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觉着爆破就西岭雪山几月份去最好最好的 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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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雪山飞狐中苗若兰扮演者是谁?那个小女孩子 我觉得很像我妹妹
姓名:安以轩
原名:吴玟静
小名:娃娃
Fans昵称:安公主 轩轩
英语名:Ady
星座 血型:天秤座 O 型
身高 体重:165cm 43kg
三 围:32、22、34
出生地:台北市
学历:精钟商专毕业
精通语言:国语、台语
略通语言:英语、日语
专长:演讲、相声、朗诵
嗜好:唱歌、语言传播、看电影
最喜欢的花:郁金香
最喜欢的昆虫:萤火虫
最喜欢的颜色:BaBy Blue
最喜欢的歌:how do
I live without you (电影空中监狱主题曲)
最喜欢的政治人物:马英九
最欣赏的男演员:布莱德彼特
最欣赏的女演员:朱丽亚罗伯茨 、邱淑贞
最欣赏的男歌手:周杰伦、陶
最欣赏的女歌手:郑秀文
最欣赏的男艺人:刘德华
最欣赏的女艺人:陶晶莹
最喜欢的作家:侯文咏
最喜欢的导演:李安
最喜欢的电影:推手以轩演过的戏电影
〔美丽风城国际电影节〕&开幕首映电影风城女主角&
《空手道少女组》能打能唱的团员『黄依依』【戏剧】
△民视-《真情档案之缘来就是你》(蓝星)饰演:因一场意外使得身体与心灵分离的女孩『孙蓝星』
▲台湾 电视 公司-《玛发达哈魔世界》(王牌天使)饰演:最善良的小妹『konka柔』
△华视-《麻辣鲜师》饰演:最纯真的女学生『可伶』
▲《橘子酱男孩》(客串演出)
△《台湾灵异事件(真伪仙单元)》饰演:特异功能女警察
▲《单身宿舍连还泡》饰演:在鹤木工厂的漂亮人事部小姐『于若雪(小雪)』
△中视-《麻辣高校生》饰演:长发很斯文有气质文静ㄉ女学生『琪琪』
▲八大电视-《斗鱼》饰演:是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女孩『裴语燕(小燕子)』
△《斗鱼Ⅱ》饰演:被阿皓环境所造摇身一变为为强悍大姊头『裴语燕(燕子姐)』
▲《火线任务》饰演:一个美丽的新闻主播有时过分挑剔的女子『李嘉嘉』
△中国大陆-《仙剑奇侠传》-古装大戏饰演:武林盟主又任性刁蛮的女剑侠『林月如』
▲《车神》-新偶像爱情剧饰演角色:一个聋哑的千金--欧阳倩
△《卧薪尝胆》-历史剧饰演角色:四大美女之首西施
▲《大汉天子III》-饰演坚强帅气的霍祁连
△《雪山飞狐》- 饰演美丽自信的苗若兰
▲《牛郎织女》 -饰演天上的仙女织女
《芸娘》-饰演:善良美丽的芸儿
▲《中华英雄》《超级男女》[追风少年][超级男女]【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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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周刊、好乐迪杂志、独家报道、时报周刊 ,当代歌坛,EASY
安以轩的入行经过,有点像是灰姑娘仙度瑞拉在经历日复一日、平凡无奇的生活后,突然遇到了创造奇迹的仙女,轻轻挥动手上的魔杖,让她从一个单纯的女孩变为舞台上熠熠发亮的明星。
当时仍在花莲念书的安以轩,有着一头及肩的飘逸长发、一双圆亮晶澈的大眼,举手投足间,有着说不出的魅力。在一次班级聚会里,被王宏数字科技的导演一眼相中、惊为天人,积极邀她前往台北,洽谈未来演艺发展大计。
无奈,安以轩在留下电话后,却如同空气般蒸发似的,任经纪公司如何联系,始终没法搭上线;就在他们几乎淡忘她时,安以轩却翩然出现在台北,与就职该公司的好友聊天。
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经纪公司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自然不会再让眼前这块璞玉白白消失,当机立断邀请安以轩的家人前来商谈签约事宜。
「我拼命说服爸爸,自己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演戏,希望他能成全我的梦想,放手让我闯闯看!」自幼即被父亲视为掌上明珠般呵护的安以轩,当然看得出爸爸心中的疑虑与眼里的不舍,但是为了捉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倔犟如她说什么也要赌一赌。
在宝贝女儿柔情的泪水攻势下,心软的吴爸爸(安以轩本姓吴)只好勉强答应,但前提是安以轩不准传出任何绯闻(为戏宣传不在此限),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得舍弃一切演艺工作,马上向观众说再见!
正式签约的第二天,安以轩旋即成为 「美丽风城国际电影节」开幕首映电 影「风城」女主角,一脚踏入绚丽缤纷的演艺圈。
安以轩,好有个性的名字,但,并不是本名,OK,这位翘臀大眼美眉,本名吴玟静,她原本坚持不能把姓写出来,否则没有半点隐私,会很惨,但经过记者大力争取,她终于才首肯,家人也管她叫「玟静」。
由于从小个性外向且很男孩子气,讲话大剌剌,叫「玟静」真是有点讽刺,安以轩一直很想更名,入行之前找了师傅算笔画,合八字,「安」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平安,安心,安全,反正让人很舒服,当姓氏很棒。」
而师傅则开列一串的名字,包含以蓉、以欣、以婷等等,最后她选了以轩,「轩字比较中性,我喜欢阳刚一点的,最后决定安以轩,一出道有点不顺,可能是名字硬一点的关系,但渐入佳境,且逢凶化吉,挺不错的啦。」
值得一提的是,以前叫玟静时,安以轩的身体比较瘦弱,现在改叫安以轩,虽然还是很相当纤瘦,但身体健康情况不错,拍戏再怎么操都耐得住,危险动作,她也都「安」然度过,可见这取艺名还真是学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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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坊坐落在巴楚边境一个很不起眼的旮旯角落里,零散分布的屋子自坊中央孤零零的半截雕像向四面八方歪歪扭扭渐渐展开,就像画家失败的艺术品,毫无半点美感可言,然而这个没有半点美感的小坊在岁月与风雨的洗礼下颤颤巍巍却依旧挺立了一百多个年头。  南山坊南方的一个半大不小的青石山坡上,一名红衣女子静静伫立入神地看着破败的南山坊,看着坊中央那尊爬满藤蔓与青苔的半截石像,看着石像表面龟裂开的一道道闪电状的裂纹,面无表情的清秀脸庞渐渐柔和,低触的目光在斑驳光影的映衬下生动起来。  忽的红衣女子身体一颤,随即恢复过来,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头也不回地冷声说道:“情况如何?”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的后方突然出现一个佝偻的身影,日光中倒影将红衣女子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那是一个头发散乱麻布粗衫的中年男子,散发间隐约露出脸庞恐怖的伤痕,他牵着一头灰白色老马,腰间挂着一把断了刃的刀。  他脸上每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沟沟壑壑散发出一种冷厉的气息,右手上那一把半截大刀更是显露出一种若有若无冰冷至极的杀意。  听到红衣女子的话,他停顿一下,左手从怀里摸出一封精美的信封递过去。  红衣女子接过信封,素手轻轻一撕,下一息,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剑意冲天而起,仿佛吞噬一切的巨兽朝着红衣女子扑面而来。  男子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急忙嘶吼着上前阻止,惊的断刀乱颤。  红衣女子没有在意男子的行为,她只是感受着冲天的剑意,抬起一只手缓缓压在撕了一道口子的信封上,顿时漫天的剑意化作一缕缕云烟,随即烟消云散。  男子见状才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一袭红衣。  红衣女子面色平静地伸出手试图继续撕开信封。一缕碎发从她的眼前滑落,下一刻,她脸色一变,姣好的面容露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随即嘴角流下一丝血。  “八境……”  她呢喃着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这是一个折好压扁的千纸鹤,泛黄的纸质丝毫不影响千纸鹤的灵动美感。  看着这个千纸鹤,红衣女子嘴角微微勾起冷笑,慢慢地将它拆开还原成一张信纸。  信纸上刻着些许泛着金光的字迹。  “素闻春秋学院人才辈出,乃天下第一院,然我门下弟子耳闻未能一见,身心不服,故再三思量之余,请约战。灵天剑门宁闲生”  红衣女子面容有些凝重地自语道:“终究踏出这一步了么……”  说着将信纸递给散发男子,男子仿佛没看见信纸般,盯着红衣女子嘴角的血色,嘴里发出晦涩难懂的音节。  红衣女子看着他有些失控的表情,轻声道:“无妨,八境……一道剑意还没发奈何我。”  男子听此才接过信纸。  随即他浑身颤抖着,双眼死死瞪着信纸上那个名字,低声嘶吼着。  断刀也随着轻颤,隐隐发出一股巨大的杀意。  “别这样...”  红衣女子见到男子这副模样,盯着他布满伤痕的脸庞,轻声说道:“他已入八境,你不是对手。”  中年男子一听,更加地愤怒起来,单手拍打自己的胸膛,使劲摇晃着头颅,右手断刀‘锵’的一声轻吟,一道隐晦而强大的波动透出刀身往四周散开,周围数米草木齐断。  强大的波动传至红衣女子身前时缓缓消散,变成一股微凉的清风吹至她的耳侧,吹乱她鬓角的黑亮碎发,肆意飘扬。  红衣女子看着眼前这个实力恐怖的人形怪兽在宣示着怒火,微微一叹,清冷道:“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毕竟他不在了......若是他在,天下又怎么会拱手相让?若是他在,又有谁敢来我面前和我讨价还价?”  中年男子身形一颤,低垂着头彻底沉默下来,断刀也忽的安静下来,变得平淡无奇。  随即中年男子抬起头来,扬起他那张恐怖的脸庞,用手指着自己急切的看着红衣女子,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看着他这番似乎想要表达什么的动作与表情,红衣女子脸上浮起渐渐柔和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我懂你,你是告诉我他不在了还有你对吗?”  中年男子连忙点点头。  “可是,他是巴楚的王,十六年前全天下公认的王,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他在巴楚百姓心里的地位,而你呢,十六年前你是一个断了腿毁了容连自己刀都保不住的二流刀客,十六年后更不济,只是一个整天躲躲藏藏的落魄亡徒,你怎么够替代他,你怎么配替代他?”  中年男子彻底垂下了头,乱糟糟的头发散乱的垂下,遮住他丑陋的脸,以及他的表情。  红衣女子看着面前佝偻的身躯有些不忍,几次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过身望着前方破落的南山坊,望着坊间来来往往的巴楚百姓,望着坊中央那半截表皮脱落的石像,轻声道:“时代毕竟不同了,昔日他在时的荣光已经消耗殆尽,如今的巴楚孤守这么多年又有多少实力,年轻一代的差距越来越大……与其在人才凋零后自取灭亡,不如趁着现在求的一线转机……”  “战吧!”  日光洒下,衣衫一片血红,红衣女子转过身毫不迟疑地朝着西方渐渐远去,中年男子听到动静一愣,来不及收起脸上愁苦悲伤的表情急忙牵着老马也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  ......  巴楚第一百七十一年,一向俯首称臣的边陲小国北朝忽然犯境,天下唯一一个进入第八境天人境的楚王带着三十万将士北上迎战,弱小的附庸国南国随楚王同伐北朝,在边境长门一战连斩北朝三十将,兵士十万余人,北朝被迫议和。  心存仁厚的楚王接受了北朝的再次臣服,不顾群臣反对,休战班师回朝,作为同样是战胜方的南国却在回程途中伸出贪婪的獠牙联合北朝前后夹击,巴楚大败。  天下唯一的一名第八境修行者楚王遭暗算埋伏,重伤而逃,后不治身亡。  自此,拉开了国战的序幕。  统御天下百余载的巴楚在失去令他们骄傲无比的王后,士气大跌,而在北朝与南国隐藏多年的力量逐一浮出后,偌大的巴楚王朝顷刻间分崩离析,不过皇室的残余力量在楚后的带领下虽节节败退,却仍将北朝南国的修行者死死地挡在红墙外,不得进一步。  如此,便过了十六年。  十六年间,南国与北朝渐渐瓜分昔日巴楚的领土,二分天下,而巴楚只能躲在红墙里苟延残喘,孤独的舔——舐着伤口。  十六年间,昔日天下最大的书院天下书院从巴楚的旧都巴山被连根拔起,与此同时,北朝的武宗和南国的灵天剑门却逐步兴盛起来,成为天下人心中的两大圣地,而此时的巴楚改名为春秋学院的昔日天下书院在人们眼中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过去。  十六年间,各地天才如雨后竹笋般纷纷冒起,昔日仅楚王一人达到的传说中的第八境已不再是传说。  十六年后,春秋学院收到一封信,一封来自南国灵天剑门的信。  ......  ......  
  “他还是不肯走么?”  “是,他一直坐在门外,除了饿了吃点干粮渴了喝点水外,一动不动。”  “多长时间了?”  “一个月了,准确的说,他每天天快黑的时候都会忽然离去,第二天一大早便过来继续坐着。”  “你怎么看?”  “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这件事本身便是一种残忍,何况是他这样一个固执到骨子里的人,不过……”  “直说无妨。”  “我曾经出去见他一次,他看到我很平静,出乎我预料之外的平静,而他看人的眼神里…怎么说…我竟然看到一丝同情与怜悯,就像是一头孤傲的野狼盯着无知的猎物时,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睥睨……这很荒唐。”  “的确很荒唐,在我的印象里你从未看走眼过,那这份荒唐便有理由相信……带路,我去见见他。”  茶杯被一只满是皱纹的手轻轻地放在桌上,这只手的主人——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从椅子上慢慢站起身来,先前与之对话的男子迅速而平稳地搀扶着他往外走,伴着房门一声吱呀,整个世界顿时明亮起来。  阳光洒下,迅速将老人脸上的皱纹——那些沟沟壑壑镶满,将老人身体里的阴冷尽数驱除,耀眼的光芒让老人停下脚步,他看着明媚的春光,看着沐浴在光辉下的生机勃勃的庭院,看着庭院外不远处那尊断了半截的石像,浑浊的眼睛里显露出一丝缅怀,一旁男子仍是恭敬地弯着腰搀扶着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白光将两道雕塑般的身影镶嵌在光影里,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回过神来,感到浑身暖洋洋的,阴霾了好久的心情也忽地好了不少,可能是因为这久违的好天气,也可能是因为之前的怀念过往。  他在想,要是每天阳光都这么好该多好!  看着盎然的春日,他眉头一挑,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个仍坐在外面等他的少年。  于是他不再迟疑,在男子的搀扶下缓慢而又轻快地走出去。  ……  ……  穿过幽静的庭院,拐过两道圆形拱门,老人一眼便看见那个等待自己很久的少年,脚步一顿,面容上堆砌的皱纹也渐渐垂了下来。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布袍的少年,少年两道整齐的眉毛很自然的向两端分开,下方一双狭长的眼睛平视前方——半截枯死的树根,两片极薄的嘴唇紧抿着。  这是老人看少年的第一眼,看到这副面容,老人心里下意识地跳出来一个词——天性凉薄。  仅凭着狭长的眼睛和极薄的嘴唇,老人便先入为主地给出了第一印象,这让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甚至很荒谬。  第一印象向来只有美丑,何时能够看出性情了——即使看出,也只能说是暂定的、姑且的。  但少年给他的感觉就是天生天性凉薄,或者说,少年把这种性情写在脸上。  这让他很疑惑,于是他抬起脚步走近了些,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少年身上的布袍很干净,束发也很整齐,甚至鬓角都没有一丝随风肆意飞扬的碎发。而且少年正挺直地端坐着,坐的姿势让人觉得太过僵硬——这是一个很爱干净且对自身很严苛的人,这样的人似乎与“天性凉薄”没有什么关联。  最最让老人意识到自己错了的原因是,少年的眼睛,准确的说是眼神。  少年正在认真地看枯树根,从老人的角度刚好可以清晰地看到少年狭长的眼睛里那道认真的目光。  这让老人对少年有了一丝好感——他喜欢认真的人,尤其是这种做无聊事依然很认真的人。  而做事认真的人一向是很有准则的。  于是他温和地笑了。  ……  ……  近一个月来,陆白白天一直在这里坐着,因为他要见一个人,那个人或许会了解他的情况,所以他在这里等了近一个月,只为了一个可能。  此时他正认真地盯着前方黑黝黝的半截枯树根,不是因为这截树根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恰恰相反,正因为这截树根毫不出奇,没有任何值得一看之处,他才非常乐意且刻意地盯着它。  这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于是他毫不留恋地把视线从枯树根上移开,于是他见到一位老人。  那是他想见的人。  于是陆白径直起身,顾不得发酸的膝盖,转过身朝老人重重地行了一礼。  “听说你为了见老夫一面,在这里坐了一个月?”老人静静地看着陆白行礼,直至他行完礼笔直地站好才出口问道。  “只是白天会来等,而且没有一个月,今天是第二十七天。”陆白如实回答道。  “那你为何不晚上也在这等…”看到陆白惊讶的目光,老人温和笑道:“晚上也来这里可以更好的展现你的诚意——至少比现在的诚意大很多,说不定你不需要浪费这么多天就可以见到老夫。”  看着老人面带笑意的提问,陆白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老人会问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也正是他来这里的原因,只是他还不确定究竟要不要说出来,于是他迟疑了。  在老人眼里,陆白这一番迟疑却是另一番意思。家里年迈的父母躺在床上难以动弹,或是有个年幼的弟弟或者妹妹需要人照料。而这些不方便和外人提起。  于是老人再次善意地笑了。  听到笑声陆白才反应过来老人似乎误会了什么,但他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也只好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那半截枯树根有什么特殊的?”老人停住笑声,忍不住说出心里的疑问,他之前趁说话的时候也打量过那半截树根,他很确定树根除了枯死之外,并没有半点出奇之处,所以他很好奇陆白到底在看什么,难道仅仅因为无聊打发时间?  陆白一听又有一些为难,他之前看枯树根不是因为无聊,而是自身的那个怪病让他不敢把注意力放到人身上,于是他便盯着树根认认真真地看。  只是,他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陆白想了一想,迎着老人好奇的目光答道:“枯树根本身没什么吸引力,真正吸引我的是树根旁那一根抽芽的枝条,我在想是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个早已死去的植物又奇迹般的活下来……”  “哦?”  老人眉梢一挑,放眼望去,黑黝黝的树根旁果真有一根刚抽芽的枝条,在春风里肆意摇晃,这不起眼的事物他之前竟没有发觉,或者说习以为常便下意识地忽略了。但少年却观察到了,并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少年思考问题的方式很特别。  换一种说话,老人很喜欢少年的思考方式,所以老人对少年没来由的又多了一分好感。  “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老人看着眼前很有好感的少年温和地问道。  听到这句话,先前一直恭敬站在角落里的男子眉头不自然地一挑,他内心十分震撼。  大人竟然对这个普通的少年用这般温和的语气,想及大人的身份,男子有些不解,抬头看到老人笑的发颤的背影,那份不解转化为由衷的喜悦。  他很久没见到大人这么笑过了,在他来到大人身边的十三年间,大人脸上坚冰般恒古不化的冰冷凝重,今天竟然尽数抛开。  一切都是那个少年的缘故,大人很喜欢这个少年。  所以他也对这个少年有了好感。  或许应该答谢一下,至少要表示表示,男子在角落里默默地想着。  “我身体有些问题,所以想请您帮我看看。”陆白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是把心里的问题很平常的说出来。  听到这句话,老人很奇怪地看了少年一眼。在二十七天前少年刚来的时候他便清楚少年的某些事,而刚才他对少年很有好感,便已经看过少年的身体状况。  于是乎他有些不解,又有些同情地说道:“先天没有经脉,这病……我治不了。”  没有经脉就意味着不能吸收元气入体,也就不能修炼,而在这个充满元气的世界,一个不能修炼的人就如同废物,所以老人很是同情。  陆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老人会这么说,他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问题,他的确没有经脉,他也为此伤心了一阵,如今听老人这么说他还是有些失望。  老人说治不了那便治不了,因为他有一个可以让天下无数人仰望的身份———圣医师。而现在天下只有两人有如此称号。  一个是南山左轻尘,另一个便是他,巴楚莫小白。  这个很普通甚至很俗气的名字,便是天下两大圣医师之一,而这个名字的主人,这个慈祥的老人在自己面前说了无能为力的话,所以陆白心里的那丝侥幸便消失不见,苦涩微酸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但他很快恢复平静,因为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另一件,折磨他三年日日夜夜的病。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陆白平静地解释道,“我的身体有很多问题,有时候…很多时候,我甚至有种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这很不好……所以我想请您看看。”  老人,或者说莫老,眉头微挑,伸出枯枝般的手快速而准确地搭上陆白手腕上的筋脉,三指轻触,沉吟不语。  没有经脉并不是真的没有筋脉,而是指没有能够修炼的筋脉,这不难理解——很久之前,远到没有史书记载的时代,据神话传说,那时的人类不会修炼,所以与妖兽对抗的过程中,只能堪堪自保。忽的有一天,有个人发现他可以像妖兽一样吸收天地元气进入体内,从而进行修炼,于是人类的辉煌便开始了。  这种修炼方法在人类中口口相传,越来越多的人学会修炼,越来越多的经脉被发现可以促进修炼,于是无数人类天才繁星般闪耀涌现,成功把妖族赶到西域那块不毛之地。  到了如今,修炼体系已经近乎圆满,可以修炼的筋脉也被一清二楚地标注在圣道院门前的石碑上。  ……  清风吹过,空气中夹杂着白兰花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莫老松开搭在陆白手腕上地三根手指,沉吟一会,见陆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眉毛一抖,缓缓说道:“你的体质与普通人无异,甚至更强一些。”  换个意思说,陆白的身体没有问题,也就是没病,只是陆白来这等了近一个月,一定是有问题才来的,但他没有找出那个症结。  他让他失望了。  他觉得让一个少年花费这么多时间就得到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有些不太好,眼里便多了些歉意。  陆白听到莫老的话,心里不由一紧,右手抓着衣角显得有些拘谨,他按下心里的失望,很认真的向莫老行了一礼,道声谢后,便转身静静地离去。  莫老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没来由的有些寒冷,明明是明媚的春光与微熏的清风。  他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这股寒冷从何而来——他寒了少年的心。  他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他想要做点什么。  他抬头看着少年的背影,越过肩膀看到斑驳日光下被藤蔓缠绕青苔覆盖的半截石像,浑浊的眼里透出一丝明亮。  他想到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书籍,或许能够帮忙。  于是他又有点高兴,阳光再次变得明媚起来。  
  明丽的阳光让空气流动间变得轻快起来,陆白在街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双眼平视前方,显得很平静。  但他内心一点都不平静,他想到一个月前自己所受的那场屈辱,想到等了一个月等来的那句无能为力,想到三年前某日早晨起来的情景,想到一千多个夜晚的那种无知无觉……他有些不甘。  不能修炼,他可以不在乎,但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如傀儡般…这还算活着么?  想到这里,他停下脚步,紧抿着极薄的嘴唇,双手紧握,指关节间隐隐发白。若是不算活着,那每日的苟延残喘还有什么意义?  看着西去的春日,他想到很多,甚至想到了死亡——这个在他脑海里萦绕了整整三年的字眼。  忽的他浑身剧烈颤抖着,面目扭曲,显得很痛苦。好一会儿,才放松来,整个人再次平静下来。  他很怕死,三年多来无时无刻不在考虑死亡这个话题——这让他比绝大多数人更了解死亡,自然他也比绝大多数人更怕死。  于是他放弃了自杀的念头,深吸一口气,将空气中夹杂的白兰花气息尽数吸到腹内。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想活下去,可能是那位大人的话让他三年来始终抱有的一丝幻想化为泡影,所以他现实起来。  所以他变得更加怕死。  于是他再次迈开脚步,径直朝着即将关闭的坊市走去,穿过人来人往,避过车水马龙,来到一家杂货铺门前。  杂货铺老板是个中年男子,身形微胖,他正在收拾着货物准备关门,然后他看到了陆白,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也没有一句话,他返身回到杂货铺,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捆拇指粗细的麻绳,然后递给陆白。  陆白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很吃惊,问道:“又严重了?”  陆白点了点头,回答道:“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绳子断了……”  “然后呢?”中年男子一听迫切地问道,看向陆白的眼神里透着担心、忧虑,还有同情。  陆白听他这么问,自然知道他话的意思,便回道:“绳子断裂的地方还有一丝藕断丝连,显然是在天亮之前不久断的,所以没有发生什么。”  “那就好……”  听陆白亲口承认,中年男子轻抚着胸口,松气般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只是眼里的隐忧更多了些,又问道:“那位大人还是不肯见你么?”  “见了…他也没有办法。”陆白轻声说道。  中年男子彻底沉默下来,好一会,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想拍拍陆白肩膀表示安慰,却像是想到什么,手在空中一滞,最终无力的放下。他看到陆白微冷的神情,有些尴尬,急忙道:“店里没有更粗的麻绳了,要不换铁链试试?”  “好。”  中年男子回屋拿着一条小指粗细的铁链在手里掂了掂,想了想,又放回原处,顺手从旁边拿了一条更粗的往外走去。  陆白看着这条足有两根指头粗的铁链,没有说话,默默地接过转过身往回走去。  “等等…”  听到中年男子喊他,陆白有些疑惑的转过身。  中年男子双手在下摆不停的擦拭着,眼睛不敢直视陆白的目光,神情显得有些局促,吞吐道:“晚…晚上绑的结实些……你知道的,我…我家里还有妻儿需要照顾……”  沉默,长久的沉默,空气仿佛凝结起来,这让中年男子有些不安,忽的他感到背后有些寒意,让他没来由的浑身一颤,仿佛跌进寒冷的冰窖。  然后他听到一句话,这句话把他拉回现实。  “好,保重!”  说完后,陆白转过身毫不停留地往远处走去,在夕阳中渐渐隐没身影。  一阵微寒的晚风将中年男子惊醒,他忍不住一哆嗦,才发现不知何时背后已然湿透。  他望着陆白离去的方向突然有股强烈的悔意。  ……  ……  陆白在街上漫步目的地走着,行人匆匆,见到陆白一个人,便有些疑惑,这是谁家的孩子,天快黑了还不回家?有好心人想上前询问,但当看到少年手里的发着幽光的铁链时,都停下脚步皱起眉头远远的避开。  于是又只剩下陆白一个人,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早已习惯一个人。  此时陆白很伤心,就在之前,他最好的朋友兼唯一的朋友突然开始怕他。那忐忑不安、忧虑纠结的表情在他脑海里反复浮现,那只抬起又放下的手让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  三年前,当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不同,他去杂货店买了一条麻绳,那个男人问他买绳干什么,他说不能说,说了也不信,那个男人让他说,于是他说了,把他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那个杂货店老板。  后来他们成为很好的朋友,他的秘密自然变成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只是,现在他这个唯一的朋友开始害怕他,而他又很珍惜这个朋友,于是他决定今后不再去找他。  ……  陆白回到家时,夕阳西垂,天地间已经有了一丝昏暗,看着蛋黄般透红的夕阳,陆白坐在门口开始吃饭。  一碗冷掉的稀粥,一块硬硬的馒头,这便是他的晚饭,同时也是他的早饭——他早上起来准备两份,吃掉一份,留一份晚上吃。  这般已经近一个月,正常人难以下咽的粗饭,他竟吃的很香甜,每一口都嚼的仔仔细细,仿佛那便是美味佳肴。  吃饭的同时,他很认真地看着门外的夕阳,看夕阳渐渐西下,默默计算着时间。  迅速收拾好碗筷,陆白关上门很平静地坐在床边,然后把铁链绕在身上和衣躺了下来,铁链从双脚开始一圈一圈往上绕,小腿…大腿…腰腹…直至胸膛,连同空闲的右手一起绑得死死,然后单手将铁链打个死结,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如同蚕茧里的俑般躺在床上重重地喘息着。  空气突然冷了下来,呼吸着微寒的空气,胸腹上下艰难起伏间,陆白吃力地伸出没有捆绑的左手拉开旁边窗上的竹帘,一缕橘红的光芒照了进来。  他看到落日露在地平线外的最后一角,看到青黑的天空中隐约闪着星星点点,他突然变得很紧张,于是他开始闭上眼强迫自己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  打水生火…稀粥馒头…老人管家…杂货铺……  然后他下意识地多想了一会,想到杂货铺的那位朋友,想到他那纠结尴尬的神情,想到离去时的那番话……  光线快速暗了下来,窗外的寒冷透过竹帘渗入进来,陆白浑身一颤,睁开眼看到黑暗里窗外的最后一丝光亮,脸色顿时惨白无比。  天黑了,而他还没有忘记今天发生的事,尤其是杂货铺,他意识到即将可能发生的,一声啜泣从他嘴里发出来。  最后一丝光亮隐没在黑暗里,天地彻底黑了下来。黑暗中,一声啜泣被生生打断,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  一轮明月自东方升起,漫天的星光透过屋顶瓦砾间的缝隙,透过窗扉竹帘渗了进来,将屋内照的雪白。  “陆白”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狭长的眼睛里发出两道淡淡的幽光,然后他看到屋里的一片雪白,眼里的幽光发出不自然的波动,他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星光的沐浴,下一刻,屋内的星光开始抽离,变成星星点点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渐渐地,他身上发出一股柔和的波动,自身体往四面八方扩散,星星点点萤火虫大小的光芒也随之飘动起来,在他身体上方形成一个倒漏斗形状的巨大光团。  下一刻,陆白警觉地睁开眼,然后他看到身体上方的巨大光团,他感到一股莫名熟悉的亲切感,于是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  出乎他意料之外,他落空了。  他发现自己被一根长长的铁链绑的死死,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左手也只能在狭小的空间里上下挥动。  这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他变得很愤怒。  他用力扭动着身体想以此来摆脱束缚,却发现铁链绑的很紧,他无法挣脱,于是他开始狂暴起来。  低沉的怒吼从他嘴里发出,晦涩难懂的音节一出口变成强大无比的音波将周围倒沙漏状光团震的粉碎,无数星光像凋零的花瓣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当中的一部分落到他的身体,毫无阻碍的渗入皮肤,于是他的身体开始发光。  起初是身体的某个部位,某个角落,发出微弱的光芒,像黑夜里点点灯火。随着无数星光的渗入,身体越来越多的部分发光,光芒越来越亮,他整个身体如太阳般耀眼。  光芒越盛,他挣扎越狂野,身上的铁链缠的越紧,他也就变得越狂躁。  当铁链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扭曲绷紧,他身体发出的光芒似乎也耀眼到一种极限,下一刻他的身体砰的一声仿佛爆炸开,耀眼的光芒迅速黯淡下来,无数星光瞬间消失,屋里一下子变得漆黑无比。  黑暗中,有无数铁片坠地叮咚的声音,有沙哑怪异的恐怖叫声,有重物撞击墙面的巨大声响。  当这些声音消失不见,星光再次渗入房间,将房间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  先前整洁的屋子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原来木床放置的地方变成一片废墟,断裂的床板、破碎的衣衫以及断成无数截的铁链散落一地。  西面的墙壁上不知何时破了一个人型大小的洞,寒风从洞口吹进,袭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雪白的星光也似乎变得幽冷起来。  而陆白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  ……  清冷的月光不及星光那般明亮,但在星月交辉相映下,夜晚的一切都显得很清晰。  空落落的街道突然刮起一阵寒风,紧接着一道身影暴露在夜光下,那是一个赤--裸身体、披头散发的少年,他的双眸射出两道阴冷的幽光,他的唇角勾起妖异的媚笑,他正在屋顶上快速地奔跑。  他的动作快如疾风,仿佛他就是风。他朝着一个方向不停的奔跑着,鬼魅般的身影若隐若现。  几番上窜下跳,下一刻,他忽然停下,站在屋顶冷冷地俯视着下方。  下方是一间普通的杂货铺,杂货铺前挂着一个纸糊的红灯笼。  一盏微弱的灯火在星光下燃烧,灯下桌子上孤零零地摆着两个酒杯,一道微胖的身影正在往酒杯里倒酒。  
  春日的清风总是飘忽不定,太阳只不过被云朵遮住一小会,之前和煦的清风便撕破脸皮,转瞬之间刮起墙角的春寒开始呼啸。  此时弯腰俯身近乎垂直的刑祐枫余光扫过面前的那道人影,心里仿佛被寒风吹了无数遍,微微有些发冷。  在他右手前方,头发斑白的夏司首敬畏地把头深深低下,对着前方那道身影恭敬道:“既然是那位大人的意思,下官自然不敢违背,人还在关着,不过因为是个少年,在没有确认罪状之前并没有刻意为难,祐枫,带大人去见他!”  刑祐枫低头应承,心里装着浓浓的不解,小心翼翼地领着这名令夏司首都深深敬畏的男子向地牢走去。  会客的厅堂离地牢并不太远,刑祐枫却走的极其艰难,好奇心令他对这名身份不详的男子产生一丝试探之意,于是先前他在行进过程中试图感知着身后的男子。  只是,当他元力刚触及男子的衣角时,一股无法抵挡的威势从男子弱不禁风的身体里发出,刑祐枫的身体就像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孤舟,不停地摇晃着,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汗水不停的从身体里流出沾在衣服上,刑祐枫脸色苍白的一步一步往前挪。每走一步,身后男子发出的威势越大,他走的越艰难,同时他内心也越震惊。  在春秋学院同届学员里,他已经算的上是优秀,尽管毕业后来到南山坊这三年里耽误了修行,但现在他依然达到第四境,这一度让他很是骄傲,但在这名男子面前,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优越都在顷刻间化为虚无。  如果说他的元力是烛火,那么那名男子给他的感觉便是太阳!  他到底是谁!  ……  陆白正低着头看着自己洁净的双手,他看到双手中满是浓稠的鲜血,温热的有些发烫,他仿佛看到余平月下喝醉的场景,他看到那个眼神,愧疚,同情,害怕……他有些不安,蜷缩着发冷的身体,浑身颤抖起来。  然后他听到一道声音从上方传来,像一轮炽热的太阳,一下子驱走他内心所有的黑暗,他的手脚渐渐温暖起来。  于是他抬起头。  他看到一名中年男子正俯视着自己,目光温和。  这个人他认识,只是不知道名字。  就在昨天,他在那位大人那里见到了他,他是那位大人身边的随从。  “跟我走吧!”  他俯视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他,伸出了一只手,温和地说道。  那是一只大手,给人很温暖很安心的感觉,于是陆白握住了那只手。  很温暖。  ……  ……  “你是不是有些不甘心?”夏司首看着躺在地上浑身被汗水湿透的刑祐枫说道。  刑祐枫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双眼死死瞪着夏司首,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觉得作为巴楚对百官最有威慑力的刑律司,如今被别人上门轻易地把人带走,而你这个副司首只是因好奇想试探一下他人实力却被威势压着如一条癞皮狗躺在地上很是丢脸?”  刑祐枫双眼充血,浑身微颤。  “这是一个讲规则的天下,强者高高在上,可以任意制定规则,弱者地位卑微,只能屡行规则。陛下是强者,可以制定巴楚的规则,百姓作为弱者只能遵守,同样,在南山坊,你我便是强者,制定这里的规则,而南山坊内的百姓只能遵守规则。但凡是有个极限,陛下再强,也管不了南国北朝的事,你我再强,也只能在南山坊内有些威势……今日来的那人,他身份很高,高到可以无视陛下定下的某些规则,这便是强者拥有的特殊权力,这便是潜规则!”  刑祐枫有些发愣,沉默地望着天空,拳头捏的很紧,隐约见着血迹。  夏司首看着地上望着天空的刑祐枫,仿佛见到当年倔强的自己,他叹了口气,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这次朝廷给了一个去总部的名额,我老了,心有余气却不足…你去折腾吧!”  刑祐枫浑身一震,面色复杂地看着夏司首离去的背影,阳光照在老人斑白的头发上,后背不禁显得有些佝偻。  ……  ……  南山坊算是巴楚历史比较悠久的小城,太久远的历史让这个处于边境的破落户被绝大多数人所遗忘。  不过自从一个月前那位奔波了近一年的大人在这座小城居住下来,小城的名字才渐渐被有心人记起,然后他们明白了那位大人来这里的原因,才开始放下敌意带着无限感伤缅怀过往。  一年前,朝廷里不知从哪里传来那位大人老了的消息,随后在所有人没有时间确定消息是否属实的时候,那位大人带着一名随从离开京都开始长达一年的奔波。  随着那位大人的足迹跑遍三郡二十六县,人们纷纷怀疑那位大人究竟在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行动?于是京都的氛围开始变得莫名紧张,无数双眼睛日夜默默盯着那张宝座,他们等着宝座上那位的态度,谁知宝座上只是沉默。  这番沉默让急着站队的人心里有些发苦,陛下沉默究竟代表着什么。  如今直到那位大人定居南山坊的消息传来,整个京都都松了一口气,春日的清风也变得柔顺起来。  一夜之间,宝座前的案头上摆满厚厚一层奏折,这些奏折来自六司三十七名官员,奏折的内容千篇一律,概括起来只有两个字——宽赦。  十六年前,楚王战死,巴楚被迫西迁,楚王的遗骸按照遗愿被葬在巴楚的西部边陲小城南山坊,来震慑西域的妖族。  一年前,当代春秋学院院长、天下两大圣医师之一莫小白离开京都来到南山坊守陵,准备在此终老。  世人都知道院长大人和陛下不和,如今院长大人即将终老,所有人都担心陛下心胸太小。  事实上,陛下心胸太小早已不是秘密,单凭陛下十六年来稳稳地坐在宝座上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很多。  而对于即将老去的院长大人,哪怕立场不同,人们也怀有足够的敬意和心胸。  二十年前,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医师的院长大人救下破境重伤的楚王。  十六年前,巴楚危亡,院长大人隐世复出,救下无数人,巴楚得以幸存。  十三年前,太平学院七杰之乱,院长大人亲出红墙……  ……  ……  昔日的过往随着时间渐渐远去,尽管一次次被刻意提起,历史的真相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隔着厚厚一层青苔,无数枯死的藤蔓缠绕着石雕掩盖了大部分花纹与线条,又有无数绿芽伸出手臂踩着前辈的尸体往上爬,盘绕在石雕顶部的破损缺口处扎根吐丝,光芒洒下,这个身形臃肿的石雕变得生机勃勃。  这尊刻画着楚王的高大残像已经在这立了二十年。  陆白随着男子对着眼前的雕像深深地鞠了一躬,以此表达内心无上的敬意。  抬起头陆白又看了眼这个看了无数次的雕像,对着前方的身影问道:“为什么雕像是破的?破了为什么不修?”  前方的身影明显一颤,男子随即转过身来,用很怪异的表情盯着陆白,好半晌才说道:“你心里就想这些?”  陆白一愣,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回道:“其实在我第一次见到雕像时就想到这个问题,只是问了好些人他们也都不清楚,我想你是大人的管家,应该会知道不少事,所以……”  “所以你想问我的就这些?”男子很不解地快速说道:“难道你不应该问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或者我为什么会去找你这些有意义的问题?”  “是啊,这些我心里也有疑问……”陆白很认真地回道。  “那你为什么不问这些,而是问一个和你自身毫无关系的问题,这很……奇怪。”  他把陆白从刑律司接出来,按理说陆白早就应该忍不住问他一些问题,但一路上陆白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走,很安静,安静到他觉得这个少年很老成。  只是如今少年开口第一句话却不是问这些,而是问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很无关紧要的问题,那这便不是老成,而是很怪异了。  陆白有些不解,不懂便要问,这是很自然的道理,为什么他会觉得很怪,按下这份不解,陆白很认真地答道:“因为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问题就算我不问你也会解释的,而你认为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在我心里已经存在好些时间,并且我确定如果我不主动问你不一定会解答,所以……”  陆白很无奈的耸耸肩,一副很无辜的样子,配上他认真回答的表情很是怪异。  男子怔住,一时无言,上次见到他便觉得这名少年很特别,只是他没想到这份特别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或许这便是他让大人很有好感的原因?男子心里这样想着,然后认真回道:“这雕像是被人故意打碎,至于为什么这些年来没人修,不是修不好,是因为不敢修,因为亲手打破雕像的人是陛下。”  陛下自然指的是当今陛下,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皇帝——幽后娘娘。只是这个雕像是楚王的,而相传楚王和幽后娘娘感情一向很好,为什么幽后娘娘要这么做?陆白很是不解,于是他再次看向男子。  似乎是料到陆白不解,又或是害怕他再次提问,男子连忙回道:“我也不知道。”  陆白低头沉默下来,随即再次抬起头看着男子,眼神很平静。  “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会这么做,事实上很多人不知道……若是有机会,你可以自己去问陛下。”  “我带你来这里,只是因为当年这位楚王陛下在世时对我很是照顾,而天下只有两座这样的雕像,所以这次来最后拜见一下。”  陆白很惊讶地看着男子,心想他到底什么身份竟然能得到那位陛下的照顾,随后一想,他是那位大人的随从,也就释然。  男子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继续说道:“另一座在南国巴山旧址圣道院的门前,这个估计你很难看到,不过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其实这次来找你是大人的意思,当然并不意味着你的病一定可以治好,只是有那么一丝可能——春秋学院的书阁里有很多书,很多很多,多到天下没有一个人能看完。大人说,你的病某些书里或许有记载,所以让我带你去找一找……”  “说实话,我在大人身边的十三年来你是第一个让大人笑的人,大人对你很有好感,我也对你很有好感,本来想送你点什么东西,可是你不能修行,金钱又太俗……所以我决定一路上好好保护你……”  男子认真地说着,然后发现陆白正一脸怪异地看着他,随口问道:“怎么了?”  陆白有些同情,又很好奇地问道:“难道这些年没有一个人告诉你,你真的很啰嗦吗?”  男子彻底怔住,随即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很多废话,他一向只和熟悉的人说废话,所以他觉得很奇妙——明明是第三次见到这名少年,竟像认识很久一般。  然后男子反应过来再次怔住,看着眼前这名神情很认真的少年。  这是第二个敢当面说他很啰嗦的人。  而第一个这么说他的人也在这里,男子转身看了眼在春风里生机勃勃的破损雕像。  
  “事不宜迟,今日便出发吧!”男子看着眼前令他惊讶太多次的少年说道。  陆白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不过我得先回去一趟……”  “哦?”男子眉头微挑。  ……  钟灵街青石巷巷末第三十六号,便是陆白住的地方,虽说是三十六号,但这个很是破落的巷落早己没有几户人家。  竹门仍是紧锁着,把和丽的春光拒之门外。一边墙壁上的窟窿依旧是那么显眼,陆白慢慢打开锁,竹门吱呀一声打开,屋内顿时明亮了许多。  男子跟着进来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屋子,之前站在外面隔着洞口显然并不能一眼全览。  地上有许多破碎的杂物,与干净整洁的家具格格不入。空气中的元气依然很是稀薄,但正以一种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缓慢提升。  男子很是奇怪。  之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往里屋走去身上没有丝毫元力波动的少年,心里很是不解。  陆白穿过一片废墟径直走到角落里的木箱前,毫不费力地打开盖子。  箱子里面装的很满,都是些普通的细碎物品,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一个有些发旧的木盒。  陆白很郑重地看着木盒,然后慢慢拿起打开,里面露出一个狼头纹饰的木牌。  木牌很小巧,暗红色的木纹下渗出一股血腥之气,隔着数寸远一道阴冷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惊的陆白浑身一颤,不过他脸上表情却严肃至极。  怀念、感伤、愧疚……数种表情在脸上交替变换,愣了很久,陆白用一根细绳把狼头木牌串起,然后很是郑重地挂在脖间。  他的动作很是缓慢,很是小心,仿佛他挂在脖间的不是木牌,而是整个世界。  木牌贴着胸膛间尺寸肌肤,一股冰凉刺骨的硬感传来,这令陆白感到十分安心,仿佛像是朋友陪在他身边一般。  男子看到陆白很郑重地将狼头木牌挂在胸间,身形一颤。  他认识这块狼头木牌,同时他还知道狼头木牌一共两块,少年胸前的只是其中之一。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这早已失踪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名少年手里,他觉得有必要将这件事告诉大人。  他看着少年的身影,像是看到一团迷雾般,什么也看不透。  屋外的阳光明丽异常,隔着木窗的间隙柔柔洒下照在陆白身上,五彩光芒勾出他的脸旁轮廓,一条条充满难言之美的线条让他的脸部顿时生动起来,日光的温暖让陆白浑身一震,他想到一个问题,于是他转过身来,望着正在看着自己的男子说道:“你有多强?”  正在看着陆白心里有无数不解的男子再次愣住,自己有多强?为什么突然要这样问?难道少年对修行感兴趣?只是他没有经脉不能修行啊……男子看着陆白认真的表情,也不觉得像是在胡闹,那么少年便是很认真地提问,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认真回答一下。  于是他认真想了想,想到一个他自认为少年可以理解的表达方式,抬起手,掌心向下越过头顶,一直抬到最高处,然后往下放低一点,随即想了想,又往下放低一点,才认真回道:“大概…这么强吧……”  陆白又问道:“你之前说保护我的话……还算数么?”  男子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问,但依旧很是耐心地回答:“自然算数!”  听到肯定的答复,陆白呼吸一滞,随即整个人放松下来,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一丝微笑。  看到这一丝罕见的微笑,男子不禁有些愕然。  他们第三次见面,但自从第一次见过后,他便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一个很严肃很老成很怪的人。  如今这名很怪的少年在眼前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很轻松,没有任何缘由,惊讶之余,他也有些开心,于是他拍着少年的肩膀很郑重地说道:“我叫诸青,很高兴认识你!”  陆白微笑的脸庞僵住,身体也彻底僵住。肩上那只大手传来厚实的触感,让他觉得很安心,同时他内心很震惊。  他听过这个名字。  多年来,在无数次话剧故事里,这个名字就如同料峭的春风,传遍大街小巷,拂过千万个寻常百姓家,漾起千万巴楚人心中的热血。  十三年前,当时学院最出色的七名学生带领无数热血之士越过红墙,试图夺回旧都巴山,恢复昔日的荣光。于是在赤水湖畔,这些天才与南国的天才们进行生死的较量。  这一战,赤水湖的湖水被鲜血染红,赤水湖畔寸草不生。  这一战,巴楚胜了。  无数惊艳的天才在这一战中默默死去,又有无数天才皓星般闪耀升起。  而诸青,这个平凡的名字,便在这一战中震耳欲聋般响起。  这一响,便是十三年。  十三年来,无数戏文纸张,无数话本墨册,都会出现这个名字的影子,在一片仰慕惊叹声中家喻户晓,成为一段传奇。  而事实上,这名字本身,便是一个传奇。  赤水湖畔,以微末之躯,相抗南国的天才们,仿若入无人之境,百招之内,南国最耀眼的两颗红星,长门双子,一死一伤。  于第七境强者宁闲生手里重伤不死,成功逃脱。  那一年,他十七岁。  那一年,七杰之战大胜。  陆白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普通的男子,重重地行了一礼。  “我叫陆白,很高兴……认识你!”  ……  咚咚…咚咚…  木门的铁锁仿佛锁着一个世界,木门的主人没有应门。  陆白静静地站在门前看着锁死的木门,有些拘束地握着胸前的木牌。过了好久,直到陆白在确认木门的主人不会开门后,才对身后的诸青点头略表歉意。  “久等,出发吧……”  ……  南山坊外某处小道上,青草染绿两双布鞋。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伫立。  一身素布衣裙,身形瘦弱,却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她背着包袱,手中牵着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  女子静静地看着北方连绵起伏的山峦,眼眸流转间流露出莫名的复杂之色。  良久,她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头,轻声道:“余生,走吧!”  小男孩重重地点点头,抽泣几下,也不出声,任由女人牵着他的小手向山峦走去,他右手手腕上一条系着铃铛的细绳一摆一摆随身体摇晃着,细绳末端串着个狼头木牌。  叮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在春风中阵阵响起,渐渐消散在北方的山峦中……  ……  ……  南山坊位于巴楚的最西处,往西是浩瀚无垠渺无人烟的西部草原,再往西便是妖族的聚居地西域。当年楚王陛下在此立下石像震慑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妖族,多年来边境秋毫无犯。  如今楚王时代远去,石像也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破碎,西部却依旧安定无比,只因为巴楚多了另一位守护者——幽后娘娘。  没有人知道幽后娘娘有多强,人们只知道正是有了幽后娘娘的震慑,西域才能依旧安静无比,巴楚才能依旧存在,而巴楚子民才能在红城内继续苟延残喘。  “这么说,幽后娘娘现在住在京都皇宫?”  一叶小舟在碧水中行进,陆白坐在船头看着船尾撑篙的诸青问道。  “话虽如此,不过谁也不能确信陛下究竟是不是安静地在皇宫呆着,毕竟麻烦事很多。”诸青看了眼好奇的陆白,认真地回道。  “那你说…若是现在要去的地方书上没有,幽后娘娘有办法治好我的病吗?”  “这…”诸青看着陆白显得平静的表情,迟疑一下,缓缓说道:“应该会有,毕竟那可是陛下,不过…前提你得有资格见到她才是。”  “怎么才有资格?”  “陛下主动召见,或是做了很了不起的事值得陛下召见。”  陆白闭口没有继续提问,而是静静地看着荡漾的湖水,沉默很久,才对着湖水中的自己说道:“你得好好活着,不管代价是什么!”  诸青望着船头那道孤寞的身影,心想要是你想见陛下我带你去见便是,只是万一陛下也治不好该怎么办……  诸青看着呆坐的少年有些苦恼。  ……  春日时光闲留不住,流水缓缓敛着妆容,轻舟早已穿过万水千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白看着有些发黑的湖水,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慌,寒冷的晚风吹乱他的衣角,他的心彻底乱了起来。  诸青到底有多强?  他再次想到这个问题,尽管诸青已经回答,他心里也有个模糊的概念,但他心里依旧有些不安,因为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强……  想到很多次清晨起来屋里的一片狼藉,身上的血迹斑斑,他可以大概知晓黑夜里发生的事,但细节依旧模糊。  若是不敌,岂不是害了人家?  陆白心里有些发苦地想到。  若是让别人知道陆白心里想的,恐怕会毫不留情地嗤笑,诸青是什么人?十三年前诸青便已入五境,那十三年后的现在呢?六境?或是…七境?  陆白不能修行,也不曾修行,所以他不知道修行的境界,所以他很苦恼。  随着天色渐渐变暗他心里终于有些发悚,于是乎他做出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他站起身来,在最后一丝光亮弥留之际,纵身一跃,像一只青蛙扑向深黑色的湖水。  诸青正在撑船,他正准备将船靠岸,然后在岸上生起一堆火吃饭过夜。  突然他感觉到船身轻微晃动,紧接着传来噗通一声声响,他转过身去,冰冷的水花溅了他一身,他看着空荡荡的船头彻底呆住。  这……  他来不及继续想下去,也来不及跳水救人,他就这样站在小船上,微眯着眼睛紧盯着泛起涟漪的湖面。  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也沉寂下去,一轮明月从东方升起,照亮平静如镜子般的湖水。  下一秒,镜子被突然打破,一簇水花升腾而起,水花中间跳出来一个身影。  诸青看着这道快速而来的人影,疑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凝重。  
  诸青静静地站在小船上,看着那道身影跃出水面向他扑来。  这道令他神情微凛的身影正是陆白。  两道阴冷的幽光自陆白眼里发出,身后携卷风云之势。  无数水花飞溅开,当中的大部分势如破竹般向小船袭来,诸青往后纵身一跃轻易避开陆白狠辣的攻势,身体在空中一滞,轻轻伸出空无一物的左手向前推去。  随即诸青眉头一皱,有所顾忌地收回左手,整个身体向后倒飞而去,在跌落入水的那个瞬间蜻蜓点水那般稳稳地立在水面上。  先前他驾驭的小船已经被人形炮弹摧毁地面目全非,在水面上四零八落的漂着。月光下无数白色泡沫在水面泛起,滋滋作响。  看着水面上那道散发着莫名冷意的身影,诸青深锁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明明没有筋脉,为何有元力波动,奇怪……”  正思索间,陆白再次消失在原地,几个闪烁间突然凭空出现在诸青身后,手掌成爪狠狠地往似乎呆住的诸青后颈袭去,强烈的风劲在耳边呼啸。  诸青嘴角微微一翘,随即像是背后长眼睛般右手毫无征兆地往背后伸去,奇迹般地握住了陆白偷袭的手腕处,陆白身形顿时一滞,下一秒却如木偶般被狠狠扔进水中,溅起无数数米高的水花。  然后诸青右手轻轻往水面方向一按,“嗡”的一声,顷刻间周围数米的水犹如蒸发般,下方凹陷形成一个真空地带,诸青看着真空中央昏迷的身影沉吟不语。  火苗温柔地舔——舐着树枝,火堆旁诸青看着一旁依旧昏迷的陆白,一脸凝重。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陆白晚上会变得这般诡异,他想起陆白脖子上的狼形木牌,心想两者会不会存在什么联系。只是为什么他明明不能修行却拥有元力,诸青很是不解,他无聊地摆弄着火堆里的树枝。  突然诸青歪着头眉头一挑。  随后在他正前方空气中没来由地刮起一阵风。  那风轻轻吹来,柔柔拂过诸青的脸庞,将他鬓角的细发吹的肆意飞扬。诸青紧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地起身向前轻轻迈了一步,双眼透着亮光,然后他拿着半截发糊树枝的手直直地往前刺去。  这一个毫不起眼的动作却让他气势整个一变,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而他那刺出去的半截树枝竟如一把锋利的剑般,毫无美感却以一种很怪异地姿势刺出一道剑意。  从那阵风吹来到现在,诸青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起身踏步,向前平刺。  下一刻,一道长剑颤颤的哀鸣声在耳畔响起,随后诸青前方出现一个戴着草帽的身影,帽子的前沿遮挡住他的脸,他手里提着一把轻颤的长剑正对着诸青。  诸青看着眼前这个看不清相貌的身影,冷声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这么急不可耐,我刚出南山坊便自不量力来试探,何况你这修为也实在是弱了些,莫不是这位大人物脑子笨的实在,送弃子来了……”  草帽男子冷哼一声,也不回答半句。  他抬起脚开始向前走去,刚迈出第一步,草帽男子的身影便微微一晃,随后原地又多出来一个身影,同样戴着草帽,同样提着剑。  之后,他接连踏出三步。  于是诸青眼前多出了四道一模一样的身影。  下一息五道身影从不同的方位提剑直刺而来,诸青眼睛便只剩下五道剑光。  “咦……”  诸青对那五道直逼而来的剑光熟视无睹,反而轻咦一句,惊讶道:“波若身法……什么时候红墙防守这么不堪了,竟然让东海的秃驴也跑进来瞎转,你主子到底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也没有空回答。因为在诸青刚说完,五道剑光便印入他的眼帘。  诸青嘴角一冷,手中的半截树枝朝着前方轻轻一划,那五道剑光连同五道身影都在同一时间如泡沫破灭般消失。而这时,一道冷寂的剑光从诸青背后袭来。  诸青似乎早有意料般迅速转身手里的树枝同样向前平刺,树枝竟然准确地抵在势如破竹刺来的剑尖上。  “锵!”  长剑迅猛的势头猛的一滞,长剑的主人脸色难看至极,他低吼着奋力向前踏出两步。  长剑再次前行,从树枝烧焦的地方一穿而过,半截树枝顷刻间一分为二,长剑继续势如破竹地前进,似乎要把那握着树枝的手也刺个通透。  “锵!”  剑鸣声再次响起,这次却不是轻颤,而是戛然而止。  草帽下那副隐藏的面容阴沉似水,他没想到他全力而为的一剑,以有心算无心,竟被对方毫无花哨地破去。  而且只是用两根手指。  难道这十三年这位昔日盛名赫赫的痴道人修为已经这般出神入化么……  但为何他的修为依旧在五境?草帽男子很是不解,同时他的内心被极大的恐惧占据着。  面前的男子正用两只手指轻轻夹住剑尖,他感觉他手里的长剑便不再属于他,他相信对方只要想要便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自己。  他甘愿被当作棋子来试探,那是因为他心有傲骨,年纪轻轻便有五境实力的他,对盛名之下的这位不服气。  然而此刻他心里所有的心思都退却的干干净净。  他心傲,可不代表他不怕死。  于是草帽男子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看着眼前平静的男子颤声道:“是高大人派我来的……他想让我试探一下大人你究竟有多高……”  看着诸青依旧平静无波的样子,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不是高大人的人,只是心里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便自不量力过来……我也是学院的人……”  诸青听到最后一句,眉毛一挑,手指在依旧平举的长剑上轻轻敲着。沉默一会,盯着眼前吓得魂都没影的草帽男子道:“你很聪明,知道表明自己的身份,同时看来那些家伙对我的研究很透彻,知道我不喜欢杀学院的人……”  “但是……”诸青转过头看了眼一旁倒在血泊中的陆白,寒声道:“你不该对他出手,学院的人什么时候学会滥杀无辜了……”  草帽男子一听脸色大变,没等他有所动作,只感觉一股寒意袭来直刺尾椎骨,随后一股无法抵挡的元气扑面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一座深不可测的冰山,这是他意识里唯一的念头,随后身形往后跌去。  “噗……”一口鲜血喷出,生死不知。  ………  诸青看着眼前倒在地上的陆白,脸色阴沉似水。  之前在草帽男子使用波若身法的时候,他一个分心,结果让草帽男子绕到后面,那人偷袭他的同时,顺手向昏迷中的陆白刺了一剑。  尽管这一剑随手而为,但陆白胸腹间伤口极深,正往外冒着鲜血,气息若无。  诸青顾不得自责,急忙上前,郑重地从怀里摸出一颗龙眼大小的药丸给陆白服下,然后手指一凝,迅速在陆白身上打出几道元气暂时封住伤口,随即也不管地上生死不知的草帽男子抱着陆白几个上下消失在黑夜里……  ………  “危险!快回来……”  “你是本王最信任……此事就由你……不管发生什么……不能告诉任何人……”  “夜狼王……竟…背叛陛下……天理不容……灭…全族……”  “打雷了……别在树下……危险………”  痛……  刺骨的痛……  陆白一声闷吭,双手死死抱住脑袋,挣扎了许久脑袋里针扎般的疼痛才有些减轻,陆白缓缓睁开眼,双眼茫然。  他的记忆停止在从船上跳入水中那一刻,之后他什么的不记得了,这样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  三年来,每个早晨醒来,他都会忘记昨夜的事,这是一种病,他并不觉得稀奇。  可是方才他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梦里时而看到高高的白色房子,奇怪的铁疙瘩满街跑,时而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大喊“危险,快回来”,时而有个他十分敬重又怨恨的人吩咐他做事,同时他还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一群龇着牙眼里发出绿油油光芒的……狼……  他有些不解,这是他记忆里十六年来第一次做梦,可梦里的千奇百怪到底是什么?  陆白沉默下来,随即眉头一皱,胸口酥麻的疼痛传来,陆白微微抬起头,才发现此刻自己躺在一个很普通的房间木床上,胸口缠着厚厚的布条,上面微微泛着血色。  陆白缓缓地呼吸,来减少胸口的疼痛,同时他又有些好奇,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陆白抬头一看,诸青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关切地看着自己,目光里试探还夹杂了些许歉意。  “还好,就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哪里奇怪?”诸青以为陆白还有些不适,连忙问道。  陆白就把他刚才梦里见到的事和诸青说了一遍。  诸青眉头深深皱起,沉默许久才神情复杂地看着陆白,缓缓道:“我也许知道其中的一部分……不过这对你……”  “你真的打算告诉他?”一个陌生而苍老的声音传来。  陆白这才发现屋子里又多了两人,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还有一个面容十分干净的女子。  陆白再次看向诸青,诸青这才反应过来,苦笑道:“咳咳……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春秋学院九院习,他是学院灵魂导师,同时也是一位魂师。”  “魂师?”陆白有些不解。  “魂师是一种另类的修行者,这类修行者极少,一般实力极为强大,不过也极为脆弱……”诸青解释道。  “喂喂,臭小子,什么叫极为脆弱,说的好像你打得过我似的,要不我们来练练?”九院习不满地嚷嚷着。  “还是算了吧,怎么说你也是前辈……”诸青瘪瘪嘴,看到九院习渐渐发红的脸色急忙改口道:“再说,魂师这么强,我也打不过您啊。”  九院习这才脸色好看了些,鼻子发出一声冷哼。  诸青见此也不再多说,向陆白介绍起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女子来:“她叫洛依,当初和我是一届的,现在留在学院当个教习……她平时喜欢素静。”  “木牌。”  一直沉默的洛依终于开了口,果不其然,说话的风格的确向诸青说的那样。  一听洛依说的木牌,诸青才脸色有些凝重地对陆白说道:“我不知道你这木牌是怎么得来的,但我知道这木牌背后代表的意义是什么……你确定要知道真相吗?”  陆白看着三人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诸青、九院习和洛依三人对视了一眼,才各自吐出冰冷的词语。  “权力。”  “追杀。”  “极度危险。”  见陆白还有些不明所以,诸青再次解释道:“这木牌有两块,当两块合在一块时,便是夜狼王贴身之物,更是夜狼王身份的象征。”  “有了它,你就可以号令号称天下速度最快,耐力最久的夜狼一族。每代夜狼王会在他临死前将木牌一分为二,交给两个他看重的人,这两个人便是夜狼之子,夜狼王就从这两名夜狼之子中选出……”  “正常情况下,这块木牌此时应该在夜狼族手中,但由于上一代夜狼王背叛楚王陛下,被当今陛下追杀至死,夜狼一族更是被追杀躲到西方草原……要是有人知道你手中有这块木牌的话,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陆白握着胸口挂着的木牌轻轻地摩挲着,这木牌是余平送给他的,余平当时说这木牌有两块,一块送给陆白,一块留给他的儿子……陆白不知道余平是怎么得来的,不过作为他唯一朋友送的东西,他无论如何不会放弃的。  “那这和梦有什么关系?”听了这么多复杂的信息陆白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  听到陆白的话,诸青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一旁九院习乘机插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那该死的夜狼王魂魄寄居在你小子身上嘛,也许是他的记忆和你的有些融合,所以你做梦会梦到他记忆里的东西。这可是好事啊,小子,你多做几个梦,说不定能得到记忆碎片里的某些功法,那可了不得啊,夜狼王生前可是半只脚跨进天人境的人……”  “不是记忆碎片……夜狼王还没死。”诸青脸色阴沉地说道。  “什么!怎么可能!当初可是陛下亲自下手的,况且夜狼王尸体还被我要过来做过研究的……”九院习一脸不可置信道。  他了解诸青,知道诸青虽然话多,但分析问题极为准确,当年楚王陛下都当面夸赞他几句,因此他才反应这么大地看着诸青。  “夜狼王的确以某种方式活着,该死的,我还亲眼见到并且击败了他……”诸青盯着陆白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说道。  “你不会认为这小子就是夜狼王吧,等等,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这小子有了一块木牌就有机会得到另外一块,然后就能当上夜狼王?这也太天真了,他可没有夜狼血脉,就算有两块木牌,没有足够的实力也不会被承认的。”  九院习有些着急,道:“我不管,不论这小子如何,都要先让我研究一阵子,我可是第一次见到没有修炼经脉还能有元力的人。”  而一旁洛依直接说“不信”来表达对诸青的判断的怀疑。  沉默许久的陆白这时突然出声道:“晚上无知无觉就是因为夜狼王魂魄的存在吗?”  诸青扫了眼陆白捏着木牌有些发白的手,心里莫名的一紧。  
  诸青轻轻地点点头,随即缓缓道:“暂时来看,夜狼王的确没死,不知道当时他的魂魄怎么从陛下手里逃脱并附身在你身上的,现在看来,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他的魂魄虽然还算完整,可毕竟受到重创,昨夜我与他交过手,他仿佛是凭着本能行事,也就是说,目前夜狼王魂魄还在沉睡……”  “不过随着他逐渐吸收元气,你越强大,他就苏醒的越快,所以……”  “所以我就安安静静地等夜狼王醒来杀我是吗?”陆白面无表情轻轻地说道。  “不,”诸青摇摇头,看了眼陆白眉间郁结的表情渐渐浮现,缓缓道:“就算你什么也不做,他最终还是会苏醒的,与其这样,不如拼一把,怎么样,与半只脚踏进天人境的强者来一场生死的对决,有没有兴趣……本来大人吩咐我把你送来春秋学院找书里记载的解决方法,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你这并不是病,不如你就留在这修行……虽然我不知道你没有筋脉是怎么修行的,但九院习对这方面有兴趣,你可以尝试……”  “喂,臭小子,我承认我对他身体的特殊感兴趣,不过那可不代表我就可以教他修行……”九院习有些不满地冷哼道。  “我来教他。”一旁安静的洛依突然出声道。  诸青眉头一挑,转过头看着洛依,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目光迅速移开。  看着三人盯着自己,陆白心里涌过莫名的暖流,轻笑道:“三年前的一天我突然开始忘记以前的事,忘记小时候经常看到的月亮是什么样子,究竟是圆的还是方的,忘记父母为什么要离开我……随后我便没有了夜晚,三年来我无数次想着自杀,所幸我很怕死,更害怕自杀时的痛苦,所以我一直很坚强的活着……”  陆白看着眼前的三人,从床上慢慢起身,对三人郑重地行了晚辈礼,动作稍大牵扯到胸前的伤口,陆白不禁吸了一口凉气,认真道:“我愿意并且非常乐意尝试挑战。”  九院习看着陆白认真的神情有些不忍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等于自杀!”  “可毕竟还有一丝机会不是吗,哪怕是死,蝼蚁般死去还是绚烂中死去,我更愿意选择后者,何况……”陆白看着九院习一字一句道:“我不想死。”  九院习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陆白会这么说,叹了口气说道:“有点骨气,不负诸青这小子给你服用了一颗小还丹,你先养伤,伤养好了到我这来,配合我研究……说不定哪天我一高兴,教你两招,如何?”  陆白一听连忙再次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  ………  也许是小还丹的药效惊人,不过数日,陆白胸口险些刺破心脏的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这几日养伤陆白也没闲着,在学院里到处闲逛。昔日天下盛名的天下书院已经远去,如今一个规模小了很多的春秋学院早已看不到丝毫辉煌的影子。  学院广场中央竖着当今陛下幽后娘娘的石像,就像当年楚王陛下的石像立在巴山圣道院门前一样。  这是一种信仰,天下人对实力的信仰。  此时陆白正站在石像前静对着石像发呆,不远处一处屋顶一道身影正垂手对着正前方的女子,垂着手的正是诸青,他此时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女子一身素衣,姣好的面容透着一丝成熟的韵味,她正静静地看着远方石像前那个少年,冷冷说道:“这么说,这陆白并不是院长大人的弟子,只是来学院治病的?”  诸青点点头道:“不错,他在大人门前堵了近一个月,最后大人无奈出手却发现治不了他的病,大人是个不服输的人,便吩咐我带他来学院,看看万卷藏书里有没有答案……”  女子没有出言深问,这件事早在几日前那名少年来到学院时她便知道了,她甚至知道那名少年曾经参加学院入试失败的事情。  可她还是来了,既然她来了,便不会准备白跑一趟。所以她眉头一皱,这不是她想听的答案。  于是她转过头看着这名天下声名极高却又很怪的男子,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是问,这名少年真的和院长大人没有丝毫关系,包括你在内也没任何瓜葛?”  诸青脸皮一抖,盯着她好看的眉眼认真道:“没有,这名少年只是一个意外,大人如今已经打算在南山坊长住,无意于朝堂。不过显然朝堂有人不相信,并派人出手试探……”  诸青吐出一口气继续道:“出手的是东海的路数,他说是高大人派他来的,我不知道他是否说谎,不过有一点确定无疑,他曾经是学院的人……以你的手段,排查出幕后主使是谁应该不难吧?”  女子盯着诸青好一会,许久才若有深意地说:“十三年了,陛下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女子回过头看了眼远处的那名少年,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建筑群中。  诸青愣在原地许久,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叹了口气,朝着陆白走去。  屋顶上女子的身影再次浮现,她看着石像前的两道身影,若有所思。  ………  “在想什么?”  陆白从沉思中抬头,发现说话的是诸青,便恭敬地行了一礼,回道:“没什么好想的,不过是偷闲看看风景罢了。”  “风景?”  诸青摆摆手示意陆白不用行礼,伸头到处找陆白所说的风景。  “是啊,”陆白微微一笑,手指往前伸了伸,道:“难道你没发现幽后娘娘很美么?”  诸青转头看了眼石像,浑身一震,随后像看怪物般看着陆白。  世人都知道陛下很美,但不代表世人可以毫无顾忌地讨论,何况是在学院陛下的石像前。  诸青想了想,发现自己记忆里见到陛下的情景,印象最深刻的是陛下那一身鲜艳如血的红衣。  天下没有几个人会在陛下面前的时候,心里考虑的是陛下到底有多美,更多的人是低着头心怀敬畏地盯着陛下那双毫无瑕疵的脚。  想到这,诸青对这个天真的少年很是无语。  “你的思维真的很特别……不过,你就不替你的生死考虑考虑吗,特意跑这边就是为了看陛下……的风景?”  ………  学院并不大,光是广场就占据了整个学院的四分之一。剩下的建筑围着广场零零散散地散落着,交错纵横的小道、郁郁葱葱的树木给学院增添了一丝韵味。  这些零散的建筑中有一座风格明显不同的建筑。有着高出周围建筑一半的高度,圆圆的房顶泛着近乎血色的橘红,这是院长大人曾经呆的地方。  不过自从一年前院长大人进入南山坊,陛下便吩咐将房顶及墙壁粉刷成红色,于是这里成为陛下住所之一。  这番举动当时让朝堂氛围一阵绷紧,谁都知道陛下这么做很可能触动院长大人的底线。  可谁知道,远在南山坊的院长大人却出乎意料的沉默。沉默换来的是陛下更加不考虑后果的举动。  这一年里,学院多了许多新面孔。  而这些新面孔中最特殊的一个,便是之前让诸青很是无奈的女人,刑律司司首风雪连城。  准确来说,风雪连城并不算新面孔,十三年前,当时就已经是学院学员的风雪连城和其他六人带着无数热血之士出红墙,试图夺回巴山圣地。只是那一场不自量力的挣扎后,有的人选择留下,有的人选择离开。  而她,便是离开中最有实力最有野心的一人,她去了刑律司,并在十三年里无时无刻不在往上爬。  为此她牺牲了太多。  不过她不在乎。  这就是风雪连城,如今陛下手中最大的棋子。  此时在这个无比鲜艳的橘红色建筑里,风雪连城把她高傲的头颅深深低下,在她面前不远处,便是天下唯一能够让她主动低头的女人——巴楚当今陛下,幽后娘娘。  “……院长大人看似真的老了,当时我就停留在他房间外面,距离不过十米,他竟然毫无察觉。另外,我停留了三天,三天里院长大人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浇花……”  风雪连城低着头把自己的见闻小心翼翼地说出来,在她前方,那个陆白口中很美的女人,一身红衣正坐在椅子上随手摆弄着盛满佳酿的酒杯。  听风雪连城说完,她歪了歪头,思索一会,语气清冷道:“恩……那名少年呢?”  “那名少年确实是来治病的,并不是院长大人的弟子,不过……”  风雪连城停顿一下,语气有些不确定道:“诸青似乎在说谎……我感觉到他应该有什么隐瞒……另外南山坊刚调来一个人,似乎叫刑祐枫,人不错,我想磨练磨练……”  说到这里,风雪连城悄悄抬头看了看那一身红衣,见她没有任何表示,便低下头继续说道:“关于诸青遇刺这件事,已经有些头绪,的确是朝堂上某位大人心思拿捏的不准,陛下您看……”  “你自己拿主意吧……”  “是!”  风雪连城松了口气缓缓地退出去,离开时她回头望了眼房间,红衣女子依旧在摆弄着酒杯,一旁阴暗的角落里隐约还有个人影,腰间挂着一把断了刃的破刀……  ………  学院广场石像旁,陆白看着三三两两路过的学员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来,对着一旁发呆的诸青说道:“真美,不是吗?”  
  诸青看着眼前面容稚嫩的少年,不得不说,少年常人无法比及的思维的确让他觉得很惊艳,不过同时,他也忍不住伤感起来。少年离奇的境遇,那些隐藏的危险都让他忍不住担心,之前风雪连城问他时,他刻意隐瞒了少年身上有关夜狼王的一切,他知道若是那个女人知道这些,说不定会做出一些他都无法改变的事。毕竟,她曾经做过。  想起少年那天天真地问自己“你有多强?”,随后在夜晚来临之际毫不犹豫地跳入江水,或许是怕伤害到自己吧……傻瓜……我若不想,这天下能有几人能伤害到我呢?  想到这里,诸青目光柔和起来,双手紧紧搭在陆白肩上,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你……我会保护你……”  陆白微微怔住,眼前这个面容坚毅的男人若有其事地给他一个承诺,看上去有些荒唐,可不知为何,他却感到无比的安心。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时,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刻,眼前这个男人伸出他那只宽厚带着老茧的手。  很温暖。  恍若大山般可靠的身躯在他眼前,他内心涌过一股暖流,喉咙仿佛有东西卡住般不断蠕动,眼眶有温热的液体一直打旋,许久陆白才不好意思低下头,嗫嚅道:“大叔,有风……迷眼……”  诸青一愣,狐疑地看了眼陆白的面容,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  与此同时,与春秋学院所在同一条大街,刑律司总部高高的门匾下台阶前,刑祐枫抬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牌匾,目光不由炙热起来。当初他离开学院前往鸟不拉屎的南山坊,一呆就是三年,为的就是现在踏进这所大门。无数人争破头皮想要正大光明踏进的大门,如今就在他的眼前,而且随时可以走进去,他呼吸渐渐急促……  “你就是南山坊来的刑祐枫?”  头顶响起冰冷的话语,刑祐枫从发愣中清醒过来,抬头看到一名面容冷厉身穿刑律司总部特有衣衫的男子正一脸不耐烦地盯着他。刑祐枫有些莫名所以,但不敢怠慢,忙行了一礼,忐忑道:“正是在下,不知大人找我……”  “不是我找你……”那人依旧冷冷道:“走吧,风雪司首可是等你很久了……”  “风雪司首……”  刑祐枫内心震惊到极点,他不知道为何那样的大人物会注意到他,他也来不及细想,强行按下心中的疑虑跟着男子踏进大门。  踏进大门的那一刻,他甚至没心情观察门内的天地到底有何区别。因为他知道,不管风雪司首出于什么原因找他,他今后的人生将不再平凡。  “这是个机遇!”  刑祐枫垂着头跟着进入院子,一路上他不断暗自告诫自己。  “一定要把握住,不惜一切……”  当那人左拐右拐数次,让跟着的刑祐枫几乎不耐烦的时候,那人终于在一处屋子前停下。  刑祐枫捏紧了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此反复几次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僵硬的手敲了敲房门。  “进来……”  清冷的声音传出,带着一丝慵懒的味道,刑祐枫咬咬牙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刑祐枫前进的脚步便突然一滞,神情也有些不自然起来,随即他识趣地低下头。  屋内上演极为香艳的场景,令无数人胆战心惊的刑律司司首风雪连城此时正窝在床上,玉手托着香腮摆出一个诱人的姿势,一身红色纱裙堪堪遮住大腿,纱裙下勾勒出的浑圆,以及裸露在空气的一双细腿,配上她那姣好的面容,让刑祐枫不由自主有些意动。  外界传闻风雪司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是地狱魔鬼的化身,可谁知道这样一个魔鬼竟然会美到不可方物。  风雪连城转过头看着这个从一进门就快速把头深深地埋下的男子,看着他有些拘禁地捏着衣角,轻声道:“我有这么吓人么……莫非怕我吃了你?”  “不…不……”刑祐枫连忙抬起头解释,入目是红纱遮掩下傲挺的山峰,便又急忙低下头,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见到刑祐枫这副模样,风雪连城微怒道:“又是一个学院教出的蠢货……”  刑祐枫一呆,抬起头疑惑道:“大人不也是学院的么,怎么……”  风雪连城从床上起身,旁若无人的微微伸了个懒腰,毫不在乎多少春光外泄,走到桌边随手拿起一个酒杯把玩着,反问道:“从学院出来就不许说学院坏话了?难道学院做的都是对的?”  刑祐枫避过风雪连城的视线,目光向下,快速在她身上扫视一遍,最终停留在她那双赤足上,悄悄咽了口吐沫,很识趣地没出声。  只听风雪连城在耳边继续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来么?当你的资料被送到我桌上那刻起,我便注意到你……有野心,有手段,也有些实力。说实话,我很看好你……就在这里替我好好做事吧,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淡香气息,让刑祐枫有些心猿意马,身体彻底僵硬住。  片刻,他轻轻吸一口气,重重地行了一礼,平静道:“大人说笑了,属下在刑律司办事自然是在替大人办事……承蒙大人抬爱,属下必当竭尽全力完成分内之事……若是大人没有事情吩咐属下的话,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风雪连城没有阻拦,等到刑祐枫走后,许久,她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自言自语道:“有意思……”  屋外,刑祐枫面色平静地站在原地好一会,直到外面那人不耐烦了,他才嘴角微微上扬,朝着那人行了一礼,扬长而去,再无丝毫来时的拘谨。  ………  天色渐晚,陆白简单吃了顿晚饭,便出了屋子往九院习的住所赶去。  自从那日同意配合九院习研究后,陆白每天傍晚都会找九院习,接受他各种药物与器具的试验。  脑海里回响着诸青方才离去的话语,陆白感觉心里暖暖的。诸青让他不要和别人提起有关他身体异于常人的地方,更不要提起木牌、梦境和与夜狼王有联系的一切。陆白知道诸青这是为他好……  摸着胸口藏在衣服里面的木牌,陆白深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复杂思绪统统赶出去,轻轻敲开九院习的房门。  “进来。”  陆白推开门便看到九院习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正拿着一瓶黑色的液体看着他。一旁是一张简单的铁床,铁床四角分别系着四条手腕粗的铁索。  九院习似乎知道这个点来的是陆白,对着陆白点点头。陆白会意径直走到铁床边,直挺挺地躺了上去,并在九院习的配合下用床角的铁链将自己双手双腿束缚好,便一动不动地看着九院习手中的黑色液体。  “今天早上起来感觉怎么样?”  九院习撇了眼窗外渐渐西去的太阳,似乎觉得时间还早,便试探性问道。  陆白摇了摇头,平静道:“老样子,什么都记不得,也不觉得身体有什么疲累。”  “这样么……”  九院习一听摸了摸稀疏的胡须,思索了一会,自顾自道:“这么说,夜狼王沉睡的灵魂也并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出于本能无时无刻不在改造你的身体,让你变的更强,恢复力更快……不过这样下去,难免会有一些后遗症……当然与你生命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既然昨夜的药物不管用,那就试试这个。”  九院习晃了晃手中粘稠的黑色液体,叹了口气道:“本来我不打算使用这个办法,但这几天该用的方法都试过了,毫无成效……看来是我低估了夜狼王的实力,毕竟那是当年天下第二强者,即使是沉睡中的灵魂都这么棘手……”  九院习顿住,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陆白,神情复杂道:“我有个大胆的计划,不过风险很大,成功了从此以后这副身体完全属于你自己,并且你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若是失败了……我便亲手将你抹杀……我不强求,你自己决定吧。”  陆白沉默了一会,感觉到黑夜即将来临,被紧紧束缚的双手攥紧了衣角,看着九院习轻声道:“我能问问计划具体是什么么?”  “夺取,我称之为‘夺取计划’,”九院习微眯着眼睛沉声道:“既然不管怎样,最终夜狼王魂魄是要醒来的,并且以你目前的实力,一定会被成功夺舍……那么,不如在他醒来之前夺走他的力量!”  九院习指着手中瓶子里的液体道:“当年夜狼王死后,他的尸体曾经被我研究过一段时间,这便是当时我偷偷留下来的夜狼王心脏中的血液。如果我把这瓶血液一点一点地往你身体里移入,那么便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承受不住血液里的暴躁能量抽搐而死。另一种便是你承受住他的血液,并且他的魂魄会凭着本能修复你身上的伤势,消耗他灵魂积攒的能量,同时血液还会强化你的肉身,在他醒来之前一步步变强。这样一强一弱,你的胜算便大了几分……”  九院习说完看着陆白,静静地等待他的选择。陆白闭上眼想了很久,睁开眼睛迎着九院习的目光小声问道:“有几分胜算?”  九院习先前平静的脸上露出些许难看的笑容,迟疑道:“五分?……三…分吧,毕竟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几分,而你……实在太脆弱了,所以………”  “三分么……比我想象中的要高一点……来吧,九老,我准备好了。”  陆白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随即想了想再次轻声道:“万一失败了话,麻烦告诉大叔,其实今天……真的是…有风……迷了眼……”  
  陆白缓缓闭上眼睛,面容平静地默默等待着未知命运的到来,贴着衣物的手死死攥紧衣角,隐约间指关节微微泛白显示出他面色从容下内心的不平静。  屋外的夕阳似乎习惯了天地间的来回拉扯,攀在大地的边缘散发着最后一丝光和热,屋内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九院习将蜡烛点起,摇曳的烛光映衬着他有些佝偻的身躯,身影愈发的佝偻,他双手稳健地用自制的注射器将瓶子里三分之一的黑色血液注入陆白的胸口,陆白眉头微皱,神情却愈发的平静。  空气中没有一丝声响,安静的吓人。九院习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在一旁看着胸腹上下起伏呼吸均匀的陆白。  陆白此时温顺的像一头手无缚鸡之力的绵羊,可九院习知道这副柔弱的身躯里隐藏着是多么恐怖的东西。  如今的安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那最后一丝前奏罢了。  天地间最后一点光亮消失不见,整个屋子被微弱的烛光充斥。  忽然没来由的一阵风来,烛光摇曳不定,九院习感到后背微微发凉,他看向窗外,黑夜静谧似水,没有丝毫起风的迹象。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铁床。  他看到一双冰冷的眸子。  那双眸子透着幽光,毫无感情地直勾勾盯着他,饶是九院习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心里一个咯噔,他定了定神,双眼眯起顺着那道冰冷的目光往下看。  九院习的眉头终于还是紧紧拧在一起,面色阴沉地仿佛要挤出水来。  他发现自己错的很离谱。  “陆白”此时依旧很安静地躺在床上,不同的是,他的身体开始臃肿起来。  起先是胸腹间的衣衫以一种缓慢而诡异的方式鼓起,当肚子膨胀到看似几乎要爆炸的时候,只听‘撕拉’一声,衣衫撑破了一小道口,随即‘撕拉’……‘撕拉’……  陆白身上的衣服破开化作无数布条漫天飞舞。  九院习没有插手,只是看客般站在一旁耐心地看着,等布条落下看清床上的情形时,九院习不禁瞳孔一缩,脸色凝重至极。  陆白此时仿若一团不断蠕动的血肉,四肢根根青筋暴起,毛孔里渗出无数浓稠的鲜血,而胸腹间皮肤像一个精美的陶瓷寸寸破裂开,同时血肉又仿佛活物般‘滋滋’地往上生长蠕动。  夜狼王心脏的血液比九院习预想暴烈的多,但好在沉睡在陆白身体里那个灵魂也强大的离谱,陆白身体在破碎与修复间来回重复着,只有三分之一的血液终究后续不足,很快陆白的身体停止了崩溃,如婴儿般白皙的皮肤在一滩血水间无比的耀眼。  九院习口中的三成成功机会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可九院习的神情却凝重的可怕。  他发现自己真的错了。  那双冰冷的眸子依旧直勾勾盯着他。不同的是,一丝戏谑在那双眸子里渐渐漾开。  九院习心里一紧,再无迟疑,快速向后退去,后退的同时他低吼一声,右手全力向前推去。下一刻,他的身前凭空出现一柄纸片般薄的无柄短剑,朝着陆白狠狠地刺去。  那双眸子不再看向九院习,而是朝着向他极速飞来的短剑轻轻一瞥,短剑仿佛遇到无法抵挡的阻力凭空一滞。  随后九院习突然面色一白,“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颓势地往后坠去。  在后坠的过程中,九院习再次吐出一口鲜血,一只手掌毫无力道地再次往前一推,原本停留在空中的无柄短剑再次往前加速飞去,在那双眸子的主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刺向他的心脏。  半卧在地的九院习见到这一幕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不禁一喜。  “噗呲……”  无柄短剑毫无阻碍地刺入陆白赤——裸的胸膛,下一刻九院习却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事那般,连忙掐断与短剑的联系,身体也彻底颓废下来。  在他掐断与短剑联系的同时,那双眸子里浮现出两道复杂无比的花纹,刺入胸膛的短剑便像废弃的小船一样随着一阵无形的波动无力地往后倒飞。  与此同时,陆白浑身一震,绑在四肢的铁链同时“嘭”的一声断裂开,陆白轻轻一跃起身,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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