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息 降落伞如何准确降落到目的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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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件专题:  啥也不说,写。坚决写完。      血白荒野  凌扬/文      初夏。残阳如血。莫寻从华阴小路进入了一片密林中。密林内阴飕飕的,除了一两滴光线从树叶的罅隙中漏下来,四周黑漆漆,仿如深夜。为了完成任务,莫寻接受了安排,抄捷径到目的地。  穿过了这片树林,是一片绿草如茵的郊野。再走过去,便是远近闻名的荒野市。但如果走大路的话,得多花半个多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莫寻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小电筒,在密林中辨别了方向,顺着电筒的光线朝前进。  此前半月,莫寻已偷偷进入荒野市查探相关的情况了。今天,4月30日,三镇的派出所决定联合起来向荒野市展开行动。三镇总指挥,是帝都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多事。  两小时前,李副局长对着台下五百多名特警、刑警、民警、辅警、治安队员满怀豪情地饭前动员:“各位,荒野的事情,相信你们都已了解。今天一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们中一些人可能在荒野中担任职务,收受利益,但如果能在稍后的行动中公而忘私,本人既往不咎。兄弟们,帝都不容市内有市。市长刚才告诉我,从明天起,‘荒野市’要成为真正的一片荒野。为了子孙后代计,‘荒野市’一定要成为一个历史名词!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让我们干一场漂亮的胜仗,在我们年老的时候向儿孙炫耀吧!”  五百多人随后饱餐一顿,李多事向众人举杯:“以茶代酒,一杯干尽!今晚行动成功后,在座各位都可以放假半月,玩一个超长的五.一节!”  莫寻挨着刘所坐,听着李副局长的豪言壮语,想像自己如果有一天也能如此威风,该是多么的光荣。兴奋处,他首先拍了掌,大喝一声:“好!”然后站了起来,举杯向李多事示意,一饮而尽。  刘所用肘子狠狠撞了一下忘乎所以的莫寻,说:“你当我是塘里王八?谁批准你抢风头?”  莫寻看看众人面上的表情,笑了笑,说:“喝呀,各位,别不给李副局长面子。”  李多事一声吆喝,众人口到杯干。  “出发!”  莫寻一边在树林中走,一边想起不久前的失态,电筒的光显得模糊不定了。树叶在脚下传来清脆的断裂声,估计这片树林从来没人打理过,以至叶深盈尺。远处传来了一点白光,白得炫目。莫寻紧步向前。白光从一点,扩大为碗口大小。渐渐,整片树林的灰黑都被白光笼罩着。  “搞什么鬼!北极光?”莫寻的腿有点软。  白光像有重量,似水,缓缓地流动。莫寻手执电筒拨了拨,电筒的光灭了。  荒野市的一个叫抛沙的小无赖曾经告诉过莫寻,荒野近几年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譬如有的人离奇地变得呆傻了,有的人无缘无故地得了一种绝症死了,有的人莫名其妙看见一片白光死了,还有不少人血液被榨干而死。  莫寻发脚狂奔,终于走出了树林。半落的夕阳在荒野市的建筑物旁边舔着脂胭河的波纹。眼前是一片暖茸茸的青草。莫寻的心稍定了下来。回头看看,树林依旧灰黑,白光消失了。  走至草地中央时,莫寻发现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蹲坐在水坑里。他上前,把她扶起来。女人年约三十余岁,穿着一套洁净的白色衣服。这套衣服看起来已经被穿过五六年了,只是由于勤于清洗,所以还显得素雅。  “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到医院?”莫寻问眼前这个眼神散乱的女人。  女人弯腰从地上拾起一个破碗,递至莫寻面前。莫寻以为她是乞钱,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钞票,放进碗里。女人摇了摇头,把碗反转,钱掉在草地上。伸出一个指头,指着莫寻手臂上的血管。  钞票被风吹起,飘落在刚才女人坐过的水坑里,被水慢慢浸泡了,莫寻赶忙跨前两步,把钞票拾了起来。当他直起腰时,女人的眼神不再散乱,而是直勾勾的,狠盯着莫寻的血管。莫寻打了一个激凌。原来不是要钱,是要我的血!这不行!  “你没事了吧?我有任务,得先走。”莫寻说完,撇下女人,大步向荒野市走去。  女人在后面哭,凄厉、绝望。莫寻脚步慢了一慢,回头看时,女人已站在身后,吓了一大跳。女人举起破碗向他身上割下来,莫寻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迅速向右闪避。女人把碗放在面前,看了看,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莫寻失魂落魄地呆着。他本以为自己能避过,身上也确实没有痛楚发散,可他的的确确看见女人手中的碗里盛满了血。那是谁的血?莫寻搜寻着自己的身体,没有损伤,没有血迹。  经此耽搁,莫寻赶到荒野市内时,仅是比刘所带领的一百人快了十分钟。夕阳已没,夜色微凉。平时的荒野市已是华灯初上,人来人往,但此刻水静河飞,像一个死城。莫寻向刘所报告时,刘所还不相信。直至他亲眼看到此情此景,才觉得不可思议。他敏感地觉得,有人通风报信了。  三路人从三个方向汇集在荒野市的繁盛广场时,面面相觑。黑色涂刷的建筑物,黑色涂刷的街道,黑色涂刷的荒野市,这是怎么一回事?一路上静止的警铃在李多事的命令下,全部拉响了。车灯互相交织着,像一支支棉棒伸向荒野市的口腔。  三千人常住的地方、五万人暂住的城市哪,怎么一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李多事坐在作为指挥部的防弹车上,百思不得其解。三镇的派出所所长木无表情地看着总指挥。“我们中了人家的空城计了。”刘尚坡叹了一口气说。  李多事命令砸开几间商铺看看情况。几个民警回来报告,没有货物,没有人员。  “这是一群老鼠,嗅到猫的气味已全部钻进洞里了。”莫寻说。  李多事从打开的车门,瞪着莫寻:“什么猫和老鼠,一定有内奸!”  莫寻缩了缩肩,不敢再说话。如果李副局长一声断喝,那内奸就是你!莫寻可要头大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晚上待在这里看星星。”刘尚坡看着自己的手下被训斥,心里有点气。  “各回各的岗位吧。”李多事想着如何应付市长的诘问,心情郁闷。  “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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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荒野市    荒野市并不是一个国家承认的城市。它是荒野内的人自封的。100年前,这里的确是一片荒野,不生蔬果,只生杂草。帝都市的有生人口在蒋介石退守台湾前,从不敢进入这片称之为“死亡之泽”的地方。  “死亡之泽”位于帝都市的东南面,与皇城市相邻。100年前的“死亡之泽”范围很大,包括现在的朝歌镇、乐歌镇以及笙歌镇。后来,由于帝都市人民不擅于节育,人口膨胀,于是从周围向“死亡之泽”占土地。三镇由是产生。荒野市被三镇包围,东面是朝歌镇,北面是乐歌镇,南面是笙歌镇。  并不是三镇不想瓜分现在荒野市内的土地,而是40年前,“死亡之泽”的正中央仍然是一片沼泽,凡是进去的帝都人都无一幸免地染上疫症,药石无效。再说,人民公社大跃进时期,上级来划分界线,结果三镇的领导人都不愿意要这块烟瘴之地。因此,荒野市实在是帝都拒绝收养的“弃儿”。  如今的荒野市历史可追溯到清末。那时,有一群人不畏潮暑与寒凉进入到荒野市居住。他们是北方流落下来的一群人,因为贫穷,沿路乞讨,到了帝都市时,在“死亡之泽”内住下。他们在荒野内用长长的树木支起一座座茅屋,然后捕蛇挖鼠以充饥。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他们一代一代地繁衍着。  民国三十年,帝都市大旱,荒野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食物,不得不又一次大规模地辗转各地,寻求栖身之所。建国后,如候鸟一般,荒野人回到了曾经生活过的土地。当时,帝都市对这一群难民异常愤慨,因为他们走到哪里,便在哪里住下一个月,直到把当地弄得污烟瘴气人怨沸腾。所以他们重新回到荒野居住,帝都市内的居民都松了一口气。  荒野人并不是同一个地方或同一个族群的人,他们只是一群姓氏繁杂互无血缘关系的流民。在共同的生存目标下,他们组成了一个团体。这个团体自形成之初,便建立了一套让封建中国为之汗颜的民主选举方法。他们以4年为期选举自己的领导人,在流徙的过程中也没停止过。  荒野人再次在荒野居住下来不久,帝都市内有官员进来宣传法律,并说要把荒野划入三镇中的一镇。当时荒野的领导人肖傲对他说:“这里没你们的事,请立即离开。”那位官员受了气,回去向上级添油加醋汇报情况。帝都市市长不怒反笑,说:“他们不烦着我们,我们倒去找麻烦?只要他们安定地生活下来,已是为国家、为帝都作贡献了。”  改革开放之初,荒野人像嗅到了发财翻身的气味一样,凡是能走动的人都离开了荒野。90年代中期,出外的人全部回到了故地。财富不能说明一个人的智慧与能力,但一个个从身无分文的贫民,到回来时都身家超过三十万元以上,那便不仅是智慧了,还有让人胆战心惊的刻苦毅力。  回到荒野的人中,其中有一个身家超过百亿元。不要问他是以什么方式、什么聪明赚来的,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未被中国的法律所制裁。一个还受一切法律保护的人,就算不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合法的居民。除非他的父母死而复生,或让他掏出身份证,否则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方伯,不管外面还是荒野内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方伯被选为荒野人的最高首长,这是理所当然的。在哪里都一样,财富就是力量。有了钱,方伯可以构建自己孩时的宏伟蓝图了。他发动荒野人重建自己的家园,并自愿捐出10亿元作启动资金。在他的带领下,荒野人出钱出力,花了三年时间,终于建成了一个繁华、洁净、和谐、美丽的地方。  建好了家园,方伯说:“荒野这名字不用改了,让它记住这里曾经的历史与我们艰难的觅食日子吧。但我们必须在荒野后面加上一个‘市’,我们与帝都分庭抗礼互不隶属。”  荒野市共有六条道路,三纵三横,像一个“田”字。一个叫范不着的荒野人自称是宋朝范仲淹的后代,他提议各条道路应该有一点文化气息,不要让帝都市的人看扁。他说:“俺祖宗填了一首《苏幕遮》的词,上片以‘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开头,下片以‘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醉’开始。我认为这首词完全寄托了游子飘荡在外对家乡对妻子的怀念。想想,上一代人与我们都曾漂泊在外,饱受辛酸,我们应该记取,不应忘记。”  “废话少说,直接点。”方伯指指旁边的晏二,说:“他的名字调过来就是‘二晏’,恐怕你的祖宗不是人家的手脚。”  在场商议的人都笑了起来。范不着说:“三条纵路,可以叫碧云天路、黄叶地路、波上寒烟路;三条横路,可以依次叫黯乡魂路、追旅思路、好梦留人路。”  方伯想了想,说:“黄叶地不好,波上寒烟应该改为波上烟翠,三条纵路分别叫碧云天路、秋色连波路、波上烟翠路吧。波上烟翠刚好与胭脂河并行,这名字不错。三条横路的名字都有点颓废,但既已用了上阙,不用下阙好像对不起范仲淹老前辈,只是好梦留人不太好,好梦留醉吧。”  “好一个‘好梦留醉’,一醉解千愁!”晏二附和着说。  为道路起好了名字,然后众人又为市内的建筑物起名字。荒野市虽然地方少,但具备了帝都市所有的政治、经济、文化机构与设施。荒野人决心自己管自己。  中国太大,荒野市太小,所有的问题都是钱的问题。荒野市人懂得赚钱,自然也懂得花钱。把钱花在节骨眼上。  
  第三章 惹祸    前几年,荒野市内的人都办了身份证。他们不是没有国籍的人民,但他们对当年帝都市的冷漠仍然耿耿于怀,填写地址时,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写下了:中国荒野市。  帝都市户籍科的同志对这样的行为,自然是拿不下主意的,于是向上级反映情况。到了这时候,帝都市的上层领导再不能不闻不问了。他们开了一个会议,决定取缔这个“难民营”,把荒野市的一切充公没收。  方伯了解情况后,向帝都市每一位参加决定的人寄了一封信。至于这封信的内容是什么,没人知道,反正第二天户籍科的同志便接到通知,照荒野市人填写的地址办理身份证。  方伯已近50岁了,他当然知道,道德只是对善良人的一种约束。用生命来维护的道德只是一段历史,用金钱来维护的道德才是与时俱进。  设计之初,荒野市便不是简单的为了居住而建设。实际上,荒野市是一间大公司。生产的东西,也从不在帝都市销售。这里,是一个免税区,所有的货物都在地下完成。  荒野市像一个吸聚资金的漏斗,有如中国面积最小的一个特区。方伯是一个出色的公关人员,为了荒野市的长治久安,与各方各面都保持着顺畅的关系。他的耳目最为隐蔽,能探知一切消息。每一个早晨,无论风雨,他总会坐在胭脂河畔的烟波酒楼上,听取相关的讯息,以便作出一天的安排。  任何一件事,只要利益分配好了,一定会顺利进行的。荒野市在方伯的穿针引线下,一张天衣无缝的网早就交织好,保护着它的生存与发展。李多事在饭前动员时,要求有关人员悬崖勒马,切割与荒野市的利益纠缠,是因为他本身也牵涉到荒野市的利益网之中,也深知在座的不少人肯定有所牵连。  但为什么帝都市突然发动了这次“围剿”行动呢?在方伯的领导下,荒野市的一切财富俱是不露声色地交易的,而表面上也是安分守己,有时还组织市内的人捐十万八万的款项。说一千道一万,与帝都市的上层领导伤了面子,自然还是利益的分配问题。  今天的后果,早在方伯给帝都市各常委的信中已种下了。在那些信里,方伯指出了各人道德上的败坏,但丝毫没透露他们与金钱的纠葛。道德不是一个好东西,但却是一块遮羞布。顶着道德这块幌子,可以改朝换代,可以人命枕藉。把道德撕下来,就是赤裸裸的金钱交易,所以方伯不必向各常委列出数据表。  在危及安全的共同目的下,帝都市领导决心一举铲除荒野市,而不愿意要那些得来无所用的金钱。相较于生命与前途,一切都不重要。  那么,行动总要一个理由吧。这难不倒官场中人,“莫须有”也能成罪,何况打击“黑恶势力”?!  对于这个行动,方伯早收到风声了。在得悉情况后,他马上召开了荒野市会议,决定暂避锐气。方伯依然认为,权力决定的东西,权力能推翻,而左右权力的东西,还是利益。  当天方伯的发言,众人静静地听着。但没有人听出方伯语气中的一丝软弱,尽管只是稍纵即逝。  方伯老了吗?方伯怕死了吗?青壮年创业时的那股豪情随烟而逝了吗?不是的。他曾经用特殊手段胁迫一家银行的行长,无偿借贷给他创立公司,然后飞黄腾达。现在,他会怕了?区区一次虚张声势的“打黑除恶行动”,于他而言,小菜一碟。可是,一个人总有所怕。不怕光的人怕黑,不怕风的人怕雨,不怕死的人怕鬼。他一生信赖的利益至上论,受到了挑战。有一件事,他用钱不能摆平。  的确,钱对活着的人起作用,对死去的人一点作用也没有。方伯,一生得罪的人很多,很多也用钱搞掂了。三年时间,荒野市也建成了,但他花了十五年时间,居然摆不平缠绕着他及他后代的事情。  这是一件什么事情呢?  
  第四章 故弄玄虚    这次代号为“扫穴擒渠”的行动,雄纠纠气昂昂而来,灰溜溜味酸酸而撤。众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身为三镇总指挥的李多事感受至深,因此,他怀疑有内奸,甚至猜测帝都市的高层临时改变了决定,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参加过对越南的战争,在善良与残忍、道德与利益、鲜血与粪土中作过生与死的抉择。战场中回来,李多事从一名负责巡逻的治安员,慢慢爬上今天的位置,可不是仅仅靠溜须拍马获得的。他是有气,但这气往哪里发?  三队人汇成一队,车声人声脚步声浩浩荡荡地往朝歌镇撤退。与朝歌镇的公路接起来的黯乡魂路,此刻在路灯的照射下,居然也有点神气。前面的人员已经接近朝歌镇的范围了,走在部队后面的李多事,还未能从失败的心情中回复过来。他回头,想看一看这座神秘的城市,在漆黑中是否有一个金光闪闪的环罩着。他看到的一切,让他瞠目结舌,然后是莫名的暴跳如雷。他发誓,他与荒野市势不两立。  李多事眼中的荒野市,并没有被光环罩着,而是被一层厚厚的光气覆盖着。只不过这一层光气,是由荒野市内发出的。有常识有经验、只要不是傻子的人都明白,荒野市从一个空无一人的城市又变回了原来热闹的样子。探射灯在天空中扫荡着,仿佛在接收能量。  当李多事决心再一次把部队向后转时,他接到了来自市公安局局长楚天舒的电话。楚天舒在电话里告诉他,荒野市内发生了一起特大绑架勒索案件,地点在秋色连波路与好梦留醉路交界处的一座建筑物。市委已决定立即取消“扫穴擒渠”行动,全部人员马上赶回荒野市营救人质缉拿凶徒。  李多事还能说什么呢?他知道自己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在还没有长出翅膀幻化成人时,最好还是安安份份地做好职责。他与车上的三位所长略一商量后,下达了重新回到荒野市的命令。考虑到集合起来开一个简短的会议已经是不可能。李多事通过对讲机说明了特发情况。  人转弯容易,但车子转弯则有点困难,因为路是脚走出来的。莫寻驾驶着警用摩托车往回走时,已经等候在路旁的刘尚坡把他截停。莫寻问:“转了一个圈,抓人改为救人,谁在乱弹琴?”  “放肆!”刘尚坡一巴掌拍在莫寻的背上,说:“别口没遮拦,这次行动表现好了,升迁有了日子,否则还是黑不黑白不白的,死了也不知往哪里找你的尸体。”  莫寻摸了摸被拍打的地方,其实并不痛,说:“你说这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省得我瞎开心。”  刘尚坡笑了笑,说:“这次是真的,不骗你。”随后正了正脸容,车灯扫过时,一脸严肃,说:“今晚的事情透着古怪,我希望你能单独查一查个中的详细情况,一有发现,随时与我联络。”  “能不能说具体一点?比如查什么不查什么。”  “该查什么不该查什么,你还不知道?一,为什么荒野市突然成了空城;二,为什么荒野市突然发生绑架人质事件,是什么人报案的;三,这起绑架事件究竟是不是一个阴谋……”  刘尚坡还想继续往下说时,莫寻打断了他的话,问:“你把我当作什么?孙悟空?拔根毫毛能分身?刘所,你是李寻欢,俺是你手中的飞刀,但飞刀也会钝的,小心着用。”  刘尚坡对莫寻总是有点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说:“去吧,一切小心,铁钉子不要硬拔,野花朵不要乱采。”  莫寻答应一声,开车走了。看着这位能干属下的背影,刘尚坡脑中闪过一丝不祥。莫寻是他的得力干将,论勇敢、论分析能力、论尽责,本来早应该升为刑侦队的队长。只是因为一直舍不得莫寻往往一击即中的卧探能力,所以一直把他压着。  刘尚坡的属下中,只有莫寻敢于与他嬉皮笑脸说话。他也不以为忤。对莫寻能力的赏识,对莫寻苦干没能得到合理回报的愧疚,让刘尚坡觉得自己是自私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能者多劳嘛。”刘尚坡是这样对莫寻说,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小伙子是要多锻炼一下的,多走弯路只是为国家储备人材。”刘尚坡自言自语地说,可说到这里,想起自己郁郁不得志时的彷徨,坚决地说:“完成今天的行动后,得好好考虑如何向国家输送人材了。”  进入荒野市地界时,众人但见商铺大开霓虹灯闪烁,人来人往,仿佛这里从来都是如此。李多事与朝歌镇的派出所所长刘尚坡、乐歌镇的派出所所长马料、笙歌镇的派出所所长卢苇坐在车上,等待进一步的消息。车子拐进好梦留醉路,然后停在与秋色连波路交界处,这四位指挥人员,走出了车。眼前是一座高达八层的建筑物,门前的招牌上写着“荒野市对外贸易公司”。  贸易公司一片漆黑,透着杀气。李多事说:“必须马上完成对这幢建筑物的包围,以便营救人质与严防绑匪逃走。”  “得调一些防暴警察来。”卢苇说。  “还要狙击手,伏在相邻的楼层内,对贼匪进行有效监控与打击。”马料说。  “都说得对。”李多事说,“500人可以把这幢贸易公司围得像铁桶一般了。这样吧,狙击手选择适当的位置埋伏,防暴警察随时准备破门而入,其余的人或围着对外贸易公司,或在荒野市内巡逻,一旦发现特殊情况,立即汇报。现在首先要知道对外贸易公司的内部结构,谁有办法把建筑图纸找到?”  马料把在几米外站着的左中油叫来,对李多事说:“这是我镇派出所的一位民警,有一股钻研精神,破过几宗绑架杀人案件,我想让他想想办法,你们认为如何?”  李多事说:“好的,办机密事的人不宜多,人多反而乱了。”说完,与左中油握着手。左中油觉得李多事的手有点冷,带汗。  
  第五章 脱皮    李多事等了半小时,竟然没有任何人知道绑架事件的蛛丝马迹。他派了一个小分队接近外贸公司,欲试探虚实。可小分队刚一踏上人行道,外贸公司紧闭的茶色玻璃门开了,推出一个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人。  四个小分队队员连忙把那人带到安全地方。此时,李多事已决定把正对外贸公司的一座酒楼作为指挥中心。酒楼的名称叫“牙前理正”。所有房客与食客在帝都市警察的驱赶下,全部满怀抱怨地离开。  刘尚坡进房向李多事汇报:“经两位刑警的询问,刚才那位从外贸公司推出来的人,承认是到外贸公司办事的,想不到突然被一群蒙面持枪凶徒绑架了。他说大概有一百人成为人质,其中有老人和婴儿。”  “他没有可疑吗?”  “没有。他是荒野市内的人。”  “好。让我再问一下。”  “我问吧。”  “都什么时候了,这事搞不好,咱俩都没有好果子吃。”李多事说完,走出了101房间。  来至作为审讯房的106房。李多事示意两位刑警离开一下。刘尚坡也被他关在房门外。李多事坐下,桌子对面的“人质”抖动着身体,嘴唇一翕一张。  “你叫什么名字?”李多事察颜观色,淡淡地问。  “秦制度。”  “千古犹行秦制度。只是人类的另一个千年已开始了。”  “是,是。现在是民主、自由、公平,以法治国。”  “但你犯法了。”  “我没犯法。我是人质。”  “你不是人质。人质不是你这样抖动的。”  “我是人质。今天下午三点,我到外贸公司办理一桩业务,突然冲进来一大帮人,大声喝道:‘打劫’,然后把我与其他人关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打劫的人有多少,相貌有什么特征,手里拿着什么?”李多事的面色依然是冷冷的。  “大概有十个人,黑布蒙面,手里拿着枪。”  “什么枪?”  “长长的,像机关枪,也有短的,是手枪吧。”  “如果你是人质,他们为什么会放你出来?”  “我也不知道。他们突然把我从房间里抓出来,用绳子捆绑了,对我说:‘告诉李多事,今晚只是一场游戏,不过谢谢他的参与’,然后,我便被他们推出外贸公司。”  李多事静默了一会,走出审讯室,对刘尚坡说:“送他到医院检查,详细登记他的相关资料,在事件未完结前,不能让他自由活动。”  刘尚坡点了点头。  莫寻驾驶着摩托车在案发地点转了两圈,然后把车停在追旅思路的一条横巷内。在此时此刻,驾驶着警用摩托车实在是太招摇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一身便装的莫寻径直走向追旅思路与波上烟翠路交接的一间游戏机房。  游戏机室里人头涌涌,空气混浊。莫寻到处张望,顺手捉着一个正玩得起劲的小伙子,喝问:“土鸭子,抛沙那王八蛋在哪里?”  土鸭子回头看了看莫寻,一脸怒气转为喜气洋洋,说:“大哥呀,我刚来,未留意抛沙在哪里?”  莫寻摔开土鸭子,继续搜寻抛沙。正在这时,游戏机室左面的一个房间内传来嘈吵声音。莫寻赶忙跑了进去,见着了一个只留了大约两公分长的头发,并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社会青年。这位青年大概在玩生果机时把钱输光了,正把一台游戏机拉倒在地,一上一下的摇硬币。一群人起哄着围在他的周围,管理游戏机室的人在大声喝止。  莫寻当然认得这个摇硬币的人,他就是抛沙。有几个硬币滚至莫寻的脚边停了下来,抛沙弯腰正想拾时,莫寻一脚踩实了两个硬币。抛沙骂骂咧咧地抬起头,一看是莫寻,马上微笑着说:“大哥,好久不见,麻烦松松腿。”  莫寻笑着说:“几天不见,输了钱仍是不认账,就不怕人家阉了你,把你当沙包抛进水里?”  抛沙指了指那位管理游戏机室的人,说:“他敢?方伯还是我的外甥呢。”  莫寻一边拉着抛沙走出游戏机室,一边说:“方伯管理的地方,你敢乱攀亲戚?看来是买棺材不认识地方了。”  来至胭脂河边。莫寻扶着围栏,看河里倒映着的串串灯光闪烁。抛沙则面对着波上烟翠路,两手在衣服的口袋里搜索。过了一会,用手肘碰了碰莫寻,问:“有烟吗?”  “吸烟危害健康。”莫寻没好气地回答。  “大哥,吸毒比吸烟更危害健康,你是愿意我吸毒还是吸烟?”  “吸精吧。”  刚好路上有一个人正点燃了一支烟,抛沙冲上前去,抢了人家嘴里的烟,放在自己的嘴里。那人气不过,追着抛沙打。抛沙狠命吸了几口,一支烟便到底了,然后笑嘻嘻地回头说:“没了。”那人没法,照抛沙的屁股踢了一脚,走开了。  莫寻饶有兴致地看着。抛沙走回来,问:“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别跟我磨,老子的时间也是时间。”  莫寻拍拍抛沙的肩膀,说:“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今天晚上发生了事吗?”  “不老实是吧?”  “实在是不知道。”  “看来你是生来一条贱命,对你好点,还真把自己当个人。”莫寻说完,捏起拳头准备出击。  “你是问为什么荒野市内一会儿寂无人声一会儿又人声鼎沸吗?听说是停电了。”  “然后,全市的人都上床了?上床也弄点声音吧,都睡死了?”  “荒野市的男女对那事儿没兴趣。”  “那你当时在什么地方?也上床了?”  “我,我当时也上床了。”  莫寻一拳窝在抛沙的肚子,抛沙靠着围栏喘了好一会气。气喘好了,转过身,对着河呕吐。莫寻拍着抛沙的背时,感觉手指的皮很厚,揉了揉,竟像是水泡过后的死皮。挤了挤,用力一撕,一块皮给撕了下来,露出粉嫩的一层新皮。莫寻顾不得细看,直视着呕吐完的抛沙,问:“你当时在哪里?”  “在游戏机室的地下室里。荒野市有几个保安拿着一把刀,不让我们出声,说谁动就斩谁。你是清楚的,荒野市的保安就像帝都市的便衣队杀了人不用偿命的,何况这是帝都也管不到的地方?我抛沙平时口水是多一点,也爱吹牛,但关键时刻不会不爱惜生命。”  “他们为什么不让你们出声?好端端的弄得荒野市像个死城,肯定有什么重大阴谋?”  “那位保安说他是执行上级的命令。至于有没有阴谋,我一个小混混怎么知道。有本事你去问方伯。他一定知道。”  “又想吃拳头了吧。告诉我,是谁绑架了外贸公司内的人?”  “我没离开过游戏机室,外面的事情不清楚呢。不如你让我去打听一下,收风后告诉你。”抛沙提议。  莫寻想了想,说:“也好,但我警告你,不要溜了,我的任务得在今晚解决,你明白了吗?还有,近来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抛沙挠了挠头,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又怕你骂我。这三年里,荒野市一直暗传着一首诗。”  莫寻笑了,说:“荒野人的文化还挺高的。什么诗?”  抛沙一边想,一边说:“登革热,只因一落叶,叶落全族灭。”  
  第六章 左中油    左中油平生不好上学,但喜欢读些侦探方面的书籍。初中毕业后的三年,总共换了十份工作,工作日加起来也不够半年,其余的时间便是游手好闲,与社会上的一些流氓无赖鬼混。18岁那年征兵,他本不愿意为国家尽责。他父亲眼见儿子已向犯罪道路滑落,也深知以自己的外家拳脚与妻子的内家吐纳已无能为力,于是狠了狠心,砸锅卖铁好话说尽疏理好关系,终于把儿子送进了军营,让共产党来教育了。  经过了三年的严格训练,左中油果然有了实则性的转变。他父亲曾对他说,儿呀,俺给你起的这个名字,原是左中右,不希望你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只希望你四平八稳平平安安,只是由于户籍科的同志粗心大意,俺也不懂几个字,想不到你就成了中油,不过话说回来,中游的意思也一样,中油也是一家大国企。  后来,左中油还听他父亲说左宗棠、左权也是他们族的人。其时,左中油对上述两位人物的感觉也不错,毕竟都在战场上看过血肉横飞。血肉横飞这种东西,最适合他寻刺激的性格。退役后,左中油先是考了辅警,过了几年,为马料赏识,成为了民警。  荒野市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左中油耳濡目染,自然心中有数。方伯在帝都市安插了耳目,帝都市的领导何尝不在荒野市安插了人员?双方犬牙交错勾心斗角,倘若是谁动了真格,拼起命来,最可怕的后果是玉石俱焚,最轻的后果是两败俱伤。左中油对这次“扫穴擒渠”行动,从一开始便在冷眼旁观。此刻缉拿黑恶势力换成拯救无辜人质,若不是帝都方面认输,便是荒野方面妥协了。左中油往黯乡魂路走的时候是这样想的。  来至黯乡魂路的烟锁秦楼小区,左中油与守门的保安点了点头,直奔楼上321号房。左中油按了三次门铃,没人开门,于是用脚敲门。开门的人头发蓬乱睡眼惺松,一看是左中油,满脸怒气跑到了爪哇国去了,笑盈盈地说:“中油大哥,你好,请进来。”  黑蕉在帝都小偷小摸时,曾为左中油抓过。抓了几次,放了几次,黑蕉也心甘情愿成了左中油的线人。凭着黑蕉提供的线索,左中油破了几件要案,为马料晋升为乐歌镇的派出所所长立下了功劳。有时,左中油也在思考一个问题:白的真的纯洁无瑕,黑的真的一无是处?渐渐,左中油会想,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是没有友谊的,都是互相利用。黑道消失了,白道也消失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崇祯征税筹饷剿贼,结果人民不领情,都投向了李自成;咸丰、曾国藩也曾感叹人民道德不高,纷纷附贼,让洪秀全得以占据南京,裂地称王。这就是矛盾,你以为是为人民着想,人民却早已嫌弃了你的统治。良民、刁民只是时势下的产物,当权统治者站在高高的金字塔顶往下看的称呼。左中油想通了这个道理,突然对人生对命运产生了豁然开朗的态度,对待同事与对待犯罪人员一样,所有一切,过眼烟云。  黑蕉匆忙收拾好屋内零乱的杯盘碗碟,继续赔着笑脸,说:“不好意思,刚睡着。”  左中油坐在沙发上,环视了一下屋内的摆设,说:“生时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黑蕉“呸”的一声,把一口水吐在地上,连说不吉利。他接过左中油递来的一盒“中南海”香烟,撕开包装,抽出一支,左中油摆了摆手,黑蕉反手叼进自己口里,点燃。左中油问:“10多年前,你曾加入过建设荒野市的行列,你知不知道设计图纸在哪里?”  黑蕉想了想,说:“俺当时只是一个泥水匠,不了解详细情况,据说总体的概念是方伯提出来的,设计的人则是从皇城市请来的建筑设计师。”  “他叫什么名字?现在住在哪里?”  “他叫单双飞,平时住在皇城市内。荒野市建成时,方伯在追旅思路的楼外楼小区为他留了一幢别墅,以示对他的奖励。”  “你到过荒野市外贸公司吗?”  “没有。那里来往的都是些富人,不是我们的世界。”  “那里发生了一起特大绑架案件,你参与了吗?”  “你以为我是谁?平时就爱偷些沙井盖和偷几米电缆罢了,吃大茶饭的人不会看上我的。古时孟尝君还带鸡鸣狗盗之徒,现在的荒野市最看不起这种角色了。所以我在帝都市偷,在荒野市住。”  荒野市是市中之市,是小偷小摸甚至犯大案者的逋逃薮。当然,荒野市也是花钱的天堂。黑的钱能洗成白的,白的嘛,光明正大,直飞瑞士银行。左中油问:“那你总听到过一些鸡零狗碎的消息吧。”  “这段时间,荒野市一切如常,谈的风花雪月,吃的山珍海味,抱的温香软玉,花的美元英镑。我呢,还是粗茶淡饭,每天晚上对着墙角打飞机,你看,那些东西落地上还在显摆啊。”  左中油看了看,笑着说:“废话少罗嗦。你认为这宗绑架案的主谋,谁最大嫌疑?”  黑蕉想也不想,说:“这个我怎么知道?出入荒野市的人,哪个身上不带几斤黄金钻石?谁知道谁又得罪了谁?”  左中油问:“谁是外贸公司的老板?”  “方伯。”  左中油笑了笑,说:“荒野市的头儿是方伯,这间公司多少与他有一点关系的。”转头拍着黑蕉的肩膀说:“现在,你不要再睡了,出去查一下情况。我要一切的情况,不管有用还是没用的。今晚每隔半小时,得向我汇报。否则,我立即把你锁起来,送进帝都与皇城共同的监狱:小凌塘监狱,让你脱胎换骨。”  
  第七章 血仍未冷    胭脂河的对岸是一片滩涂,滩涂后是一列高约300米的小岗。以前这片山岗有一个名字叫短松冈,后来方伯等荒野名人在此建了富丽的别墅,嫌短松冈不吉利,改成梵帝冈。自然,所谓的滩涂只是过去的名词,现在全种上了荷花,滩涂内有小径曲通,八角琉璃亭互映。一条两车道的混凝土路把滩涂分成两半,路直通方伯的别墅。现在的滩涂在荒野市地图上叫月影荷塘。  莫寻把抛沙打发走后,坐在围栏上,面对胭脂河,闭着眼,静静地思索下一步的计划。一切茫无头绪,哪里开始,哪里进行中,哪里是终点,似乎都不需自己的操劳,早在别人的腹案中。此刻,荷塘路上有一辆黑色的加长奔驰车,像一个水獭一样,默默地跨过胭脂河,进入了波上烟翠路。奔驰车经过莫寻身边时,莫寻仍在闭目养神。他完全错过了。如果他看到那个FB001车牌,便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可惜,他没看到。  胭脂河上有一个泥沙淤积成的小岛,荒野人称它是脂粉岛。脂粉岛无人居住,是死者的乐园。小岛上有一个年过七旬的荒野人在象征性地看守着,这里是一块禁地,外人不得擅入。擅入者往往遭到莫名其妙的殴打,甚至死亡。抛沙曾告诉莫寻,他的一个朋友田鸡前年想去盗墓,估不到墓没盗取成功,还神秘地失踪了。莫寻也曾潜入过脂粉岛,环看了一遍,没什么可疑,全是死人坟。  莫寻张开眼,侧着头,看着上游的脂粉岛。此时的脂粉岛一团漆黑,浓浓的树木遮盖着死者的家园。  跳下围栏时,莫寻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飘过。一瞬间的眩晕后,莫寻想起了那半碗稠稠的血液。不待莫寻去寻她,这个女人已经来至他的身边了。路灯下,那一袭白衣,晃眼;而那一张苍白的脸庞,更像积了一层白霜,随手可刮下来。  “谁?”莫寻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处身于一个冰窖内,身体骤然发僵。  “你的血来得太迟了,如果早十五年,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女人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莫寻。  莫寻与女人目光相接时,突然有一刹那的亲切。是双方外形上有什么相似之处,还是彼此有着一种相近的情感?那是一双柔媚的眼睛,与脸上的神情很不相称。莫寻从这一双眼睛里,看到了生的气息。  “你以前住在什么地方?”女人继续说着,身体静立不动,任夜风吹动她的衣襟。  “我以前住在帝都市一个叫冻云的小村庄里。”莫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老实的作答。  “唉,”女人叹了一声,说:“天意。”  “你是荒野市内的人?”莫寻试探着问。  “曾经是。”  “那半碗血真的来自我的身体?”  女人点了点头。  “可是我身上没有伤口。”  “伤口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你是鬼魂。”莫寻冲口而出。这个想法从再次看到这个女人起,莫寻便一直想证实了。  “是的。你怕?”女人的声音好像有了一点热度。  “挑明了就不怕了。你叫什么名字?拿我的血作什么用途?”  “我生前叫白伊。之所以拿你的血,是为了我儿子的健康。我的儿子需要血。他一天不吃血,便不行了。”  莫寻打了一个激灵,想起近几年荒野市出现的怪事,莫非便是因眼前这个女人而起的?  “你出现的不是时候。”白伊摇着头,重复着刚才话语中的意思。  莫寻也头大,他没想查案竟查着鬼魂的。他问:“你想怎么样?”  白伊苦笑着说:“血。”  莫寻还没反应过来,白伊的手中已多了一个大大的针筒。那针筒随白伊的手臂飞快地向莫寻的身体刺来。莫寻急速躲闪,但依然没用。当他停下来时,他看到白伊手中的针筒已装满了红红的液体。  白伊转身走了,走得如飞,眨眼间仿佛已幻化成路灯周围的光晕。  FB001驶进了烟波酒楼的停车库。通过一条特别通道,车上下来的一群人进入了致爽厅东暖阁。  东暖阁是一个会议室,一张椭圆形的桌子摆在正中,旁边是十数张椅子,靠墙的地方放着真皮沙发。这一群人中为首的是荒野市市长方伯,其余的是副市长周无痛、全去病,还有主管公安系统的公安部长彭动力,以及方伯的女秘书杨低舞和两个已经站在门外守卫的保镖。  方伯一招手,四人纷纷拉动椅子,坐在桌旁。待众人坐下后,方伯才气定神闲地站着说:“今晚的事情进行得很好,但经验告诉我,越是顺利的时候,越是危险迫近的时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们认为这个过程中,还有什么可能发生?”  彭动力说:“我觉得我们的聪明已驾驭了整个局势,当然,帝都市那帮混蛋也演得很好,可以拿最佳配角奖。”  “一出荒野空城计,一出外贸公司大绑架,出人意表,又能反制对手,孔明再生,也不过如此。”全去病面带微笑地说。  周无痛若有所思,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说:“帝都市今夜出动的人数是出乎我们意料的,虽然我们完全有能力让他们走既定的道路,但难保有一两个个性特强的人物剑走偏锋,窥探到我们的秘密。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出现,我希望再次运用秘密广播,让荒野市内所属各区各单位严守阵地紧锁嘴巴,一切如常地过日子。”  方伯点了点头,说:“有必要再次重申危险性。另外,你们三人要继续监视帝都方面的行动。虽然通过一连串的交易,‘扫穴擒渠’成了‘上学琴曲’,但我有预感,事情会脱离我们的掌控,不能掉以轻心。”  彭动力说:“帝都方面的警察队伍中有我们的人,而且现在荒野市内行走的人不少是我们的便衣公安,方伯你放心好了,明天天亮时,一切问题解决。我以我的忠诚起誓,万一发生纰漏,事件只到我为止。”  一旁的杨低舞坐在方伯旁边,聚精会神地记录着,时不时看看发言人。待彭动力说完,她问:“你确信荒野市能平安度过今夜?”  
  第八章 好自为之    荒野市外贸公司100米范围以内,已被封锁,住在当中的人被帝都市的警察友善地请了出去。数百个本地与外地的人一路上骂骂咧咧,对今天的人生安排非常不满意。  李多事身穿一套短袖便服,混在被清退的人群中。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不小心碰到了一辆婴儿车,婴儿车立即倾侧。李多事眼明手快,扶稳了婴儿车。婴儿的父母边走边向李多事致谢。李多事埋怨道:“人生难见的盛事。谁想到会与一群悍匪住在一起。”  一对夫妻轻微地笑了笑,没有理会李多事的话。李多事也无奈地笑了笑。人家心里提防着自己,怎么会随便说话呢?  李多事往回走的时候,被一个民警截停。李多事问:“不认识老板了?是不是想被解雇?马上做自己的事情去!”  那民警仔细看清了,赶忙道了歉。  李多事回到101房间,左想右想,猛然发现自己少考虑了一个人。这是荒野市,不是帝都市,人家的地头,怎么能不与方伯联系呢?或许人家举一个手指头的力量,便能解决自己举千斤闸的力量了。  拿起手机,翻出可找到方伯的电话号码。拨第一次,忙音;拨第二次,关机。李多事重重地把手机拍在桌子上。  刘尚坡敲门进来,说:“市长来电话。”然后把手机递给李多事。李多事正不知如何入手,极不愿意接听市长的电话,担心市长会训斥他。   “代市长您好。”李多事说完,头都大了。代定已上任帝都市长一职已两年了,属下一直以来在称呼上都有忌讳。李多事手足无措,不待他解释,代定已说:“李指挥使,现在你的指挥怎么样?听说外贸公司内有一百多个人质,得小心点。”  “市长,我想问一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  “问吧。”  李多事挥手让刘尚坡离开房间,然后问:“帝都是不是与荒野达成了默契?”  “没有。”  “那么这样就好办了,绑架事件不是问题。我们按原先计划,擒贼先擒王,荒野市给扫平了,绑架事件也没有了。”  “李指挥啊,你这是杀人以治病?”  “可是,这个人本就该杀。”  “现在不杀了。你刻下的任务是处理外贸公司的绑架案件,其他的事情不是你的职责之内。帝都市领导会进一步部署的了。小李子,你应该明白,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  市长的话证实了李多事的猜想,帝都与荒野达成了默契。可既然双方达成了伟大友谊,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弄一个外贸公司大绑架呢?难道这一宗绑架案只是一个独立的案件,与荒野、帝都没有任何关系?  “市长,外贸公司这一宗绑架案,我相信有能力把它解决。”  “好。不过,希望能和平解决此事,不要伤及无辜。天大地大不及人命重大。人死多了,你我都会下台。”  “市长还有什么指示吗?”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荒野之事,你自为之。”  “明白。”  李多事当然明白了。市长的意思是,今夜之事,弄好了,大家开心;弄不好的话,李多事你小子就自个儿牺牲去吧,别拖累了大伙儿。  市长最后向李多事祝福了一句“好运”,李多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礼貌性地回了一句“谢谢。”  把刘尚坡叫进了房间,李多事问:“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部署停当,随时可以攻进去营救人质。”刘尚坡胸有成足地说。  “马料与卢苇两位所长呢?”  “他们在外面注视着外贸公司可能突发的事故。”  李多事站在窗前,看着漆黑一片的外贸公司,沉思了一会儿,说:“这里确实不适宜作指挥部,还是回到防弹车上吧。”  收拾了一些东西后,李多事与刘尚坡重新回到停在秋色连波路上的防弹装甲车内。防弹车的位置处于外贸公司的西南面,与外贸公司相隔40米左右。甫一坐下,马料已兴冲冲地钻进来,问:“狙击手通过红外线望远镜,看见外贸公司内的贼匪把一大群人质从五楼转移到三楼,然后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以内。”  “还未找到外贸公司的设计图则?”李多事问。  “左中油说他正在前往楼外楼小区的路上。”马料尴尬地说。  追旅思路,楼外楼小区,飞云别墅。  左中油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清洁阿姨。她怯怯地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单双飞。”左中油探头望向屋内。  “主人不在。我是主人雇请的清洁钟点工,倒完垃圾后,我得离开了。”  “单双飞真的不在?我是他的老朋友,特意来拜访他的。”左中油想言明自己的警察身份,但想了想,觉得不合适,撒了一个谎。  “他真的不在。”清洁阿姨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左中油假装离开,暗伏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待清洁阿姨提着一袋垃圾走出屋时,三步并作两步跳进院子,然后从虚掩的门进了屋内。到了这一步,左中油只能搜一个水落石出了。在书房门外,左中油看见一个人挨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脑看网上电影。左中油敲了敲门板。那人抬起头,吃了一惊,问:“你是谁?”  “我是警察。”  “警察怎么了?警察可以随便出入私人领地?”  左中油走进书房内,左看右看,全是书,于是把桌子上的书拨开一部分,坐在桌子一角上。“你是单双飞吗?我是来向你借阅荒野市外贸公司的设计图纸。”  “图纸不在我这里。”  “那么,在哪里?”  “荒野市建成之后,存在荒野档案室内的东西给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烧没了,其中包括荒野市外贸公司的设计图纸。”  “可是,你脑海中还有一份备份图纸,能不能复制出来?”  “除非让时光倒流,否则不能。”  “如果我要你的命呢?”左中油抽出一支手枪,放在桌子上。  单双飞冷笑着说:“随便,我也活够了。”  
  第九章 沐足    波上烟翠。胭脂河畔。醉红颜沐足店。  不知是心理因素影响,还是真的失血过多,莫寻感到气虚乏力了。行经醉红颜沐足店时,他觉得有必要休息一下。店主人是一个年约35岁的风骚女人。她笑盈盈地上前扶着莫寻。莫寻伸手要乱搞,“阿香,我累。”  阿香咯咯地笑着,说:“五天前,还龙精虎猛的呢,把我的店弄得破破烂烂,你要赔偿。”  “我赔。那几个混蛋陪你几晚了?”  “陪你个死人头。不过还得谢谢你,不然我的店会烂得更厉害。”  “知道我的好就好。帮我找一间雅致的房和一个标致的姑娘。他奶奶的,今晚我的身体要蜕皮。”  阿香把莫寻带进一个单间,招呼了一个小姑娘,让她好好服侍莫寻。  待阿香离开后,莫寻坐在椅子上,随手从桌子上拿了几个葡萄,塞进口里吃了。吃着吃着,眼皮下垂,竟睡着了。  小姑娘把莫寻的两脚放进热水盆时,把莫寻烫醒了。两脚一踢,一盆水便泼在小姑娘的衣服上。小姑娘惊叫起来,莫寻倒不好意思了。阿香听得声音,赶了进来,笑着说:“脚翻热水盆,一生不折腾。”  莫寻说:“刚才睡着了,不好意思。”  小姑娘退出168号房间。阿香上前把房门关上,然后贴着莫寻,在椅子边坐下。莫寻嗅了嗅阿香身上的香水味,说:“清淡的好。”  “不浓烈一点,还怕你们男人闻不到呢。干嘛那么累,这几天很辛苦吗?”  莫寻找了一条毛巾,把脚抹干净。伸出手掌给阿香看,“我的手指头在脱皮,随便一拉,便像撕麻杆一样,直到手腕。我是不是染了什么暗病了?”  阿香捉着莫寻的手掌看了一会,说:“你的母亲与蛇有过一腿。”  莫寻捏了阿香的屁股,正经地问:“今晚荒野市停电了吗?”  “明知故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我20岁便创下这家店,不只是靠卖肉的。”  莫寻一听,有戏了,连忙问:“阿香姐姐,那你老实告诉我真正的情况,完成了任务,我能升职了。那时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你别提报答了。提了,大家日后不好说话。不是因为看着你样子俊,说话利索,身手又敏捷,鬼才兜答你。你想知道什么?问吧。只是万一因为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想念我五年。”  “永远。”  说到这里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门外有人大叫:“死人了,死人了!”莫寻与阿香立即冲出房门外,遇着一个面青唇白的工作人员。阿香问:“苹儿,怎么一回事?”  苹儿说:“在104号房里,发现了一条死尸。”  “怎么死的?”  “好像死了有一些日子了,不过没有散发腐臭。”  “立即报荒野市波上烟翠派出所。”阿香说完,与莫寻来至104号房。  104号房是一个杂物室,堆放一些盆子、碟子、毛巾、药材之类的东西。阿香让店里的保安员驱散了闲杂看客。莫寻进房内,发现死尸直立在储物柜内,全身僵硬,脸白如霜,没有被殴打过的痕迹。过了一会儿,有三个人也进入了房间内。阿香连忙问候:“郑头你们三人好,打扰了。我们的员工刚才在这里发现了一条死尸,第一时间向你们汇报了。苹儿,来,向三位大哥介绍你是怎么发现死尸的?”  苹儿仍然心有余悸,对着三位荒野市派出所的人员说:“刚才我一打开储物柜,看见里面藏了一个人,还开玩笑地对他说别玩捉迷藏了,可是看清了,原来是一具死尸,吓我半死。”  正在这时,有三个人也进入了房间内。莫寻认出是帝都市的警察。他们亮出警察证,问谁是老板。阿香走上前,说:“我是这里的老板冷凝香,三位大哥有什么要求吗?”  “这里我们接管。”  “可是……”阿香处于两难之地,一脸踌躇地看着荒野市的三名警察。  两市六名警察寸步不让,显然已经超越了查案的范畴,上升到地域管辖权方面了。莫寻没有亮出自己的身份,与阿香站在一边。这时,一直站立在柜内的死尸,不声不响倒了下来,横在双方警察之间。六人各自退后一步,依然怒目相视。帝都市三名警察的腰间露出手枪,但荒野市三名警察却没看出有佩枪的迹象。  莫寻看双方不知对峙到何年何月,正欲跨前一步,勉作调解。三名荒野市的警察接到电话,主动离开了现场。  莫寻与阿香皆松了一口气,让保安员配合警察的工作。回到168号房,阿香说:“太离奇了。荒野市在七天内莫名其妙死掉的人已经增加到16人了。”  “在你的店里还是头一次?”  “已经是第三人了,恐怕这店真的做不下了。你刚才看过死者了吗?他们都是全身血液尽失而死的,但他们的身体却没有任何伤口。我怀疑有鬼。不,是许多人怀疑有鬼。”  “登革热,只因一落叶,叶落全族灭。”莫寻突然想到抛沙吟出的这个顺口溜。  “你也听过了。”  “听过,但不知道所以然。你知道吗?”  “我的看法是荒野市的气数尽了。”  “何以见得?连环杀人案在哪一个城市都出现过的,最后查出的凶手往往是变态的杀人狂魔。”莫寻的脑海中浮现了白伊的影像,说话的底气就渐弱了。  “一种心理暗示吧。对了,你有什么问题?”阿香问。  “一,荒野市为什么突然停电,致水静河飞;二,荒野市为什么突然又一下子回复了往日的繁华;三,关于荒野市外贸公司绑架案的来龙去脉。”莫寻心内发誓,以后不再罗列这三个问题,感觉不知所谓。  “第一、二个问题,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只知道执行了荒野市的指令;第三个问题,不清楚。”阿香思路清晰地说。  莫寻早有预料,因此不至于太失望,问:“你知道帝都市今晚的行动吗?”  “听说过。”阿香仍是淡淡地回答。  “你的看法?”  阿香略想了想,眼睛直视着莫寻,说:“我深爱的人是死在荒野市的。对荒野市内的一些人,我没有好感,甚至有报复的念头。但在这件事上,我站在荒野市的一边。帝都市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地盘吧。”  
  第十章 分忧    是彭动力让荒野市的三名警察主动离开醉红颜沐足店的。当收到消息后,他几乎想也不想,便作出这个决定。今晚,他的任务是保证天亮前,荒野市不发生惨剧。其它的事情,只是副题,今天退让了,明天可以占回来。  三名警察站在他面前时,他和颜悦色地安抚他们:“退一步海阔天空。一个人不知退便不能进。现在你们继续在外贸公司附近留意情况,如果帝都市的人采取攻势,你们的责任是与其他兄弟阻延他们的决定,直至天亮。”  三名警察退出后,彭动力坐在烟波酒楼西凉阁的大班椅上,陷入了沉思。杨低舞问他的话,仍然不住地在耳边回荡。荒野市真的能平安度过今夜?荒野市度过了,其他的人会不会出事?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谈何容易?对手带领着与荒野市公安队伍相当的力量,难道甘心空手而回?  当彭动力还是一个孤儿的时候,方伯收留了他。给他饭吃,给地方让他睡觉,让他好好地读书上学。他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子时,方伯请了一个武术师傅,教他武功。这些年来,跟着方伯出生入死,彭动力已把方伯当作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今,荒野有难,他岂能袖手旁观?何况,他是荒野市内外闻名的公安部长,更是责无旁贷。  可是,愿望与现实真的能平平顺顺地交接?彭动力知道方伯的事情很多,他知道自己已离不开荒野市了。离开了荒野市,他便是一只离开了草原的病狼。方伯是这个城市的灵魂。假如荒野市没有方伯,或许还能一直存在下去,虽然没有那么威风八面;荒野市最不幸的是有了方伯,他太强,凌驾于荒野市之上,成为荒野市的金字塔顶。他感冒,荒野市就肺炎;他肺炎,荒野市就正式宣布死亡了。彭动力明白今夜的任务,与其说是保护荒野市,毋宁说是保护方伯。  此刻,方伯仍在东暖阁内品尝着杨低舞为他冲的普洱茶。他的脸上,一点儿也没露出担心的神色。他一边看着窗外的胭脂河,一边气定神闲地说:“今晚很黑,没月亮吧。”  “今天是农历30日。很奇怪,新历与农历一样。”杨低舞斟满了方伯手中的茶杯,淡淡地说。  “你认为这一关能挺得过吗?”  方伯很少说如此缺乏自信心的话语,杨低舞轻快的心情开始下沉。她停下手,说:“我认识的方伯神通广大足智多谋,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呢?五百多帝都警察围攻荒野市,欲除之而后快,还不是您举手之间,两三通电话便摆平了?”  方伯笑了笑,仿佛刚才的话语只是一时失神,随口乱说的。他一仰头,又喝了一杯茶。周无痛与全去病已经回到梵帝冈中各自的别墅里了。东暖阁内只有方伯与杨低舞二人。方伯把目光从胭脂河转回室内。杨低舞从他的眼光中又看到了坚毅与必胜。  “低舞,我一直没把你当属下看。”  “我知道。”  “今夜,我遇到了生平最大的困难。我不知道能不能战胜。”  杨低舞走近方伯,两手轻轻地捏着他的肩膀,“跟了你三年,你一直没有碰我。今晚,让我分担你的痛苦与责任吧。”  “可是,你才20岁,可以当我的女儿。”  杨低舞拨开垂在胸前的长发,脱掉身上的衣服。水灵灵粉嫩嫩的一件艺术品横陈在方伯的面前。方伯迟疑了一会,也迅速行动了。两个人在椭圆形会议桌上翻云覆雨,窗外胭脂河的水声悠扬地起着舞步。  23时16分。荒野市外贸公司内。  “所有人自动自觉蹲下来,否则一枪崩了你们!”  说话的这人叫徐疾,绰号“木瓜”,脾气至为火爆,但外表上却很奶油。今天晚上,是他喊的一声“打劫”,让外贸公司内的人员经历了一次难忘的绑架案。这是一次出色的完美的绑架案。绑匪在最短时间制服了公司内的一百多人。虽然有人质通过手机把消息向外泄露了,但这显然算不上是瑕疵,而是绑匪考虑以内的,人质的行为只是配合了他们的工作。如果人质没有这个行为,他们也会假扮人质,向外宣称今晚的这一次荒野大绑架。  30分钟前,徐疾与几个兄弟押着一批人质从五楼转移到三楼,然后转移到了地面以下的楼层;而更早之前,他们赶着一批人质从一楼转移到三楼,然后转移到五楼。徐疾是不明白这一切出于什么原因的,可老大首平东的话,他得无条件执行。  首平东看着徐疾粗鲁地对待人质,骂道:“吵什么?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快饿死了。”  徐疾笑着对首平东说:“老大,这家公司没有饭堂的。不过,零食倒有许多,二楼有一个办公室里放零食多于放文件,妈的,都不知道那群人整天干的什么?”  “让帝都那群饭桶给我们做饭送饭。我要热的饭、香的鸡腿、鲜的白菜。”首平东似乎对吃的东西有一点讲究。  “他们会送吗?”徐疾担心地问。  “第一次打劫吗?把手机拿来。”  首平东接过徐疾递来的手机,拨了一串数字。通了。  “李多事,人质在我手里,他们饿,我们也饿,立即送饭过来,不然我们要吃人肉。”  坐在防弹车上的李多事,对首平东打来的这个电话既惊且喜。他马上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不久,一大批便当送进了外贸公司内。送便当的人都是首平东指定的青杏快餐馆的员工。李多事欲让几个帝都市警察伪装进入,可被站在门外的徐疾一个一个挑了出来。  徐疾带着黑色头套,手执一支外形像MP5A2型号的冲锋枪。他冷静而骄傲地与帝都市的警察对视了三分钟。他有足够的把握确信自己的生命安全,因为外贸公司内有他活下去的资本。  
  提交日期: 22:36:36  这个时间很奇妙。    原来当初硬盘坏掉后,漏掉了复制第八章到WORD内,今天才发现。
  第十一章 血白一片    5月1日,凌晨零点。  李多事让刘尚坡继续拔打首平东的电话号码,然而回答的只是冷冰冰的“已关机”。防弹车在路灯的照耀下,发着黯黑的光。  帝都市的警察在车的周围进进退退明明灭灭。一切似乎在帝都市警察的包围掌握之中,其实一切仍然是一个谜。开启荒野大绑架这扇门的钥匙,不知是丢失了,还是根本未打造出来?  刘尚坡把手机摔在座位上,骂道:“岂有此理!”  “等。”李多事说。  “只能等了。”刘尚坡叹了一声。  两人沉默,在脑海中检索以前遇到过的相似案例。前方外贸公司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一分钟后,马料带着一个民警上了防弹车。  “发生什么事了,大惊小怪的。”李多事显得不太开心。  “突然出现了一片白光,众人感到惊奇,叫了起来。”马料坐下后说。  “还有纪律吗?”  “但那片白光真的很奇怪,浓浓的、稠稠的,像雾一样,而且夹杂着阴凉的风,一忽儿又消失了。”  “你看到了?”  “我看不太清楚。”  “于是你认为这是鬼怪引起的阴风?”  马料哑了,赶忙对身边的一个民警说:“郑持酒,那东西离你近,你说说当时的情况,要真实的,不要添油加醋。”  郑持酒直了直身子,在几位领导面前显然不太自在。“时钟刚刚指向24时,我们正在外贸公司背后的一条支路上巡逻,忽然头上涌起了一股白色的雾状气体,围着外贸公司绕了一圈,然后又在我们面前钻进了外贸公司的一个窗子内。这些气体是有味道的,像血的腥味,落在人的身体上像涂了一层轻轻的白油。您们摸摸我的手臂,是不是很粘稠的?”  刘尚坡摸了摸,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说:“你确信那股气体是突然升到你们的头上?”  “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还有没有其他的情况要说?”  “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它只是一句坊间流传的话语。”  “说吧。”  “藏龙卧虎荒野市,血白一片君莫寻。”  “怎么听来的?”  “我有一个朋友经常与荒野市打交道,有一次他酒后向我说了。当时我听得糊里糊涂。他酒醒后,我追问这话语的奥秘。他‘嘘’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现在你的这个朋友在哪里?可以联络一下吗?”  “死了。两个月前死在荒野市的醉红颜沐足店。”  “因什么而死的?”  “全身血液尽失而死。身上找不到任何伤口。身体、衣服也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指纹。”  “他与人有过节吗?”  “不清楚。”  “好的。你出去继续巡逻吧。”刘尚坡结束了这次让人窒息的谈话。  郑持酒离开防弹车后。李多事问:“你们认为这事与外贸公司的绑架案有联系吗?”  马料说:“现在一切未定,谁也不敢担保有没有联系。我认为,为了破案的需要,不妨把它考虑在内。多一个角度,多一分把握。”  刘尚坡问:“鬼鬼怪怪参与到这场绑架案中?”  “刘所,特殊情况特殊分析。”  “你们不必为这事争吵了。如今,绑匪打来了第一个电话,肯定会打第二个电话。困守外贸公司,他们得不到任何好处。任何绑架案,都是有目的的。他们迟早会与我们谈条件。”李多事说。  “如果他们都是激进分子、有精神病的呢?”马料问。  李多事与刘尚坡笑了起来,说:“不像。”  莫寻接到刘尚坡的电话的时候,仍坐在椅子上,前面的阿香正为他修着趾甲。听着刘尚坡话语中的不满,莫寻一脸无可奈何。  “刘所,我在调查呢。我保证天亮前,一定查到答案。”  “你在哪里查,莫不是又到了醉红颜找阿香了?之前,你潜入荒野市多日,你查得怎么样了?一蹋糊涂!先前让你走捷径探荒野市,哪料我们差不多与你一起到达。你说,你近段时间干什么来着?被狐狸精迷了,还是在消极怠工?”  莫寻苦笑着说:“我看我真被鬼缠住了,我亲眼看见一个白衣女鬼无声无息取我两碗血。两碗血呀,刘所,一个人体内有多少碗血!”  “屁话!我们发起武力解救人质之前,你仍未报告相关的信息,你有好看的。”  “知道了。是了。醉红颜一小时前发现了一具死尸,你知晓吗?”  “已经知道。听说醉红颜两月前也发现相似死法的尸体。”  “没错。这正是我在醉红颜调查的原因。”  “得了吧。别找藉口了。抓紧时间!”  “是!”  莫寻放下手机。阿香已坐在他的身边。莫寻一边穿鞋子,一边说:“我得走了。今晚谢你了。”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阿香慢悠悠地说。  “改天再说吧。”莫寻走出两步,又走回来,问:“看你爱理不理的样子,好像立刻离开是我的损失,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机密事情?”  “你先坐下。这里。”阿香指指自己的旁边。  莫寻只好挨在她身边坐下,问:“阿香姐姐,我一遇死任务,二遇无故脱皮,三遇白衣女鬼,过不了今晚了。”  “真那么容易死我早死了,还轮到你而今哀叹人生无常?”  “其它的事情我不管,我只关心荒野大绑架。你知道内情?”莫寻被刘尚坡催促后,果然有了紧迫感。  “什么荒野大绑架?我看只是一场胡闹,玩你们帝都市这群混蛋的!”  “谁?方伯?”  “是也不是。前已跟你说过,这也是帝都市人的共同愿望:不希望帝都市接管这座城市,甚至夷为平地。”  “但是我们不是已经撤退了吗?还弄绑架案来做什么?这不是浪费国家警力吗?”  “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荒野大绑架的发生,我不太清楚。我的看法,帝都走了第一步,荒野要走第二步来报复,否则颜面何存?另外这过程中可能还夹杂着灵异的成份。这绑架案究竟是灵异的成份居主,还是人的成份居主,现在我很怀疑。”  “不会吧。鬼魂主导了这场大绑架?”莫寻说到这里,打了一个激凌,仿佛那个身穿白衣的女人又拿着一个破碗站在面前。  
  第十二章 心事    阿香瞧着莫寻,两眼突然盈满了泪水。莫寻抚摸着对方的手腕,安慰着说:“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阿香平静下来,说:“有些事情,我一直藏在心里,不肯对别人说,可今天,我想找一个人来倾诉。”  莫寻连忙问:“什么事?”  “我死去的男朋友的事。”  莫寻大失所望,他原本以为阿香会说关于荒野大绑架的奥秘,起码也说点荒野市高层的动态,想不到她要说的竟然是感情故事。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听别人的倾诉吗?可是阿香坐在身边,哀伤的气体缭绕在周围。他没法逃,只能呼吸着对方的呼吸,感同身受。他把语气捏柔软了,说:“人的一生起起伏伏,将就将就便过完了,不必事事太介怀。”  阿香听了莫寻的话,收起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大概很久以来只有这么一个人关心她的心情。她哽咽着说:“我很苦。”  莫寻从认识阿香起,从来只看见她的笑容,听到她的笑声,哪会想到她会说“苦”?轻轻扫着她的背,莫寻说:“我听着。”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阿香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让莫寻弄顺她的头发。她站了起来,问:“谁?”  进来的是一个年龄比阿香大的女人。她看了看莫寻,眼神闪过一丝好奇,然后对阿香说:“人客少了,什么时候打烊?”  “天亮前如常开工,任何人不得请假与下班。”阿香坚决地说。  “好的。那具死尸被帝都来的法医验过后,拉走了。客人因这事陆续走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些已经半醉或寻快乐的。”  “你认识死者吗?”  “他来过本店三次了,最后一次见他已是三天前,想不到竟然死在什物室里。”  “他与你说过话?”  “说过一句话,是‘死也要对得起自己’。当时,我还以为他以前从未享受过,到现在才发觉人生不只是受苦。哎,他这人看上去,很静的,脸很白,不是一般的白,没血的白,有点像,像你身边的这位哥儿。”  阿香回头仔细看着莫寻,弄得莫寻很郁闷,感觉真的快死了。那女人看势色不妙,知机离开了。莫寻问:“拿镜子来,我的脸真的很白吗?”  阿香说:“你平时血气不足,到了夜晚岂不更白?”  “算了。早死早下班,省得受大老板的闷气。对了,你的故事还说不说?”  阿香冲了一壶铁观音,倒了两杯,一杯递到莫寻的手上,一杯自己拿在手上,呷了一口,放回桌子上,说:“色泽透明,茶叶如鲜,香气盈室,韵味悠长。十五年前的这一个晚上,宋为我斟的一杯铁观音,我仍然记得。可是他离开后,再没有回来了。他死了,死在哪里也不知道。”  “找不到他的尸体,只能算失踪,还有活着的可能,不要灰心。”  “他的这份工作,生死只在旦夕之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他曾经告诉我,这个位置上已死了几个人,把人活埋、碎尸喂鱼、与混凝土一起铺为公路,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个凌晨,他潜回来,对我说:‘做一件事,有风险,可能不回来了’。他是知道自己的危险,但是还得干,逃不了。在荒野市,他无路可逃。”  “他做的是什么工作?”  “保镖。方伯的保镖。”  “以方伯雄霸一方的势力,居然不能保护自己的安全?谁的力量比他大,是谁害了宋?”莫寻连抛三个问题,仿佛自言自语。  阿香只对最后一个问题作答:“除了方伯,还有谁?在荒野市,方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伴君如伴虎。大人物需要做事情,也需要做完事情后没有人知道。于是,有些人便要被迫放弃生命。宋也不例外。他跟着方伯享受过也威风过了,方伯要他的命,他割头奉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既然如此,你也无谓伤心了。人活过,也经历过,还有什么遗憾呢?宋有你这么一个女朋友,满足了。”  “但感情却常常充满遗憾。想起那天,醉红颜初营业,他与方伯进来,询问我的语气是那么的温柔。我是知道的,他老早开始注意我了,当我的店开张了,他便扯上方伯来为我的店撑场。没有方伯的涉足,醉红颜的知名度与营业额不会迅速提升,当然也不会一直以来都平安无事。他长得高,人也帅,懂得照顾人,心思缜密,有时想想,这样的人根本不属于人类,芸芸众生让我遇上,我本该满足了,还有什么奢求呢?可是,并不,一种痛彻心肺的追忆,在一刹那便击溃了我伪装的坚强。如果他现在还活着,那该多好呀。”  莫寻叹了一口气,压抑,自己都沉浸进去了,不知说什么好。  “哎,世事多艰。一生何求?15年前的今夜,总在梦里翻来覆去的出现。那一夜,肯定有一些话没来得及说,一些事没来得及做,我们之间肯定遗留了什么。可是那是什么呢?是宋的不甘,还是我的不舍?我真的忘不了他。这15年,我一直盼望奇迹,希望他从天而降。我真想把心剖开,把他藏进去,一个人便不是一个人,二合为一了。”  莫寻隐隐觉得与方伯有关的事情,与目下的事件也有必然的联系,于是问:“那一晚,宋再没有说其它事情了吗?譬如他要做什么事,去什么地方?”  “他有很强的职业操守,守口如瓶,而我从来也不会问他工作上的事情。我想,那个凌晨,他是偷偷溜来见我的,时间紧迫。就在这个房间,他抱着我时,铁观音的香气缭绕在周围,他说:‘保重。’他走出大门时,我在窗台与他招手告别,他回头也说了一句话,但我听不清楚,后来,我想,那是‘我爱你’,肯定是‘我爱你’。因为,我也爱他。”  莫寻一边安慰阿香,一边开始思考宋要干的是什么事情。凌晨的风,轻拂着窗帘,微凉着两个孤男寡女。  
  第十三章 湘妃竹叶    在飞云别墅内,左中油软磨硬碰,就是拿单双飞没办法,不得已,只好呼了两位民警来,把单双飞带走问话。  凌晨已过,一切茫无头绪,左中油忽然想起了负责清洁的钟点女工。她走到哪里呢?她会不会知道设计图纸放在什么地方?左中油翻查单双飞别墅内的电话簿,找到了钟点女工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正是她。  “我是单双飞的家人,麻烦你回来一下,我们准备搬家,想请你帮我们清理杂物?”  “走了?那么快?”  “是啊,住得不舒服,而且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们不放心。你尽快过来,我们给你结算工钱。”  “好的。”  左中油等了十分钟,清洁阿姨出现了,显然她住在附近。看见左中油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她狐疑地问:“你是?”  “老实告诉你,我是警察。因为涉及一件大案,单云飞已被带走接受讯问。”左中油语气浓重,说得就像单双飞真犯了罪一样。  “我只是打工的。他的事,我不知道。”  左中油看她的脸容,颇有几分姿色,“教授迟早会供出与你之间的关系,到时候,你麻烦大了。”  “我新来的,又不是荒野市的人,他犯法与我没什么关系。没错,我勾引过他,也有过那么两下子,但这不代表什么呀。”清洁阿姨在左中油的言语逼迫下,终于证实了与教授的非正常交往。  “警方现在调查他是否参与了今晚的绑架案,他可能为了自保,把你拖下水。”  清洁阿姨手足无措,看得出是一个没什么心计的女人,跌坐椅子上,问:“他不会吧。”  “单双飞始终不肯交出一份图纸。你是负责清洁他家卫生的,知道他把图纸放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他重要的东西不会放在这里。”  “放在哪里?”  “皇城市,他的家中。”  左中油已经搜索过飞云别墅了,现在经清洁阿姨的再次言明,他感到绝望了。正在这时,屋内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响动,像窗子的开动。左中油是一个有经验的警察,马上警觉,立即向声音的发出处走去。循踪寻到书房前,他拔出手枪,一转身,枪口对准房间内,大喝一声:“别动。”  一大捆书籍向他飞来。左中油立即闪避。在情况未明时,他不会贸然开枪。书籍散落一地,书房内的窗子洞开,一条人影窜了出去。左中油把枪放回枪套内,随人影追去。在追旅思路的横巷小弄内追逐了一会,左中油追丢了那个小偷。停下,喘着气,他怀疑对方是得悉单双飞被带走后,专门来偷走设计图纸的。  回到飞云别墅,清洁阿姨已无影无踪了,等待左中油的是三个手持长刀与木棍的彪形大汉。左中油来不及拔枪,闪躲了一会后,觑空跑出了门外。三条壮汉追了左中油几分钟,不再追了。左中油不愧艺高人胆大,偷偷踅回去,跟踪着对方。三位壮汉转了两条巷后,上了一辆轿车,绝尘而去。左中油无可奈何地看着远去的车尾烟,陡然激起了一股愤怒。  “黑蕉,你他妈的娘儿,死在哪里?”左中油站在追旅思路与秋色连波路的十字路口对着电话吼。  “嘻嘻,中油大哥,用不着这么损人,你吩咐的事情,我怎么敢偷懒?”  “哪个位置?有什么重要发现?”  “黯乡魂路与碧云天路交界处的一间按摩房内。你来吧,保证让你喜欢。”  “有话直说。小心老子拧掉你的人头。”  “重大发现。一定要你亲自到来。”  左中油收好手机,也不多说了。刚好遇着两个帝都市的民警驾驶着摩托车经过,他招手让对方把他载到按摩房前。  阿香仍然沉缅于对宋的怀念中,莫寻也不好意思说离开。他喝了半杯茶,看看掌中粉嫩的皮肤,突然惊觉指头的纹路全然消失了。他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找不到指头的“箩箩筐筐”。他心慌意乱,掉进恐惧的海洋之中。  “你怎么了?”莫寻失魂落魄的神情,让阿香也感到愕然。  “你看。”莫寻伸出两个手掌给阿香看。  阿香轻轻抚摸着他的手掌,粉红,绵软,柔滑,没有指纹。她也惊奇了,问:“原来这么严重,你是不是得了牛皮癣之类的病了?尽快到医院看看吧。这指纹可能只是暂时看不到罢了,并不是消失了的。”  “自从遇上了那个白衣女鬼后,诸事不顺,这事儿一定与它有关。”  “别说胡话了。你向领导请假。我陪你去看医生。”阿香关切地说。  “不了。生死事少,任务事大。我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已经很长,再不出去查探,恐怕刘尚坡这冤鬼比白衣女鬼更早取我的命。”  “好的。那你今晚一定要小心。我舍不得你。你别随便把生命贡献给党和国家的领导人。”阿香言辞间闪过暖昧。  莫寻站了起来,说:“我会好好的。谢谢你的信任。”  阿香也站了起来。当莫寻打开房门,转入走廊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追上前。莫寻听得脚步声,停下,转身问:“怎么了?”  “你等等。”阿香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链坠子是一个狭长的金盒子。她解下金盒子,递给莫寻。莫寻说:“如此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下呢?况且它一定对你有保护的作用,你不要难为我了。”  阿香轻轻地打开金盒子,里面盛着一片青鲜的竹叶,“我问过人了,这是湘妃竹的叶子。”  莫寻奇怪了,问:“它对你有很大的纪念意义?”  “那晚,宋的身上飘下来这片叶子,大概是穿过竹园时,粘在衣服上的。后来,我请人把叶子作过处理,不让它腐烂掉。一年后,仍然没有宋的音讯,我把竹叶子放在这金盒子内,戴在项上。”阿香轻轻的触摸着竹叶,像触摸一段还在滴血的故事。  “你认为这叶子对查案有用?”  “我希望有。”  莫寻仔细看了一遍阿香掌中的叶子,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湘妃竹叶;宋最后一次与你见面遗留下来的东西;粘在衣服上;可能为方伯办一件要付出生命的事情。嗯,好,这叶子你好好保管吧。它只对你有特殊意义,对我则只代表了一件不可呈堂的证物。”  阿香目送着莫寻的离开,时间仿佛回到十五年前的同一个凌晨。“悲剧一次就够了。”她默默地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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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虹波桥    FB001从烟波酒楼的车库开出,车上有一个驾驶员与一个乘客。驾驶员是荒野市公安局局长彭动力,乘客为刚刚从东暖阁出来的杨低舞。  十分钟前,方伯把彭动力叫到东暖阁,对他说:“送低舞到安全的地方。”  彭动力看看杨低舞散乱的发丝,心中了然,点头,说:“保证不出意外。”  车子沿着波上烟翠路进入乐歌镇。方伯在皇城市有一幢很隐蔽的房子,彭动力打算在乐歌镇转入帝皇快速干线,二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然后迅速返回西凉阁指挥荒野市的事情。但奔驰车甫一进入乐歌镇,天气骤变,雨横风狂,根本看不清路面的情况。彭动力只好停了下来。看看车窗外,路上的车辆却行驶正常,前窗连雨刮子也不摆动。彭动力回头,杨低舞也惊讶着。  “回头吧。”杨低舞说。  一滴接一滴白色的液体打落在前窗上,彭动力把车子转了一个弯,开回荒野市。说也奇怪,车子一进入波上烟翠路,雨停风住了。杨低舞拨了电话给方伯:“事情不畅,血白的东西又出现了。”  “回梵帝冈的别墅中。”方伯在电话中说。  虹波桥静静地卧伏在胭脂河之上,两旁的路灯闪着淡淡的光。奔驰车减速转弯欲上桥时,四个帝都市的警察塞在前进的方向。他们是奉李多事的命令在此守候的。彭动力几次想冲,都被对方拔出的手枪挡了回去。他下了车,对着四个警察说:“我认识你们。”  其中一个警察叫袁大头,赔着笑脸说:“彭局长,我们只是工作,你稍安毋躁,李副局长很快到来了。”  “小李子这家伙太欺人太甚,今晚的事情一了,看我不好好的收拾他!”彭动力说完,抽出手机,拨了一串数字。电话通了,他立即吼道:“你们马上前来虹波桥,身上要干净。”  袁大头弯腰要看奔驰车内的杨低舞,彭动力把他推开了,喝问:“你想怎么样?是不是活累了。告诉你,要查光明正大的查,别鬼鬼祟祟。”  袁大头嘻嘻一笑,说:“我胆子有多大,能不赏面给彭局长?我只是好奇看看。原来是杨大美人,能一睹芳颜,此生足矣。”  彭动力哼了一声,懒得理睬袁大头,从衣袋里拿出一包“熊猫”,抽起烟来。“退一步风平浪静。大事为重。”这句话,方伯今天对他说五次了。这便是他让醉红颜沐足店的三个荒野警察退出的原因。换了是平时,他彭动力岂可吞下这一口闷气。打打杀杀,刀光剑影的场面,他是不会害怕的。不过,到此时,他才明白退让比冲锋还困难,和平比战斗更辛苦。  烟还没抽完,摩托车车声、轿车声、脚步声纷乱嘈杂,从波上烟翠路向虹波桥而来。袁大头看时,一大群人密密匝匝地已站在彭动力身后了。四个帝都市警察面面相觑,像这样的形势,当然是走为上着,可是现在他们身怀任务,真走了,那可是两边不讨好,横竖也是麻烦大了。  彭动力走回车内,他后面的人群便冲上前,把四名帝都警察包围着,逼向桥边的人行道。虹波桥立即现出一条宽阔的桥面,彭动力对着杨低舞笑了笑,车子缓慢起动。正在这时,奔驰车的后面呼地冲上来一辆警车,拦在前面。警车上下来的是三镇总指挥李多事公安局副局长。  彭动力与李多事已认识五年了,没有特别深的交情,偶尔的碰面都是餐桌上的来往。在心里,彭动力对李多事多少有一点尊敬,甚至畏惧,因为李多事此人虽然外表柔软,但原则性极强,在关乎大是大非的问题,他可以牺牲自己以无愧于心。一个人最可怕的是什么?便是如李多事般誓死悍卫尊严。  “李局,什么时候到荒野市来了?让手下通知通知嘛,好让我摆几桌盛宴跟你洗尘。”彭动力知道硬冲是不成了,于是打开车门,走在车前。  李多事早已下了车,站在桥上,正对着奔驰车。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跺了跺皮鞋,拉直了身子,脸上牵出几条微笑的皱纹,说:“真不好意思呀彭局,今晚没有向方伯与你打招呼,搅扰了荒野市的安宁,你莫见怪?不过我们身为国家的干部、人民的警察,很多事情也是迫不得已的。你近来好吗?离我们最近一次见面已相隔两个月了,老实说,怪想念的。”  彭动力哈哈大笑,对彼此相隔两米距离的李多事说:“李局还是那么风趣、有礼貌,我彭动力不服不行啊。如今世道艰险,一个人的面目很难分得清。今天是政府通缉的杀人犯,明天戴上一个面具,又是堂堂正正的国家领导人。有时想,做个老实的本分人,可能有人欺负,但至少不用把面具换来换去。你说是吗?”  李多事说:“形势比人强。做什么不做什么,不是我们能够一手掌控的。人嘛,生来一副面孔,只是体内九曲回肠人心难测。彭局,如果你觉得脸上的那副面具戴烦了,不用刻意再换面具的,只须换换心肠就可以了。”  彭动力又从口袋里抽出“熊猫”,递一支给李多事,李多事摆手,他便把烟放进自己嘴里,弯腰侧身按打火机。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缭绕在灯光中。彭动力说:“你说得不错。心肠最难换,也最难看透。就说你吧,李局,你披着一套人民警察的马甲,但谁知道你的心肠是不是坏透了?诛心之论,留给老学究玩儿去,咱们半个老实人,只看行动。你做的什么事,便是什么样的心肠。”  “今晚,你们是什么心肠?”  “哈哈,李局,你还未看透?那就是说,你连我们做了什么事也是不清楚的。告诉你,我们一向济困扶危服务社群,比很多国家团体都乐善好施于国有利。”  “是吗?还未揭发的事情不等于就是好事。”  “没有证据的指控就是陷害。”  “彭局,我们也聊得差不多了,今晚,我想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一宗绑架案。”  “绑架案?荒野市什么时候发生绑架案了,怎么我这个公安局正局长会不知道的?至于协助破案,原是我们国民应尽的义务,不过也不能强人所难。明天吧,明天我多带几个人到帝都市公安局协助调查,行不行?”  
  UP!UP!
  第十五章 菱歌引乱    菱歌引乱按摩房。  左中油停在按摩房门前,仰头看,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一眨一眨的,分外吸引。整座建筑物采用欧式设计,在传统的荒野市街道中显得别具一格。虽然按摩房的老板不是荒野市本地人,可负责人事特别是保安方面的工作却是由荒野市本地人主管的。左中油曾经进入过菱歌引乱,里面辉煌的陈设与高档的消费,让他觉得荒野市确实称得上是有钱人的天堂。  站在门前的两个女咨客,身上只穿文胸与T-B ACK,妖冶、挑逗。她们一见左中油,立即搔手弄姿,嗲声嗲气地说:“先生,请进。我们这里为你提供任何服务,只要你愿意。”  左中油默然不语,走近,一把摸向她们的乳房。两个咨客故作惊叫。左中油哈哈一笑,闪了进去。  黑蕉迎了上来,说:“到夏花间。”  “夏花间?”  “秋叶间的对面。”  “你这个家伙别故弄玄虚,有话直接说,你爷爷没那么多时间与你废话。”左中油说着,使劲按黑蕉的头。  黑蕉一摇首,溜过了,直起身,仍是笑,说:“你看,这里人太多,不是说话的地方。”  “带路。”  “好的。”  黑蕉穿过大堂,登上二楼,沿廊绕了两个弯,进入了一个房间里。房里的按摩床形如菱角,也有两张形如荷叶的沙发床放在一台电视机前面。电视里正播放着卡拉OK片断,一个五音不全的男人在拿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喊歌词。左中油不认识这个男人,瞪着黑蕉。黑蕉把房门关紧。  左中油马上警惕起来,右手伸向腰带处。黑蕉见状,连忙说:“等一下,我来介绍,这位是范不着,荒野市主管文宣教卫的部长。”  左中油每当听到荒野市领导的职称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感觉,好像听到木偶剧里的皇帝、宰相一样。没办法,他这种思维是在经历了三年的服役生涯落下的。那时,教官不离嘴的是:“台湾的总统、行政院长、国防部长还有什么什么的职衔,都是舞台上小丑挂的东西,看着晃眼,真动起手来,全是纸扎的!”  范不着听了黑蕉对自己的介绍后,放下了麦克风,清了清喉咙,转身走前两步,伸出手,对左中油说:“自从六年前,你第一次随马料进入荒野市,名字已经被归进档案了。这六年来,你每年都破几宗轰动的刑事案,的确让我佩服。特别是前年那起连环谋杀盲人案,居然让你查出是一个小孩子干的,尤令我惊讶。至于你在荒野市的行动,至今还未超出我们的容忍度。所以,你仍是一个健全的人。我欣赏你行事低调,作风大胆,考虑周全的个性。不如弃暗投明,来荒野市办事,如何?马料太不懂得爱惜人才了,帝都市太不懂得爱惜人才了,荒野市,只有荒野市才能让每一个人的才华得到最大、最完美的释放。”  左中油也伸出了手,可是没有与范不着的手相握,而是一拳打在黑蕉的胸口上。黑蕉撞在菱形按摩床的边角,然后顺势跌落在荷叶形沙发上。左中油还想冲上前踢两脚,范不着拦着,说:“打打杀杀不能解决问题的,主席说了,要建一个和谐社会,我们都要身体力行。”  左中油被弄得哭笑不得,问:“那你想怎么样?”  “谈不成才动武。”  “你看现在像谈得成的样子吗?”左中油脸上尽是轻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界根本没有什么正统不正统的,过几年,我们当家作主吃掉帝都市,你不过就是一个不识时务的笨鸟罢了。”范不着气定神闲地说。  “我不会考虑几年后的事情。”左中油斩钉截铁地说。橙色的灯光笼着他的脸,让他的肤色更显黝黑。  “你可以像关云长一样,身在曹营心在汉。”  左中油怀疑范不着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说:“你有完没完?”  “方伯找你。”范不着像是玩杂耍的人玩够了猴子,呼哨一声让它回到笼子,然后轻描淡写地开始另一个节目。  左中油心里“咯噔”一响,一下子不知是感到自豪还是畏惧,“让他来见我。”  “哎,”范不着叹了一声,说:“孺子不可教也。动手吧。”  左中油看看左右,以为四周将要冲出十数个打手来把他制伏,可是当他拔出六 四式手枪时,面对的还是两个手无寸铁的人。  “好快的身手。”范不着赞赏着说。  “你,什么意思?”左中油不解对方的话。   范不着注视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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