洒洒把话题扯远了时,拉他回来。    
“额,你说这个?医院里哪天不死人,没什么严重的,又不是神仙,哪能包好?!”薛大夫此时的语气很有我熟悉的大医院医生的那种洒脱劲儿。    
“王老板是重量级人物,特别在这样一个小县城,能量很大的。3、4年前,他还没回来投资呢,荣芳的男人搞出了人命,他使了劲,不就是个20年?!”哦,还有这等劲爆的内幕?!很提神呀!我不由精神一振。可薛大夫马上用凌厉的眼神阻止了我的好奇,继续他的话题。    
“而且,吴先生神,那不是神经的“神”,他不是什么病人都收的,我观察过,他从不出诊,嘿嘿,你可晓得这里的诀窍。”他卖起了关子,轮廓分明的脸上,浮现贼兮兮表情,让我想到打起巴依老爷主意的阿凡提。    
“啊……”,我装傻,知道以他的急脾气,吊胃口的耐心不长。    
“想不出吧,你看,我们这山沟沟,离县城还有20公里,又没有什么急救设施,能往这里赶的,都是一时半会儿死不掉也不怎么怕死的;另外一点,决心到这里来碰运气的,绝大多数都是在大城市大医院反复搞都搞不好的,期望值本身不高。还有就是,按吴先生讲法,能七绕八绕摸到这里,一是有‘缘’,二是够‘诚’,这两样都是起绝症不可缺少的。”    
“哦,这里的门道这么深呐!”    
看我惊诧的反应,薛大夫更是得意,“呵呵,就拿你来说,发病有快一年了吧?”    
“嗯,11个月。”    
“脑袋里的病,11个月,还能东跑西颠,就说明不是要命的病!”    
“胶质细胞瘤的进程是可能比较缓慢,可发展下去,结果可相当糟糕啊!”    
“哈哈,进行性恶化,医生都这么说,其实那是没找到办法,搪塞你们病人。现在你看,吴先生给用了药,进程可是逆转啦?”    
“头疼是好多了,里头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靠!得便宜还卖乖,照照镜子看看脸色就知道变化多大了,是死人样变了活人样啦!”    
“吴先生的药是怪管用的,他给我发的脚气应该也起到不小的作用了。”    
“这就是他的不凡之处喽!其实你看,给你内服的药,丹参、玄胡、半夏、胆星、栝楼、芥子、黄芩、竹筎、橘红,沙参、枳壳之类,走的是‘脑病从痰论治’的路子,这容易理解,可在脚上开口子泄痰湿邪毒,就高明啦,要说人体经络上至巅顶,下到涌泉,我也知道,能联系起来运用,可就得有点突破常规的勇气,这点上,吴先生没有科班经历,倒少了束缚,多了创造,了不起啊!”    
说到老吴的医术,看来薛大夫还是服气的。他是个认真的人,跟着老吴整理医案,反复钻研,多种药名脱口而出,在他独特的咬字下,还真别有一种朗朗上口的味道。    
“呵呵,天无绝人之路,我的运气不错。哎,吴先生以前处理过类似的病例吗,出手可是又快又准啊。”    
“他啊,正经看病也就这大半年吧,在疗养院重新运作成型后。以前说是业余发烧友,名气有点,可范围不广,你知道啊,他可是搞大投资机构的,应该平时没什么闲的,接触病人不会多。可是这个看病,有个融会贯通,还有个触类旁通,他恐怕是搞“通”了原理,运用起来,总是八九不离十吧。”薛大夫的脸上,露出少见的困惑神色,可见,老吴的“高”,确有不为人所知的神秘之处。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首先要感谢的是你自己!”    
“哦?为什么?”这位薛兄,总是出语惊人,我都见怪不怪了。    
“你在上海,可不是缺医少药的乡下,这样的病,拖了快一年,没有动刀子,搞放疗,也够算奇迹的喽!要是动了刀,保不准吴先生就不会收你啦,他会说什么经脉断了,药力达不到之类的,真很难说啊!”  
  是的,是的,没有手术,几乎每一个知道我病况的人都会疑惑。一般说来,脑里生了瘤,开刀拿出来就是了,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处理意见。可我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这可说来话长。    
一开始,静和我都希望找到脑外科高手,将脑子里的病变一举剿除,还我朗朗乾坤。可是,反复拍片,都显示瘤子并不是集中在一处,而是分散的,有的还靠近重要的中枢,手术有很大风险。而且,即使手术没有出事,也非一劳永逸,一是不能保证清除彻底,二是以后还可能复发。    
“我们要的不是苟延残喘,而是彻底痊愈!”,外科不行找内科,西医不行找中医,求医问药,四处奔波。这段时间,我和静恶补了大量的医学知识,按静的说法,脑神经内科的水平绝对不低于医学本科毕业,可是,越看越是惶惑,满眼都是复发率、N年存活率之类的百分比数字,模棱两可的猜想、似是而非的结论,这回,知识没有带给我们力量,和我们过往的经验不一样。    
绝望之下,我们开始碰“神医”的大运,见过形形色色的大师、传人,大笔的银两花去,病情却像同期的上证指数,有时大跌,有时小跌,平盘就算松口气,偶尔涨一下,倒战战兢兢不敢相信。    
春节前后,经多方打探,去了山东的一个县城,找到一位中医,据说是乾隆御医黄元御一系传下来的,有真本事。一见之下,果然有点仙风道骨的名医模样,于是住下,扎针吃药,头痛大有好转,虽然时有反复,但总的说来,近一个月时间,改善还是明显的,而且,收费不算很贵,我觉得可以再坚持一段看看。可静不太放心,催着回上海检查确认,回来一拍片子,却没有明显变化!再回到山东,看满罐满罐的草药,就觉得可能不过安慰剂罢了,苦不能咽。那名医是明白人,说缘尽了回吧,客气地打发我离开。    
最后决心做手术,已经是四月份了,东找西托地定了主刀名家,等床位时,5.12四川震了,名家支援了灾区,只好再等。那段时间,电视、网络充斥着废墟残肢、生离死别,大大地改变了,或者是稀释了我对自身命运的恐惧,我不再害怕面对“死”的话题。身体状况依然很糟,可心情却有些奇怪的平静起来。    
但静已经不行了,她整夜整夜的失眠,时而燥怒,时而饮泣,渐渐地,开始深夜迟归,甚至有不归的记录,身上常常带着烟酒气息。我也心知缘尽了,决定回H市,静歇斯底里地反对,她如怒目金刚的样子让人害怕,只好依她,六月底终于入了院。    
等待手术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枝节,同病房一中年人做了开颅手术后,脑压高脑体膨出,颅骨盖不回去,本来先在特护病房住着的,因为医疗费用等原因,移来我住的这个普通病房。他几乎无时不在呼号,家人在旁痛哭并咒骂手术医生,片刻不得安宁。一次换药时,我忍不住好奇凑上去看,那骇人的恐怖场景让我当场捂嘴冲到卫生间,翻江倒海大吐。老吴说我胆“倒”了,恐怕就是那时作下的根,因为之前也反胃,但不频繁,之后吐啊吐啊就成了常态。到现在我敲打这些文字时,仍然有胃底漾漾作涌的不适感。    
我几乎立刻决定不做这劳什子手术了,立即出院!于是爆发了和静的毁灭性冲突,我身体非常虚弱,但精神极度亢奋,七扯八拉,广引博证,用词尖刻,语气恶毒,捡着静的痛处刀刀见血,静惊异于我的疯狂、陌生于我的丑恶,无法招架,“气死啦!气死啦!!没良心的坏蛋!!!”——一拍两散,花前月下共织的梦,大难来时相牵的手,终究是虽然美好却又短暂……    
“嗨嗨,想什么呢?小路,你心思怪重啊!”薛大夫用拳头捣捣我肩膀,把我从回忆中拉回。    
我整理一下情绪,准备再和他讨论“灵魂人物”的话题,电话响,薛大夫接了,就起身收拾东西,“吴先生查房,我去做记录。我们下次再聊,咳,这里像你小路这样的文化人可不多哦!”    
“有文化,又有时间;有时间,还有耐心,更是难得呦。”我顺杆就上,毫不谦虚。  
“哈哈,和我一席谈,虽不胜读十年书,也绝对不会荒废你大才子的时间。还有好东西没同你讲唻!”    
习惯性卖个关子吗?嚯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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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被当成文化人,是出于我名校毕业的背景,好象是化身成代表知识的符号。可于我而言,总少少的有些别扭。因为30岁的我,其实已经不谈学问很多年喽。    
96年进了复旦后,我基本上就在一条“反智”的道路上渐滑渐远。四年大学,踢踢球、拍拍拖,混混就过了。出来工作,也压根没有什么专业考量,什么销售啊,策划啊,都是万金油岗位,最后和老赵弄的这个货代,绝对是个高中生就能玩转的行业。    
为什么会这样,我也曾约略地思考过。这十多来年经济大潮的背景是个重要因素,尤其上海,“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十里洋场,到处财富神话,弄得年轻人的心,不禁浮躁起来;就我自身来说,从小在父母、姐姐,和三哥之类亲友的赞扬声中长大,求知的行为渐渐不再发自内心,而成为追求荣誉光环的功利,大大的异化了。到了复旦,举目皆才俊,出头不易,少了关注和激励的我,习惯的模式就顷刻间瓦解,性格中的懒惰和逃避滋长蔓延,最终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可就像ST、PT的股票还是会有点“壳”资源的残值,不致归零一样,我这个快十年前的复旦本科,在职场上根本不值几文的过期货色,在J县这样的远乡僻壤却重新焕发生机,摇摇晃晃地闪亮起来。佳人高士(花花、老薛之辈,呵呵),纷纷垂青,造化弄人,一至于此。    
这不,一大早,此地正宗的高人老吴,就在餐厅前拉住我,恳切地邀我陪他去做“一次绝对有趣的田野调查。”薛大夫很想跟着的,他已经习惯于在老吴后面做记录工作了,我打趣他是吴董的专职“董秘”,他也不以为杵,欣然接受。    
可这回,老吴没有带他,原因是要出门一天,山庄里没个正经医生不行。看薛大夫悻悻的神情,老吴还特地强调,这趟没有看病的事项,属于“兴趣性考察”。    
“呵呵,基本上呢,是寻幽揽胜,所以啊,我叫上复旦才子,回头写篇游记什么的,说不定会青史留名哦。”    
“那是,那是,吴董把这样的美差交给我,小弟自当努力!”我的脸皮也算久经磨练了,跟着没什么规矩劲儿的老吴,油腔滑调一把。    
“哎,我不是讲笑哦,这‘青史’,也可大可小的哩,什么县志啦,乡志啦,都算的啦,努努力,不是没有希望啊,哈哈。”    
“乡志?吴董,那个恐怕就没有了,县志以下的历史记录,除了大家族谱,就是零星的文人记录啦。”薛大夫的认真真是随时展现,好在我们对他的不解风情早已习惯。    
“对啊,对啊,文人笔记,就是这个啦,以后出现在什么国家地理之类人文旅游杂志上,也凑合算进了‘青史’嘛,不要太认真哈!”    
众人哄笑,老薛的思想工作也算做通,自顾忙去了。    
  2.    
我原以为既然是田野科考,当然是出动车库里的BMWX8,那才叫拉风咧。结果却风驰电掣般来了辆QR越野,是三哥的那个乡长表哥派来的,司机也姓刘,还兼向导。我和老吴上了车,难免不爽,心想,倒是般配,山寨车,载个山寨高人,还有我这号山寨才子,绝妙组合啊!    
司机老刘有靠50年纪,退伍军人出身,见过世面的样子,老吴唤他作“刘干事”,听来有些不伦不类,我也没深问,估计是乡长手下一名得力干部,称“干事”,算合了他的部队背景吧。    
“我们先去看医生,后过水库找和尚。”老刘简略交代了行程。我一头雾水,问询地看看老吴,他老人家很有气势地一挥手:“跟我走吧,都是让你大开眼界的人物呐!”    
看我还是瞪着眼作痴呆状,又好心解释:“那个医生啊,怎么说呢?巫师吧,巫医;和尚呢,可是个大和尚哦。”    
还是不明白啊。可是老吴已经撇开我,和老刘海阔天空侃起来了。我在旁听着,几乎插不上嘴。说来我也算博闻广识之人,可一来疾病让我收缩了自己的注意力,水准就有了折扣;二来老吴太能说道了,他听似拖沓的话语的后面,有着慎密的逻辑内核,很难打岔。好在我坐在副驾驶位,耳朵避不了絮叨,眼睛却可以饱览田野山水,也不觉很憋闷。    
从车子,到油耗;从油耗,到油价;从油价,到俄罗斯-格鲁吉亚冲突;从俄-格冲突,到普金-梅德韦杰夫双头政治;从普-梅,到胡温,到省、市、县、乡的头头。一会高屋建瓴,一会深入浅出,我正慢慢听出些兴趣,车子已经在一个村口停下了,老刘说,是这里,到了。    
这是个很典型的山区村落,依山傍水,叫燕子寨。此地离号称“小黄山”的风景区不远,村民们有些从事和旅游相关产业的机会,青壮年也并没有全部外出务工,所以看起来还有点活力。    
老刘带我们转到一个缓坡,来到一座院子前。9点来钟,院门却锁着,有点反常。老刘轻拍了几下,门开了一缝,探出一颗苍苍白发的脑袋。显然是认得老刘的,两人凑着耳朵叽咕一番,拉开门,让我们进去。    
院子不大,一个条凳上坐了两个男人,一老一少,看样子是父子,老的土一些,估计就是当地农民,少的光鲜些,可能在城里工作?见我们进来,作势要起来给我们让座,开门的老头摆手阻止了他们,又抽一张凳子过来,老刘不知从哪搬了一张靠背椅,请老吴坐了,然后和我一起坐在条櫈上。    
正对院子的是个大厅,从外面看进去,觉得很暗。我调整了视线才能适应,看到里面布置得有点象佛堂,正壁上品字形三个神龛,中间一个拿净水瓶的观音好认,左右两位的眉眼看不清,不知是哪路神仙;神龛下是供案,挺大,香烛供果齐备;供案前方一张大方桌,靠内一侧空着,其他三方各坐了一人,明显其中一枯瘦的老妇是主,另两个妇人为客,老妇正襟危坐,口中念念有词,声调颇为古怪。    
估摸7、8分钟后,老妇扬声抖了一嗓子:“笔--墨--”,老头麻利地递上了毛笔、墨水瓶和一小沓黄蜡蜡的纸,老妇执笔蘸墨,刷刷地写,很快写满了一张。递给靠近的那个妇人,然后就僵硬地坐着,不出一言。    
老头又进去,把两个妇女引出来。其中一个年轻的,手拿那张黄黄的纸头,对院子里那年纪小的男人道:“香火钱我放桌子上了,可没给香灰呀,开了张药方,不知道行不行啊?”    
“医生大概知道你要回L市的,怕距离远了香灰力量不够,给开个药方。他一般不开方的,开了一般都管用,你放心好了。”老头在一边解释。    
“不知道市里能抓得齐这些药不?有十来样呢。”    
“没问题,都是常用的,我们这医生可是正路子呦,药方大气。对了,一钱3克,一两30克,有些药店,没老人喽,老方怕看不懂哦。”    
老吴这时凑了过来,要了药方,很快看过,还回去。“呵呵,好一手董字嘛!”    
小两口有些错愕,老吴安抚地对他俩笑笑:“嗯,是求子啊,这方子蛮好哦,不过呢,这个事,不能急的,孝敬长辈,和睦夫妻,心情放松顶重要地,再耐心吃吃药,可不能怕苦呦!”    
他的殷勤显然给年轻人造成了压力,红着脸,道着谢,逃也似的离开了。    
老吴有点没趣,估计是他这样的高人提点,对方却毫不看重,意外了。    
嘿嘿,你老兄该在脑门上贴个醒目的“神医”标签哈!    
“唉,现在的人啊,本末倒置哦,你们看,这两个老的,都有隐疾在身,捱着受着,却一门心思想抱孙子,根不固而求花荣子实,怎么行呢?!”老吴还意犹未尽。  
“厄--呵--!”很嘹亮的一声清嗓,把大家惊了一下。    
“这位兄台,于医道乃知味之人,何不进来一叙?!”声音不男不女,用词半文不白,恰似港片中的太监风格。我心里阵阵发瘆,脚下就有点迟疑粘滞,待要问下老吴的意思,已被他一把牵着,进了内厅。    
老吴大剌剌地和老太对面坐着,把我安排在横头,靠枯瘦僵硬的老太很近。外面是初秋很好的太阳,里面却别有一种湿腻的阴冷调调,燃香的烟气中夹杂丝丝缕缕的酸腐味道,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感。    
我很快发现,老太的注意力压根不在我身上,她直直地盯着老吴,枯瘦的双手绞扯着一串念珠,很有些神经质。一阵窒息的缄默之后,她突然爆发出一串高频的怪笑,声震耳膜。笑过之后,她喘息了几下,苍白的面上浮出几片潮红,愈显怪异。    
“‘神无大小,灵者为尊’,足下可知?”老太发问。    
“当然。”老吴笑容和暖,很放松。    
“既如此,那倚释家正宗之势,默持刚峻横爆咒符,果不欲欺人耶?!”老太的诘问很有气势。    
“哦,误会,误会!此地气厚,我带来的这个兄弟近来调得有些猛,灵台空虚,怕被什么入据了,就是你们这地叫‘降童’的那种。加个保险而已,不需多虑啦!”    
“咦--”老妇转头向我,脸色和缓了许多,“嚯嚯,倒真是做童子的好料!男儿有这般格局的委实少见!”她微微咧下嘴,我理解是在笑了,眼睛也闪亮起来,整个人都有些生动的样子,但我越发的不自在了,她那架势,分明是怪叔叔发现心仪猎物般的蠢蠢欲动嘛!    
好在很快她又恢复了淡然僵直的表情,“可惜!禄命不合。你既能为他拨脉调经,端的有些手段,该知其凶期已过,不致横生枝节啊?!”    
“神鬼莫测,神鬼莫测,诸葛一生唯谨慎嘛。先生既谈禄命,我这有一坤造,可否请教?”老吴的态度转为谦虚,用词也文乎文乎的。    
老妇略略点了头,老吴很溜地报出一串天干地支,应该是什么人的生辰八字,老妇眼睛上翻着,一只手放了念珠,虚空比划了几下,“少见!少见!!大贵大凶,不入冬,定有大厄。”    
老吴欠了身,象要听得更仔细似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可是他很少见的失态神情。“哦,哦!真是这样,我也反复排过,可一直不信的,以为自己关心则乱,却真是这样!那么,可有化解之道?”    
“弱命易改,强造难为,我一书生耳,无能为力!不过,倘使其避入空门,或可稍济,还怕为时已太晚矣!”    
“谢谢,谢谢!我知道了,敢问先生名讳?日后怕还要讨教。”老吴显然调整了状态,声调正常许多。    
“哈哈!相交不过萍水,何必俗名牵绊。这儿规矩是不问彼此,贵客当知啊?!”依旧拽得不行。“唔……,我上童时,是唤作罗仙人的。”沉吟一下后,还算给了老吴一个面子。    
天呐!这世上真有“附体”这种事儿!我头皮顿时麻了。怪不得声音、架势这么古怪别扭,原来附体老太的竟然是个男“神仙”。要不是这一个月见惯老吴的神神叨叨,我立刻能被震晕过去啊。    
“谢谢,嗯,能和先生谈谈医道吗?我也颇好此道,刚才看先生的方子,很有启发哩!”老吴看来早心里有数,而且已经放下了算命时的忐忑,要和老怪物进行医术交流的意思。看看没我什么事了,我就很想离开这个诡异的场所,但既开不了口,又挪不了步,周遭仿佛有无形的网罩着,也许,就是所谓气场吧,有够邪门!    
“固所愿耳!西风东渐,国术飘零,能谈岐黄之道辈,庶几稀矣!观贵客身手,似直出黄老一系?”说着话,又意味深长地看看我,我头皮更麻了。看来老吴拖着我,是作为活体病例用的啊!真是命苦向谁说?!    
“先生好眼力,我的微技,主要得力于《内经》、《参同契》。观先生立方,似乎走的山西傅山一路,倒和这里供着的医圣、药王有异呀。”——原来左右神龛上供的是张仲景、孙思邈二位医家圣人。    
“噢--嚯--,长沙、药王,知之者众,供之以坚来客之心耳!用药遣方,但求效益。青主女方,甚是精妙,裁化以应适才女客之证也,却非执此一路……”    …………    
两人你来我往,谈得甚是投机,老妇脸上又现出那种妖异的潮红,老吴也手舞足蹈,口沫恣肆,很在状态。我年初在山东时开始接触中医,这段时间在薛大夫处颇看了些经典中医书,算是有点入门的,慢慢听出了老吴的心机,他绕着弯儿想偷师,主攻应该是癫狂之类的精神性病症。罗神仙倒并不设防,基本有问有答。只是两人的知识体系似乎有点错位,措辞、概念等常需要反复确认,比较影响效率,故此很难判断老吴的收获。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我似懂非懂地陪听着,越发的不耐烦起来,换了两次坐姿,希望引起二位的注意,放我这个闲人出去。却在这时,老妇发出一阵剧烈咳嗽,双手按住桌面,头勾在胸前,好一会儿才稍微平复。抬起头,涕泪交流,着实狼狈。老吴忙递过面巾纸,老头也在门口溜达张望着。    
“咳!不堪负载,不堪负载矣!我要去了,既遇知音,未能尽兴,诚憾事也!”老妇言毕,萎靠在太师椅上,神情呆滞,气喘吁吁。    
老吴站了起来,又坐下去,“哎呀,老太太这么虚了,我没考虑呀,这样真真不太好哇!”,这时老头进了厅来,道:“哎,老喽!常常这样啊,这医生,怕做不久了唉!”一边扶老妇进内室休息。    
我也站起身,欲上前帮忙搀扶,老妇摆摆手,“歇一下子就好,不碍事,你们留家吃饭喔。”声音和软,样貌慈祥,和刚才极为反差,我一时呆了,好半天才回过劲来,这,才是真身啊。  
出去到了院子,除老刘外,还有几个人,应该也是求医的乡亲。老头安顿了老太,出来宣布医生已经回了,让隔天再来,那几人神情明显不快,却也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老刘摸个红包出来,塞给老头,老头略作推辞,收了起来。在院子里一棵柿树下,支了张方桌,招呼我们几个坐下,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我看看时间,才10点多,离午饭还早。老刘看出我的疑惑,说安排一个早午饭,这样下午时间充裕,老吴一边挥手赶着苍蝇,一边赞着好茶,“胜过上等的瓜片”,还是一副“万物皆备于我”的闲适。我是既喝不出茶叶的好坏,也无从掌握行程,本欲打听“神仙”附体当“医生”的始末原委,看到老头殷勤又有点忧戚的样子,也不知如何开口。无聊到有些烦躁起来,坐立不适。    
人精似的老吴看透我的心思,又开始他的说教了,“嗳,小路啊,你老说自己懒啊,其实不是嘛。你身懒而心不懒,不是吗?这一会儿时间没了主题,就憋得不舒服了,呵呵。”他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嘘出一口长气,“‘偷得浮生半日闲’,哎呀,好快活噢!小路你看,我们在这里,品难得好茶,会难遇妙人,多惬意呀,JUST ENJOY IT,OK?”    
“好好,这种样子的大开眼界,真很有意思,我就是给雷得有点晕啊。”我努力让声音听来有活力些,省的这老先生继续唠叨。  我和老吴树下享受着茶果,老刘却没闲着,看来他对这个“燕子寨”非常熟悉,村口的熟食部哪样拿手,哪家小饭店的野味新鲜,尽在掌握。一番安排之下,桌子上慢慢丰盛起来,征求了老吴的意见后,他还叫了村里的会计来陪客,这会计是主人老孙头的侄子。    
11点钟,“早中饭”就开始了,老妇休息了近一个钟头,精神好多了,也出来作陪。她吃得很少,荤菜基本不动,“没有胃口,神仙也不让多吃,身子会重。”    
她很健谈,也知道我们的来意,说得很详细。整顿中饭,基本上是老吴和她在问答,老头的会计侄子偶尔对她方言中的疑难做下解释,方便我们听懂。这种素材,在我听来,不亚于《百年孤独》的魔幻震撼,可其他的人,都显得很平静,“于无声处听惊雷”,应该就是这种神奇感受吧。    
“绝对有趣”,老吴诚不我欺!  
老妇姓董,本是外乡人,48年内战时期流落到这里,先嫁了一个石匠,育有一子一女,日子过得挺红火时,风云突变,石匠在修水库“大会战”中出了事故,开山时给炸死了。伤心归伤心,可生活还要继续,她带着年幼的一双儿女,改嫁给了老孙。    
熬过粮食关,他们又添了两个女儿,可是厄运尾随而至,三年间,先是小女儿拉肚子拉没了,大儿子上了初中,夏天下河洗澡,遇上山洪,又夭折了。迭遭重创,她疯了,间歇式发作,起病时面目狰狞,丈夫和女儿都吓得躲开。不知哪一次在外疯跑,左膀子摔断了,就一直残废地吊着。村里人都说,这疯婆子怕是活不长了。    
可说也怪,她本抱着死志疯癫着,但就是死不掉,几次跳到河里要去会死去的儿子,可不会水的她,总能漂上河岸。这样拖了好几年,到“林彪出事那年”,在乡民眼中,她的事迹已经开始转为神奇,标志是她那吊着的残臂,竟然复原了。她发疯时做的事情,也有了规律,村旁小山上一座破败的老祠堂成了她的据点,她四处搜集偶像,仙佛祖宗,不拘门类,都供起来烧香,渐渐形成了一个“迷信场所”,公社和大队都来管过,可她很执着,冲击一次,恢复一次,最后,谁也不愿和一疯子较真,慢慢就任她去了。    
那年秋天,相邻几县爆发“绞肠痧”,小孩子是重灾区,严重到影响了学校开学,省里、地区都派了医疗工作队,可是也未见得比赤脚医生疗效好在哪里。董婆子此时有了惊人之举,她给有病孩子的人家送去一包包的香灰,让冲水服,先是本家亲戚,后来是生产队、大队,她能跑到的地方都去送。开始没人听她的,有了解她的人猜想是这次疫情触发了她小女儿腹泻夭亡的隐痛,疯症又发作了!有人觉得晦气,劈脸扔回给她,她不屈不挠,说试试吧,试试吧,香灰吃不死人的。病急乱投医,就有人试了,就真的有效!消息传得飞快,以至小祠堂里的香灰存货用罄,需要现烧现取。    
一炮而红,人们称她作“董仙娘”,不再是“老孙家的疯婆子”,香灰的功用也扩展到各色疑难杂症,至于效果,则时灵时不灵。但由于在她这里求香灰,只要带一把香就行,近乎免费,祠堂还是门庭若市。声势大了,上面不能不管,连县革委会都惊动了,要定为“反动会道门”,施行专政,但最终不过在县拘留所“吃了几顿牢饭”而已。    
时光荏苒,她一边在时大时小的压力下做着“董仙娘”,一边相夫教女,身体平复如常。改革开放了,乡亲们的眼界开阔了,对香灰的需求大大减少,基本作为“没办法的办法”使用,她清闲了不少,两个女儿也先后嫁了出去,本来二女儿想要招女婿的,可她自由恋爱的对象不愿上门,理由是不想“跟着搞迷信”,只有随他。看看寂寞的老年将至,人生就慢慢进入了“垃圾时间”。    
可折腾还是来了,86年,“小黄山”开始开发旅游,公路要配套升级,那老祠堂所在的整个小山都要平掉,村民们自然反对,可无力对抗,没几天功夫,大型施工机械就夷平了山头,势不可当。    
这回,安静了好些年的“董仙娘”又疯了,而且疯得更为彻底,她忽而如猿猴般腾挪,忽而象仙女一样蹁跹;有时声壮气粗,有时捏腔拿调;天南地北方言都来,间或叽叽咕咕竟象外语,清醒时候很少。疯了两三个月,人瘦得皮包骨头,不发作时只能倚在床上,老孙和女儿都在考虑她的后事了。  
峰回路转,一天,村子里摸来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直接到了老孙家,她正发作了往外冲,来人并不躲闪,伸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掌,她顿时萎地,接着磕头如捣蒜。那人在老孙家住了7天,把她的疯症制住了。但说要想保持,得按他说的去做,当然答应下来,于是先“安堂”,就是在家里安置菩萨像供奉;再“封位”,就是确定附体神,她想“当医生救万民”,附体神就确定为医术高超的“罗仙医”,经一番训练,“做医生”的各式仪轨都约末掌握了,那人就神秘隐去了。    
后来有人言之凿凿,说就是隔县(属于邻省)的沈居士,早就是很有名的“医生”,是来度化她的,但几年后老孙自己去访过,相貌有几分相似,可神态、语音差异很大,试探问了,茫然不知,应该不是。究竟怎样,已经日久成谜。    
董老太所谓的“做医生”,就是“换魂”,用老太的壳子,换个“罗仙医”的芯,这过程开始很痛苦,头很重,很晕,迷迷糊糊的像是睡觉,心里也很难受,是一种外物进入身体,然后和自己合为一体的感觉,这个做法,叫“起童”,也称“降童”,周边县乡,还有些号称有这样功能的,可真实度大都存疑。这可能和西方文化中的“通灵”、“招魂”术相似吧,我一直把这些当做心理暗示的游戏的,这番见闻,有些颠覆了我的成见。    
虽然辛苦,董老太还是颇乐于“做医生”的,没“做医生”前,发病时各色仙怪也出入她身体,一样痛苦,还无可选择,什么孙大圣、秦红英、马元帅,只折腾人难受,没什么好处。“封位”了“罗仙医”后,能为人看病,吃点苦也算值得。而且,“降童”熟练了,痛苦也减少了,自己状态好的时候,甚至能和“神仙”共存,“做医生”时说得话,做的事,都知道并记得。这样,也掌握了一些常见病的符咒、药方,不“降童”时,试着应用,也还有效的。不过,她“绝不假降童”,因为“收了香火钱糊弄人,老天不容的”。现在身体弱,就隔天“做医生”,还都在上午,过了午时,阴气重,难以恢复。    
目前的香火钱底价是50块,以当地收入水平算相当高,比之80年代刚“做医生”时的两三毛更不可同日而语。“太高了,不太好。”老太言及也有些忸怩。价是会计侄儿主张定的,“用价格手段控制人数。”真是有专业水平。可是老两口年纪大了,又没有儿子,存些养老的本钱也是应该的。    
但“罗仙医”不大乐意,有些嫌人少了舞台小的意思,且老太的身体只会弱下去,就动了换童子的念头,目标竟然是她家二女儿,丫头嫁在邻村,本来和娘家走动最勤,可不想继续母亲的老路,怕极了“罗仙医”,一家子躲得远远的,去新疆种薰衣草去了,老太给我们看寄来的照片,紫色花海里洒满阳光的朴实笑脸,看来确实逃到了一个美丽新世界。“叫我不要‘做医生’了,和老头子一起过去呢,可是那个地方,实在是太远、太远了啊!”老太的声音有些发哏,老头也红了眼眶。  新疆薰衣草
  3.  
再上路,已经1点钟了,这顿“早中饭”结束得可不算早。两位老人送我们出门上车,站在路旁看我们开走,路口拐弯时,我从倒车镜里还看见他们挥着手的瘦小身影,残烛暮年,令人唏嘘。    
老人很看重我们的造访,因为,由乡上的干部领着,一位“上面”来的博学“领导”前来调查,没有指斥校正,而是理解交流,对他们而言,这近乎是一种“官方”性质的肯定。    
“怎么样?小路,谈谈看法欸。”老吴的心情看来也很不错。    
“这样大的一场头脑风暴,要容我消化消化再说。对了,吴董,那个‘罗仙医’是神是鬼?他不附体在老太身上时,在哪里存在呢?!”我迫不及待地抛出最大的疑团。    
“哦,‘罗仙医’,他亦鬼亦神吧,怎么说呢,他这样的一种存在,用现代点的话说,是一种能量态,老话说呢,就是一种‘气’,当然是存于周流之外的一股‘逸气’。”    
“‘疫气’?瘟疫的疫?那是一种病态咯。”    
“‘逸’!飘逸的逸,逃逸的逸,逸仙的逸,唉,小路,看来你的负面意识还很强哦。”    
“同音字嘛!那这‘逸气’如何‘逸’法呢?”赶紧发问,不让他再絮叨我的思想问题。    
“‘逸’嘛,就是逃掉喽。作神不上天,作鬼不入地,游荡在人间,哈哈。”    
“噢,所以说他亦鬼亦神,也能说他非鬼非神吧?”我明白了一些。    
“对啊,你理解的不错,可也仅仅是理解,包括我,都是猜测推想,至于究竟怎样,没有经历,就无从知晓啦!”老吴也偶有谦虚的时候。    
“那象这样一种,嗯,存在,不附体时,又是什么状态?”继续我的问题。    
“这个,恐怕还是要寄托在人的意识里,就是说,在信他的人的心念中存在,附体是一种显性存在,需要特殊的条件和机缘,可也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建筑在更深的隐性存在之上,所以说,迷信需要土壤,就是说,需要有信他存在的潜意识,最好是集体潜意识。”老吴的用词开始斟酌,表现出他不多见的严肃劲儿。    
“我还有问题,比方说,‘毛主席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不要太大的比例真怎么想,也会有庞大的思想基础,就是你说的‘集体潜意识’,推论下来,也该有‘逸主席’出现的可能啊。”    
“去!不要拿伟人乱打比方,不够庄重呀!说到这个,首先,这个‘逸’,要有主观的强烈愿望,能成高神大佛的,有谁愿意游荡?!其次,对这个‘活’,要真信,是灵魂深处的信,不是概念上信;再次,是信人‘活’,还是信思想‘活’,也要分清。人不去说了,这个思想的‘信’和‘活’,也真真不得了啊,在一个方向上凝聚的精神力量,可以移山倒海,可以改朝换代,其实,所有的改变都是从人心的改变开始,研究这个,可就是帝王之学喽!”    
呵呵,有不少象老吴这样恢复高考后的前两届大学生,彷佛习惯性的以天下为己任,就喜欢搞这种宏大叙事,他一扯上这些,我只有闭嘴的份了。    
“这个‘罗仙医’应该有年头了吧?都说文言哩。”我试着拉回话题。  “根据他的知识结构,应该成型于乾嘉时期,算是一流的中医啦!至于语言,有故弄玄虚成分,他成长的那个时代,说话也不是这样的,他这样,大概受考据尊古潮流影响,也是自命清高、自高身价,算是一种习气吧,习惯了还不失可爱之处呀。”    
“乾嘉……1800左右,嚯!200年啦,他可真是转世老神仙呐!”想到他那被拒绝的换童子计划,我有点为他的未来担忧。“这个老太,童子该是做不久了,他要早作下一站的打算啊。”    
“事物总有生灭,一次五四、一场文革,适合的土壤已经被铲除了不少,神鬼化灭,不知有多少呢!他能抗到现在,够强悍哦。全国范围,也就川藏、青海,福建山区,保留的多些。这里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三省交界,属于三不管地区,外面的影响小,零星地剩下点,也算合理啦。    
最近这几年,复古风又刮起来,读经学道的多了,气候又变得适宜些,估计应该能沿下去一程的。”  
说到这里,老吴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扬声对开车的老刘道:“刘干事,你可知道,我们的这个小路啊,可真的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人哩!”    
“呵呵,小伙子看起来是不一般呐。”老刘客气地附和着。    
“岂止是‘不一般’,那是‘非常的不一般’,你是没有看见啊,那个‘罗仙医’看着小路的架势,简直是口水直流哦。”  “嗳,那个罗神仙不是个男的吗?怎么对帅小伙感兴趣呢?”老刘糊涂了。    
“咳!你想哪里去了!不是看上他的‘色’,是看上他的‘质’,小路可是神仙眼里做‘童子’的好材料啊!”    
“小路,做‘童子’,怎么可能啊,不都是女人做‘迷信’的吗?!”看来老刘是更糊涂了,我也一样,可扭头看看老吴,他虽然笑得有点猥琐,态度基本上还是认真的。    
“你们不知道了吧,这‘童子’可是男女都做得的,只不过女的比例是要大一些,我九几年时和社科院的人去福建调查,那时女的比例占大约百分之七十。不过当时我还不太会区分真附体和假附体,后来的经验是女的假附体的比例大一些,这样说来,男‘童子’的比例应该不低于百分之三十。其实,他们说的G省H县的那个沈居士,就很可能是个男‘童子’,距离不太远,小路我们是不是找时间也去会会啊?”    
“算啦算啦,我可没有当神仙的理想,何况,也不是我当,不过把个躯壳借给神仙用罢了。”想到“罗仙医”那热切的眼神,我就心里发毛,避之唯恐不及。    
“那就可惜喽,一付好胚子啊!”    
“啥好胚子,差点都报销掉了,你就别拿我开心啦!”    
“嘿嘿,不错啊,好东西都娇贵的啊,‘天妒英才’,懂这个意思吧?对了,小路,你练过气功吧?”    
“呃,你怎么知道,我高三时有一阵失眠,跟我爸的一个同学学过一阵子‘真气运行法’。”    
“我当然知道,你把脑袋交给我,我肯定要负责任的嘛!我还知道,你得气很快,一练就进步神速,是吧?”    
“是啊,大周天都通了,那阵子睡得好,吃得香。就是觉得‘真法’太简单了,没法深入,高考复习又紧张,失眠好了,就没练了。”    
“哦,出偏还不是这次?”老吴诧异地来一句。岂不知我更诧异,他怎么什么都知道?!那是上了大学,我突然对瑜伽着了迷,什么心轮、喉轮,昆达利尼蛇,练得那叫投入!一天半夜里出事了,半睡半醒间身体突然失了控制,象海豚式游泳一样扭摆起来,很快惊动了同寝室的兄弟,想要帮忙可无从下手,又不敢硬来,叫了救护车,随车医生说是癫痫,或是癔症,也束手无策,这样我满头大汗地扭着,持续了快一个小时,几乎造成整个宿舍楼的炸营效果,之后头昏涨了好几天,去医院也没检查出什么不对来,只是再也不敢练了。    
“哈哈,瑜伽啊,小路,你是个奇人呐!练气功出偏的不少,可这瑜伽是最安全的啦!印度人对外推广的瑜伽,把稍有危险的内容都删干净了,想练出问题都难哦,你这个嘛,算是中彩喽!”    
“要不怎么叫霉呢?喝凉水都塞牙啊!对啊,吴董,这些你都怎么推算出来的呀?我看你真比‘罗仙医’还仙呐!”    
“小路啊,吴先生可真是活神仙哩!我们刘乡长大舅爷家的儿子,H市的医院都说是肝癌,让开刀碰运气的,吴董一出手,现在好了,你看有多神?!”老刘插言道。车子颠簸在半成品的盘山公路上,我在副驾驶位上只觉险象环生,他却还能好整以暇,看来确实“给军区首长开过车”的,身手不凡。    
“他那不能算癌症,十几岁的小人,什么癌不癌的,不过呢,我给调理得情况还不错,算是借他人的失误,成就我的一点点虚名吧!小路你的情况,我也是推测出来的,你看啊,你年纪不大,可一头脑瘀痰,从哪里来的?呵呵,都是由经脉运上来地!这就是气逆,再结合你经络敏感性不一般的强,就估计有练气出偏的情况喽。看看,不比福尔摩斯探案复杂噢。”    
他提到史上最著名侦探,明显自诩嘛,把刻意装饰的那点谦虚,完全破坏了。我不由想到薛大夫,老吴若称医界神探,那勤于记录的老薛,就是他的“华生”喽,啊呀,我有何幸,竟然能“坐在历史旁边”?!恍惚间,一切都变得虚幻、不真实起来……  
薛医生的电话提示了我们和现实隔得不远,他把电话打到老刘的手机上,转叫老吴。我和老吴都是没有手机的,我停手机本来是头疼不想接,顺带避免手机辐射对脑子的不利影响,但现在不头疼了,我也没有再办一个,还想在这样半隔绝的圈子里躲躲清静;老吴没有手机,是他基本上不外出,即使出去薛大夫也总是跟着,有点象90年代港片里的老大,身边要配个抱大哥大的马仔,才显得有派头。    
老吴在后座向薛大夫发着指示,啰嗦了好一通。接完电话,我不想他再拿我起话题,因为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看来是有些特殊,要找个比较正式的机会好好和他探讨,这样临时的场合,勾起想头又不解馋,还是算了。    
于是换个话题,“吴董,你这可是移动指挥部啊,远程控制,决胜十里之外!”    
“少来啦!这算什么?!我可真隔着大半个中国,用手机短讯救过急性心衰朋友的命呢。”    
“真的?!”    
“那还能假?改天维明回来,有空你问他。在日喀则,那天去扎什伦布寺,他们看强巴佛、舍利塔,我尽忙着抠短信了。”    
“病人在?”    
“沈阳。在医院里已经不行了,家属想赌一赌,还得主治大夫点头,他们骗说藏医活佛出手,才同意远程遥控的。”    
“不过,震宇打电话就不是什么大事,他自己也搞得定的,只是……唔,他这个人呐,有点过于把细啦!”    
“薛大夫很有趣的,他跟你学得很细呀,笔记记得很多哦!”对老薛的认真,我们的看法一致。    
“呵呵,是啊,我有时记不太清时,还找他查呢,他几诊几诊的,记得可详细喽!”    
“那他算你的入室弟子吧?假以时日,会诞生一位‘薛神医’的呦。”    
“震宇?嗯,‘一切皆有可能’,不过啊,他可是XX中医学院中西医结合专业出来的,这个根基嘛,不是一般的烂喏,要改,要看造化。而且,他太‘实’,好学是没得说,吸收消化能力那就弱了。”    
“‘实’,是说他固执拘泥吗?”    
“差不多就这样,他的气质和你可是反向哦,呵呵,以小路你的那个,‘虚灵’,你要有他的刻苦劲,那成为‘路神医’机会可大得多哦,哈哈,就不用什么‘罗仙医’附体啦!”    
苦!又来了,欲待回几句,眼前忽然开阔起来,在颠得七荤八素的大半钟头旅程后,老刘终于把车子停在一处平坦的湖滩上,我们下了车,舒展一下酸痛的筋骨。    
平湖如镜,远山葱茏,清风徐来,心旷神怡。  湖光山色
这里是一个简易码头,一艘小货船泊在岸边。我们刚下车,就有一个高大的光头汉子,从船舱出来,朝我们挥着手,大声招呼:“刘兄,你可让我们等惨喽!”    
老刘迎上去,给老吴和我作了引荐,方知这位声洪气壮,好象黑道大哥的,却是一位和尚,法号万修。这和尚力气很大,从甲板上拖出一条厚重的跳板,搭在船舷和湖滩间,说:“二位请上来吧!”伸一只大手作接引状,很热情的样子,老吴先上了跳板,身手相当轻快,我跟在后面,还没好透的脚有些不得劲,但总算保持了平稳,和尚把我们一一拉上船,撤了跳板,解了缆绳,“出发!”他很兴奋地喊道。    
我们和刘干事也挥手作别,老刘上了车,还探出头,“你们放心玩,我在武码头等着接你们,多晚都等!”我们约好在水库另一侧碰头,这样回去的路近些。    
船行水上,速度并不快。万修和尚介绍说因为环保要求,大功率的船只不容许进入水库,这只小船运载了不少建材,吃水已经较深,所以慢点开安全。我注意到货仓里是堆了不少的板材、构件什么的,连甲板上都挤了一些。老吴很懂行地和和尚讨论起简易房的材料和搭建问题,还联系到四川灾民安置,和尚恰好就是绵阳人,不禁红了眼圈唏嘘感叹,两人聊得甚是热络。    
我看看搭不上话,船头风又大,觉得应该保护我的头,就躲进船舱,里面除了负责驾驶的船老大外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也光着头,上前打了招呼,果然也是位和尚,是万修的徒弟,法号法清。    
我说你师父倒看着比你年轻欸,法清憨憨地笑了,说他是比我年轻,我四十多了,他才三十几。见我疑惑,就解释开来。    
原来,法清是半路出家的,原来是哪个局的公务员。三年前得了肺癌,遍治不愈,还转移到骨头上,百般无计,投了一个寺庙,租下一间偏房,整日吃斋念经,“治不好今生的病,也修点来生的福”。    
拖了有小半年时间,病情没有改善,但似乎也不更坏。万修和尚这时来到这座寺庙挂单,热情很高,但和庙里的领导不合拍,两个边缘人物渐渐有了交情,成为朋友。万修教授他练气吐纳之法,还确实有效,骨头不怎么疼了,体力也逐渐改善。万修又说要教藏密的动功,教之前需要拜师,他本已拜了庙里一大和尚为师的,有一个法号,万修就让改了,低他一辈,叫法清。作了万修的徒弟,就开始练动功,身体反应可大了,几次大吐大拉后,原来认为是绝症的病,竟似乎好了。这时,庙里因为万修和尚自行其是、扰乱秩序,要赶他出去,万修就鼓动法清一起去做开山和尚,建一座他们自己的庙,法清想也没想就跟出来了。一年多来,师徒二人,一个弘法化缘,一个动用老关系,终于在水库边一个半岛上落实了一块基地,着手开山立寺的大业。    
法清是个和善的人,眉宇间隐隐有种忧愁厌倦的神情,就像随时会发一声叹息似的,和他那气势雄壮的师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这样的组合,饶为有趣。我看桌上有一沓印刷材料,问法清是什么,答说化缘建寺的宣传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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