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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已出版)
mike (该角色不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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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看了去,真有意思。读本文最大感受是有许多延伸的乐趣,美丽的地方,美好的人们,深长的寓意,真挚的感情,这些大抵可以留在人们心目中一辈子。——编者按题记 远方有多远, 请你告诉我。 到天涯,到海角, 算不算远? 问一问你的心, 只要它答应, 没有地方是到不了的那么远。 ——三毛 楔 子 在遥远的云的南方,有一个美丽的坝子。那里住着这样一群人:他们在汉时被称为“滇越”、“掸”,魏晋时期被叫做“濮”、“越”、“僚”,到了唐宋又被唤作“金齿”、“银齿”、“白衣”,至清时则称为“摆夷”……俗话说:山高皇帝远,无论朝代更替频繁,外世纷复杂乱,在这一方辽阔的坝间平原里,他们始终过着宁静而祥和的生活。世代傍水而居的他们,奉水为神灵,一直以“傣”自称,意为:酷爱自由与和平之人。 这一个美丽的地方,叫做“孟定”。 “孟定”是傣语音译名,意译过来就是:“美丽的弹弦之地”。 关于这个名字的来历,坝子里还流传着一个传说。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罕洪寨子旁边,长着一棵硕大无比的木棉树,树上有一个很大的鸟巢,里面住着一只大鹏鸟。一天,大鹏鸟为寻找食物,飞至勐卯雷允山城王宫附近,在天空翱翔时,发现已怀身孕的勐卯楠娜公主正躺卧在一块红毯上午睡。大鹏鸟误认为那是一块鲜肉,猛扑下来,把楠娜叼走,带回罕洪寨,放在那棵木棉树上的窝里。 几天之后,一位僧人路经此地,听到树上传来呜呜咽咽的抽泣声,便解救了公主,把她带回寺院中。不久,公主生下一男孩。从此,僧人每天到山上采摘野谷、野菜和野果,悉心照料楠娜母子。孩子小时候爱哭,僧人就做了一把十二弦琴取悦他,并教他弹唱。孩子生性聪明,不到半年即弹得一手好琴,于是僧人给他取名叫定,是弦琴的意思。 定十六岁时,公主告诉了他的身世,并让他到勐卯国王那里去认亲。定骑上大象,跨越险山恶水,穿过莽莽丛林,终于到达勐卯,找到了雷允山城的王宫。爷孙欢聚,欣喜至极。为了庆祝这个大喜事,国王接连几天在王宫里举行盛大的筵会,王宫里宫灯辉煌,鼓乐喧天。定在雷允山上弹奏起十二弦琴,表达亲人分离合聚的万般情怀。优美的琴声引来了百鸟朝贺。国王看到这种前所未有的壮观场面,非常兴奋,当即封定为勐卯王。然而,定十分思念母亲,留恋养育他的那方水土。王爷让他成了婚以后,带着妻子和由数千名青年男女组成的队伍,骑着大象,浩浩荡荡回到了生养他的那片土地。 后来人们都称定为“召定”,意即会弹琴的王。并把定学会弹琴的地方称为“孟定”,即一个美丽的弹弦之地。 …… 在欢快而恣意的时光中,亚热带的天空显得愈发湛蓝而一望无垠。山谷中,坝子里,田野间,村寨旁,河流畔,处处草木茂盛,果香花繁。一眼望去,西瓜地、甘蔗地、菠萝地、咖啡园和橡胶林,成片成片,绿绿茵茵;大青树、贝叶树、菩提树、摈榔树、缅桂花、凤尾竹和铁刀木树,郁郁葱葱;寨子竹楼的庭院四周,布满了各种果树,树上果实累累,芒果、荔枝、龙眼、柚子、番石榴、菠萝蜜、木瓜、柠檬、香蕉、椰子……飘香四溢;灿烂的阳光下,红色的木棉、扶桑和凤凰花娇艳地绽放于绿树掩映之间,色彩明快艳丽。山谷河畔的村寨旁,草地上,大青树下,随处可见高耸的秋千架和人们的欢声笑语。 这是傣历1358年,坝子里正如火如荼地举行着一年一度的赶摆盛事。 我和三个好朋友一起,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踮着脚尖翘首观望,那些荡漾在秋千上面、穿得五颜六色、头戴鲜花的傣家少女和扎着头巾的少男们,宛如彩蝶一样自由而欢快地在高空飞舞。 这时随着一阵鼓声望去,只见人潮之中的舞场上,一群舞者正翩翩起舞。他们身体和手臂弯曲,像雕塑一般的舞姿造形,随着相应的鼓语节奏而变换,仿佛一只只孔雀飞跑下山,漫步森林,饮泉戏水,或追逐嬉戏、或拖翅、晒翅、展翘、抖翘、亮翅,或点水、歇枝、开屏、飞翔,真是美仑美奂。在舞者一旁,是三个年轻力壮的傣家小伙,肩上各挎一支大鼓,左手掌拍击小的一端鼓面,发出较高的音,右手执粗大木制鼓棰,敲击大的一端鼓面,发出较低的音。鼓声节奏多变,时重时轻,边敲边舞,音响宏亮,包括游人在内的所有人都陶醉在一片欢乐的海洋里。 渐渐地,鼓点变得轻盈而简单起来,孔雀舞者缓缓退场,而这时两排身着雪白衣裳、肩披鲜红绸带的男女舞者,缓缓入场,只见他们双脚敏捷而轻盈,双手在胸前轻轻划过,动作简单而优雅。 这是“戛央”舞,汉人称作(白)鹭鸶舞。 传说古时候,有一个很穷的傣家小伙,每天辛勤劳动,白鹭非常喜爱他,为他跳起优雅的舞蹈,以后每当田间劳作时,小伙子就与白鹭亲切地双双起舞,这样,劳动也变得轻松而愉快。后来,傣家人便把这种舞蹈编成青年男女之间的对舞。他们成双成对、载歌载舞,歌声此起彼伏,细听下来更是极有意思。 女: 温泉急流水会冷, 三言两语情难长。 泉水好洗却当不得茶, 游荡的人怎会把家当? 男: 竹子高大心中空, 用来做梁不中用; 自夸的人本事小, 嘴说千里身却不动。 合: 一只鞋子不能穿, 有米无水下锅难; 哥是米来妹是水, 才能做出香喷喷的好米饭。 铓锣敲起时,婀娜多姿的戛央舞愈加欢快动人,放声高歌之间,成群的白鹭从奘房檐上、竹林上、田间河畔缓缓飞起,翩翩翱翔,与人同乐。 接着,少男少女们还跳起了坝子间独有的“马鹿舞”和“蝴蝶舞”,好不热闹。他们翩翩的舞姿,一如唐代诗人白居易在《骠国乐》里所描述的那样: 玉螺一吹推髻耸, 铜鼓一击文身蛹。 珠缨炫转星宿摇, 花鬘抖薮龙蛇动。 …… 欣赏完舞蹈,怀着兴奋的心情,我们徒步走过林间河滩。草坪上有许多青年人在丢包。那种用漂亮的花布精心拼缝、四角和中心缀着花穗和流苏的荷包,是傣家少男少女们爱情的信物。只见盛装的青年男女相距二三十米,把花包丢向对方。要是小伙子接不住姑娘丢来的花包,就把事先准备好的鲜花插在姑娘的孔雀髻上,如果姑娘接不住小伙子丢来的包,又把鲜花插回到小伙子的胸前。渐渐的,双方有了默契,相互选中了,姑娘手中的花包就会准确地丢向目标,小伙子也会稳稳的将花包接在手里。崇尚自由恋爱的傣家人,自古以来就用这样浪漫的方式含蓄地传递着纯洁而美好的感情。 离开草坪后,我激动地往人头攒动中仔细搜寻,终于在铁刀木树的绿萌下,看到了外祖母家的摊子。每逢赶摆或集市,外祖母虽不亲自来摆摊,但小舅舅两口子总要来卖点小吃。那一排排的傣味烧烤、年糕、炸牛皮等傣家美味,散发着一阵阵扑鼻香,令人馋涎欲滴。那天,人们的欢乐里都充满着诱人的香气。 小舅母兴高采烈地招呼着我和我的朋友们,端来了火烧猪肉拌米线和牛撒撇。这是两道傣家风味特色。火烧猪肉拌米线是把烤得皮色金黄、香气四溢、肉质鲜嫩的小肥猪肉切成肉片或肉丝,加入小米辣、葱、姜、蒜、酱油、醋等佐料与米线搅拌均匀,如果再加入一种特殊的佐料——罂粟籽(无害、可食用),那味道更是鲜香可口,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而牛撒撇更是傣家节日里不可或缺的一道名菜。把牛苦肠里的汁挤出过滤后,煮沸、冷却,加入小米辣、葱、姜、蒜、野芫荽等佐料凉拌,吃着苦凉苦凉的鲜辣可口,顿时生津止渴,神清气爽,并有消炎解毒之功效。 那天,我们坐在摆场旁的大青树下,边聊天边吃着美味至极的傣味小食。一旁的小孩儿们也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一边谈笑,一边吃着从摊子上买来的蚂蚁蛋。 “你真幸福!天天可以吃到这样的美味!真叫人羡慕!” 小尹辣得红彤彤的嘴吃东西时也不忘记说上几句。 “呵呵,混血儿就是好!”江风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声音低低地。 那眼神又分明是在打趣我似地闪着嘲笑的光。 一旁的阿荣好像并不理会,只顾兴冲冲地问道:“你们知道当年知青的故事吗?有没有看这几天电视里演的《孽债》?” “当然知道了!我亲爹不就是四川知青么!不过,我还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儿呢!哈哈!”小尹爽快地说道,然后又忽而得意一笑,斜眼看着江风,不紧不慢地继续问道:“——那么,你呢?江风,说说你吧?” 听到小尹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我就像被一只苍蝇噎着似的难受,似乎这句话是从我口里说出来的,心里感到极其愧疚。我悄悄看了一眼江风,幸好他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并没有听到似的,一点儿也不在意。当然,他脸上的表情仍是一贯的蔑视。 “走,到那边去!” 突然,江风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带着我朝缅寺那边走去。 我身子不听使唤地跟着江风往前走,头却回过来看坐在原地的小尹和阿荣。 “——我们要在这里乘凉啦!”小尹大声地朝我和江风喊道。 她可能有点生气了。 因为她曾经跟我讲过,其实他并不喜欢江风这个人。 尤其受不了他自负的样子。 “每次和他说话就好像热脸贴在冷屁股上面——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他有什么了不起吗?!”小尹曾经这样跟我发牢骚。 江风拉着我的手并没有松开。
暮色 该角色已不存在
期待哦~~~~希望快些更新..
mike_km 该角色已不存在
我有在努力贴下文,无奈我这里网络有问题,上传不上去~~~~~
mike_km 该角色已不存在
壹一 昨晚的梦很累。每一次那样的梦都很累。这么多年来,总是做着同一个梦。 同一个梦,可以那样反反复复地出现,在这些年一些出其不意的晚上。并且,从不遗漏任何一个轻微的细节:坝子里的遮哈寨子。小径。围院。大门。甚至,那只看门的土狗,每次,都要以同样的语速向我轻吠几声才肯罢休。转弯。拐进他的小屋。以为他还在那里。见到我准会被吓一跳,然后惊喜无比地问我——你回来了? 结果人去楼空。 每一次的结局都是落空。然后,我开始拼命地搜寻,找遍村庄、竹林、田野、记忆里的每一个角落——他到底在哪里? …… 十年前。离开那条街的傍晚时分。我像一个即将出征的勇士举起必胜的手势,和他们挥手道别。走之前,家里那个女人悄悄地对我说,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可能就见不到某某、某某、或某某了。那个女人,我曾经叫她“妈妈”。没想到最后,她真的一语成谶。 十年,少年变成了青年,神迹并没有出现。他们一个个像是老早就已商量好了,排着队等着与我诀别。 …… 坐在飞机上,耳麦里缓缓流淌出的音乐,是歌手朱哲琴睽违乐坛十年的最新力作《七日谈》。十年之间,她游历世界,到各地去感受、去寻找音乐和人生,最终以一种真正源自东方而属于全人类的声音作为礼赞而回归。我侧脸望向窗外,大朵大朵的流云徐徐划过身旁。突然便想起那个时候,自己总是羡慕飞鸟展翅翱翔于天际,自由来去。 时至今日,当我频繁地在城市上空飞来飞去的时候,心里却早已没有当初的好奇与喜悦,取而代之的只是一阵阵莫名的空虚和惆怅。 现在的我,常常在想,我的一生恐怕就是这样了:像一只孤独的侯鸟,不停地越过重重前方,有些地方冷了,便去寻找暖和的地方,有些地方暖和了,却没想到从此再也找不回归家的方向。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现在的我,早已习惯独居的日子。 习惯一个人看书写字吃饭睡觉,习惯一个人到处旅行对窗叹息,习惯了孤独和寂寞,却仍然,仍然还是不习惯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不习惯北方落光叶子的梧桐,光溜溜地立在街道两旁,点点月光从斑驳的树枝间落下来,落一地的苍凉。 十年前,我一个人离开了坝子,到北京、到上海、到广州……到很多很多曾经梦寐以求的大城市,开始我这一路寂寞的旅程。 就好像要耗尽我整个青春似的,这场旅行,没有快乐,没有终点。 我每天那样行走在城市的边缘,从清晨走到黄昏,从艳阳高照走到玉兔西沉,走到深深的午夜,身外的一切都是那么静默,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喘息。 我,一如没有根的浮萍,就这样无谓地漂着,漂着…… 正是这个时候,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这个城市究竟有什么可以给我,我又为什么要在这里生活? 突然间,我觉得在欲望丛生的城市里,自己再也无法继续这不知终点的流浪了,坚强和理智遂如同影子一样被深夜吞噬殆尽。 大概就是从那天起,我开始厌倦了黑夜里城市渐趋模糊的轮廓,我开始越来越强烈地想要在天亮之前找到一张真正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床。 昨天晚上,从珠江畔的住所望出去,孤独的月亮不知何时悄悄挂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上,低垂着头俯视着大地,寂寞得令人绝望。意外地,接到一个多年未联系的儿时伙伴从老家打来的电话。我们聊起各自的近况,聊起少年时到现在、许许多多过往的人与事。 末了,她说,这么多年了,你回来看看吧。 这时候,我才恍然,是啊,当初一个转身的距离,怎么就已相隔了一个世纪? 于是,临时的决定,匆匆又匆匆,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很漫长。 下了飞机,从昆明机场打的士到长途客运站,坐夜班车翻山越岭颠簸两天一夜。一路上,沿途尽是峭壁险峻,密林苍翠,或幽谷深壑,或泉瀑险滩。 云南的山与山相连成脉,连绵不尽的盘山公路贯穿其间。从山脚蜿蜒到山顶再顺路向另一座山脚继续蜿蜒,穿过北回归线,云贵高原被远远甩在身后,越来越近的,就是那魂牵梦萦的故乡,我离开了十年的土地。 记忆中,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可以在薄雾的清晨,推开门窗,呼吸自然的气息;可以在入暮的黄昏,徜徉坝间,邂逅归途的白鹭。那个时候,心是满足的,温情的,幸福的。就像躲在角落里点一根蜡烛,在夜风中小心翼翼地保护它不被熄灭。 那个美丽的地方是西南边陲的一间坝子,辽阔而平坦,那里一年到头郁郁葱葱、繁花似锦。 每年四月至九月之间的雨季,有时阴雨绵绵,有时雷雨阵阵,有时飓风暴雨刮来冰雹,疯狂地敲打坝间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和每一棵树上的每一片叶子。那几个月里,坝子湿润得连空气里的因子都喝饱了水,一碰就能爆破出无限多的水份来。 每天或大或小的雨,总是从黎明时的浓雾开始。 那温柔的乳白色,包容了方圆百里苍苍茫茫的草坪。迷途的白鹭栖息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榕树上,远远望去,宛如开满了白色的花朵。其中一两只 “扑”地腾空而起,接着,数百只白鹭从树梢上缓缓飞起,宛如“一树梨花落晚风”,一群白色的精灵在坝子上空飞舞盘旋。 这幅记忆的图画没有背景,没有主角。 雨季里,最熟悉的就是那股湿湿凉凉远乡天气的味道。那时的我,常常漫步在青碧的草坪上,恰逢栀子花开的季节,一任甜丝丝的雨水浸透心灵。扶桑、凤仙和凤凰花总以最娇艳的姿态绽放在那个时候。童年和少年时光就那样静止在油画般的乡间小路上,有欢笑、有独语,有温柔的倾诉。 雨季过后的半年时间里,除了早晚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雾,白天就一定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站在小山包上一眼望过去,整个坝子便一览无余,缅寺、白塔、寨子、竹楼……一一尽收眼底。 有一次,偶然间从外祖母家后门的山坡上往远处眺望,竟然看到了我每天上下学时必经的蜿蜒小路、学校白色的围墙、教学楼、扶梯、拐角,甚至生锈的铁窗……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历历在目,却又是那么地遥不可及。要知道,外祖母家离我的学校有三公里那么远。 后来每每谈及此事,他们都说这并不是我的眼力好,而是想象力太丰富。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十年来,在每天晚上的梦里,我依然能清晰地看见坝间蜿蜒的小路、学校的每个角落,以及到了最后,他们微笑着在雾里的挥手离别。
——“小伙子,是去孟定旅游的吧?” 长途客车里,坐在对面的一位老伯,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带着一副金框眼镜,说着四川普通话问我。 显然,他把我误当作是从内地去的游客。 “嗯……您也是吗?” 我微笑着。 用一种开心的表情来掩饰内心的忧虑,就像吸食毒品一样容易上瘾。 坦白说,十年的漂泊生涯,我已找不到自己的母语,找不到当初选择背井离乡的理由。 我常常问自己,难道这就是我苦苦追求的生活?——待到重归故土时,陌生的人们问我来自何方,也许认为我不过是一个浑身充满世俗气息的市侩游客? 每每这样蓦然回首,我才终于发现最后竟丢了自己。还有比这更令人尴尬和无奈的事吗? 即使我努力牵引,一字一句去解释,仍然难以找寻我少年时走来的路。 现在的我,早已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心情去回忆、去追溯,或许是我此生拚死亦再也赶不上的,那双漫无目的、徜徉于青春之河的深深浅浅的脚步…… 于是,渐渐的,故乡,在我心里,成了一个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 现在,我不得不告诉自己,这一次,与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就当作是去一个美丽的旅游景点,或者权当是一次热带雨林的探险罢。尽管那些熟悉的山林、敦厚的江河、亲切的村寨……终究会令我不禁哑然——我是不是曾经到过这里?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 对面的老伯指着车里其他六位老同伴向我介绍道:“我们是当年的四川知青啊!今年孟定农场建场50周年,特意回去看看!” “孟定是我们的第二故乡!” “我们是来寻根的哟!” “哈哈!” …… 触景生情,老知青们个个精神抖擞,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车内立刻炸开了锅似的十分热闹。 “晓得不,那儿元朝时就建置了军民府、都督府,明朝建立士知府,解放后建军垦农场,大批退伍军人去到那边,然后是支边和我们知青陆续去垦荒。你看现在,已经是云南第二大橡胶基地罗!” “听说古时候那里是‘西南丝绸之路’,慢慢地成了云南‘二级’、‘一级开放口岸’,前年又升级为国家‘一级开放口岸’罗!” “是哇?!” “是嘛是嘛!” …… 听着他们的讲述,旅途变得不再寂寞。突然就想起读中学的时候,为了保持头脑清醒,烟是断断不吸的,只好用茶。每天中午,酽酽地冲泡一大缸子,凉好,然后装入矿泉水瓶中,放在书包里,供一下午之用。实乃解暑消乏之必备佳品。到了晚上,更是要啜完一大缸子方才罢休。青春,便是在那样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中浸透染尽了茶色。到了后来,生活在城市中,过去陪伴自己的大叶茶竟也在身边渐渐流行开来,并有愈炒愈热之势。炒作,必定要有个好听且响亮的名字。于是,这种茶被唤作“普洱”。 上世纪,刚刚改革开放不久之时,内地城市才开始复苏,内地人个个土得掉渣。外祖父趁势做起了边贸小生意,从缅泰进一些外贸小品摆起了临摊。托他的福,他的外孙,我,从那时候起便吃着诸如炼乳、芝士、消化饼、巧克力威化、果汁糖……等小食,听着邓丽君、张帝、日本原装卡拉OK磁带……两岁的我小手上戴着进口的卡西欧……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内地几乎还没有这些新鲜玩艺儿。 小时候玩过家家游戏,每次都是就地取材,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野生水果作材料。那些果子由于是野生的,在当时我们的心里并不算真正的水果。当地人的味蕾里面关于它们味道的
级别:50来自:(广东) 广州诞生:7/10/2005
咋看之下,有些惊讶的感觉.继续关注中.
mike_km 该角色已不存在
惊讶?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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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盘山路连绵迂回,客车蜿蜒行驶。车里的老知青们继续回忆当年在坝子里的往事。 “三十多年前,哪里像今天这么舒服哟!我们七千多个年轻人,有成都的、上海的、昆明的,满满地挤了十几辆大解放车,浩浩荡荡一路颠簸着加入军垦二师。当时,我们还以为兵团生活就像苏联的集体农庄,开着拖拉机迎接太阳,舞起镰刀,到处是喜洋洋的丰收歌声。谁知一到孟定坝,交给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开发芦苇荡。 “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啊,完全是沼泽地,浅处没膝、深处没腰,越往里走,越是密不透风。头上顶着亚热带雨林的烈日,脚下陷进深深的淤泥,不时翻起热腾腾的水蒸汽泡。我们一面割着芦苇,一面还要随时提防和忍受野蜂、蚊子、毒虫、蚂蝗、水蛇的袭击。水里那些清晰可见蛇行而来的蚂蟥,黑黄条纹相间、两头尖尖、七八寸长,稍不留心就被粘上了,忍着痛使劲拉,拉得尺多长,‘嗒’的一声弹缩成个花肉丸,忙扔不叠。才去的那天,刚进沼泽不久,有个同伴突然双手高举,只露头顶,缓缓下沉,几根芦杆赶紧伸过去,一齐使劲拼命才将他拉出来。说实话,我们都是从城里来的年轻人,以前哪里吃过这种苦,手脚被锋利的芦苇切口割伤不说,常常有人在密不透风的芦苇荡里泡得下肢发白浮肿或者昏厥晕倒…… “当时,凭借千百年积累下来的水利、稻作经验和知识,坝子里的傣家人早早地就告诫说,他们祖祖辈辈都不去开垦的芦苇荡,一群城里来的小孩却拚了命地瞎折腾,然而这是白费功夫,芦苇荡的土质不好,开垦出来也没有用的。这样残酷劳作了半年之后,芦苇荡终于被铲尽了。但是果然地,由于土质的关系,芦苇荡最终仍还给了芦苇荡。大伙的辛苦都白费了。那是初来乍到时的热身,也是不讲求科学大跃进的后果。随后,我们开始开山辟林,将原始森林开垦出来漫山遍野地种植橡胶树等经济作物……” 老知青们在车内侃侃而谈,讲述着当年的辛酸往事。这些,我当初从长辈那里也多多少少听过。我知道,直到今天,坝子并没有忘记他们。坝子里的每个人都知道,那漫山遍野的胶林农垦都出自这群知识青年的青春、鲜血,甚至生命。那是一段苦难的青春岁月,是整整一代人的辛酸血泪,是整个时代的悲欢无常史。 记得许多年前,有一次我在北京国家图书馆查资料,无意中偶然翻读到这样一页:
孟定坝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每一丛草,每一阵风,都还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九七九年,亚热带暴风雨嘎然而止,一群拿锄提刀开山辟林的文化青年,在经历整整十年的苦苦磨难之后,坐在孟定农场场部,罢工、绝食、请愿的电报飞向北京中南海。首都,第一次重视孟定农场知青罢工委员会,第一次不敢轻意地挂断紧急电话。那一年,几千名请愿的知青,黑压压的一大片,像翻腾的乌云,几千个男儿女儿最高贵的屈膝,英雄烈士般的奄奄一息,这群把青春献给边疆的一代人,开创了中国知青运动史上最悲壮最苦难最揪心的一幕:以绝食的极端方式,向苍天仰视,向红土地发出生命的极限挑战。这一个聚集了全中国、全世界目光的坝子,这一个令北京首长落泪的坝子,让中央调查组的老干部领导大开了眼界,上千名控诉命运的年轻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这震撼的一幕连苍天也为之悲悯,他们像孟定大山的脊梁,站起来是一座峰峦,倒下去是湍急的南定河…… 终于,那一年的3月16日 ,孟定坝的知青几乎全部离开。 …… 从此,知识青年大返城风潮迅速冲击到全国各大垦区,直至当年夏末达到高潮。中央和各省市对知青政策网开一面,历时近十年并造就整整一代人的上山下乡运动才彻底宣告结束。 当时读到这里,我深深地被震撼了,原来,这整整一代人的青春故事,曾经那样鲜活地发生在生养我的那片土地上,原来历时近十年的青春浩劫,也是在那片默默无言的坝子里敲响了第一声终结的讯号。可是在此之前,关于这么多的细节,好像总是被人无意淡忘或有意忽略了似的,在我生长于斯的十多个年头里,竟没有听到任何一个有关于此的传闻。 正是从读到那一篇文章的那一刻开始,我深深地感觉到,关于故乡,我实在有太多太多的不了解。我甚至隐隐地觉得,故乡的故事一定还不止这些。我开始急切地想知道,这个与西双版纳、德宏一起被称为“云南三姐妹”的地方,为何总是那样含蓄静默地躲在偏远的坝子里,不肯展示在世人面前?这个我魂牵梦萦的地方,究竟遭遇过怎样的悲欢岁月?这个我永远无法忘怀的地方,究竟深藏有多少世人未知的沧海桑田? 我开始在记忆中苦苦思索,在这个曾经让我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地方,当初究竟有哪些被我忽略过的暗示? 我决定揭开它的神秘面纱。 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关注与故乡有关的一切。 历史的画卷由此缓缓铺展,展开来我才愕然地发现,原来,故乡的曾经果真拥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旷古奇书《山海经》里将孟定称为“景麻”国,意即雾城。 《辞海》记录,在滇西南部、南定河流域,有孟定路,明朝时设立安抚司,清朝时隶属顺宁府。那里森林茂密,有马鹿、野猪、孔雀等野生动物。 清朝张廷玉所著《二十四史》中,列传第二百一《明史》里记载,孟定土府,西南二百五十三里,古蛮地。明万历十三年,升宣抚司。洪武十五年,孟定土著刀姓酋长千里迢迢进京朝贡,皇帝赐其绮帛钞币,并设孟定府,立刀为知府。永乐二年,孟定土官刀景发以马为贡,皇帝亦赐其钞罗绮,并派遣使节前往孟定,赐印诰、冠带、袭衣,又颁信符、金字红牌。永乐四年,皇帝说孟定道途险远,每年朝贡不便,从此改为三年一贡。 那时候,孟定进京朝贡的,除了珠宝玉石、山地马、短狗等希奇玩意儿,还有两样重要的特产:傣锦和白棉纸。 《后汉书·西南夷传》中说,“哀牢人……知染彩文绣,蓝干细布,织成文章如绫锦。”唐宋时期,傣家人从木棉果内取出棉絮纺线,用红、蓝靛叶及其他染料浸染成各种色彩,以细纱为经,红线为纬起花,构图巧夺天工,织成统裙、挎包(筒帕)、手巾、窗帘、被面、垫单、坐垫、屏风等,色调鲜明,图案瑰丽。明洪武万历年间,傣锦“丝幔帐”、“绒锦”作为贡品进京敬贡。 而另一项进京朝贡的物品是芒团白棉纸。芒团是一个寨子的名字,与者哈寨子相邻,外祖母家正好在两个寨子之间。 那轻薄柔软且韧性较强的白棉纸,亦完全出自手工,流程与东汉蔡伦的造纸术大致相同。当闲暇之时,傣家妇女们削取“构树皮”,在寨边的小河漂洗,然后烧锅蒸煮,除去原料中的果胶、色素、杂质,用木锤捶打成絮状,倒入摆在静水池面的纱网柜内,反复在水面上荡漾,使纤维浆均匀铺于网上,晒干以后撕下,折叠成册,便制成了质地柔韧光洁、色泽较白,可供双面书写的棉纸。过去人们常用它抄写经文。这项千年的传承被四面的山峦留在了偏远的孟定坝,同样留那里的还有曾经传奇而动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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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坐在颠簸的客车里,从窗外看去,山涧下有一条温柔而纤细的河源,一直伴随着崎岖山路蜿蜒流淌,沿途流过岩川石崖、群山壑岭,直到成长为那条深沉敦厚的南定河。南定河,那是曾经滋润我成长的热情而奔放的胸膛。而在此刻,眼前的它却如一个正在酣睡的婴儿一般娇嫩而脆弱。 抬眼望去,山崖壁间隐约可见废弃的涵洞、长满荒草的路基、残缺不全的桥墩和路段。那是当年的“滇缅铁路”,今天只剩下倒塌的桥墩、荒废的路基、残留的锈马掌、铁链环,和一些不知是人是畜的朽骨。 那是一段疼痛的记忆,是一部关于路的悲壮的历史。 记得几年前的一天晚上,在餐桌上,一位奥地利朋友突然问我: “你们中国,在云南,除了滇缅公路之外,是不是还有一条‘滇缅铁路’”? 一句话,惊得我愣了半天,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这一条曾经的“滇缅铁路”,现在连包括云南当地人在内的中国人,知道的已经不多,而在我面前,一个连中文都不会说的外国人却了解如此。 “外国人都知道这个!” ——这是他的回答。 惊讶、感叹之余不免深深的遗憾、内疚。真是可悲、可叹、可笑。更是讽刺。 在中国,有关那一段历史的刻意淡化、模糊和有意缺失,应该说,有一定的原因。但是,站在人文历史的角度,不得不承认,这是属于整个人类的伟大历史。而在私人感情方面,这一段历史,曾经却是那样真切地发生在故乡的土地上。
“滇缅铁路”全线860公里,共43个隧道、76座桥梁的滇缅铁路,出工人数、投入规模和修建难度远远超过闻名于世的滇缅公路。但将近七十年的尘封岁月后,今天包括云南人自己也很少知道,正是这条铁路,这条让太虚大师不惧危险,几次只身前往缅泰等国寻求国际友邦的支援,这条让孟定土司罕万贤亲自上阵,率领傣族民众不计报酬、背着自己的干粮、日夜兼程地赶到崇山峻岭和江河险滩的工地上,忍饥受冻、风餐露宿,历尽艰辛三年多铺就而成的“血路”,在即将开通之际,却被毁于一旦。 1939年至1942年间,尽管国民政府并无财力支持如此浩大的工程,然而仅三年时间,近30万云南各族百姓包括妇女在内,以最简单的工具,用生命和鲜血铺筑了这条与缅甸腊戍铁路相连接的滇缅铁路路基,当时往南的公路运输已开通,一些车站、桥墩都已建好,只等铺轨和完善设施。可正在这时,战争情况急转直下,中国远征军作战失利,日寇从缅甸攻入云南境内,畹町、腾冲等地已经失陷。蒋介石担心这条铁路路基会被日本人利用,从而直取昆明,进军内地,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一声令下,多次催促,将这一路的桥梁、涵洞用炸药完全炸毁。在1942年春天那一段黑色的日子里,耗时三年多,用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一条即将铺就而成的铁路,就像一个即将诞生的婴儿被扼死在亲生母亲的手中……
车内老知青们的谈话声渐渐褪去,夜的潮水温柔地涨来。大地悄悄披上银裳,清冽而迷离。满天繁星眨着眼,夜鸟啼声阵阵。林中突然窜出两只野兔,在车灯蒙蒙的光线里追逐而过。夜复又平静。 车内游人睡意渐浓,迷迷糊糊歪在各自的座位上。周围森林越发沉寂,路显得愈发漫长。午夜的天空异常的深蓝。&
此刻的我为这伤感的夜色,浸染了无尽的哀思。
记得在坝子的中缅边界上,有一块巨大的石崖,上面刻着四个大字——“以戈待敌”。 小时候听得老辈人口耳相传,清顺治十六年,缅甸兵侵犯入境,土司正宫皇后西袜里女扮男装率兵迎战,兵败后自刎于沙场;1934年,百余壮儿为保边疆,参加“西南民众义勇军”,投入班洪抗英斗争;1943年,“耿沧抗日自卫支队”孟定第三分队,在日伪军两次踏进并血洗坝子时,配合正规军奋起反击,把日伪军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然而,关于这一段段誓保疆土、驱逐强寇的历史,随着老辈人的一一逝去,如今即便是当地人所知情者亦不多见,文字记载的部分更是鲜为人知。 大多数时候,在历史的扉页中,关于这一段,多是空白。 泪水悄然划过脸庞。 一场是梦非梦的长途旅行在盘山公路上不知疲倦地继续上演。 …… 当时间轮回了一圈,夜的尽头远远泛起了青白,客车行驶至山顶。只见蜿蜒十里山野布满茂密松林。这里终年四季浓雾弥漫,山雨飘摇、云雾缭绕之间,视线变得不够清晰,弯道一个接一个,坡陡路滑。因此这条路段非常危险,常常出现交通事故。正在这时,客车前方忽然扑来一大团云雾,天地之间光线顿暗,司机熟练地打开大光灯和雨刷,减速欲停,才得以有惊无险。 此时阵阵松香已飘入车窗。雨色朦胧之中,隐约可见路旁立有一块约两米来高的石碑,上面以行书体刻着三个大字——“南天门”。
客车在此停住。 车内一位老人,缓缓立起身,准备下车。他密而短的花白头发,眯着眼,微笑着,眼里流露出坚毅而慈祥的神情,令人倍感亲切。我看见他下车之后从容地走进林间深处,逐渐隐没在浓雾之中。那浓雾深处几乎没有路。我不知道隐藏在浓雾之后的是什么,或许又是另一处遥远的梦。 目送老人消失在浓雾深处之后,客车继续行驶。 越过南天门,渐渐天高云淡。蜿蜒顺路行驶至山谷,两边山脉齐齐相拥。路的下方有一条河,河上有一座公路桥。作为一个边民互市的重要通道,因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复杂情况,如今的孟定是毒品泛滥的源头。而这座公路桥,便是直通孟定口岸的必经之道,南来北往各路人马匆匆涌来。这里是河底岗边防检查站。 我们到达检查站时,正值车流量最多的中午,全站官兵全体出动对来往车辆和旅客进行紧张有序地例行检查。 不多时,对面一张孟定开来的车里下来一男一女,男的三十来岁,被铐在路边蹲着,年轻白净的脸上有一双呆滞的眼睛,女的背对路站着,时髦的短发,紧身的黑衣裤和一双高跟鞋。听说两个人铤而走险,体内藏毒,正准备带往内地贩卖,却在这里被抓个正着。 例行检查完毕后,客车继续前行。 “听说那儿有个‘寡妇村’,”对面的知青们又开始了议论,“几十户人家,家家贩毒贩枪,男人们基本上都被抓光了……” 听着他们的谈话,我想起十年前的坝子里,竹木阴郁的河西畔,曾经有一个寨子,和坝子里其他村寨一样古老而幽静,凤尾竹影掩映之中,每到傍晚时分,户户屋顶升起袅袅炊烟,一片安然祥和景象。中学的时候,一个叫阿边的景颇族同学,黑黑瘦瘦、老老实实的,就是那个寨子的。中学毕业以后他去当了兵,回来不久便做上了村里的支书,领着寨里人修路、通电、引水,养牛带头致富,后来盖起了瓦房,还从邻寨娶来了漂亮能干的傣族媳妇,日子过得很是红火。可是去年听说他因贩毒事发被抓了。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从电视上看到了他。那是国际禁毒日,在昆明拓东体育场被宣判的死刑犯中,我看见了那个黑黑瘦瘦的身影…… 多希望时间能回到从前。 那时一切都未曾发生。天那样蓝,树那样绿,生活可以那样的安宁和美丽。 窗外桃花纷飞,白驹过隙。顺着山路下行,路面由颠簸逐渐转向平缓。 一驶入平原地带,两侧绵延百里的山脉便齐齐让开。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亚热带风光,雨林、胶林、榕树、玉竹、甘蔗、铁刀木、油棕树……远处黝黑险峻的山峰,在天幕下层峦叠障。流云随清风滑越山岭。晚霞在天尽头的云海里,似梦如烟,向大地展示奇幻的色彩,红热烈、紫多情、金辉煌,无垠的蓝天上,丝丝白云似浣纱。至此,辽阔的平原坝子,与公路、河流连同两翼遥遥相拥的山脉一起缓缓舒展,由东北向西南,延伸至遥远的南方天空。 少年时的天地亦随之一一呈现,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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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在坝子西北面的横断山脉上,有一座最高的山峰,即使在坝子最炎热的时候,山头上依然云雾缭绕,寒气逼人。我们都叫它“仙人山”。仙人山下,是那条沿着横断山脉缓缓流淌的南定河,在1:400万的全国地图上也有它的一席之位。南定河,原系傣语音译,“南”即水,“定”(书面语中常把“定”作“汀”)即弦琴。“南定”意为琴弦之水。传说,古时候一对青年男女于河岸谈情说爱,女子口渴,男子便下河取水,一时找不到盛水器皿,用随身背的三弦琴鼓盛水给女子喝,河水因此而得名。 南定河清澈时潺潺流淌,混浊时滔滔咆哮。两岸长着茂密的树林,林中有野鸡、斑鸠、松鼠、蛇。河里有游动的鱼儿,有沉淀的金沙,还有浮出沙石的煤块。一个人的记忆里如果没有一条河流,那他的记忆一定是不完整的。记得小时候,常常跑到南定河岸边的沙滩上去淘金沙。一粒粒金沙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亮,那是最珍贵的儿时记忆。所有寂寞的时光,随着南定河水不分昼夜的流淌,流到萨尔温江,流到莫塔马湾,流到印度洋。 与这条生命之河相平行,贯穿坝间,逶迤着一条长若游蛇的公路。 它在坝间笔直而平坦,两旁是整齐划一的铁刀木树,然后是水稻田、甘蔗地,远处是胶林竹园,吊桥流水。它像一条纽带连通了内地和缅甸,把坝子里的七个分场和大小村寨紧紧联系在一起。 坝子里的村寨沿用古时旧名,都是傣语音译,诸如洞景、者哈、罕洪、大寨……在汉人未来到这片洪荒之地前,傣族原著民已在这里刀耕火种,世代繁衍。他们是孟定坝最古老的先民,是古代百越中的一支。坝子里村寨以外的地名,一般都沿用支边年代和知青时期的称谓,诸如一分场、二分场、三分场……六分场、团部、试验站、机务连等。在我离开之前的那一年,当地还组织了上千青年劳动力去到距离边境最近的地方开山劈林,建立第七分场。
孟定坝是南定河水冲积了几个世纪而形成的冲积型平原,面积约350平方公里。站在坝间,东西方向是看不到尽头的天地一线,太阳从这边地平线里钻出来,到那边又钻回地下去。夕阳西下之时,河里浣洗的傣家女子,以落日余晖作背景,远远看去,好似一道美丽的剪影……落日每天的告别仪式是火烧云。绚丽的一片云海在远远的天地之间像海市蜃楼一般,翻滚飞腾,景象绮丽,变幻莫测。因为远远看去,云海是在遥远的天地之间,火红一片,儿时的我常常以为自己已经看见了印度洋。待到将暮未暮之时,坝间立刻展现出另一种温婉的美。远处的山脉、胶林、稻田、村寨,缓缓升起的袅袅炊烟,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暮霭,如梦似烟。 手里握着的仍旧是那本何其芳的《化梦录》,这把我拉回到记忆深处的少年时光。在幽静凉爽的竹楼上,在婀娜多姿的凤尾下,在绿树成荫的河塘边,在深远幽静的胶林里,在坝间高山流水的每一个角落,黄昏、夕阳、日复一日,《独语》、《弦》……我小小的心灵里面从此种下了深深的忧郁。在那些安静悠闲的时空里,即使是从孟加拉湾登陆而来的暴烈的印度洋季风,也参透着一丝温柔、几分忧郁;即使是从远方峡谷中奔腾而来的波涛汹涌的南汀河,来到这里流淌着的,都是一世的温闻尔雅与无尽缠绵。 然而,这一切,随着我的渐行渐远,如今已事过境迁,除了专属于那个年代的名称标记,其它业已物是人非。
一切再也回不去了。也没有什么吧。我这样告诉自己。 深呼吸一口气,坐直身子。窗外景物依次向后退去,路旁野姜花芬芳沁人。远处山脉轮廓似远古巨兽的脊梁,弥望的一片嫩绿,这是将暮未暮时分坝间尚留的最后一笔激情。微风起处,荡起层层绿的涟漪。远近池塘里,蛙鸣此起彼伏,错落有致。水面房舍的倒影里,微光摇曳,梦一般缥缈得不真实。我闭上双眼,仿佛看见屋内土墙斑剥,在最不经意的角落里,蜘蛛忙碌地织着网……这些都是那么地神秘而不可知。 这一切常常引起我莫名的伤感和一些模糊的思想。 我那少年时光被遗忘在胶林田间寂寞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十年后的我将他们一一拾起。经过细端详、细思量,再细数青春的点点滴滴:这一块是朴素纯洁的鹅卵,那一块是洒满欢乐的石榴,这一块是天真烂漫的粉水晶,那一块是浸染忧郁的黑珍珠,这一块是透着伤感的璞玉……而那一块,那一块曾经的小顽石哪里去了? 那一块曾经属于我的小石头,而今哪里去了? 那个卑微而倔强的灵魂,是被我遗忘在了追逐梦想的匆忙途中,还是被我无情的丢弃了? 如今回头细数,转身苦苦追索时,才发现一切竟已枉然,徒留满腔内疚与遗憾。 ——说好不哭的! 若是被他看见,必要奚落我一番。 “爱哭鬼,以后一个人在外不可以轻易掉眼泪!” 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如今怎么会变得如此遥远? 当初不过一个转身的距离,而今却已相隔了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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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一 站台上,她穿着一双高跟凉鞋,身材衬托得愈发亭亭玉立,十足窈窕。乍看上去,怎么也不敢相信,十年未见的她,变化竟这样的大! 记得小时候,每次吃甘蔗,她都会事先帮我剃好蔗皮。一直以来,她个头儿比我还高,每当雨季来临,河水涨潮,她和阿荣就轮流背我过河上下学。还有,曾经被凉米线辣得满嘴通红、却仍无所顾忌地大声发表着意见与不满,却常常被说成是傻大姐的她,十年不见,如今已然出落成一个妩媚窈窕的美女。 她就是小尹。 别看小尹总是一幅笑脸迎人的样子,以前却吃过不少的苦。她生父是当年的知青,母亲是洞井寨子的傣家女子。在知青大返城那一年,父亲一去不归,留下怀胎十月的母亲,在生下她几年之后,也因劳累痛苦而病故。从此,她在寨子里吃百家饭长大。曾经当我还是一个孤独症儿童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也和她一起在寨子里吃百家饭。 就这样,被坝子里每一家人、每一寸土、每一滴水所养大的我们,深深植根于这片土地,比其他任何同龄人的根扎得都深。然而,我们其实又都是没有根的孩子。我们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处处是家,处处又都不是家,在我们内心,对坝子的感情始终交织着复杂愁绪。 说到底,我们那时候唯一的梦想,就是千方百计想要离开这里。 十年前,我考学去了北京,而小尹,也终于跑去缅甸老街和金三角一带闯荡。我们出生在同一个地方,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我们都一心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只不过各有各的方式。 然而,生命是一个圆,最终我们又回到了原点。恁凭当初是怎样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走得是多么地决绝无情和冷漠轻狂,十年之后,殊途同归,我们却都放不下这里,终于又选择了回来。 一见我下车,小尹立即疯狂地招起手来,提高了嗓门大声喊着我,刚才的淑女样儿立刻不见了踪影。 “你长高了!” 她踮起脚尖摸摸我的头。 她看着我,我打量着她。眼前的她一头韩式卷发,挑了淡淡的红色,粉而白的脸庞明显是经过激光处理的洁净无瑕,蓝色的眼影闪着激动的光亮,粉红色的莹莹唇彩露出洁白的牙,笑容依旧是满脸的灿烂。 “越来越漂亮了!”我夸道。 “那当然,我们这里是‘小香港’啊!” 她跷起下巴,一手叉腰,一手抚头,故意摆出一副做作的性感pose。然后“噗哧”一笑,差点扑到我怀里来。被她这么一逗,我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小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善经营,会交际,懂管理,从缅甸回来之后短短几年,便在孟定坝折腾起一个常年宾客盈门的小旅馆。旅馆开在洞景寨子的路边。近几年来,中外客商纷纷来孟定办商号、开旅社、建宾馆,这小小弹丸之地上,大大小小的旅社、宾馆、招待所竟达百余家。小尹告诉我,现在,这里到处是缅甸边境的跨国旅游团,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络绎不绝。穿过绿荫夹道的坝子,抵达清水河口岸,跨过南帕河界河桥,个把小时就可以到缅甸果敢市,当地人叫老街。现在她除了照看旅店的生意,还当上了导游,接手的客人回头率很高。渐渐地,她在孟定坝小有名气,日子过得既自在又满足。 走到洞景寨旁,我看见那棵路边屹立的大青树依旧茂密。叶繁枝盛,枝搭枝,根连根,树身缠树身,遮天蔽日。在坝子,人们最敬重的有五样东西:佛、经书、佛爷、佛塔和大青树。我们所叫的大青树,学名是榕树,印缅人称菩提。在当地它是神树,没有人敢砍,人们都认为,一旦触犯它,非死即病。榕树下面,一条从山间流淌下来的溪河潺潺穿过寨子,流向南定河。创世史诗《巴塔麻嘎捧尚罗》中说,开天辟地的英叭天神,用水混合其他物质造就了地球。水形成地,是万物之源。民谚讲“水创世,世靠水” 、“寨前渔,寨后猎,依山傍水把寨立”、“无山不狩猎,无河不建寨”、“泡沫跟着波浪漂,傣家跟着流水走”,甚至在法典中亦规定建“勐”要有千条河,所以从古至今,傣族寨子一律依山傍水,峙水而居,这是选址建寨定居的首要条件。
我跟着小尹来到宾馆二楼。其间路过她的房间时,我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房间很乱,有很多很多新潮的衣服裙子散乱一地。小尹赶紧把门带上,用手指了指隔壁,不好意思地对我说: “你的是那一间。” 小尹为我准备的是一间VIP房,屋内竹藤竹椅、古色古香。我十分满意地对她笑笑,放下行李。 “阿荣明天就出院了,等他出院后我们再去看他吧——我极讨厌医院那股味儿!”小尹不紧不慢地对我说道。 “阿荣,他现在变化很大吧?”我问。 “那还用说!”小尹笑道。 “——知道吗?你离开这十年,很多事情都变了。”小尹用手将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用一根象牙簪一插,然后转过头来,放低声音缓缓说道: “自从你考出了状元,我们寨子也出了名,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走之后没几年,农场改制,连队解散,大家纷纷自谋出路,走的走,离的离,疯的疯,死的死,都说我们寨子无奇不有呢……” 说到这里,她抽出一只烟点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常常一个人坐在屋后发呆,看着小时候玩遍的后山、胶林、红土坡……唉!不提也罢!”小尹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觉得不应该这么伤感似的,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试图缓解这突然凝重的气氛。 我推开窗户,远远望去,“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南定河水又静静地流淌了十年。远处的仙人山,静静地守护着这方水土,亘古不变。坝间的水稻在晚风中此起彼伏,如同一片墨绿色的海洋。古老的中学校园依旧坐落在坝间一隅,默默述说着如今已经落魄的往事。然而,对于我,往事却依然清晰如昨,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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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我的左手背上,有一道纹身,这样陪着我,走过了十多个寂寞的秋冬。 我原以为他也能这样一直陪着我走下去。 我从来都是一个异类。无论在家里、学校、坝子、都市,还是在此后四处流浪的岁月中。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留在那个被他们叫做家的地方,那是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组成的简单屋子。而在此之前,我甚至都不认识他们。 我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当初如何落入他们之手?我不停地追问着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直到三岁那年,那个女人才告诉我,其实我有一个极其凄惨的身世。 她说那年她在山里砍柴时,听见一片荒芜的坟场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她循声而去,终于在一棵巨大的枯树下发现了襁褓中的我,当时已有野狼逼近,她觉得可怜就把我带回家养…… 听到这里,我伤心欲绝地号啕大哭。 果然,我原本就不该属于他们。 从此,我变成了一个爱哭鬼。我常常哭到想要死去的地步,但是考虑到各种自尽的方式都不尽如人意这个严重的问题时,我不得不暂且苟活于世。这一活,就到了今天。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突然的失踪,那个女人惊动了整个连队和寨子,大家四处搜寻。她早就应该料到,不该这么唐突地将身世告诉我,尽管仅仅是一个三岁大的小孩。在夜半时分,在乡邻们高举的火把和呼呼闪动的鬼影里,他们终于在后山的草窠里找到了哭累而昏睡过去的我。嫩嫩的脸上泪痕未干,沾着泥土和被丛草划伤的血痕,以及全身无数被蚊虫叮咬的红包…… 然而,当我意识到自己第二次被抱回那个家之后又整整沮丧了一个星期。 为什么三年之后又被同一个女人抱回到同一个地方?我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从小我就是一个那种很难把心里话对别人说的人。那些年我非常自闭。在与自己相依为命的过程中,我几乎变成了哑巴。 每一次,当我和那对男女在同一张桌子吃饭的时候,我感到浑身不自在,并为自己而感到羞耻。我认为在那里是白吃白住混吃混喝。于是常常我独自端着一碗白米饭,蹲在门外,与我的小白狗一起吃。或者干脆和小尹一起去吃百家饭。都是白吃,但在百家白吃总没有在同一家白吃那么狼狈。虽然这样的日子并不快乐,但也不痛苦。 转眼便到了那一个亚热带炎夏燥热而寂寞的正午。我光着脚丫满山乱跑,在寨子边,被一口有着井栏、井屋、井塔的老井所吸引。那几乎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建筑。或许仅仅是一种清凉的欲望作祟,我将半个身子垂在井栏上,头往井里探下去,我看见清澈的水底有一块明晃晃闪动的神秘物体。这时,那个女人急匆匆奔来一把将我揪走。那时候的她,总是这样不受欢迎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而且从来不事先通知一声。 我怎么可能就此死心?我绝不会轻易放弃。我仍在伺机逃跑。 自从打定主意那一天起,在我的床下就多了一个包裹。我认真地将一套黑色衣裤叠放好,用一块深蓝色方巾包裹整齐。那种四边有流苏的大方巾,常常被做成一个包裹挽在回娘家的小媳妇手里,我大概是因此而受到的启发。不过,我当然没有娘家可回,当时的计划是逃跑之后就开始四处流浪的。 后来,这个秘密又终于被家里那个女人发现了。毫无悬念,她立刻惊为天人地奔走相告,让整个连队甚至整个坝子的人都知道我隐藏多年的潜逃计划。 以后无论我再把包裹藏在哪里,床底、箱底、柴房、菜地甚至小白的窝里,都会被她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翻找出来,然后威逼利诱地试图打消我出走的念头。她甚至还骗我说关于我的身世是她编造的故事,其实她就是我的亲娘。她以为我真的会幼稚到再次相信她的谎话。难道我还分不清楚亲娘与养母的区别? 为了防止我逃跑,为了二十四小时实施监控,我被寄留在离家三公里远的者哈街寨子,我的外祖母家里。那时,我彻彻底底地相信自己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充满着各种神话传说和传奇故事的我的童年时光正式拉开帷幕。 外祖母是旧时傣族土司家的公主。 在那样一个原始而蛮荒的年代里,她,偏偏生在一个奢靡浮华的贵族家庭。 她曾经告诉我,她小时候家里的金银财宝用簸箕铲来满满地堆了三间屋子。平日里,她最简单的穿戴,是用金丝为经、银线作纬,缧着红、绿、蓝宝石织绣而成的“双凰夺宝”、粉团花、荷花、挑花、金鹿、孔雀等各色图案、精美绝伦的衣裙,平时在家里她最普通的饰品,是镶着红宝石的金簪子、玛瑙做的耳坠、白银做的项圈、翡翠做的手镯、珍珠做的香辇…… 然而,“富不过三代”。 随着战乱和时局变化,一个大家族逐渐没落,到了最后甚至颠沛流离、骨肉分散。 那是1943年,日军在占领了缅甸腊戌之后,将魔爪伸向西南边陲,大举向云南边境进攻,畹町、腾冲等地很快沦陷。那年2月,日本侵略军横渡萨尔温江,沿滚弄经班洪、班老两路入侵孟定坝。一来到坝子里,日军就实行“三光政策”,见人杀人,见寨烧寨,见物抢物,无恶不作,罪恶滔天。坝子火光通天,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烧光了孟定街、沙坝、芒掌、波广、允坎等寨子里290户人家和3座佛寺,烧毁粮12万斤,死伤百姓无数人。其中,古老的波乃寨被烧光而从此绝迹,沦为一片荒芜坟地。在这场浩劫中,公主家的10万斤储粮被烧毁殆尽,黄金百两遭抢劫一空。 为抗击日寇,国民党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指派张振武率1个连队赶到耿马,运来枪支弹药200多支,协助土司组建耿马沧源抗日自卫支队,即“耿沧支队”,以抗击日军,并在老街成立指挥所,由国民党第二十集团军派李文开任副司令亲自指挥,与日军作战。 为报国仇家恨,公主的父亲,土司率领长子在坝子里组建了一支百余人的抗日游击队,以火枪、长刀、弩箭、鸟铳、砍刀甚至锄头、木棒、石头等原始武器扼守要隘,痛击日寇。英勇的土司父子兵采用各种“神出鬼没”的“奇妙战术”令日寇闻风丧胆。除了集中力量阻击围歼大批敌人之外,父子兵还协助国民党正规军巡逻、侦察、杀奸除害,以及密切配合正规军打大战。有时候,大部队打到哪里,他们就支援到哪里。1943年7月,父子兵配合国民党军队在深山密林中,在山林崖壁间与日寇恶战两天两夜,歼灭进犯孟定之日军第56师团参谋长黑川邦辅(陆军少将)及日寇共700余人,擒敌数百名,缴获部分枪支弹药,并迫使日伪军残兵部队撤退回至缅甸境内。至此,孟定坝得到完全收复。 然而,几乎没有人知道,在近一年的抗日斗争中,为了支援国民政府抗日,公主家已经贡献出了全部的家产。也正是这场后世文字资料记载少得可怜的“孟定战役”,这场孟定最后的战役,使土司父子再也没有能够回来…… 本来按照世袭传统,土司职位应由长子继承,次子次之。可是父亲和大哥战死之后,公主家里仅剩的两个小兄弟,一个跟着国民党部队走了,后来跟着去了台湾,从此音讯杳无。另一个因为躲避仇家追杀,不得不背井离乡,流落到老挝缅泰一带,从此亦生死不明。就此,一个贵族家庭彻底落败。 祸不单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家里的千亩良田、屋舍庭院屡遭奸人帕雅召勐霸占,公主被赶出了家门,从此孤独一人,艰难度日。公主说,幸而当时在深山老林里有无数山珍野菜可供采食,偶尔还能捡到从飞机上空投下来的救济包,有些包裹上面印着蒋介石的头像,里面装着已经过期的饼干,可供充饥。 当时坝子里流传,拜了南定河北岸的一座神塔便能避免灾难、消除痛苦、得到吉祥和幸福。于是,这天清晨一大早,公主踏着露水,悄悄地来到河边,准备渡河去拜塔。 那时候,南定河水汹涌泛滥得犹如一头猛兽,而那天又正巧是帕雅召勐去拜塔的日子,百姓们早就远远地避开了。公主不知道。她孤零零地坐在渡口旁等待渡船。突然,人声喧哗,锣鼓齐呜,众人簇拥着帕雅召勐来到渡口,他们一个个喜笑颜开地登上渡船。公主走上前去请求让她搭船过河。帕雅召勐高声骂道:“乌鸦变不了孔雀,泥巴只能做土锅。穷人要搭圣船,莫非想给我带来灾祸?”然后往公主身上狠狠抽了三鞭子,把渡船开走了。 凝视着滚滚的河水,公主回想起自己苦难的身世,以及刚刚受到的侮辱,悲伤和仇恨象浪涛在心头翻滚,眼泪像雨一样落了下来。这样哭了一天一夜、哭昏了好几次,她从地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向怒吼的南定河水走去…… 当时滇缅铁路的铁轨还没有铺成,但路基业已竣工,往南的运输都已开通,为了加快炸桥破路的进程,在蒋介石的再三催促下,修路时万分稀缺的火药在毁路时却立刻就筹备齐全,一队一队的用马帮从内地运过来。 那是一个夏末秋初的日子,一支托运火药的马帮从四川逶迤而来。没有人知道,马跺上面的钉子经一路颠簸磕磕碰碰之后,会产生热量和火花,在快要到坝子的路段上,一跺跟着一跺的炸药就炸了起来。轰隆隆的一声接一声,冒着乌黑浓烟,把整个天空都染黑了。人和马被炸得尸骨未全,惨不忍睹。这支马帮中有一个青年,之前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运过好多趟普洱茶、盐和山货,因为头晚吃不饱,跑去山边采来野豆子,没有煮熟就吃了两大碗。今儿一路上,他开始闹肚子,被马帮远远地落在后面。马帮是不能停的。爆炸发生的时候,他正蹲在半里地外的草窠丛里拉稀……上天注定,他命不该绝。那一年,他十九岁。 沿着南定河走,这个年轻俊朗的马帮青年独自一人来到坝子里。他不知道在这个蛮荒之地自己该何去何从。他想,只要不被饿死,养马放牛,挑水砍柴,什么都可以,只要有饭吃,他有使不完的力气。 正在这时,他看见前面的南定河边,有一个人正一步一步地朝河中央走去,来不及思考,他立即奔跑着冲上前去,将她救起…… 一个贫穷落魄的旧时公主,一个一无所有的马帮青年,两人惺惺相惜。一个美丽善良的傣家姑娘,一个聪明勇敢的天府男儿,两人私定终身。从此,他们在这个古老而祥和的者哈寨子里安定了下来…… 这个故事,老公主讲了千百遍。每一次,我总是点着头似懂非懂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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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者哈寨子,在森林之外山脚下的小溪之畔。 除了镇寨的神树大青树,以及葱茏的凤尾竹材以外,寨子周围到处是一丛丛、一片片缀着簇簇黄花的铁刀木树。传说远古时候,热带雨林里只有两种树:望天树与铁刀木。极高的望天树,每天以枝条抚摸流过身旁的云彩,如一个傲然屹立的巨人。而铁刀木则很不起眼。一个阴霾的黄昏,林中突然闯进一群凶残的家伙,砍走了它们,只剩下两个矮矮的树墩。过了几天,望天树的树墩渐渐枯朽,长满霉菌。而铁刀木的树墩上却抽出了许多新的枝条,向上伸展,碧绿清澈——原来,它是一种永远也砍不死的树。 自古以来,傣家人就知道,森林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宝藏,从来没有人敢去砍伐它。在坝子里,每一个人从小都会背诵一条祖先留下的遗训——“没有森林就没有水,没有水就没有田地,没有田地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没有人”。 曾经,老公主还讲过一个传说,说的是铁刀木又叫做“黑心树”,是古代一个土司为生前作恶多端而忏悔,死后化为树让乡民砍来当柴烧,以求解脱。用它来做柴薪,火力旺,且燃烧时不爆火花,很适合在竹楼中使用。加上它生命力旺盛,茎干被砍后很快就发出新枝,三年后又可再次砍伐,一家只要栽上数十株,轮流砍伐,就可以满足几代人所需的烧柴,百年可用。因而,在傣家人的村寨里,到处可见充满活力的铁刀木。这也使得傣族成为唯一一个种植栽培专业薪材的民族。 那时候,老公主叫得出成百上千种花草树木的名称。她常常从森林里带回来一些木材、草药以及植物幼苗,种在院子的空地上。久而久之,院子成了一个植物园。抬头看,有高大的椰子树、菠萝密、酸角与槟榔树,接着是柚子、番木瓜、番石榴、番荔枝、芒果、三桠果、缅桂,再下面是缅枣、香蕉、芭蕉,而地上则是满地菜蔬、香茅草、刺五加和一些草本药用植物。在围院的竹篱上,还有滑板菜、藤甜菜等藤叶浓密攀缠…… 春天一到,老公主便从河边采来莆葵叶,晾晒风干后,有规则地撕成均匀细条,用脚踩着固定住叶子根柄,双手将已撕成细条的叶子编织成孔雀开屏状。于是,一把轻巧而别致的莆葵扇便织成了。 在那些寂静的夏日午后,在清凉的树荫下,院子里优雅的女主人,手执一把莆葵扇,轻轻地扇着风,一字一句教她的外孙唱着那首她年轻时候唱过的歌: 心爱的人儿没有回来, 在我们美丽的山谷里, 开了一朵美丽的花, 它一生只开那么一次。 在我们明镜般的坝子上, 有一个美丽的姑娘, 她一生只笑那么一次。 人们不知那朵花啥时候开, 人们不知那姑娘啥时候笑。 不是花不开啊, 是美丽的春天还没到; 不是姑娘不笑啊, 是心爱的人儿没回来。 …… 每当这样悠扬的歌声缓缓唱起,院子里一种长着三片叶子,一长两短,娇小得弱不禁风的小草,原本耷拉着的长叶就会平展开来,两片小叶子上下跳动。 第一次见“风流草”跳舞就是在那个时候。儿时的我为此百思不得其解。 老公主微笑着告诉我,这叫“万物有灵,花鸟依人”。 记得有一次,我看见一条黑白相间的蛇在院子里游窜,很快钻进水沟的一条缝里,缝很小,那蛇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我把这事告诉了老公主。她急忙地问我是否打了蛇?然后不断地警告我,绝对不可以打蛇。她说那条蛇是已过世的马帮青年的化身,这次是专程回来看我们的。 然后,在佛龛前,她用十分严肃的神情喃喃祷告,带着我一起磕了几个响头。这件事使我很觉得那蛇的身份高贵而值得顶礼膜拜。从此,我对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包括花鸟鱼虫,都深深饱含虔诚敬畏之心与怜悯之情。 老公主家的竹楼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用一道编成各种花纹并涂上桐油的竹篱隔为两半,里面是卧室,外面是堂屋和火塘。屋内的桌、椅、床、箱、笼、筐……全都是用玉竹编制而成。楼室门外有一走廊,一侧搭着登楼木梯,一侧搭着露天阳台。阳台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装水的坛罐器皿,那些都是家里人以陶泥、细沙配制原料,亲手烧制而成的陶器。 每天,我就那样躺在露天阳台上,看天上流云飘过,鸟儿自由翱翔,整个夏天都变得清凉而美丽。 那时候觉得,进出老公主家的女子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她们个个就像孔雀开屏那样美丽,长发洗得干干净净,梳得整整齐齐,扭圆后盘髻于脑后,别一把梳子或插一串金花珠翠。上衣短短的,仅齐腰部,腰身纤巧细小,长至脚踝的统裙,色彩艳丽,水红、淡黄、浅绿、雪白、天蓝,五彩缤纷。筒裙下摆宽大,婀娜多姿、潇洒飘逸。最特别的要数那根系于裙上的纯银腰带,是由母亲一代又一代留传下来的。银腰带是用银丝和银片编织而成连环扣,一环接一环连接起来,在带钩处镶上各种花卉蛇纹图案。每次进出门时,她们还要在肩上挎一个用织绵做的“筒帕”,上面绣着珍禽异兽、树木花卉。此时,老公主总喜欢用她最高贵的手势和优雅的微笑,给我讲述筒帕上面每一种图案所包含着的寓意:红、绿是为了纪念祖先,孔雀代表吉祥如意,大象象征五谷丰登…… 只可惜那时候,马帮青年早已过世,作为家里最年长也最尊贵的角色,外祖母,这位沦落的贵族后裔,似乎有意无意地又把自己当作旧时公主的模样,凡晚辈为她端茶倒酒必得稍曲身躯以示恭敬,在她身旁行走则以手轻压裙裾以免拂动。只要她在场,就一定听不到高声喧哗,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平和。正是在那些淡淡的午后,她教我进家门要把鞋脱在门外,走路要轻,不能跨过火塘,不能坐门槛,不能跷二郎腿,不能用手摸佛像、戈矛、旗幡等佛家圣物……很多很多的不能,我都一一受教。 就这样,我的幼年渐渐被老公主所感化。 特别是傣历五月的时候,她总是带上家里最好的食物当作贡品去敬献给寺庙,祈求降雨或丰收;到了十一月,与其他信徒一样,她一脸严肃和忧郁,跪拜在寺庙内深深忏悔,请求佛祖宽恕、赎罪、超度。对此,我疑惑不解并不以为然。 平时在家里,清晨,她从地里采来一束粉白嫩黄的野姜花,供奉在佛祖神龛前,然后虔诚地背诵着“巴纳(禁杀生)、阿顶纳(禁偷盗)、茂萨(不说慌,不记前仇)、书拉(不酗酒)、咱污(不坐高处)、省打鲁(不赌博)、拉杂几(不娱乐欢跃)”……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躺在清凉的竹席上,看着她虔诚的诵经模样,心里开始隐隐感觉到一种神圣的崇敬。那个时候,屋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淡淡的清香和悠扬的经声。 那是处处弥漫着淡淡野姜花香的童年时光,所有寂寞的畅想随着悠扬的诵经声愈飘愈远。 在那些宁静祥和的淡淡午后,这位虔诚的佛教信徒,使我从小耳濡目染,使我从小就相信,人有生死轮回三生三世。她说今生不修行积善,死后便要入地狱,遭受油锅煎熬,来世也只能转生为饿鬼牲畜。受到这样的血统遗传和言传身教,直到今天,在我心里,因果报应的观念仍然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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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那时候,老公主的小儿子,我的小舅舅,曾去参加自卫反击战,在中越边境的深山老林里,一呆就是两年,音讯全无。本来,老公主都已做好再也见不到他的心理准备,一如当初她自己的那些亲兄弟们。可是突然有一天,小舅舅又回来了。那天,御敌勇士凯旋而归,头上包着白布,身穿传统服装,挎着长刀、扛着火药枪,真的像个刚刚从战场上凯旋而归的勇士,全寨人敲锣打鼓用传统礼节迎接着他。越战回来后的那几年,小舅舅常常穿着无领对襟的小袖衫,潇洒得就像当时在《孔雀公主》里饰演王子的唐国强,是个远近闻名的帅哥。加之又打过仗,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寨子里的姑娘们无不对他充满了敬仰和爱慕。本来在当地,丈夫“嫁”到女方家里居住是传统习俗,但那时,大舅几个都已成家另立门户,只剩下小舅舅同老公主住在一起,家里缺乏劳动力,于是后来结婚时,小舅舅便把罕洪寨的新娘接到老公主家来一起住。 其实,那时候我崇拜小舅舅的原因不止这些。 有一天,我正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间,不小心看到楼下正在冲凉的小舅舅。他黝黑健美的背上,有一只黑鹰双翅铺展到两肩上,展翅欲飞,异常英勇……我立即吓了一跳,开始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看起来。在他的手臂和腿上,诸如“+”、“×”、“#”的符号和傣文字母多得数不清。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纹身,心里有点恐惧,有点疑惑,还有点诱惑。 后来,小舅舅告诉我,男孩子到了十一二岁都要纹身,不然长大以后会变成懦者。远古时,傣族先民跟着江河迁徙,靠捞鱼摸虾度日。当时河里有一条异常凶恶的蛟龙,只要见到水里有棕黄色的物体就咬。人们为了求生存,就想了个办法,下江河时用色料将全身涂抹黑,装作蛟龙之子。但身体浸泡在水里的时间一长,身上所涂的色料逐渐被水冲涮掉,又遭蛟龙伤害。后来,人们想出了用针在身躯上刺出花纹、涂上色料的办法,在水里不褪色,避免了蛟龙的伤害。 当时,我简直惊呆了,原来,这纹身也有这么神奇的来历。我暗暗发誓,等我十一二岁的时候,也要像小舅舅一样刺上纹身。但是考虑到这似乎实在不是汉人的习俗,我立刻又泄了气的郁闷起来,倘若到时无法纹身,以后我岂不就成为懦者? 可是同样一件事,老公主跟我讲的却是,祖先为了在混乱和争斗中确认自己的族属,便在自己人的身上都刺上记号,渐渐成为固定习俗,代代沿传。在唐朝,傣族先民被汉人叫做“绣脚”或“绣面”。古时汉人也有一种“黥首”,主人在奴隶的脸上或者额上黥上标记,从此就不会再怕他逃跑了。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凭着这个记号,也终究能再将他找回来。 从那个时候起,我发现,老公主所讲的故事好像曾经都已对我讲过似的。一开始我不露声色,慢慢观察,当我肯定她竟然已经不断重复同样的故事的时候,我感到无比失落和失望。连老公主也无法满足我贪婪的好奇心了。意识到这一点,我便不再寄希望和缠着她给我讲新的故事了。我把兴趣转移到了别处。 有一天,小舅舅从森林里带回来一只小懒猴养在院子里的树上。它长相十分可爱,头部圆形,面部白色,耳朵又短又小,眼睛却特别大,象猫眼一样明亮,眼圈周围棕黑色,象是戴了一副圆形的眼镜。全身密密的厚毛,高高地悬卧在树冠之上,就像是一个绒毛线团。但它胆怯怕人,白天蜷缩成球状,抱头而眠,如果被惊醒,也只不过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张望一下,身子却仍然一动不动。夜里它醒来觅食的时候,也不会跳蹿,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地爬行,像一只乌龟那么慢,在果树上慢悠悠地吃着花果,可爱极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跟着小舅舅漫山遍野地跑,到坝间河里去放牛、采花、捕鸟。那段时间,如同置身在一个快乐的童话世界里。田野深林到处开满了茉莉、栀子、珍珠草、兰花、菊花……荔枝、龙眼、猕猴桃、杨桃、山竹在当时都是野生的,山里应有尽有。也是那段时期,我认识了黄鹂、布谷、画眉、灰喜鹊、燕子、八哥、鹦鹉、斑鸠……各种各样的鸟类。 特别是那纯洁美丽的白鹭,在冬季从北方翩然而至,成群的欢闹,或优雅地伫立在牛背上,或一群群飘荡在坝间,勾勒出一道美丽的风景。冬季一过便又飞走,绝尘而去,潇洒而自由。那时我十分羡慕他们的自由自在,做梦都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只白鹭,展翅翱翔。 那天,有一只小鸟儿用嘴在树枝和树叶上啄着野果实,不时发出“滴、滴”的柔和叫声,一条银白色细环在胸部微微颤动,漂亮极了。身手不凡的小舅舅很轻易就捉到了它。可奇怪的是,周围立刻飞过来一群这样的小鸟,徘徊盘旋着,小舅舅告诉我,那是小鸟的同伴们企图搭救它。于是我们放飞了这只鸟,只见它加入同伴群中,欢快热闹地飞舞着,高声唱着歌。虽然当时我还不能意识到这种稀有的留鸟不随季候迁徙的专一性,但我已经隐隐感到它的特别,在最危险的处境中也决不放弃同伴的可贵品格。于是,我对小舅舅说以后再也不要捉鸟了。 后来他就带着我去找蚁巢。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有时一次可以挖到10多个,然后将白蚁卵从蚁巢中抖出,淘洗、熏蒸、晾干,放入碟内,淋上香油就可以吃了。类似这些的,还有竹虫、夏禅、蜂蛹、大蜘蛛、田鳖、螺蛳、青苔、酸肉……每次他们都舍不得吃,总让给我先吃。在他们看来,那是晶莹剔透、清香扑鼻、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而我因为体质问题,从来不敢吃稍微生猛奇异的东西,但又不好辜负他们的盛情款待,还要假装十分高兴地吃起来,以博得他们欣慰而满意的微笑。然后他们继续对我说:“喜欢就多吃点,回去你们家就吃不到这些了!” 对于这种“热情”的招待我并没有意见。尽管事实上,我已经在盘算起逃跑事宜了。 有一天,趁他们都在打盹儿的正午,我一个人悄悄溜出了者哈寨子,沿着坝子的公路,往家的方向徒步走了三公里。那是八十年代初,一个思想混沌又自作聪明的孩子,走在静止的坝子间。刚要到连队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小舅舅的追喊声,我回过头看去,一个蹬着单车、汗流满面的青年向我飞奔而来……在发现我不见的那个正午,老公主全家人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找遍了者哈街也没有我的影子,还是小舅舅聪明,二话没说骑上单车就往我家的方向追来。 虽然后来他们总是在不断地问我,那次突然逃跑是为什么?三公里路走得那么快是为什么?不告诉大人一声又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若非得要有一个答案,我想应该是在潜意识里,我一直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孤儿,或者至少是一个孤独的流浪者。我的家永远不在此时此地,我一直在伺机逃跑。我总以为自己属于远方,应该四处流浪。于是,在那样一个静止的听得见自己呼吸和脚步声的正午,我把我当成了天上自由飞翔的小鸟儿,在碧空流云的坝子间,自由地来去,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渴望与遐想。
mike 这是来自 121.33.***.*** 的匿名网友
??&生者日以疏,去者日以亲&。
??无数个午夜梦回,一张张孤独的身影渐行渐远,那雾里的挥手离别却越来越清晰。他们亲切地微笑着,微笑着惩罚我年少时的轻狂、冷漠与无知。
??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惊醒后剩下空空的怅惘和一身冷汗。
??我用十年的寂寞去追求物质的浮华,换来的却是此生的飘泊和孤独。
??原以为,真爱必得经历时间的酝酿和考验才够珍贵,然而没有料到,真爱经得起这样的考验,但是生命经不起。
??这次回来,把自己当成了游客似的,住在小尹家的旅馆里。没有打算去者哈街寨子或是连队的家中。甚至在此之前,他们竟并不知道我这次回来的事。
??晚上,躺在清凉的竹席上,月华静静铺展,凉如水,洒满周身。夜鸟哀号阵阵,闭上眼,泪如泉涌。
??窗外的月亮还是那晚的月亮,皎洁清透,但月光下那位旧时传说中的公主已经不在。
??她五年前已离开了人世。
??当时我正在北京半工半读。有一天,家里那个男人突然从县里打去电话。末了,他说,顺便告诉你一声,你外婆三个月前已经不在了。
??公主积善修缘应该是够了。听说她离开前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年,折磨着她的后人们,偿还清了欠她的,最后终于笑着离开。她曾经说过,人有三生三世,这一次离开不过是结束了这一段传奇而去开始另一段罢了。这样想的时候,尽管流着泪,心里可以稍微好受一点。
??那一年,我以当地高考状元的成绩拿到了国内一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临走之前的一天,最后到者哈寨子去了一次。那晚,小舅舅带上火药枪上山打火雀、野鸡,小舅妈忙着到湖边、池塘里捉鱼。他们都在忙着为我准备送行的晚餐。老公主忙着舂糯米,做大小不同的食物,四只桌角上各放一个糯米圆饼,每个饼上插一炷香,为我践行。月亮从山林上空升起来,我们围坐在竹篾桌旁。
??那晚,老公主跟我讲了最后一个故事。
??天皇第三个儿子岩尖是个英勇刚强的青年,他曾率领傣族先民打败过敌人,赢得了乡亲的爱戴。后来,他不幸死了。死后,他化为月亮,升向天空,继续发出柔和皎洁的月光,在黑暗中给人民带来光明。
??老公主说,你考出了状元,以后成气了,一定要衣锦还乡。我们等着你回来。
??说这样的话,似乎当时的她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
??那时的我早已下定决心,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
??在没有了公主的破旧竹楼里,这个贵族家族个个是谱写传奇的高手,神话传说还没来得及讲完,青出于蓝,她的后裔就又增添了一段新的传奇,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一生来作命题。
??那个时候,家里那两个人在麻将桌旁已赌了几个通宵,对我仍旧不闻不问。他们没有意识到我苦苦策划的未来即将展开,他们没有想到,这一刻竟然来得这么快。
??离开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半,通宵打了一宿麻将的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说是要送送我。
??天森森的黑,点了蜡烛,竹影婆娑,在这片古老神奇的土地上默默诉说着心事。
??长途夜班车的灯远远打破了夜的黑寂,渐渐朝我驶近。灯在黑暗中永远是希望的象征。蜡烛被夜风吹弄摇曳,我看见那两个人的脸因为没日没夜的麻将生涯早已光华不再,此刻在烛火的鬼影中显得更加老态可怖。
??最后,我压低声音说: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背后烛火的光影在空旷的黑暗里闪动得十分无助。
??身后的故事渐行渐远。
??我永远也不知道那句话之后他们的表情如何。
??尽管那句话的出口,像是对他们说,也像在对自己说,或是对这片土地说,这些也永远无法得知。就像他们从前永远无法预知这一切。我精心策划多年的潜逃计划,终于在此刻成为现实。
??离开以后,独自一人在北京半工半读,艰难得差一点死掉。那几年中,那个男人有规律地每隔半年就出现在电话的那头,但每次又总要顺便告诉我一条和故乡有关的坏消息。从此以后,接听他的电话之前我都不得不犹豫再三,因为我发现我的心脏渐渐已抵挡不住造物弄人的快感和刺激。终于,到了最后,对于我,没有他的消息成了最好的消息。
??最长的一次,三年之中杳无音讯。他没有我的消息,我也没有他的消息。闲暇之余,偶然想起,我开始怀疑他是否因为事故已不在人世。
??一直以来,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小时候渴望,大了一点习惯,现在不愿意。他不知道,如今我已完全不需要任何关心和牵挂,这样只会让我徒增反感和想要逃避。我习惯了孤独,却始终不习惯幸福。这十年来,我从来不主动打电话。我以此惩罚他们年轻时的无知和浅薄,我以报复作为他们赎罪的祭品,偿还给我那段已逝去的少年时光。尽管在每个失眠的夜里,我无比清醒地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一滴、一滴&&每刺伤他们一下,我的心就多一道深深的伤口,多一阵深深的疼痛。
??是的,年少的轻狂毕竟有限。
??十年之后,我还是又回到了这个曾经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地方。
??这次回来,通过辗转联系,他又再次打来电话。那种感觉好像正在掰着手指数这十年过得飞快。虽然就在身边,但他的声音听起来不仅陌生得遥远,而且卑微。我将这几年积蓄的一部分作为安慰给了他。
??从那天开始,和我说话也要客气半天。
??他们还在赌博吗?我不知道。也无从、更无心知道。我以为他们认输了。他们早该认输。他们输了这一辈子。他曾经在昙花一现中沉溺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她不懂得如何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们不知道一生一火花,我们总有消散离去的时候。
??可能旅途劳累,或是思虑过多,半夜里,胃痛突然发作,全身痉挛,冒着冷汗。恍惚间仿佛置身于寨子旁的大青树下,抬头仰望,整棵树披着一件绿色的华衣,细雨洗涤着翠绿树叶,月光亲切的倾泻下来,刹那间铺满了宁静的夜。这时,有那么一片叶子,顺着月光缓缓飘落,从我眼前徐徐滑过,晶莹的泪滴尤未全干,反射着月的凉光,一如流萤掠过,沉寂于脚下的泥土。
??我相信,此时此刻,老公主正高高在上,微笑着,俯视我的虚舛和懦弱。
??因为她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
??只有她知道,这一生,我最想得到的,正是我最不敢去争取的。
mike_km 该角色已不存在
??叁 一 生者日以疏,去者日以亲。 我常常在想,如果说,那些死去的人,不过是睡了长长的一觉,那么,我们这短暂的一生,就只是他们的那场梦而已。 无数个午夜梦回,一张张孤独的身影渐行渐远,那雾里的挥手离别却越来越清晰。他们亲切地微笑着,微笑着惩罚我年少时的轻狂、冷漠与无知。 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惊醒后剩下空空的怅惘和一身冷汗。 我用十年的寂寞去追求物质的浮华,换来的却是此生的飘泊与孤独。 原以为,真爱必得经历时间的酝酿和考验才弥足珍贵,然而没有料到,真爱经得起这样的考验,但是,生命经不起。 这次回来,把自己当成了游客似的,住在小尹家的旅馆里。没有打算去者哈街寨子或是连队的家中。甚至在此之前,他们竟并不知道我这次回来的事。 晚上,躺在清凉的竹席上,月华静静铺展,凉如水,洒满周身。夜鸟哀号阵阵,闭上眼,泪如泉涌。 窗外的月亮还是那晚的月亮,皎洁清透,但月光下那位旧时传说中的公主已经不在。 她五年前已离开了人世。 当时我正在北京半工半读。有一天,家里那个男人突然从县里打去电话。末了,他说,顺便告诉你一声,你外婆三个月前已经不在了。 公主积善修缘应该是够了。听说她离开前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年,折磨着她的后人们,偿还清了欠她的,最后终于笑着离开。她曾经说过,人有三生三世,这一次离开不过是结束了这一段传奇而去开始另一段罢了。每次我这样想的时候,尽管流着泪,心里可以稍微好受一点。 那一年,我以当地高考状元的成绩拿到了国内一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临走之前的一天,最后到者哈寨子去了一次。那晚,小舅舅带上火药枪上山打火雀、野鸡,小舅妈忙着到湖边、池塘里捉鱼。他们都在忙着为我准备送行的晚餐。老公主忙着舂糯米,做大小不同的食物,四只桌角上各放一个糯米圆饼,每个饼上插一炷香,为我践行。月亮从山林上空升起来,我们围坐在竹篾桌旁。 那晚,老公主跟我讲了最后一个故事。 她说,天皇第三个儿子岩尖是个英勇刚强的青年,他曾率领傣族先民打败过敌人,赢得了乡亲的爱戴。后来,他不幸死了。死后,他化为月亮,升向天空,继续发出柔和皎洁的月光,在黑暗中给人民带来光明。 老公主说,你考出了状元,以后成气了,一定要衣锦还乡。我们等着你回来。 说这样的话,似乎当时的她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 那时的我早已下定决心,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 知道么?而今,我有足够的能力和满腔的爱,想要给你,却已不能。“子欲养而亲不在”。有时候,我甚至幻想着,离开我的你,不过是睡了长长的一觉而已。等有一天你醒来,我一定好好地爱你…… 在没有了公主的破旧竹楼里,这个贵族家族个个是谱写传奇的高手,神话传说还没来得及讲完,青出于蓝,她的后裔就又增添了一段新的传奇,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一生来作命题。 那个时候,家里那两个人在麻将桌旁已赌了几个通宵,对我仍旧不闻不问。他们没有意识到我苦苦策划的未来即将展开,他们没有想到,这一刻竟然来得这么快。 离开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半,通宵打了一宿麻将的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说是要送送我。 天森森的黑,点了蜡烛,竹影婆娑,在这片古老神奇的土地上默默诉说着心事。 长途夜班车的灯远远打破了夜的黑寂,渐渐朝我驶近。灯在黑暗中永远是希望的象征。蜡烛被夜风吹弄摇曳,我看见那两个人的脸因为没日没夜的麻将生涯早已光华不再,此刻在烛火的鬼影中显得更加老态可怖。 最后,我压低声音说: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背后烛火的光影在空旷的黑暗里闪动得十分无助。 身后的故事渐行渐远。 我永远也不知道我那句话出口之后他们的表情如何。 尽管那句话的出口,像是对他们说,也像在对自己说,或是对这片土地说,这些也永远无法得知。就像他们从前永远无法预知这一切。我精心策划多年的潜逃计划,终于在此刻成为现实。 离开以后,独自一人在北京半工半读,艰难得差一点死掉。 那几年中,那个男人有规律地每隔半年就出现在电话的那头,但每次又总要顺便告诉我一条和故乡有关的坏消息。从此以后,接听他的电话之前我都不得不犹豫再三,因为我发现我的心脏渐渐抵挡不住造物弄人的快感和刺激。终于,到了最后,对于我,没有他的消息成了最好的消息。 最长的一次,三年之中杳无音讯。他没有我的消息,我也没有他的消息。闲暇之余,偶然想起,我开始怀疑他是否因为事故已不在人世。 一直以来,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小时候渴望,大了一点习惯,现在不愿意。他不知道,如今我已完全不需要任何关心和牵挂,这样只会让我徒增反感和想要逃避。我习惯了孤独,却始终不习惯幸福。这十年来,我从来不主动打电话。我以此惩罚他们年轻时的无知和浅薄,我以报复作为他们赎罪的祭品,偿还给我那段已逝去的少年时光。尽管在每个失眠的夜里,我无比清醒地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一滴、一滴——每刺伤他们一下,我的心就多一道深深的伤口,多一阵深深的疼痛。 是的,年少的轻狂毕竟有限。 十年之后,我还是又回到了这个曾经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地方。 这次回来,通过辗转联系,他又再次打来电话。那种感觉好像正在掰着手指数这十年过得飞快。虽说就在身边,但他的声音听起来不仅陌生得遥远,而且卑微。我将这几年积蓄的一部分作为安慰给了他。 从那天开始,和我说话也要客气半天。 他们还在赌博吗?我不知道。也无从、更无心知道。 我以为他们认输了。 他们早该认输。 他们输了这一辈子。 他曾经在昙花一现中沉溺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她不懂得如何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们不知道一生一火花,我们总有消散离去的时候。
…… 可能是因为旅途劳累,或是思虑过多,半夜里,胃痛突然发作,全身痉挛,冒着冷汗。恍惚间仿佛置身于寨子旁的大青树下,抬头仰望,整棵树披着一件绿色的华衣,细雨洗涤着翠绿树叶,月光亲切的倾泻下来,刹那间铺满了宁静的夜。这时,有那么一片叶子,顺着月光缓缓飘落,从我眼前徐徐滑过,晶莹的泪滴尤未全干,反射着月的凉光,一如流萤掠过,沉寂于脚下的泥土。 我相信,此时此刻,老公主正高高在上,微笑着,俯视我的虚舛和懦弱。 因为她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知道,这一生,我最想得到的,正是我最不敢去争取的。
mike_km 该角色已不存在
??二 一九九二年夏天,我小学毕业。 整个暑假,独自一个人呆在大理,每天游山玩水,看日出日落、潮涨潮退,看苍山洱海、风花雪月。那个假期的游历,使我整个人更感孤独,更易伤感。 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深深沉迷于渔舟唱晚的孤独感和绝望美。 从此,我变得常常对着远处似有似无的景像表情迷离地发呆。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这样的行为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去的地方多了,见的人和事自然也比同龄人多,甚至比家里的那两个人。 那天,当我要求正在麻将桌上奋战的他们,为我的卧室装上锁匙时,我看见包括另外几个赌友在内的一群丑陋庸俗的成年人,在烟熏袅袅中怡然自得却麻木不仁的愚蠢表情。 其实,说完那句话之后我就后悔了。 我猜此刻他们一定在心里嘲笑我。他们要么认为刚才不过是一只流萤突然飞过,要么就认为面前这个小孩一定是疯了。 于是,我用毛笔蘸上墨汁在屋里的墙壁上写道: ——这是什么破地方?蚊虫这么多,我恨死这里! 这个家不足以容纳我随着年龄和身体日渐成长、膨胀的挑剔和欲望。 他们无法满足我,我必须逃离。 况且,我不能辜负了自己幼年时候离家出走的决心。 尽管那个时候,无论我走到坝子的任何角落,橡胶林、咖啡园、大草坪、南定河甚至上学的路上,都会被一个又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所注意,他们好像都已经知道了我的逃跑计划,一遇见我都无一例外地眉开眼笑,说什么我又长高了更帅了这类无关痛痒的话,以遮掩他们那颗好奇窥探的心。每每这样想的时候,我便总是爱搭不理地对他们,甚至对所有人。 就这样,我慢慢长大,并最终落得个故作清高的坏名声。 家里那个女人也这么说我。 她还说为什么我总是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生来就是贱命何必伤经费神闹得鸡犬不宁? 那个时候,看着小学时的同学一个个被父母转到县城读中学去了,我告诉家里那两个人,坝子的中学除了让学生去锄草就是去吸毒,我希望让他们帮我转到更好的学校去,就算是借我一个未来也好,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偿还。 结果他们厉声斥责,说我在找借口,自己不努力学习却怪学校不好…… 生活的不如意总能激励一个人奋发向上,那时,备感孤独和压抑的我在学校中却风光得真以为自己是个天才少年,迫不及待地准备赶紧进入中学立刻迈出追逐梦想的步伐。 整整一个夏天,无所不在的巴塞罗那奥运会赛事转播充斥荧屏,我急不可耐地一页页撕下日历,翘首盼望着我即将到来的中学时代。 那时怎么会想得到,青春的利刃有一天会在命运的手腕上狠狠地划上一刀。 终于,在那个夏天结束后突如其来的九月里,我最易错过也最值得怀念的青春便慌慌张张地宣告开始了。 正是在那个遥远而古旧的年代,我寂寞的人生初见端倪。 初中生活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无数个“第一次”在压抑了数年之后终于一下爆发出来。第一次拿起厚厚的课本,第一次在教室里上自习课,第一次为所有科目的授课老师打考勤、评分,并将结果在每周末送交校长室……这些都足以让我忘记生活中的不如意,重新鼓起勇气面对生命无限的好奇与可能。 一直以来,我喜欢期待一些从未遇到过的事,然后故作掩口惊呼状,以增加所有始料未及的陌生体验对我无比诱惑的快感。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自信和张扬的人,但在一群人中第一个被注意到的人却常常是我。我没有去想过个中缘由,此时,我的注意力更多地被那些比小学老师更为气宇轩昂的中学老师吸引住了,以及那些更多的课程、更大的校园、更多的同学。 大概是受到当初知青上山下乡残留观念的影响,每到夏季,学校就要求我们扛着锄头去锄路边的蒿草。 坝子里气候湿润炎热,植物生长得特别快,山地、平原、坡地、洼地、路边以及坝间的任何角落到处成荫成林、植被浓密,人全无立足之地。才铲尽的蒿草,不到七天就又长出来三分。那时候真是深深感叹那些永远也锄不尽的蒿草啊。 而在千里公路线上,行道树均是铁刀木,经过一两个雨季后便长成枝繁叶茂的护路长堤,每隔两三年必须砍伐更新一次。只要根部在土里,哪怕树干被砍倒,来年照样能抽枝发芽,并且越砍长势越快。 那几年,我就那样白天扛着锄头没命地除草,晚上在乌烟瘴气嘈杂喧闹的麻将桌边,学习到凌晨,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噼里啪啦的麻将声和喧闹声中睡去。眼泪总在那时不知疲倦地流下来。 为了练习英语口感,每天早晨五点钟我就自动起床来大声朗读英文,而家里那个女人隔着墙壁大声责骂说我有毛病,说我天不亮就在显摆,吵得邻居觉也睡不好。我因为缺觉而红肿的双眼流下泪来。 那样过了好几年,我在学校成为了绝好的锄草专家,并且拥有一大批吸食白粉的同班同学。当然也有从那时起开始伴随着我的抑郁症、焦虑症、强迫性综合症、神经衰弱、营养不良以及失眠症。 即使这样,那时候的我,仍然一个人包揽了班长、学习委员、全科代表、宣传委员、文艺委员等一系列班干部职责;继续保持着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的惊人纪录,在全省语、数、外统考中全部获得满分;每逢周末晚上到戏院参加演出——那是当时坝子里为职工提供的唯一业余活动;每天不用看姓名、仅凭摊开的本子上的手写字迹就能够把全班四十个同学的作业本迅速准确地发放到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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