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重装机兵2战车位置图可以把士兵投送到什么位置

21世纪的步兵战车_图文_百度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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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的步兵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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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兰晓龙 &上传: &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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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死亡角逐】-------------------
  今天是我当兵的四年八个月零八天我想我可能要死了。
  我并太懂他们所说的荣誉。我不是一个好军人。我只是个来自农村的孩子我当了四年八个月零八天的兵最后的几天我来到了这个地方。这里绝对没有仁慈因为这里允许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被流弹击中死亡是合理的因自然条件恶劣死亡是合理的。因为它们代表敌人指望敌人仁慈的军人不如后悔自己的出生……我很遗憾我遇上的甚至不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但战斗却是真的战斗只是战斗不是故事。故事是人的事人的事比战斗要复杂不光是你射击我也射击你逃跑我就进攻……
  我的故事是什么呢?
  每个人的故事其实都是如何长大的故事……
  这是凌晨前的那片黑暗。有人正从夜视仪里注释着绿色的海滩、绿色的海水以及不远处那片绿色的丛林。几个人影正在滩头的重火器阵地后巡逻。夏末的海边波涛拍岸。
  电源突然断了。操纵夜视仪的士兵眼里又回复了凌晨前的黑暗。他转身回到了礁石后的一艘冲锋舟上。有人在影影绰绰地调校着手上的枪械显然他们在等着什么。
  这是几个日本来的军人。
  其中一个在小声嘀咕着:今村天快要亮了。
  再等等吧。回答的是他的队长。
  他的队长知道今天早上有很多同行都在等在等一个不够耐心的中国军人。
  果然一辆中国船终于在半小时之后失去了耐心它开始抢滩了!
  突然一声巨响中国船触响了水雷。这象是滩头阵地上的开火号令一阵低沉的重机枪声顿时炸开了曳光弹呼啸着从海面上划过。随后又是两声水雷的巨响。转眼间那艘运气很坏的中国船在溅起的水柱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艘日本船趁机冲上了滩头。几个人影从船上跃入沙地一个炫光弹刚刚在重机枪阵地上炸响有人便翻进了工事打扫了射击位置上的敌军他刚要站起一排机枪弹在他胸口上炸开了。就在他身后的丛林里露出一个伪装良好的地堡射击孔黑洞洞的一个枪口正向他们转过来。
  第一批冲上滩头的士兵在一阵扫射中纷纷倒下。
  枪口仍在缓缓转动着从余波未尽的海面上扫过水花四溅。忽然一个水怪般的人影腾身而出将一榴弹准确敌射进了地堡的射击孔爆炸声过后那个阴险的枪口终于歪了下来。
  这水怪般的人影就是士兵许三多!他随后在突击步枪的挂式榴弹射器装上了一弹药。与此同时他身边冒出了三个人来一个是队长袁朗一个是狙击手成才还有一个是通信兵吴哲。看起来他们在水下已经构成了一条最适于射击的散兵线。
  成才手里的狙击步枪一举看不清他的瞄准动作枪弹已经穿透了防水的密封膜一个潜伏的狙击手从树上摔了下来。
  跑!跑!跑!
  队长袁朗大声地喊道。
  四人水淋淋地冲上了滩头。谁也不敢有花哨的动作。子弹是躲不过的。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射击凭着一种惊人的默契扫光了自己射界里的敌人。随后许三多用炸药炸开了隐藏的地堡出入口。成才手上的枪也耍得如同杂技一般瞄都没瞄就把两名追兵给射倒了。
  四个人迅跳进了地道几个追兵摸出手雷刚刚逼了上来袁朗的手雷已经先飞了出去把那几个追兵炸得纷纷倒地。
  袁朗笑了笑将地道的出口关上。走没多远。地道里的防御者便逼了过来几个人从拐角处跃入敌群中只听得几下低沉的呼吸和压抑的惨叫憧憧的人影在中国的功夫下一个个倒了下去。
  一个幸存者正要将重机枪调转枪口只见成才一滚一脚将他的枪口踢得拧转了方向另一脚踢在那人的腹部上不想却整个儿被人扔了出来摔在墙上。许三多几个冲进来一看不由暗暗惊讶那幸存者根本就是个巨人他一个人就几乎占满了整个地堡他微微冷笑着掏出一把样子可怖的丛林砍刀挥舞着。许三多迅晃出一把短刀跟对手相比那简直是把水果刀于是对手笑得更加开心谁知许三多的短刀却出砰的一声枪响那人不由得瞠目结舌倒在了地上。
  这种能射击三手枪子弹的短刀是中国士兵的特殊装备。
  许三多将机枪扶起调整射界成才给狙击步枪补充着弹药袁朗和吴哲在防水地图上查找着方位。正在这喘口气的当儿一枚手雷从射击孔外扔了进来地堡外躲着的一个袭击者起身要跑却被成才从射击孔重探出的枪托钩倒在地上没等他爬起来许三多接住的手雷已经扔了出去轰的一声爆炸的烟幕将他吞没了。
  地堡里冲进的烟雾终于散去许三多仍在重机枪后警戒成才已经上好弹在瞄准镜里搜索着目标。
  袁朗和吴哲却浑若无事地在地图上找所处的位子。
  报个讯儿吧。袁朗对吴哲吩咐道。
  吴哲随即用跳频电台出了讯息:鹰巢、鹰巢红鹰就位方位B4a任务抢滩登6no.11……
  一旁的许三多在无声地笑着心里甜甜的。
  然而远远的抢炮声使地堡里的寂静有些让人不安。许三多从枪眼里往外监视着成才蹲在他的身边。许三多看看成才刚才被撞在墙上的肩膀问了一声没事吧?成才摇摇头。许三多有点不相信他用手轻轻拍了拍疼得成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都快不习惯你了有事吱声好不好?我们是战友是老乡是朋友。许三多说。
  成才眼里不由掠过一丝复杂莫名的感情他还是摇头。许三多微微叹了口气转过头将眼神掠往雾气苍茫的原始丛林。
  这片异国情调的濒海丛林占满了他的整个视野。
  这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二天。这里的原始丛林比袁朗一开始形容的远为险恶敌军的设防也比纸上看到的那个数据远为可畏。到目前为止他们还算顺利不知道能顺利多久所谓顺利是指队员还活着生存并战斗。
  一架直升机突然悬停在丛林的上空旋翼掠过之处落叶飞舞。旋翼下那几名被俘的军人被反绑着押了过来。直升机上的扩音器在半空中呜呜地聒噪着说话的是阵地指挥官托杨他说:欢迎你们参加这场军人王国的奥林匹克欢迎你们采纳架这场比赛或者我该说这场死亡角逐。绝对没有观众没人能看你们四天三夜八十七个小时你们在这八十七个小时内要通过世界上最险恶的丛林同时完成侦察阵地、地图测绘、营救人质、狙击目标、火力突击等二十一个任务……
  机翼下的一名俘虏终于无法忍受大喝一声踢翻了看守的士兵就跑却被身后一枪托砸趴地上。
  扩音器里的托杨在继续着他的讲话。
  这里绝对没有转播世界并不知道这里在生什么能跟着你们跑过这段路程的摄影师还没有出生。这里绝对没有仁慈因为我们的竞赛允许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被流弹击中死亡是合理的因自然条件恶劣死亡是合理的。因为我们代表敌人指望敌人仁慈的军人不如后悔自己的出生……
  那名俘虏被几名士兵刚刚拖起草叶翻飞中许三多和成才飞跃而出将那几个士兵撂倒成才扛起其中一人就跑。
  俘虏的嘴里呢喃着在请求许三多的帮助。他对他晃动着手上的绳索。许三多刚一站住却被成才拦住了他告诉他这不是我们的任务。
  但那俘虏就是不放他他用生硬的中文再一次求道:
  帮帮我!……中国人民解放军。
  许三多没有多想用手上的刀挑断了那俘虏手腕上的绳索。那名俘虏抢了支枪便没入了丛林之中。
  成才觉得奇怪他说他去干什么?
  许三多说让他去救他的战友吧。许三多觉得真正的战友就是活在一起的男人。
  成才的眼里忽然飞过一些愧色许三多一看好象意识到了什么说道:别老想着那件事。成才摇摇头说我就想着怎么?许三多说不用想你准定不会让人失望的。
  两人拖着抓来的舌头没入了丛林深处。
  直升机上的托杨还在不停地嚷嚷着告诉他们参加比赛的是来自十三个国家的三十一个作战分队他相信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军人可已经有五支分队在滩头上被歼灭了。射你们携带的绿色信号弹吧托杨说放弃比赛或者遇上生命危险都可以射信号弹当那颗绿色的星星升起我们会成为你们的朋友而不是置你于死地的敌人。
  慢慢地直升机往前飞远了。
  袁朗不由笑着骂了一句:拙劣的心理战!一边骂着一边忙着手里的两条蛇。
  吴哲一看就知道袁朗在忙什么了。那就是他们的下一顿饭。吴哲看得一时垂涎欲滴。他相信队长做的口味一定很好。
  这时许三多和成才拖着俘虏从丛林里钻了出来。袁朗一看不由苦笑了起来他说你们这会就把舌头抓回来了咱们不是还得管他一顿饭吗?这自然是玩笑。吴哲扯下舌头眼上的布条审问道:你的部队番号?舌头看了吴哲一眼却反问道:你们是哪支部队?中国?日本?韩国?
  喂俘虏应该是我们向你问。袁朗说道。
  舌头象是摸着一点谱了他说原来是中国人。你们一直都不错可最后也会被抓住的。
  袁朗无心跟他纠缠他吩咐吴哲问他驻防兵力和火力配置。那舌头竟回答说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袁朗于是吓唬道:这种比赛可是允许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话声刚落那舌头慌忙说道那是指被流弹打中和因条件恶劣导致的死亡你们不能对我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刑讯。说着眼光忽然越过了袁朗往后愣愣地看着。袁朗回头一看不由笑了。把那舌头吓住的就是那两条刚扒了一半皮的眼镜蛇有一条还在微微地抽搐着。
  成才将蛇一段一段切下笑着凑过来说:大老远的把人折腾过来咱得请人吃饭。舌头说我不是参赛队!不用吃你们的东西!袁朗说很好吃的比你们的酸面包好吃。
  成才咬了一口手里的蛇段对舌头说你要仔细地嚼就会觉得有一股鲜美的甜味。
  你们这帮疯子!舌头嘴里骂道看着成才嘴角的蛇血他的心慌了随即告诉他们:我们有两个加强战斗营六百名自愿征募的地方武装人员四十多辆装甲战车和一个直升机中队!说完从吴哲的手底下挣扎了出来。他说你们根本过不去的!我们任何人都比你们熟悉这片丛林!
  袁朗几个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笑了。
  吴哲终于看见树与树之间有一块偌大的空地终于能看见林上的天穹了不由得欢叫道:可算是看见星星啦!他挣开缠得心烦意乱的一处荆棘就往那块空地跃去。袁朗刚要喊他一声小心不料吴哲的身子已经陷到了胸际。
  那是被落叶覆盖的一块沼泽!
  袁朗砍了一根树枝扔过去让吴哲横在沼泽上以保持浮力。成才过来解下背负的长索扔到他面前才将他慢慢地拉了起来。
  远处的丛林传来了俄语的喊叫声人影憧憧的。那是一批追赶许三多的士兵。许三多在断树语断树之上几乎是跳跃着前进这种方式使他的度快上了许多但对于这个从未来过这类莽林的中国士兵来说充满着隐患。
  咯的一声轻响许三多的整只左脚陷进一株腐烂了的死树中间这份失衡顿时让他往前栽倒陷在死树中的脚崴成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角度。许三多痛得在地上打滚他狠狠地捶打这自己的大腿将头在树上狠撞了两下但没有喊出声来。
  看着自己那只扭歪了一百二十度以上的脚掌许三多感到难以理解。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前方有一种隐隐的低沉可怖之声许三多看着前方一个黑漆漆的腐土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这处丛林中独有的地蜂窝。
  吴哲已经完全地逃离了沼泽。袁朗放下手上的绳索第一个动作就是看手上的表。时间的记录时43:5o。时间过了近一半路程却走了不到四分之一。
  吴哲在沼泽里耽误了时间而且这条路线时他判定的他说队长是我误事。袁朗沉着脸说你见过沼泽吗?换了我也会踩上去。成才说队长许三多还没有赶上来。那我们在这时泡壶茶等他好吗?说完袁朗就有些后悔对不起了。但成才摇摇头默默地踏入了前边的荆棘丛中。袁朗和吴哲默默地跟了上去。
  前边的路还很长他们不再浪费力气去砍掉那些没完没了的树藤荆棘而是从那根本无路的地方硬挣出一条通路。
  一头已经腐烂得可见骨骼的犬科动物摊在地上散着恶臭拦住了成才的去路。他略略一停一声不吭地绕了过去。走在后边的吴哲却停了下来他说那是一头狼。他总是不肯放弃那种好钻研的习性。他说它是被困死在这里的它没有手不会使用工具。袁朗在身后推了他一把才继续前进。他们身上的衣服早被扯出一道道的裂口手上脸上到处都是鲜血淋漓。
  参天的老树下四处阴森得如同鬼域。
  追赶许三多的士兵忽然站住了他听见一种低沉而不祥的嗡嗡声。
  快一点!前进!
  后边的乌里扬诺夫在不停地催促着。
  士兵却在暗暗地后退嘴里嚷着:毒蜂!毒蜂!这里有毒蜂!……
  那地蜂窝早被许三多给砸了一块大石头狂怒的蜂群在四处骚动那股可怕的嗡嗡声越压越近。乌里扬诺夫身边的士兵一看大势不好正想掉头狂奔乌里扬诺夫却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枪。士兵对乌里扬诺夫说道:上尉两只这样的蜂就蜇死了一头牛!中国人他过不去的!
  他不想再往前追了。
  乌里扬诺夫犹豫了半晌最后挥挥手士兵们大赦一般往后逃开。
  许三多其实就躲在不远处的一个水洼里。
  蜂群的骚动仍在周围响成一片听起来有些如同飓风。
  因为缺氧许三多只好从水洼里挣了出来。他用衣服遮住了头脸然后连浆带水地往一个与追兵相反的方向狂奔。蜂群听到了许三多奔跑的风声嗡嗡地紧跟在后面。
  一个只能用一条腿的人是跑不快的。许三多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然后夺路冲出了这片要命的丛林。
  一只地蜂蜇在了他背上。
  但许三多没有去顾及它。他不敢停下。他就那么拖着一只脚在丛林深处拖出了一条长长的一只脚的脚印。恍惚中他感到周围的丛林似乎在旋转眼前的那棵大树忽远忽近。走到大树下的时候他的意志力也似乎到达了极限最后摔倒下来。
  慢慢他现了身上的痛处。那只蜂居然蜇穿了他的战斗服仍然叮在他背上。他拔下那个家伙看了看最后带点尊敬地把那家伙放在地上抓了把腐土盖上。
  这时的许三多已经有点神志模糊了他那双瞳孔已经有点涣散。他看看手上的表时间已经9o:55。许三多苦笑着显得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成才他们在哪里。
  这时候成才他们已经走出了那片可能几百年都没有人走出过的原始丛林!
  成才为此舔了舔从额际直流到嘴角的血水与汗水。
  一身帅气的军装已经被撕扯得如同叫花子似的。
  袁朗用绳子将血迹斑斑的裤腿扎了起来他看了看表。91:oo。他无声地挥挥手。成才向来处看了最后一眼转身又进入了下一场亡命的狂奔。
  只有许三多还在丛林里挣扎着他嘴里咬着一根粗大的树棍在他的视野里他连自己那只伤得不成样子的脚都看不清楚了。许三多想让自己那只扭歪了脚回到原来的样子可剧痛让他浑身脱力一使劲就痛得他连紧咬的树棍也从嘴里掉了下来。许三多将树棍再次噙回嘴里最后用枪托对准了自己的伤脚闭上了眼睛然后狠狠地砸了下去。骨与骨之间一声清脆的响声脚终于复位了但疼痛几乎让许三多顿时昏了过去。
  从许三多嘴里落下来的那根树棍上边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痕。
  这时许三多腕上的表是96:59。
  袁朗三人这时已狂奔在莽林与河流之间。这时远处传来了炮艇的引擎声。这简直是催命声。三人手上调好的表顿时一起鸣叫起来时间似乎在97;oo上边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了97:o1、97:o2……没有时间去管它了!他们都在奔跑中打开了机枪的保险上弹并完成了瞄准镜的调整。
  他们必须狂奔!只有狂奔!
  拐弯处已经能看见那艘正在加行驶的炮艇。成才就地一跪一枪就准确地洞穿了人像靶的额头。袁朗的机枪也跟着开始轰鸣他在追赶着那艘炮艇进行射击弹壳在他眼前迸飞一直到炮艇逃出了他们的射程之外。
  成才成绩?袁朗问道。
  全……全部命中。成才虚脱地扔下枪整个人伏在地上。
  吴哲跟着也把枪扔在地上筋疲力尽地翻身躺下。
  袁朗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些松弛的神情。
  稍后吴哲收到了来自战地指挥所的讯息:
  B任务从封锁线前往d7区限时九十七分费时九十七分四十二秒倒扣四十二分;c任务狙击河上目标全部命中但因为B任务未按时完成作零分处理。
  就是说我们一下子丢掉了一百零八分?
  袁朗为此感到有些漠然。吴哲点点头收拾起电台眼里不由掉下了泪水。
  我们现在排名多少?
  我想是倒数第一。
  成才也忍不住了他的泪水也在悄悄落下。
  吴哲忽然又打开收拾好的电台他想狠。袁朗问道:你想干什么?吴哲说我要跟指挥部联系!我请他们沿我们的路线走一趟九十七分四十二秒根本就是个奇迹!袁朗说你的语言特长是用来跟指挥部扯皮的吗?吴哲说我们千辛万苦就为了得到这个结果?许三多都丢了!袁朗说这不全是比赛吴哲我就当在练兵分数算什么?我要看到我的士兵配得上我的军队!吴哲犹豫了一会终于将电台关上。
  袁朗起身回头走去。
  吴哲和成才讶然地看着。
  袁朗回头笑了笑说我得去把许三多这小混蛋找回来他是我的兵。我现在想第一是跟咱们无缘了可我们到达终点的时候得是四个人。成才点点头跟了上去。
  高兴的只有乌里扬诺夫了他拿着各国军人的成绩电讯纸从营帐里走出来朝托杨走去。
  托杨正在炮镜里观测阵地。
  他说中校同志至今为止的比分排名是:美国第一俄罗斯第二以色列第三。
  中国人呢?
  倒数第二他们之后还有印度人。
  乌里扬诺夫为此而感动。
  托杨笑着摇摇头说现在咱们的敌人是美国人。
  一整夜的恶战看来也让乌里扬诺夫的好战血液燃烧起来了。
  丛林里的许三多仍然昏迷在大树下一张脸又烧又烫看上去异常吓人。肩头的衣服已经撕开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就那些未拔尽的余毒足以让一个成年人昏迷几个昼夜甚至丧命。晨鸟的啼声终于让许三多醒转他神志恍惚地看着树丛缝中透进的阳光他现袁朗正向他俯身下来……他于是叫了一声:队长……叫完现只是自己在瞎乱嘀咕。残酷的现实是树林外的扩音器在不停地呐喊着:……我们知道您躲在里面我们甚至知道您的国籍。我们要警告您这是一片险恶的丛林我们不希望出现意外请射配的绿色信号弹我们将及时给您救护和休息。再说一遍射绿色信号弹您的战斗精神已经让我们敬佩您绝对会受到我们的礼遇……
  许三多爬了起来拄着枪一步一步离去。
  终于许三多看见了树上的箭头标志。他一急头重脚轻地摔在了地上。这一摔竟让他再也爬不起来了。他极力地抬头看着身边的一个水塘。水塘里是自己的倒影他恍惚意识到这水可以缓解烧得自己几乎要呻吟的炽热他没有多想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今天是我当兵的四年八个月零八天。许三多忽然想道。我想我快要死了。死了也许上天堂不管天堂多好我会老想着地上的这些人。死了也许是一片黑暗那更不好我从小就怕黑……我怕黑更怕死所以我从来就不是个好军人。
  丛林外的扩音器又喧嚣起来了:……这只是比赛不是战争您并没有投降弃权并不影响您心目中的荣誉……我们尊重生命尊重军人的尊严尤其是象您这样的军人……伴随着扩音器的喧嚣许三多还听到了从丛林外围不停碾过的车声。
  下意识的求生欲望让许三多把那支绿色的信号射筒握在了手里他渐渐摁上了射钮但是他的手忽然微微地抖起来。最后他将信号弹扔进了水塘里。然后咬着自己的袖子哭泣了起来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哭到外边的喧嚣声和人声渐渐地远去。
  他想:今天是我当兵的四年八个月零八天我想我真的要死了。
  可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扔掉那个信号弹?
  我想我真的很傻。我并不太懂他们所说的荣誉我不是个好军人。我只是个来自农村的孩子当了四年八个月零八天的兵最后的几天我来到了这里。我很遗憾我遇上的甚至不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
  这里只是一场比赛一场比赛而已。
  这难道就是我的故事吗?
  他想如果让他自己来选择的话他肯定不会选择这样的故事至少不要这样开始因为他的人生不是这样的开始。也许他更愿意开始于比这温和得多的一处山林南方的丛林。他会选择他出生的那会那时有一个男人在天天算计着他的出生那就是他许三多的爸爸南方山地里的一个农民许百顺。而那时他许三多还在睡着象这会一样朦胧地睡着睡在母亲的肚子里。
  每个人的故事其实都是如何长大的故事……
-------------------【第一章龟儿子】-------------------
  两岁时我开始学走路。
  我爸说两岁是个该爬起来挨摔的年纪再不摔该不会走了。
  摔起来很痛。
  于是我成了大哥和二哥的玩具这个玩具会爬会滚会分泌屎尿鼻涕诸般液体总之是很好玩很捉摸不定的一件东西象是终日在大哥和二哥手上传送的一个皮球这个皮球有时在一个俗称屁蹲的动作中把屁股染成家乡的红土色有时连脑袋也不能幸免。日久天长我挺喜欢做大哥二哥的玩具因为在他们那种穷极无聊又其乐无穷的传送中实际上你是不用费心走路的你只需要摇摇晃晃于两双小泥爪之中实在不想玩了就拿大头照门框上撞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儿然后在你的大哭声中自有爸拿着新削就的毛竹板过来解围。
  结果是我的红色屁股和大哥二哥青肿的屁股。
  结果是直到四岁我还是一只需要人传来传去的皮球。我不会走路。
  大哥二哥后来很轻松地就宽容了我。他们终于认可这个摇摇晃晃走路吭吭唧唧说话的傻三弟。于是在过了六岁关以后爸交给三儿传承的不仅是大的二的旧衣服臭鞋还有一个常用的称呼:龟儿子。
  至于外人也就是下榕树乡的同村人他们不项爸那样满足一个含义暧昧的称呼他们比较直率地叫我许三呆子。这个称呼后来随了同村的成才一直流传到第七装甲侦察连。我那班副伍六一曾很坦诚地问过我: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吗?
  坦诚和直率是一种美德哪怕是给你带来些微的不快。
  当村口大喇叭嚷嚷的时候许百顺还在刨他那地是人都说他那口子这两天就生大部分人都说他那口子今天就生可许百顺是有主意的人他晓得是那口子生不是他生他刨地那口子照生所以那口子生他也照刨地。
  许百顺还记得昨天晚上在垄沟里下了竹篱就象那口子照生一样竹篱里照常会有泥鳅和小鱼生活就是得时常有些小丰收否则不叫百顺。
  小鱼在竹篱里翻白眼泥鳅在竹篱里翻肚皮。
  大喇叭里还在嚷着:许百顺许百顺你死脱了头的还不回来?你要生闺女啦!
  后一句让许百顺气愤了他毫不犹豫地回敬了一句:什么闺女是儿子!
  接下来是溅着水花往家奔。清流冽冽泥鳅小鱼们蹦着花儿逃开了。据许百顺夸大其词的说法那天逃掉的泥鳅至少有十二斤而他确实得了个儿子但只有六斤五两所以后来一到许三多的生日许百顺的嘴里总会嘀咕着说可惜可他的那塘泥鳅。有时候是大嘀咕伴着荷包蛋挥过来一个巴掌:真可惜了他娘的那塘泥鳅!
  下榕树的村中空地是许百顺的必经之道一个后来被村长改名叫幸福广场的地方。但这时候的村长还没有起名题字的恶习他正抱着他那一岁的儿子成才在那块未来的幸福广场上招摇他朝许百顺从鼻子里哼出一串模糊的声音:回家生儿子呢?
  许百顺一向对此类事情不屑挂齿他挥挥手算是一种响应。他说谁知道是骡子是马?又不是我生老母鸡天天抱窝女人家就得生儿子急啥?
  村长又哼他说我儿子名起好了叫个成才以后准定成才。
  许百顺也哼那是对的意思。
  村长说我儿子七斤四两呢。他还要补充什么的时候许百顺已经一划一划地去远了。村长的哼哼声就急成了嚷嚷:不说不急吗?远处的许百顺说不急!小娘养的急!
  村长琢磨了会觉得许百顺的背影很象只水鸭子这个想法让他安心重新专注于自己准定成才的儿子。
  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两小孩后来竟成才成到一个部队上去了。
  半个村子的老少齐拥在许家的门口直拥个水泄不通屋里终于传出一声婴儿哭声人群齐齐轰出个“好”字。许百顺更急了连钻带拱地往里冲。有人不禁对他数落道:不是教训你你们年轻后生要少看这路边的是非心思要用在田里。许百顺一看这不是村里的逃亡富农吗?不禁问道:是我生儿子呢!你啥成分?你逃亡富农来教育我贫下中农?逃亡富农顿时矮了一截但反应很快他说呢叨叨啥呢?四人帮都打倒啦!你以为你准就生儿子吗?
  许百顺没有顾理他直直往屋里扎去。
  是个儿子!屋里的许百顺突然喊道。
  又是个儿子!老子名字都想好啦!叫个许三多!许百顺的嘴里不停地嚷着我许白顺生了三个!三个都是儿子!这么多儿子!毛主席万岁!
  那一天许百顺得意得象是疯了一样。
  以后的夏天傍晚下榕树村中央的那块空地就时常会有两个男人一个是村长一个是许百顺各人手里抱着一个小男人那表情是谁也不服谁。有时候许百顺还会拉上他的一乐和二和一起助阵显出一份男丁兴旺的气势村长就很泄气。后来国家出台了计划生育的政策号召只生一个好村长好象才找回了一股正气。
  1979年许三多两岁开始了摇摇晃晃的人生路程。
  那时的中国援朝援越之后又援了阿尔巴尼亚和西哈努克。我们抗过美国跟印度战斗跟苏联战斗此时的中国有很多地方等着男子汉们去流血流汗。男子年轻力壮抡得动锹也拿得起枪的男子在中国似乎永远是一个光宗耀祖的话题。
  许百顺不再跟村长哼哼了他集结了家里的男丁去村长家表示友好村头的大喇叭正广播中国人民解放军自卫反击战的社论。
  村长在屋里坐着正吧嗒着烟锅子瞅见了走来的许百顺。
  许百顺拖着十三岁的一乐和八岁的二和背上背着两岁的三多三个崽子都有青的和红的屁股。许百顺只要村长给句实话这战到底打多久?一乐才十三岁还有五年才够但他想好了要让一乐参军。
  村长哼道:打完咧头十天就打完咧!你以为还十年抗战?头十天就收拾了狼崽子十个师!村长说我跟你说啊以后呢该种地的种地该搞生产的就搞生产咱们就搞建设了。再过二十一年就2ooo年啦2ooo年就啥都实现啦!
  许百顺不信。后来的边境又零零星星的响了好几年的枪声。他的热望又跟着呼呼啦啦地炽热了好几年。在许百顺的主意里家里的三个男丁都是有讲究的工农兵。他老许家一样踏上一只脚那是踏踏实实的硬道理。
  1984年许三多七岁终于能站稳了只是说话还夹生。
  许百顺让哥仨站成了行他从袋里掏出一些钱来一张一块上又加了张一块三人都激动得不行许百顺也不仅是慷慨而且激昂。他先把钱给了许一乐说家里有钱啦去了县城先吃点好的查身体别刷下来。这两崽子带着让他们长长见识。
  许一乐接过爸爸的两块钱兴奋得差点要行一个军礼。
  1989年许三多十二岁刚从学校回来身上还背着几乎让成才打散了架的算盘。那天学校正学珠算。一进门许百顺又让哥仨站成了行。许一乐已经和爸一样了他浑身泥泞神态也苍老了不少;那许二和却一脸不屑的神情。
  这一次许百顺拿出了一张五块的瞪一眼许二和他说咱家不是万元户你小子又不学好就该上部队练练。你哥押着你去龟儿子傻人有狗运也一起去镇镇你的邪气。
  许二和接了钱伸手还想要许百顺不再给只给他扣了一巴掌。
  1995年许三多十八岁了。学是不让念了初中毕业后爸就开始怀疑一个学富五车的儿子在下榕树乡这山沟子里会有什么妙用。这一次哥仨也只能站成哥倆了一乐和三多的中间空了一个位子。
  许百顺从一摞票子里拿出了一张五十块说家里穷啊也不知道生了你们三个干吗?你龟儿子最笨笨得连庄稼活都不会干还得防着你跟老二学坏。你去当兵吧当兵省钱没准复员时还能闹个工作。拿去。
  许三多却摇摇头。
  许百顺说说你笨就是你最笨看到钱都不知道要。
  许三多说我不要钱。爸当不上兵我还念高中行不?
  许百顺将钱狠狠拍在许三多的手上虽没大吆喝但他的脸上已经写着不行二字许三多的脸上不由现出一点茫然的愤怒。
  许百顺是个有主意的人他知道哦这山沟子里的农要走出一个工来必须先得做成了兵。
  从人武部出来的那天许三多第一次晓得自己的裸体还可以这样被人检查的而且尽检查一些绝不该检查的所在。就在那时他看到了两个兵一个兵从外边进来一个官从里边出来他看见那个兵很自然地向官敬了一个礼那个礼挺得让许三多有些眼直他自然不晓得那个兵也是官那叫士官班长而那个官则是上尉连长。
  站在一旁的许一乐当机立断地踢了踢许三多的屁股那是希望他能抓住这机会给留个印象。许三多却捂了屁股叫痛似乎他爸还能拎了毛竹板子过来帮他。那几个官兵扫了许三多一眼就进去了他们扫过许三多的脸上时那眼神象是看穿了另一个世界。
  许一乐觉得这个弟弟实在是龟儿子实在是没什么希望他学着爸的样子打鼻子里哼了两声在他的心里三呆子的兵路看来彻底失败了老许家注定是一个大写的“农”字农自有农该忙的事情他扫见了路边地摊上的一些裸体画片他站住了。
  许三多没有替哥哥多想他说哥走吧。
  许一乐却不走他问三多:那五十你还没花是吧?许三多嗯哪了一声。许一乐说去买点。许三多把钱给了哥哥他说要去你去。但许一乐不好意思前往。他都快三十的人了似乎是怕人笑话。他推了一把许三多把许三多推到了地摊的边上。许三多无可奈何只好看着那些画片替哥哥问道:多少钱?
  十块!卖画片的说。
  许三多伸出那张五十块的钱替哥哥买下了几张裸女。
  回到家里却把父亲给气昏了他操起多年不用的毛竹板子在他们的屁股上就是一顿痛打。当然他最恨的还是许一乐他一边打一边不住地骂着:都快三十的人了要么你给我带房儿媳回来!这玩意会生儿子吗?
  体检当兵的事又这么无果而终了。这天许百顺让许三多陪着去集市上卖茄子。他看见那逃亡富农的一车西红柿生意红火心里难受便悄悄地对许三多说回去让你妈也种西红柿。
  逃亡富农知道许百顺的难处他说百顺呀你就是不赶趟怎么着?老三这回也招不上兵吧?许百顺是有点难受可嘴里却说谁说的?正等消息呢。逃亡富农鼻子一哼哼得很讨厌他说你就是面子大过里子想要的人都有通知了。今儿村长家成才就在家等着军队里来人家访了。许百顺的心一下软了忙问真的假的?逃亡富农说全村人都知道啊没告你呀?
  村长家里果然满满当当地盛满了村民。
  二级士官史今饺子馅似的正襟危坐着一脑门子的汗珠不知是捂出的还是被问出的。
  这个问你这士官到底算是兵还是官啊?
  那个问你会开坦克拖拉机会开不?
  还有人问你一个月挣得挺多吧?
  几乎问什么的都有。但没有人迫切要个答案可这位“大兵”的军容笔挺藏不住和气劲儿更招了人乐呵呵地拢来和他招呼。这就苦了这史今了。村长却很同情史今他抬抬手朝人们连连的喂了几声然后说大家伙儿人解放军同志今儿是来家访的可不是让咱们问的!同志你说是不是?
  史今不知说什么好他笑笑地点着头。
  村长说我知道你想问啥你是不是想问我儿子为啥要当兵?
  史今说对对可那还得他自己答。
  一旁等待的成才忙站了起来。这是个伶俐的小伙子从眼睛到身板都透着机灵和精神气儿他说我从小就有一个伟大的理想那就是参加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遥想当年长征、抗日、三大战役南昌城头燎起的星星之火烧遍了整个中国!今天穿上神圣的军装接过前辈的钢枪我热血沸腾难以自已保卫祖国保卫人民成为百万雄师中的一员如融入大海中的一个小水滴……
  声情并茂的成才象是在背书。
  史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又看看周围的人。周围竟都赞不绝口有人说成才这小伙子就是行跟他爹一样是做大事的。有人说就是打小就透着灵气。
  史今只好什么都不说。
  村长也被儿子的表达打动了他乐得不行忍不住还给儿子鼓起了掌弄得满屋掌声一片。
  这时有一人正仇恨的在门口的阳光下瞪着他。
  那当然就是许百顺。
  村长装着没事似的和许百顺打了一下招呼说大兄弟来啦?
  许百顺却回道:个驴日的!
  骂完许百顺掉屁股就走开了。
  许三多一路蔫头蔫脑地跟在父亲的身后。
  史今觉得有点奇怪问道:他是谁?
  村民!村长一脸意见地说。
  史今却站了起来他说我还得家访您这村的许百顺家您能给我指条道吗?
  村长一下就愣住了脸上的意见明显更大了。
  从村长家往回许百顺一路地疾走也顾不得再数落许三多了一直回到自家的院子才开始嚷嚷了起来他说一乐快去买点酒要好点的!叫你妈去办菜要见肉!接着又对二和说二和你个死剁了头的还知道回来?在家呆着待会儿解放军来了大棍子打晕也得留住!
  许二和梗起脖子:什么解放军?
  反正你给我把人留住!
  说话间许百顺已经在院子打了几个转儿把事儿安排妥当又扯起了许三多。
  龟儿子快跟我走!
  许三多却一直懵着他问干啥?
  许百顺说我瞧成才那***说话跟你老师挺象一惊一乍的蛮有名堂这套话是怎么也得找你老师学会了。许三多说我不会说。许百顺说让你老师说了你背下来你龟儿子记性不是挺好么?许三多说那我也说不出来。
  许百顺看着许三多急了一脚踢了过去:想吃老竹笋炒肉了不是?
  许三多知道什么意思转身就跑出了院子许百顺提着竹板子在后边紧紧追赶。
  村长想留下那招兵的史今吃饭史今却坚决不肯说是我们部队上有明文规定的绝对不能吃请他让村长给指个道就成了。村长开始并不怎么殷勤他凌空一指说许三多的家就是村西头那家这都能看见了。可很多村民嚷嚷着要给史今带路时他却突然来了心思了他随即拦住了村民们叫他们都回吧回吧!跟着干啥?然后回头对史今说:我带你去。
  村长有点不太放心。他心想这招兵的要到许百顺家干什么呢?
  他们俩走进许百顺家的时候许百顺不在家许三多也不在。史今看到的只是挂了一墙的奖状鲜艳生动得让史今有点高兴。村长到处瞄了几眼摇头说:多半是不在。我跟你说这家人见天就在外边忙着做小买卖可没我家成才对队伍那热情。
  这时许二和趿拉着鞋走了出来十足一乡村的痞子他瞧了他们一眼问道:干啥呀?
  村长说这是队伍上的同志来家访你家老三。
  许二和却一脸的不屑他说咋呼半天就是个当兵的呀?史今说对对。许二和随即上下打量了一番史今问:当兵有啥出息?
  说完掉脸回了屋里把个史今噎在那儿。
  村长一看却乐出了声他说你瞧我跟你说了吧就是这么个家人儿。你要急就先回去这家访我替你来就成了咱们都是代表国家的嘛。史今摇摇头说不急还是等一等吧。话音未落许一乐拎着酒瓶子冲了进来一看有生人先哑了半截。他看看村长又看看史今说:你坐啊!说罢掉头便进了厨房。
  史今想跟一乐说句什么却怎么也看不到他出来只好干干地站在那。
  那一乐在厨房里已经把锅碗瓢盆弄得热闹起来了。下榕树人嗜辣转眼间外边的史今就被那股铺天盖地的辣味呛得眼泪汪汪的。村长一再让他走了算了可他就是不走他让村长再等等一直等到许百顺回来。
  许百顺和许三多是从教师那里回来的他要他的许三多在教师那里把成才给史今背出的那一版都给他背会了。回到门口时许百顺并没有主意看屋里的史今和村长他还在督促着他的许三多他说老师刚才教你的都背会了?
  许三多说背会了。
  许百顺说待会儿能说出来?
  许三多却又犹豫了他说可能还是说不出来。
  许百顺一巴掌就扣在了许三多头上扣得又脆又响与此同时他瞧见了史今和村长他一愣愣在了门槛上。
  这……这……解放军同志来家访吧?
  刹那间他闻到了厨房里辣味一时不知说啥好忽然卯足了气力对许一乐喊道:加红的要大红让解放军同志尝尝咱这就叫个地道!
  这一声吆喝把史今吓了一跳赶忙说别别别我这不能吃请这是规定。说着往外走去。
  许百顺哪容史今这样他拉住史今说这不叫吃请你瞧这正是饭点不是?
  厨房里的爆炒声越来越热闹了一阵阵浓烈的辣烟弄得史今又呛了正着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躲闪剁屋外说外边好还是外边好。转眼看见了许三多问道:这是许三多同志吧?咱们好像有点熟?体检时见过的?
  看见史今想跟他搭茬许三多立刻紧张起来。这辈子他也没跟穿军装的说过话一紧张就狠狠地干吸鼻子拿袖子狠狠蹭了两下转过半拉身子拿屁股正对了史今。
  村长在一旁笑道: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许百顺马上恨恨地给了儿子一脚说把桌子搬出来。解放军同志来家访你解放军同志想在外边吃你龟儿子还不勤快着点?
  许三多乘机溜进了屋子。
  史今怕许百顺认真又一再地对他说我真的不能吃请。许百顺不依他说你要是再说我就要生气了。我也是当过兵的那“徒手突刺”也是正经学过的你就这么见外?
  史今一愣但村长告诉他他那叫民兵。
  村长总是不让许百顺得意。
  许百顺毫不示弱他说我那叫全民皆兵!说着就动作了起来:预备!用枪!防左刺!防右刺!
  好像真的有一场搏斗许百顺显得十分卖力。史今也知道那许百顺在期待他的一个赞扬便顺口说道:老前辈的功底真是一点没扔。
  这时许三多拖着一张大桌从屋里出来史今想走也走不了了。但一桌的红辣椒却把史今吓得不行许百顺只要叫他吃菜他马上举起自己的酒杯。
  我……我还是喝。
  那就喝。
  许百顺的精神也跟着酒精一下上来了他告诉史今:咱们搞“预备用枪”那会我们常跟部队上会餐呢!史今一口地好好挺好。可是老前辈有句话我还是得跟您说。史今说着说着脸上突然就闪出一点提前的内疚。许百顺却没有留意他让史今:说吧我就乐意跟你说话。
  史今说如今的部队和您老那时候不大一样这么说您不介意吧?
  许百顺瞎乱地点着头。
  史今说就拿我们那个团来说吧机械化突击步兵冲击度每小时六十多公里空地协同要掌握的可不光是开枪……以及您那突刺对兵员的素质和反应能力要求很高。
  他瞧瞧许三多又看看许百顺:我这么说您明白了?
  村长就显得得意插嘴说:他明白。他不明白我回头跟他说明白。
  许百顺不乐意地看了一眼村长的得意他说明白明白这机械化就是说开着坦克上呗?
  史今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坦克、步战车、自行火炮、导弹我们这几年正在加机械化装甲化进程我们连就打算在近年内实现全高中连……只可惜许三多同志是初中毕业……我这么说您明白了?
  许百顺的酒已经喝多了他狠狠地捶了许三多一下说龟儿子听明白没?平步青云啊!干出去的导弹能打到勃列日涅夫!
  史今说:您……真听明白啦?再好的步兵连也不兴装备洲际导弹咱说的是步战车上的反坦克导弹能打三公里不到……您在听吗?
  没在听就这会工夫许百顺又灌下了两杯然后对着史今一拳撸了过来。
  他问:知道为啥非得跟你喝酒吗?
  为你儿子当兵呗。
  这话史今也想说可叫村长说了。史今只好摇头。
  他说不老前辈自有老前辈的情谊。
  许百顺瞪眼道:怎么不是?就是为了这嘛!我还不知道当兵的不兴吃请?生拉硬拽给你弄来我图啥?就是想把个小龟儿子交给你嘛!他没出息不会种地也不会财胆小得是连杀口猪也不敢看这么着就交给你了!部队上练人哪!我许百顺是多想他像点样哪!……我许百顺说话实在不?
  史今点头说:实在。史今的酒也早就喝大了。
  许百顺于是步步逼近他说部队上就讲个实在这么实在的人你们要不要?你瞧瞧他瞧瞧他……他顺着许三多忙碌的筷子望了过去突然大声吼道:
  龟儿子!
  许三多吓了一跳知道父亲今天不会放过自己忙蹿了起来嘴里支支吾吾的含着食。
  今儿说的可是你的前程哪!你还在这吃吃吃吃吃吃!
  酒力慢慢上涌许百顺的语调也伤感了起来他对史今唠叨说:你瞧我这龟儿子他要在家酒这点出息我许百顺想盖房他一口酒吃掉一块上好的红砖!知道为啥叫个许三多吗?因为打出他娘胎我许百顺就看出他没出息!生一个是儿子生两个还算是儿子生三个就只能是龟儿子!瞧他这缩手缩脚的样把食给我咽了!
  许三多吓得赶忙把嘴里的食咽了下去然后睁着乌亮的眼睛看着史今期待他对自己说点什么。史今心头一动对许百顺和村长说道:老前辈还有村长要不让我跟许三多同志单独聊聊?
  需百顺说聊吧你们聊。那村长却白了他一眼他告诉他:他是说你别在旁边插话。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他想把许百顺叫走许百顺却不肯他说那哪成?但拗不过村长被拉走了。
  小院力只剩了史今和许三多两人。许三多瞧眼史今又擦擦鼻子。史今现许三多好像有话要讲便说:你有话尽管说吧这家访就是为听你说话。许三多又擦了擦鼻子想了想说:我爸他尽吹!这不赖我是他自己要生的!史今不禁一笑他说这我知道你说点别的比如说……你想不想当兵?
  为什么呢?
  当了兵爸就不会再叫我龟儿子了。
  史今没接茬问他皱着眉在暗暗地替许三多想着什么。
  外边的许百顺也在想着他的许三多村长刚一放手他转身又往院里冲但村长两步就死死地把他抓住。许百顺有点急了他说我得看看这不行你儿子说话时你就在旁边看着!村长说许百顺我倒要问你你跟我争个啥?我是想我儿子当过兵回来好接我的班你儿子当完兵回来也是种地你跟我争个啥?
  许百顺突然来气了他瞪着村长说道:二十年前我就明白了只要你肯上的事情准是好事!村长说:问题是你争得过我吗?我儿子高中毕业是人都说人精。你家那个呢?大锤子砸不出个响屁来。
  这一戳显然戳到了许百顺的痛处停了半晌看着院里悄无声息的样子许百顺只好说好好那让小辈自个争去。你先放开我好吗?可村长刚一放开他一抽身又扎了回去。
  他没想到他的许三多正跟史今玩命地推销着自己。他说我是初中毕业可老师说我学得好爸说当兵小学够用了不让念了。成才他高中毕业可他不好好温课初中他尽打我小抄。我胆不小那回杀猪是没敢看可让爸一通说月下旬我跑了十几里地去上榕树乡看……许三多话没说完许百顺已经进来了后面还紧紧跟着村长。
  许百顺一进来就对史今嚷道:同志他兔子腿儿跑得快当兵错不了。然后吩咐许三多龟儿子来两下让解放军同志瞧瞧!
  后边的村长说跑得快顶个屁用?打仗想当逃兵啊?
  许百顺不理他。他告诉史今他许三多弹弓打得准打起枪来也肯定准还有记性也好得要命而且上树贼快。说着就叫他许三多:爬个树给同志瞧瞧快快呀!
  爸进来后许三多几乎就成了哑巴听到这么一声吆喝也没多想立刻飞身往院里的树上爬去还真快!史今追到树下时他都到了树半腰了吓得史今在下边连连地叫他:不用了不用了小心摔着!树上的许三多把脖子反拧着看着下边的史今。其实他打胯底下看去也能看着不过他觉得那不太恭敬。
  许三多对下边的史今问道:还爬吗?史今的话他显然没有听到。
  许百顺哇哇地插嘴说:还爬!同志你看这挺行吧?
  史今看看表觉得是自个该撤的时候了便说行行我先回去了老前辈这事我们再考虑……这么一听树上的许三多就犯急了一急就紧张一紧张就砰的一声从树上摔了下来。
  这一摔史今走不了了急忙赶过去搀人。
  许百顺一上来就给了三多一个大嘴巴子骂道:你是找摔还是找抽呢净给我丢人!第二个巴掌下去时不想却抽在了史今的手背上了史今阻止道:别别这么教育孩子……
  许百顺没管只朝着许三多继续吼着:没啦!龟儿子掉两句书袋子给解放军同志听听。
  许三多捂了捂屁股就哼哼唧唧地念了起来:军队叫army中国人民解放军是netapeop1e’sLiberationarmy;日本人日袭击美国珍珠港;一年半后香港回归祖国这个协议是o日签订的……
  史今看着看着又不忍心走了他摁着许三多坐下说:行行说说人民解放军……许三多没等史今说完就自以为是地回答了一句netapeop1e’sLiberationarmy弄得史今只好苦笑。
  史今说我是问你这七个字让你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许三多愣住了他挠着头擦着鼻子因为书上没写那老师也没教。
  许百顺在旁边急得要跳脚他瞪着儿子背呀!不是刚都背下来了吗?
  许三多也想跳脚可他知道跳也没有用跳也想不起来。村长终于大笑了。许百顺举起拳头又要往三多身上揍去被史今阻住了。
  史今说你倒是老实我以为你至少会说保卫祖国保卫人民呢别人都这么说我知道那叫一个嘴巧可当兵这句话还得会说呀。
  许三多低下头仿佛到了末日。
  其实你挺不错的史今说我没当兵那会还不如你呢你有很多长处可现在部队跟我当兵的时候不一样了要学的东西太多学历要往高中上靠。
  许三多忽然看见父亲从史今的肩膀后瞪过眼来突然壮足了胆对史今说:万有引力是牛顿说的人家爱因斯坦那叫相对论。
  史今说我知道你想去部队我也想要你可我得对部队负责……话没说完许三多又抢了过去他说我作文能写一千多字!我会写童年往事不信你问我们老师!你……你不要我是吧?
  史今觉得这是明摆的事而不是什么要不要的问题。可史今不是这号人他低下头该说不该说的话把脸都捂成了猪肝色了。他说你爸怎么说你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不像他说的那样。再说了其实不当兵一样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的许三多。
  村长觉得大局已定便伸出手来说好了好了人家同志还赶时间呢。
  史今刚一转身许百顺的拳头就往许三多抡了过来嘴里骂着:龟儿子你就连兵都当不上!可史今已经听不见了。史今擦着汗跟着村长早已往外走去但他听到了许三多的哭声。许三多的哭声让史今心里一紧不觉走了回来他说老前辈您不能这样。
  许百顺说我打儿子你管不着!
  史今压着火只好再次坐下。
  史今说我明白您那心思你替儿子着急。
  史今说你想给他找条路我也挺想给他这条路。
  史今说您儿子挺聪明的他是在这山里给沤的你让他出去他擦了这块眼屎立马就能成*人。可这眼屎他得自己擦。
  史今还想说点啥说点国防建设啥的可许百顺那表情叫他没了自信。
  许百顺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他告诉史今说屁道理呢说那么多屁道理还是个不要。
  史今只好把什么话都吃了回去。他跟前还是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酒杯史今拿起自己那个酒杯说:总之是对不起老前辈了我敬您这杯希望您不要看死了您这儿子。
  他说着站起来干杯!但膝下那凳子却碍事了许三多瞧起来是真喜欢上了史今赶紧帮史今挪开了凳子谁曾想史今还想把那没说清楚的国防道理再往下说说他放了杯子就往下坐就这样活活地坐在了地上坐出一个坑来。许百顺伸手去扶没扶着就乐开了但嘴里不敢乐。
  他说人活一世这个儿子还是个龟儿子我可是头三年就看出来了。
  史今早甩开了他的手。他从来不丢人。他没这么丢过人。他也从来不生气。他没这么生过气。他不知道在跟着老头支气还是跟躲到院门前的那傻小子生气那杯酒也和了他心里的羞臊一块往上涌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嘴里竟突然说道:
  老前辈你儿子……你们家许三多交给我了是不是?
  许百顺一愣:交什么交?你要他啊?
  史今说要啦!要了他他就是我的兵。你骂你儿子打你儿子我管不着你叫我的兵龟儿子一百八十个不行!
  村长倒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说这是醉话醉话酒后食言作不得数的。
  史今却说醉什么?喝酒不就是个挺?我还有什么没挺过?许三多我跟你说一年时间我把你龟儿子……不你儿子练成一个堂堂正正的兵!
  许百顺不由一阵惊喜暗暗地酒撸了许三多一拳。
  许三多一紧张又想擦鼻子终是没有擦只是两手相互地击打着。
  他高兴啊!.
  soninet
  送走史今后许三多觉得茫然因为有人在路上不住地问他:
  三多要当兵啦?
  许三多不知如何回答那神情实在说不上是喜还是忧。
  远处是青山葱茏近处炊烟缭绕许三多的家乡其实是很美丽也很灵秀的一个地方。今儿他觉得就连前面的同村女孩的腰肢也让他感到有一份撩人之意。
  正走着身后又有人喊他:三呆子要当兵啦?
  嗯哪。许三多答应着回过头便勃然色变成才和几个狗党正恨恨地瞧着他。
  他喊了一声成才哥下边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成才却抬起下巴说:谁跟你叫哥?
  许三多见势不对在心里做了连连后退他说我爸说这叫公平竞争咱谁也怨不着谁。说完掉头就跑开了。成才几个吆吆喝喝地追在后面。
  许三多确是跑得贼快但慌不择路一脚踩进了水稻田立刻让人围了起来。这小子连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他头一抱往地上一缩将屁股出卖给了成才他们。成才几个一拥上来就连掐带打打得许三多哇哇大叫。
  许一乐从边上经过却不帮他嘴里还嘟囔着:使劲打打死才好呢!
  许二和出来了他趿拉着鞋在田垄头晃荡着。
  许三多大叫着:二哥我被人打啦!
  二和一声呐喊捞起把锄头踢飞两拖鞋便杀了过来吓得成才一帮转头就跑二和紧紧追着直到被赶来的村长拦住。
  村长大喝道:许二和你个死剁了头的!要伤了人我叫警察过来!
  许二和不怕村长他说谁要再打我许家我码百十号人过来咱有人!
  村长看来也奈何不了许二和这个刺头儿只好悻悻离开。
  一顿揍对许三多来说无伤大雅他爬起来拍拍屁股好像就没事了。
  二和斜视着眼前的弟弟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说你当兵?咱爸怎么把你塞进去的?
  许三多说:你们都没当上我就当上了。
  二和一个绊子把许三多摔倒了然后再田垄头坐着。
  许三多若无其事朝二和凑过来说:二哥。
  二和说:干啥?
  许三多说:没事。
  二和说没事滚一边去!
  许三多没滚。两兄弟安静地坐着看着眼前的暮色在慢慢地落下。绯色的山村在他们的眼里就像是世外的仙境。
  二和。许三多又叫了一声。
  二和说:到底干啥?
  许三多笑了笑还是没事。
  许二和回头看看弟弟那张憨憨的脸忽然有些舍不得他说到了军队有人跟你来硬的你不能软。软就没人帮你了。
  许三多不懂他说怎么硬啊?
  许二和给许三多比画他的拳头他说这么着……嗨跟你说个屁什么时候你敢跟人动手?
  许三多说:那那我不敢。
  暮色越来越浓许二和都看不清弟弟的脸了。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儿说你走了二哥回头也要走了二哥不想在这呆了。这么个地方点支烟就把全村逛完了二哥呆不住。
  许三多一时惊讶之极他说二哥要去哪儿?
  不知道。
  二和转口问:你要去哪儿?
  许三多说:我当兵啊。
  二和说:为啥要当兵?
  许三多犹豫了一下他说毛主席有句话说我们都来自五湖四海是为了同一目的走到一起来的。这个目的就是保卫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的疆土这是我们这个民族自诞生以来贯穿了五千年历史的神圣使命保卫我们的国家也就是保卫我们自己保卫我们的生活和传统……
  得得谁告诉你的?二和不想听这些东西。
  许三多告诉他是今天老师让背的刚才一紧张全忘了现在又想起来了。
  你挺得意啊?
  许三多憨憨地给哥笑着。
  二和搓搓弟弟的头说得意啥?看看吧要离开家了。
  许三多愣住了眼光慢慢地也显得有些惆怅起来.
  soninet
  第二天村长领了几个人在挨家挨户地往墙上刷着植树造林的标语许三多过来畏畏缩缩地叫了他一声。他说村长。村长听到了却不理他。
  许三多说:让成才去吧。
  村长这才一愣停下了手里的活他说你说什么?
  许三多说:我说当兵让成才去吧我不去了。
  村长把手上的刷子给了别人歪着脖子看着许三多。你说让谁去就让谁去啊?你以为是你许家的事情呢?告诉呢打人家说要你你就跟国家挂上钩了那叫个……叫个国家公有财产!瞧见那没有?许三多顺着村长的手指看着刚刚写到墙上的那些标语写的是:砍树是要坐牢的!他现每个字都张牙舞爪的。
  砍树是要坐牢的!不去也是要坐牢的!
  村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许三多的嘴巴眨眼就扁了象是要哭。
  村长说别哭哭也是要坐牢的!
  许三多转身就走了走得泪汪汪的。
  他心想这个兵看来不当是不行了.
  soninet
  一年一次的军歌本来是很嘹亮的可车站的人群过于喧闹于是添了几分杂乱。送行的家长们算是热闹了而且有人开始哭了起来。终于新兵蛋子们大声唱着刚学的歌过来了由几个人武部官员带领着一张张年轻的脸象胸前的大红花一样兴奋。
  家长们又是抹泪又是鼓掌然后冲入人群中将好好的一支新兵队伍给肢解了然后开始唠叨开始叮嘱。史今不停地提醒着:保持队形!保持队形!但怎样努力都是白费的他只好屈服了苦笑着退到了一边。
  看着儿子身上的军装许百顺兴致勃勃的。
  他说了不起了歌龟儿子转一圈让老子看看!
  许三多不甘不愿地转了一圈。
  反着再来一圈龟儿子!
  许三多不干了他说不转了。
  啊呀喝不听你老子的了?
  许三多说爸说话不算话爸那天跟班长赌咒誓说日他现任的不叫龟儿子了!
  许百顺确是做贼心虚瞧着史今往这边瞧过来声音马上低了下去:我生的你我叫你龟儿子怎么了?没你老子保家卫国能有你这身行头?你老子干过民兵!
  许三多却告诉父亲我要去的是正儿八经的正规军。再说你那叫啥保家卫国?弄个徒手突刺象抡锹把子还把左右手弄错了。你还跟班长说我擤鼻涕不打紧你当年可是尿过炕!
  许百顺一掌就要打在许三多的脸上他说我是给你长出息才压的自个!尿炕?尿炕的人能生得出三个儿子来?说了你也不懂!便去瞧那边的史今回头说行我看你是早琢磨着要反跟你那二哥一个样。
  二哥说他不反你他给你留面子。许三多对父亲说。
  屁!大人事你少管!我跟你说你们这班长人还不赖到了部队上贴着他走他能帮你拦枪子儿。
  我帮班长拦枪子儿!许三多说人这辈子是得当过兵有了那几年打磨一辈子都知道有个东西叫腰板挺起来就是响当当活得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许百顺一听愣了忙叫喊着停停停我听这话又不像你说的谁教的?
  许三多挺了挺腰板。县人武部长给我们训话说的人可是打过凉山的!
  许百顺说我是说你别太勇!中华人民共和国没你就不成个国啦!
  这时新兵们的歌声响起来了。许三多声音是最响的。唱的是《再见吧妈妈》歌词里又是牺牲又是牵挂弄得许百顺都气急了起来他说你妈又没来这鬼歌唱给她听去!这又是谁教你的?!
  许三多说:也是县人武部长他说他们在前线天天唱这歌。
  许百顺突然喊道:不许唱!
  不想有个人走了过来。是个中年人他称赞许三多说小伙子唱得好!唱得老子想要打仗!说完就走了许百顺悄悄地就问道:他又是谁?
  许三多说:他就是人武部长!
  许百顺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眼圈有点红。好在周围的人已渐渐稀疏家长们正聚往几节车皮外的闷罐车厢他们的儿子都已经上车去了。许百顺看了看他们对许三多说:去吧你去死吧!
  许三多没见过爸这样顿时愣了他说:……爸那我走啦?
  走吧走吧就当没生你个王八日的。
  许三多无心再计较这“王八日的”跟“龟儿子”有什么区别应了一声嗯哪就上车去了。许百顺一步上来往许三多手里塞了一点钱说拿去这是一百块以后每月给你寄四十。
  许三多嗯哪了一声他说不要!
  许百顺说拿去!每月四十败家子呢!
  许三多忽然现爸原来和家乡一样是要走时才觉得依恋的但这两人都不会表达他看父亲一眼打算赶去那边车厢却撞上身后两个小混混模样的年轻人。
  你刚才唱得好呀?他们说会不会唱这个?“咱当兵的人是个大傻瓜……”
  许三多立刻慌张了说不会。
  许百顺见状跑了过来说干什么?打架会不会?
  许百顺年老体衰被推了一把但他绝不示弱立刻跟人撕巴起来。许三多惊惶失措得连连后退一到这种时候他的脑子都是木的连叫人的勇气也没有。
  许百顺对他喊道:龟儿子还不给我上!你瞧好了。说着就是一拳打在一人的脸上他说当兵就得这样当!
  这时有人跑了过来。是从闷罐车那边飞跑过来的史今他手一挥把那两人吓得后退了。
  史今喝道:需要我教你们什么吗?
  那两人立刻意识到这主不善说不用不用就是瞧子弟兵亲切来问候一下。
  一边歇着!史今对他们吼道。
  那两人不怀好意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史今回头看这爷俩许百顺刚才明显吃了点小亏在擦着脸上的血道。魂不附体的许三多在一旁看着伸手想碰碰父亲的脸被拦住了。许百顺说滚吧滚吧看你当了兵也没强似什么。许三多打了个转身木木愣愣地要去找那两人讲理被许百顺在屁股后给了一脚让许三多赶快上车!骂完有柔和地吩咐道:当了兵不兴打架你打架班长不要你了。
  许三多说我知道。
  许三多上车的背影象个小老头。
  许百顺看着又是欢喜又是失望。
  史今想说什么没说出来打了个军礼最后一个跳到了车上。
  列车一声长鸣慢慢往前移动了。许三多挤在门口看着父亲死要面子地挤在送行家长的最外围。两人都一言不地看着。忽然许三多被人在背后捅了一下回头一看才看见是同样穿着军装的成才。
  我还是来了我爸有人。成才说有点示威的味道。
  许三多没心思理他转了头继续凝视着父亲。
  家长们都随着车走着许百顺也随着车走着这时他现被人撞了一下一看竟是刚才的那两个混混他们在对他乐着他们知道现在那个狠兵不可能下车了。
  许三多一看就往下跳车却被背后的史今一只手将他从地上拔了起来。
  许三多挣扎着喊着:让我下车!让我下车!
  史今一言不一手把着门一手死抱着许三多帽子都被打飞了。
  许三多看见父亲已经跟那两人打起来了但列车已经越来越快这时许三多看见有人正朝父亲的方向飞奔过来但也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
  那是来送行的许一乐他的大哥。
  许一乐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对车上的许三多喊:
  三多我不生你气我来送你啦!
  正说着被许百顺一掌掴在脸上。
  许百顺也朝许三多嚷道:儿子好好活啊!
  列车这时驶出了车站史今把许三多刚一放下许三多便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说班长我爸刚才叫我儿子了。
  史今捡起地上的军帽在许三多的后脑上轻轻地打了一下。
-------------------【第二章:是马 是骡】-------------------
  马:家畜颈上有鬃尾有长毛供人骑或拉东西。
  骡子:家畜由马跟驴交配而生。鬃短尾巴略扁生命力强一般没有生育能力。可驮东西或拉车。
  如果你象我一样见识短浅孤陋寡闻就实在该有一本《新华字典》如果你象我一样常翻字典需要依赖这本小书给出的解释就会找到上边给的两句话板板钉钉搁在那虽说那解释让这一说平添几许陌生可班长告诉我那叫定义。
  定义就是用不着你去怀疑的意思:有那工夫干点别的!
  这时我当兵学会的第二件事情你走进这个队伍跟大家一样或者说尽可能跟大家一样你就不要怀疑不要怀疑任何一件事情:从命令……到这种简简单单而又叫人似懂非懂的……定义。
  在部队我学会的第一件事是一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有点疑惑于是去翻字典却翻出第二个疑惑为什么字典里的骡子与马和我平常见的不大一样骡子是啥马是啥的疑惑想来不是大疑惑后来也就淡了可是骡子是马的疑惑一直是我们新兵全体的疑惑。
  到底怎么是头骡子怎么是个马?骡子不好马好被当作骡子的孬兵都知道骡子和马除了生育能力外到底还有什么区分以至于马是天马而骡子是土骡子?
  对了用不着怀疑我现在已经变得很忙了。
  用班长的话说有这工夫干点别的。
  史今在军列里到处找人好不容易才找着了。
  他说卫生员给我点眼药。
  卫生员说你眼睛怎么了?
  史今说不是我是新兵还哭呢?
  卫生员便想笑说这都出了省啦!怎么还哭?
  史今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我正后悔哪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了这个兵。有他一个哭这全车谁都停不下来我就担心等到了营里得哭出几个瞎子了。
  卫生员又是一笑说我留两瓶这包你就先拿去吧。
  列车终于在傍晚时分缓缓停在一个小站里。外边有人在大声地张罗着吃饭啦下来吃饭啦。
  车里许三多们的眼睛早已哭得红红的像兔子眼。车门刚一打开一个地方领导便迎上来嘻嘻哈哈招呼着:向军人们问好!欢迎来我这平原县刘关张打天下的地方!就是穷了点粗茶淡饭大家多担待!说罢向车门边的许三多做了个鬼脸说小伙子一个赛一个精神啊!许三多冲着他莫名地笑了笑一看车外满眼陌生的黄土顿时就愣住了。
  史今过来还礼手还没有收下就被那地方领导的话给吓住了。
  那领导说:你这车兵挺好啊!没看到一个哭的。史今说别您别提这个醒儿!可还是晚了站在边上的许三多呜地就又哭了起来转眼间简直百花齐放整个车厢又泛滥成了一片。吓得那地方领导只有暗暗地恨自个我说啥不好我怎么说这个呢?
  许三多已经哭得一脸淋漓一边哭一边抱住一旁的人又是拍又是打拍了好久才忽然现一直被他搂着的那竟是成才。
  许三多突然把成才放开了。
  成才却狠狠捶了他一拳随后和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许三多哭着说:成才我对不起你我跟班长说你打我小抄!
  成才哭得更响他说许三多我也对不起你我跟班长说你不敢看杀猪!
  两人捶着拍着眨眼便成了莫逆的相交了。
  这时史今从车上跳了下来站在车门边大声喊道:
  过了这顿可得到军营里吃下顿啦!你们到底是要哭还是要吃?痛快地给我句话!我数三个数!不下车就开走!
  三……
  可是还是没人下车。
  史今没有办法只好摇摇头说得了你们边哭边吃吧!我服了你们啦!
  新兵们这才一个个悲悲切切地从车上下来。
  平原上月色如镜军列在月色下飞驶着。车里的新兵们或偎或坐成堆成团史今坐在铺盖卷上周围仍有间歇的抽噎但大浪头已经过去了。史今的神态也已经放松他说跟你们说说你们要去的部队吧是支顶好的部队呢团史战史摞起来能有这么高团部统计过咱们团歼灭的敌人一共有六个国籍加起来有十个师……
  新兵一下好奇起来嘴里说十个师得有多少人哪?
  十七八万人吧。有人说。
  咱们团有多少人哪?
  史今说三千多人。
  有人便惊叫起来我的妈呀这一个人就干掉了六十个?班长你干掉几个?
  史今顿时笑了他说哪有这么算的?咱们准备打仗不是说要打仗我一个也没干掉过。我是要告诉你们咱们团战史老鼻子辉煌刺刀见红的战斗打有大小几千次现在呢现
  在也是咱中国全机械全装甲化的王牌部队所以谁也不兴再哭啦别让老兵看笑话老兵可就爱看新兵哭想想我入伍那时候也是哭个黄河决裂让老连长一直笑话到现在……不老连长现在可走啦他走的时候我可又哭啦……
  史今是个极感性的人说得自己又有些眼眶湿润这时新兵里有人暗暗出了一声笑。
  史今一愣但马上说好好笑总比哭好。谁这么乐观大家跟他学学。于是朝笑声的来处走
  去揭开毯子一看是许三多正枕在成才的身上。谁也不知道他笑的是什么。众人不觉一阵轻笑。
  史今嘴里轻轻地说了一声王八蛋然后吼着:大家也睡了吧明儿一早就到了家啦以后咱们团就是咱们家以后你们见过的兵啊将啊能成千上万可你们得记住第一个跟你们说这话的是我史今史班长欢迎大家来咱们团!
  说完把车厢里的防风灯灭了。
  车厢的间隙里有几缕天光透入外边天色很好。
  慢慢地许三多在成才身上醒来了。他是被一种从未听到过的声音惊醒的那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震动无休无止似乎从地底下渐渐接近。他惊恐地张大了眼睛周围的新战友却一个都没醒只有史今的床空空的。他看到班长早已经起床了。
  许三多不安地问道:班长那是……
  话没说完就听到班长严厉的声音:
  到站了!大家起床!列队!整理军容!风纪扣!军帽!裤线!背好背包!一定要给你们的军营第一个良好印象!
  车摇晃着在减已经驶进了站里。周围的人都跟着史今依样画葫芦地做着只有许三多仍在注意着外边的轰鸣声他想那绝不是靠站时该有的声。
  史今的口令又接着响了起来:列队!集合!成密集队形!按高矮列队!手放背包绳上!立正站好!史今喊完长长吐了口气心里说妈的可算回到家啦!
  外边传来阵阵的口令声和跑步声这声音让史今觉得亲切但新兵们惊奇不已有的甚至有些惊惶不安。
  车门轰的一下被人从外边拉开了袒露在外边的是广阔到能投射白云阴影的一片草原连长高城和指导员就在外等候着。他们就是以后将领导这队新兵的人。近处的站台上是一辆正在原地转向的主战坦克六米长的炮管看上去几乎从车门外杵了进来。
  整个站台上似乎都被这杀气腾腾的家伙占据了。
  新兵们都有些震惊。车门边的许三多却反应最快忽地就把双手举了起来像是投降似的。但几秒钟后他的脸上便有点暗暗地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几个小时以后许三多终于明白了这支部队最不屑的就是他的那种姿势。演习的时候这支部队的士兵们宁可演尸体也不演高举双手的投降兵。
  但他的那副形象却永远被定格在了高城连长的脑子里。
  连长高城大步向车门前走过来说:那个兵干什么?演俘虏吗?你以为你很幽默?
  高城觉得很不对劲他朝许三多命令道:你给我下来!
  许三多慌慌张张跳下来险些砸在高城的身上。
  高城更火了他说慌什么还没上战场呢!然后对着身后的坦克没好气地吼道:还不开走?你们坦克连别在这碍我的事!
  坦克手别过脸笑笑地将坦克开走了。
  新兵们从坦克与战车之间走过的时候一个个让那八九百匹马力的引擎震得神经麻木。老兵们在忙碌着不成队形但透着专业眼里对这帮新媳妇似的新兵蛋子视若无睹。这个机械化步兵团在换装。很多老兵神情严肃地在忙一件事情拿一块抹布细细地擦车擦好了就送走了。
  史今在高城身后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事。他一路都在想自己能不能赶上。可高城不是在高城那漫长的军事生涯里已经见过多次换装多次的期待。
  换了一个营也有你那7o1车。高城的话语里透着得意他说咱是最好的有好的也先让咱使。
  史今说我想去送送7o1。
  高城说去吧已经装车了。
  他指了指平板车的方向史今的班副伍六一正在一辆装甲输送车上朝他招手。
  伍班副算着你今儿回来特地给你留了块布。行了就在这列队吧。
  史今刚想走却被高城问住了他说这班兵怎么回事?一个个眼睛跟烂桃似的?
  史今只好站住他思忖了一下说哭的。
  高城的眼睛顿时就窝火了他扫了新兵们一眼突然停在许三多的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
  ……许三多。许三多吓了一跳。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觉得很可笑吗?
  ……不是。
  那是什么?
  史今随即替他解围:报告连长他不是不严肃他是……没见过。
  你是什么意思?他……害怕?
  史今只好苦笑。
  这个兵谁招来的?高城问。
  史今说:我。
  高城扫了史今一眼:快去送你的车。
  史今如蒙大赦提腿就走开了身后的高城便大声地训起了话来。他说我叫高城是本团钢七连连长此次也担任你们这个新兵连的连长……
  高城的声音吓得新兵们一个个胆颤心惊的。
  不远处的伍六一已经将史今拉到了车上随手将一块抹布递给他。全班都擦过了就差你了。那车已擦得新的一般史今仍认真地在上边擦拭着。
  ……要送走了?他问。
  伍六一说换了换正经的步战车连长算过一笔账说咱们现在等于一个炮连加一个反坦克导弹连再加一个重火力连可他最看重的还是原汁原味的步兵连。史今留恋地拍了拍手下的车说四年的老伙计呢。你舍得呀?伍六一说我才不在乎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史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他还有什么新闻?
  伍六一说咱们钢七连这回抽调三名骨干训新兵连连长还是连长我这班副提了半级新兵班班长你最了不得新兵排排长。
  史今不禁苦笑起来嘴里嘟哝着新兵新兵一嘟子麻烦兵。
  谁说不是呢?我说我不伺候小媳妇连长说你不伺候我也不伺候。
  你最好别这种情绪这回的兵里可有你两个老乡。
  哪俩?伍六一心中有点暗暗高兴。
  史今指着不远处的许三多和成才。
  正挨训的那个还有那个下榕树乡的你上榕树乡的吧?你们挨挺近。
  就那投降兵?伍六一的高兴顿时消失了嘴里说道可别说是我老乡。
  史今说:其实那兵挺实在的咱们得帮帮他。
  伍六一说我帮他他要分到我那班我训也训死了他。说着自己先笑了。
  装好车的军列很快就又驶走了带走了一个营的旧装备以及部分随车调动的战友。
  新兵们正在空地上等候来车将他们接到部队慢慢地就不怎么害怕了他们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因为他们现那些老兵们也哭那些老兵追在车的后边也一个个哭得泪流满面一点都没有了老兵的威风。一个哭成泪人的老兵被战友架着从新兵前走过时新兵们悄悄地出了笑声。
  笑什么笑?你们上过车吗?你们哪儿懂那门心思?
  高城皱着眉头吼道。
  这时伍六一走过来给高城行了一个军礼说报告连长伍六一归队。
  高城回身看了看眼眶红的伍六一看了看伍六一身边的史今不由苦笑了他说你小子老是虎头蛇尾吹破了天说绝不会哭了到了还这样……行了行了上车吧。
  史今赶忙跑到队列前招呼他的新兵让他们一二一地走起路来走着走着就又唱起了《再见吧妈妈》那是新兵们在人武部里惟一学会的一支歌。
  几个月的新兵连生活很快慢的是学踢正步敬礼和瞄准射击的那几个小时。也就在站着队列的时候许三多学会了那句很重要的话:这里的事说简单也简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话来自罕有好脸子的连长高城。
  脑子最快的几个很快就意识到是骡子是马很重要好好表现关系到我们的以后。这些人里就有成才成才的脑子边转就边觉得需要跟人谈谈自己的心得体会了这人就是许三多。
  一天他和许三多在宿舍背后找个安全的所在坐下。
  成才掏出一盒烟让许三多先点上。
  许三多却拒绝不抽。
  不抽也得学着抽不是要你抽是给班长排长抽。懂不懂?
  许三多不可理解说咱们排长可不抽烟。
  那你就给连长抽嘛三呆子都来这么久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还想回那山沟沟吗?我跟你实话说吧我是打下军列看见那满站台轰轰隆隆的我就拿定主意再也不回去顶我爸那个村长了。财也罢小土皇帝也罢我不惦记我只明白:男人就该在这轰轰隆隆中干他妈一辈子。
  这样的成才让许三多感到新鲜他说你说粗口?新兵连不让说粗口。
  成才说老兵还他妈说呢!连长还说呢!一天能练掉三层皮说句粗口算什么?三呆子你别插话我问你你喜不喜欢那些个轰轰隆隆的家伙?
  许三多想想憨笑道:真给劲。……我还投降来着。
  别提你那投降啦。给劲是吧?那就长点心眼咱们回头分兵得给分到最给劲的连队。
  给劲!想起来咱们在村里那点抠抠搜搜小肚鸡肠什么你打我呀你抢我粘的知了啊真没意思。许三多说。
  成才说你别老插话。我冒了当后进的危险叫你到这干吗我是让你长点心眼!
  许三多说我长啊。我爸来信说跟我二哥断绝父子关系啦因为二哥不种地去南边了。可我现在挺明白我二哥那心思。
  谁让你长这几千公里外的心眼啊?成才给了他一下。
  许三多挠挠头:我也有点明白你的意思啊可是……可是我觉得家里也挺好。
  成才说家里是好可要出息就不该想那。这都快二千年啦!没看电视里说吗?人生就是个长跑!长跑谁能让谁?再来一次征兵你看我龟儿子能让你的!
  许三多有点大惑不解他说你没让我呀。
  成才为此感到有些愤怒正要说什么突然看见操场那边来人了。成才一瞧是史今和伍六一忙把许三多给摁在草丛里。
  然而他们不是冲他们来的。他们在一边走一边训练伍六一突然一个扑地那做的是卧射的动作。史今看了看伍六一的样子纠正说:肩下沉得太过了你上那边沙坑体会体会。这么再摔两次我看你胳膊肘子也差不离了。说着两人就跑开了。
  这一眼两人又长见识了。许三多说:我一直觉得班长挺牛皮呢原来他这么刻苦啊?成才也频频点头说明白了吧?我看他也明白他也想轰轰隆隆过一辈子他知道这个机会不易所以他用心着呢。
  机会?
  许三多好像不懂成才说的机会。
  我都白白地跟你说什么呢?有个词叫做生存懂不?
  生存?
  这两个词儿令许三多怦然心动他确实是不懂。
  成才突然站起来一脚恨恨地踏在地上说:许三多生存不易机会很少所以你一定要多存点心眼子。我恨不得劈开你脑袋把这句话给塞进去许三多!
  一个月以后成才果然就成了班副了。
  新兵连五班以成班副为基准靠拢!新兵连的操场上班长伍六一出这样的口令了。
  成才成班副这时就昂挺胸的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因为别人在向他靠拢。
  许三多是最后一个时常迈多了一步使队尾产生了骚动。
  伍六一便呵斥道:许三多想什么呢?打枪跑靶走队出列这么个简单的队列你都要错?许三多试图辩解他说我在看成才……成班副。
  伍六一悄悄地对许三多说过几天就分兵了我也不说别的了吧我总不能就让你这一路顺拐地走去连队吧?
  谁是骡子谁是马显而易见成才都班副了而许三呆子却一如往昔。好在大家看他还顺眼大家都喜欢他那样因为谁都希望后边还有个垫底的。
  明里暗里许三多成了最后一头骡子了。
  然而总会有相信能把骡子变马的人这种人性格上通常也是头骡子。
  看着许三多腿间的那条缝伍六一突然一脚踢在许三多的腿弯上他说我当兵三年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两腿间的这条缝!许三多你到底怎么搞的?你也不罗圈啊你怎么就是要并出条缝来呢?
  许三多说:报告班长我不知道。
  伍六一喊了一声立正然后蹲在许三多身后使劲一推许三多双膝一弯差点坐在他的头上。许三多躲着他说我怕痒!伍六一说你用足了劲就不怕痒!你用劲不对你要使对了劲我一推你你会直挺挺往前倒。再来一次。
  这一次许三多果然木头桩子似的往前就倒。
  我不是要你倒!我要你把劲用对了地方!歇会歇会!伍六一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说许三多我没见过你这号的有时我都怀疑你存心跟我逗着玩。
  ……我笨。
  我宁可你在跟我逗着玩。
  许三多神情很怪地笑笑其实那笑是个阴谋是昨儿晚上成才教的。
  你笑什么?伍六一问。
  许三多说班长……班长上榕树乡的吧?
  伍六一点点头。
  许三多说我也是榕树乡的!我们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班长……班长抽烟不?
  伍六一一听就愤怒了他说闭嘴!全连都知道我们是老乡!我告你笨人就不要学别人投机取巧。看在老乡面上我这么跟你说一句吧我五公里武装越野跑了有五千公里才拿到个全师第一就这今年才转的志愿兵!你以为靠认老乡就能活下来?
  许三多不太懂但心里确定了一件事情:这老乡不喜欢他。
  后来许三多有了一次给连长纠正自己印象的机会。
  那天史今正在会议室主持新兵二排的会议连长高城偷偷摸了进来但那是瞒不过人的因为兵的目光都看了过去。高城却装着没事对史今说继续说继续说。史今却不肯说了他说本来就是聊个大天正好请连长言。高城笑笑说言?那我就瞎说了。同志们好啊?
  连长好!
  大家现在队列算有个兵样子了也走烦了吧?
  没烦!
  高城说才怪呢我都烦了可这是为了让你们把个军队的精气神走到步子里去走不好当一辈子兵军队里也不当你是兵。不过也别跟家里说当兵就是个走队列过两天分到作战部队那才叫一个丰富呢尤其是我那装甲侦察连九辆车九门炮打什么仗都是冲在头一个的
  那根本就是九座活动堡垒!咱不跟他坦克比啊咱机械化突击步兵打仗还是靠的个人再牛皮的坦克咱步兵反坦克火器就给它收拾了!
  那高城是个好战的主儿一讲到这些就眉飞色舞他说这么着吧我就给大家讲讲这个机步兵训练课目画饼充饥吧?枪械射击、枪械原理、枪械保养和维修战车驾驶……正说着突然现许三多的嘴里在嘀咕着什么便停了下来问道:
  许三多说啥呢?
  报告连长没说什么。
  高城只好接着说可没说两句又现许三多在嘀咕。
  许三多到底说什么呢?高城再一次喊道。
  报告连长我把连长说的背下来!
  高城一愣天下竟有这样的人?便说那么些你能背下来?
  许三多说:有些词不知道啥意思。
  高城说那你就给我背刚才都说了啥课目。
  许三多一张嘴便真的背了起来什么枪械射击什么枪械原理什么枪械保养和维修竟一字不拉。高城惊诧了他说许三多你行啊!成才在许三多的背后暗暗地伸着大拇指。
  许三多问连长可我不知道nBnBc就是核武器、生物武器和化学武器的防护。高城说着第一次冲许三多笑了。难得有人把你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记着。
  许三多背它干什么?他疑惑地问道。
  许三多说报告连长背下来好写信给我爸!连长有什么话要跟我爸说吗?
  高城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他说没有我没什么说的!然后吩咐他们临睡前把《保密手册》抄写三遍!他说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不能问知道吗?说完出去了。
  抄《保密手册》可不是小事抄得大家怨声载道。都怨许三多你要真记性好就攒着真想泄密就闷在被子里说给枕头听弄个泄密未遂这算怎么回事呀?有人甚至要许三多帮他们抄。成才看不过眼了说都少一句吧大家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只有许三多还在那里拼命地抄着。成才说你忙什么呢?
  许三多说我多抄几遍多抄几遍好匀给大家。
  成才一听就气了他索性把他的笔给抢了。他说这样不行这样下去你不被退兵也得分去喂猪如果退兵的话你就惨了就算喂猪你也没啥表现机会了役期一满你就得走人了。来部队一趟你连个枪都没有摸着。许三多我就问你看见那些个轰轰隆隆的家伙你回家种地还种得下吗?
  许三多想了想说种不下。
  成才便轻声地告诉许三多:你得找人。
  班长不喜欢我连长也……
  但成才告诉他排长喜欢你你找排长。
  许三多想了想觉得好像是便点了点头。
  哪怕是哭都行总之……总之得让排长觉得你喜欢这儿你不离开这儿。
  许三多说我是喜欢这啊!
  我也喜欢我是说你让他觉得你喜欢!
  成才的声音有点压不住周围的人暗暗地往这看来他们这才住嘴。
  夜里史今进来查铺现了那摞手抄的保密手册他看了看许三多见他睡得正香就放心地走了谁知他刚一转身许三多就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跟了出去。
  其实一个屋的兵谁都没睡都在被窝里看着。
  史今走到外边不远忽然觉得身后声音不对灭了手电就闪躲了起来然后吼道:许三多你干什么?他的声音很低许三多还是吓得要叫史今一手掩住了他的嘴他说你怎么不好好睡觉?许三多说刚才让你给吓着了这会我哭不出来。史今一愣干什么要哭?想家了?许三多摇头不迭说我不想家真的一点也不想。想家就说
  没什么丢人的。给你爹多写几封信。许三多说不是的我不想家。可一提到家许三多的眼圈就暗暗地红了他说排长我想家可我不要回去!
  好像真的要被退回去似的许三多忽然就哭了起来。
  史今又一次堵着了他的嘴:你哭什么?不要打扰别人休息!
  许三多只好暗暗地啜泣。
  史今好像明白了他说谁说要让你回去了?你又没犯啥大错。许三多你放心没人让你回去你其实是个好样的就是……那个了点那也没事这一连兵个顶个都是有用的包括你在内。
  许三多突然就说了一句:我不会养猪。
  史今一愣你为什么要会养猪?
  许三多不知道怎么说嘴里只是一再地嘀咕着:我不要去养猪我不会……
  史今被这个新兵蛋子弄得哭笑不得他说许三多你脑子里转的什么糊涂心思呀?谁让你去养猪啦?军队里养着这些人是打仗的干吗养着些人养猪啊?你自己想想这笔账划算吗?你放心没那么多猪让你们养就你们天天吃的那些猪肉还是半片半片从市场上拉回来的。
  排长那分兵会把我分到哪?
  那我可不知道。史今突然感到有些问心有愧了他说这事不归我管。那我能摸着枪吗?成才说当兵总得摸着枪啊。史今似乎明白了明白了许三多的焦急他说你能摸着枪我保证你能摸着枪。许三多说排长让我跟成才分一个连吧最好也跟你一个连我一定好好学对了最好也跟班长一个连。史今说伍六一?许三多说是啊昨天他训我了其实我听出来了他一心为我好他跟我是老乡啊。史今忽然有点蹿火了他说你好好回去睡觉这不该你问的事情就不要乱说!许三多嗯哪一声掉头就回去了。
  刚一进屋成才就问道:怎么样?许三多说排长说了没猪给咱们喂。成才说啥意思?许三多说排长说养着咱们是打仗的。远处的兵听不到就大声喊道:大声点许三多!许三多这才现一个屋的人都探头在等着他这辈子没这么得意过声音也高了八度:排长说养着咱们是打仗的不能养些人再来养猪这笔账不划算。
  是不划算啊。成才狐疑地说可这养猪的事儿是谁传出来的?
  那咱天天四菜一汤吃的猪肉是哪来的?在家可没这么些肉。有人想得仔细。
  许三多俨然新闻言人似的他说排长说半片半片的猪肉都是从市场上拉回来的。
  还有什么许三多?
  排长还说保证我能摸着枪!
  你都能摸着枪那我就更不用说了。成才说。
  许三多没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块问路石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成才啥叫人车协同啊?
  大概是车在前边跑人在后边跟着吧?成才推测。
  这个技术性问题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大家天马行空地聊了起来:
  兴许是敌人开车跑咱们起步追吧。
  呸呸那是人跟车打战不叫协同。
  电影上咋这么放咧?
  嘛叫战车火力突击?
  三步登车是甚?俺坐公共汽车从来是一步上车呢还三步?
  成才忽然吼道:七嘴八舌地说啥?都不睡了是不是?
  不是啊班副都来了军队谁乐意这么的就回去啊?
  有人在黑暗里回答。反正大家伙儿都是这么想的。想着想着鼾声慢慢地就起来了。
  这一天在靶场上练射击一队兵都在那儿紧张着不是因为枪声而是怕打不出个好成绩。班长们的口令声跟着枪声此起彼伏。成才笔挺挺地站着因为知道连长就在身后。
  许三多射击就位!
  许三多出列接过步枪时伍六一现手上没几个弹匣了转身就到旁边弹药箱去拿子弹去了就这么会工夫许三多端枪转过了身来。他说班长这枪里有没有子弹啊?
  许三多的枪口吓得一整队的士兵们都纷纷闪身躲开。
  高城急忙喊道:把枪放下!
  许三多却蒙了他说什么?
  监督的史今一步跨了过来抢住了扳机迅把枪给他下了。
  高城一步踏过来:许三多你心思在天上呢?
  许三多知道又做错了事对身边的史今说:排长我……话没说完史今小声地对他说先别想这些好好打入总分评估。许三多只好幽幽怨怨地趴下了。一旁的史今还小声地鼓励了一句说你的姿势很好手别抖……别去管自个的心跳现在只有枪和靶放松……放松……然而几个点射过去全都打在了靶子旁边的石头上打得石屑飞溅。
  排长我打中了吗?许三多回头问史今道。
  没等史今回答一旁的伍六一已经愤怒地喝令许三多归队了。
  新兵训练快结束的时候红三连连长到七连连部找高城要兵当然是要好兵。却被高城给轰走了。高城跟史今说你说咱们辛苦这三月图啥?不就图知根知底弄两精英回家好光大七连门庭吗?……
  高城决定把好兵给自己留着但做花名册那天他们却有点犯难了他觉得不能是个好兵就往七连拽!他以自己的经验给兵分了三十七种个性他觉得只能把最符合七连风格的兵再往七连带他要让他们回去没三天就能成为自家人。
  伍六一听得稀奇说连长那你说我是个什么个性?
  高城说你啊是个火车头可太爱表现老惦记着离开轨道显摆显摆。挺会生存可不自私这种人我信得过。
  伍六一被说中了要害赶忙转了话题说那班长呢?
  高城说他是个镇山石搁那就搁那了多少年也一动不动。有时看着云彩悠悠他就想我要是也能飘起来该多好可他想是他想连说都不会跟人说。这种人信不过还有什么信得过?我就是惟恐亏待了他。
  史今很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有些感动他笑笑的没说什么。
  伍六一服气了说连长这水平是跟咱们不一样。你再说说这个新兵连表现最杰出的那个五班副成才看看。
  高城想了想他说那是个望月猴心比天高也是能爬多高就爬多高。永远攀在枝头上瞧着月亮想:我要上去上去……可他不明白要上月亮先得下了这树进化成*人再坐了火箭上去他太好耍小聪明。别看他斯斯文文他挺好斗你给他个目标他能飙一辈子。所以这人钢七连要定了七连就怕人不好斗。
  那许三多呢?史今说。
  高城顿时没了笑脸他摇摇头:不想说。
  不想说?
  典型的黏液型性格有啥好说的?我知道他好心可老把事情办砸你要对他不好他也不生气你对他好了他天天黏着你他天天那点想头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这种没什么自尊心的兵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能应付完这三年兵役就算胜利。高城说。
  史今思量着:那他去哪?
  高城说:找个不嫌他碍事的地方。
  要不……
  要不什么?高城看见史今吞吞吐吐的要不什么?我看你打进来就有话要说。
  要不分我那班吧?我保证能训好他说实在的这许三多也是这班兵里训得最认真的一个。你就不怕他砸了你?
  史今说:不怕……
  抄花名册的伍六一却沉不住气了他说我反对!连长跟你我不说二话就是这一个接一个的落后兵拖得班长到现在还提不上去。
  高城觉得也是于是开导史今我知道你不怕砸三班长你是块挺有想法的石头嘛。可是想法归想法装甲部队可是实用主义的代名词。你别忘了咱们钢七连是全团拔尖的尖刀连咱们拖不起没工夫给人开那种启蒙学校。谁想过好日子就在家呆着我要的是能用得上的兵。
  可史今不肯放弃他说如果有一年时间……话没说完高城打断了他说不行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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