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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咨询昭苏到夏塔的交通详情
我们打算6月中旬到新疆的南边和西边进行环线游览其中线路计划包括如下:D8:唐布拉草原→新源→巩留→昭苏→夏塔乡→夏塔温泉当晚宿夏塔温泉这条线路里面从唐布拉到巩留包车,之后到昭苏就搭乘班车。有关从昭苏到达夏塔及夏塔乡,想跟各位请教一下乘车经验、目前路况或者包车费用,谢谢!!(补充于0:8:15)谢谢各位的回答,我想再问清楚一点,夏塔乡到景区的路今年还在修么?网上看了一些08年8
请问受独库公路修车影响吗?不打算去那拉提了。如果可以通车的话,是从喀拉峻,昭苏,夏塔这三个地方哪里走最方便呢?有班车吗?如果没有班车的话,包车大概怎么收费呢?谢谢大家。恩楼上的线路顺序很对但是现在依昭公路在修不知道情况怎样了区巴音布鲁克悬独库公路全线封闭3年修路QQ: 喀拉峻是特克斯县属的景区,距特克斯县45KM,没有班车,只有包车前往,坡陡路差,最好越野车。夏塔是昭苏县属景区,
越详细越好!伊宁离特克斯116公里,大概2小时。特克斯至昭苏60公里,1小时。时间不多的话建议还是去喀拉峻,夏塔景色太单一了,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景
想请问一下,单位组织出游,想知道伊宁昭苏周边的1到两日游的景点,自驾费用是多少?希望多提供几条,以供选择,谢谢新疆有句话叫到新疆不到伊犁不知道新疆之美。到了伊犁不去草原似乎是有点浪费哦。D1伊宁--那拉提--特克斯--伊宁D2伊宁-果子沟-赛里木湖-霍尔果斯口岸-薰衣草基地-伊宁. 昭苏到夏塔90公里,到喀拉峻110公里. 昭苏到夏塔和喀拉峻有多远的路程,谢谢 伊宁附近的有赛里木湖,昭苏附近的有夏
想请问一下,单位组织出游,想知道伊宁昭苏周边的1到两日游的景点,自驾费用是多少?希望多提供几条,以供选择,感谢昭苏到夏塔90公里,到喀拉峻110公里 昭苏到夏塔和喀拉峻有多远的路程,感谢 要是是6月底以前那就去赛湖吧,你可以伊宁-赛湖 赛湖-霍尔果斯口岸-伊宁,要是7月出行推荐你去昭苏,伊宁-昭苏-夏特-昭苏 昭苏-伊宁 新疆有句话叫到新疆不到伊犁不知道新疆之美 .到了伊犁不去草原似乎是有点浪费哦
请问如果去昭苏夏特,只有两天可以怎样走呢?做班车可以吗?还是一定要包车时间足够了,包个小车走伊昭公路,两个小时就到昭苏县了,然后去夏塔晚上住昭苏县,第二天一早去特克斯的喀拉峻,沿途都可以看油菜花,拍照光线又好,下午返回伊宁市,不走回头路,很好,人少又清静 夏特要包车的话,提前找司机把。另外昭苏到夏特的班车是直接进昭苏汽车站里面找车找司机,不是买票的。车子分小车(20元一人)和面包车(15元一人)两
请问如果去昭苏夏特,只有两天可以如何走呢?做班车可以吗?还是一定要包车时间足够了,包个小车走伊昭公路,三个小时就到昭苏县了,接着去夏塔晚上住昭苏县,第二天一早去特克斯的喀拉峻,沿途都可以看油菜花,拍照光线又好,午后返回伊宁市,不走回头路,很棒,人少又安静 夏特要包车的话,提前找司机把.另外昭苏到夏特的班车是直接进昭苏汽车站里面找车找司机,不是买票的.车子分小车(20元一人)和面包车(15元一人)两
请问:昭苏、夏塔景区内是否有住宿的地方,如有请说祥细些(如何住,价格,什么样的房间等)夏塔景区里的住宿只有毡房,盛夏都很凉,不过温泉的温度在伊犁算是很高的。昭苏县城广场附近的几家酒店不错 昭苏县城有酒店,最好的三星级,夏塔景区的住宿只有毡房.三星级酒店的价格180左右,毡房的价格不祥. 对不起,是夏特乡。 夏塔景区内是没有住宿的地方,可以住在昭苏县城或者夏特县城。
打算烏市火車來回伊寧,中間有四天時間!DAY0:烏魯木齊(晚發火車)DAY1:伊寧塞里木湖伊寧住:伊寧DAY2:伊寧特克斯喀拉峻草原住:喀拉峻草原DAY3:喀拉峻草原特克斯昭蘇夏塔住:夏塔DAY4:夏塔古道昭蘇伊寧(晚發火車)塞里木湖即日來回可以嗎?伊寧去塞里木湖要多夠時間?特克斯來回喀拉峻草原和夏塔鄉去夏塔古道要包車嗎?夏塔古道大約要停留多久?最遲幾點要走才不會趕不上火車?以上各景點的入場費是多
请教受独库公路修车影响吗?不计划去那拉提了.如果可以通车的话,是从喀拉峻,昭苏,夏塔这两个地儿哪里走最便利?有班车吗?要是没有班车的话,包车大概如何收费?感谢各位朋友喀拉峻是特克斯县属的景区,距特克斯县45km,没有班车,只有包车前往,坡陡路差,最好越野车.夏塔是昭苏县属景区,昭苏县至夏塔乡有班车,但夏塔乡--峡谷之间的31公路路差(正在修路),最好越野车.昭苏距特克斯60公里,有班车.顺序应该是
请教:昭苏,夏塔景区内是否有住宿的地段,如有请说祥细些(如何住,价格,神马样的房间等)对不起,是夏特乡 昭苏县城有旅馆,最好的三星级,夏塔景区的住宿只有毡房. 三星级酒店的价钱180左右,毡房的价位不祥 夏塔景区里的住宿只有毡房,盛夏都很凉,但是温泉的温度在伊犁算是很高的.昭苏县城广场周边的几家旅馆优良 夏塔景区内是没有住宿的地儿,可以住在昭苏县城或者夏特县城
目前在七月份北疆日程有?ü铨想教q1:f在ü能陌鸵舨剪克 到唐布拉草原嵫2:由唐布拉草原出办,一天到得了昭趟嵫3:唐布拉和喀拉峻草原哪一?ü比蒉值得去q4:如果七月中旬才到夏塔,(TM)不(TM)太晚了?1,巴音布鲁克到不了唐布拉了.目前一直在修路2,唐布拉草原启程一天就可以到昭苏,大概便是7个小时左右.3,推荐你去喀喇峻3,夏塔七月去看也是值得的,由于每个季节草原的景色都是不一样的,就看你如何行赏了 可以陌
8月份想去新疆玩,请问新疆夏塔古道去伊宁有班车吗?有的话,需要坐多少小时呢?有班车的,但是不确定有没有直达的,不行的话可以坐到昭苏然后转车去伊宁。夏塔到昭苏的车比较多,昭苏到伊宁的话要早些去车站问问了,上午出发比较好?因为我是自驾的,班车时间不是特别确定,但是大半天估计是要的~算上找路什么的七七八八时间感觉一天基本上废掉吧?具体时间和车票价
昭苏夏塔、喀拉峻,散客拼团 你好:6.7.8号可以在伊犁玩的,拼车去昭苏夏特和喀拉峻可能有点难,建议包车。望采纳! 您好,如果是拼车,建议您可以去结伴上面找找,我们只有拼团的,可以去这几个地方,如果有需要可以私信我,谢谢 建议到携程发结伴应该能拼车玩 建议在主页找当地向导咨询,应该能拼车玩
伊犁 7.21到乌鲁木齐,学生两个女生,有4天时间,想去伊犁,看赛里木湖、昭苏、夏特,求路线,交通工具还有住宿安排。第一天:乌鲁木齐-赛里木湖①从乌鲁木齐先坐火车到博乐,再从博乐坐车到赛里木湖松树头下车。乌鲁木齐-博乐票价不详,博乐-松树头,约26元。车程2.5小时②或者是从乌鲁木齐-伊宁车,经过松树头下车,上车前说在松树头下车③赛里木湖环湖90km,推荐拼车环湖住宿可以选择蒙古包,赛里木湖边上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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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张小路
张承志70年代末作为民族历史语言专业的研究生,在夏塔参加考古工作,呆过5个月。约15年后,他在日本工作时候,写下了“夏台之恋”一文。夏台就是夏塔,这地方也叫夏特,不同的汉语翻译而已。15年,是让一段回忆的感情足够沉淀、发酵、膨胀的时间长度,写成文章,就好象揭盖一只蒸汽机车般拼命鼓躁的煮锅,把压力释放。文章好不好,最好等15年再看。现在,又是15年过去了,读张承志此文,仍会被他的激情和深沉感动,也被夏塔的风景和人文所感动。
2002年和2006年,我两次去过夏塔,比张承志的唯一一次还多一次。我不是新疆本地的户外探险侠客,能独自个儿跑去那个西极天涯两次,证明了朦胧冥冥中所受的吸引。张承志说他有个可能实现不了的愿望,就是在夏塔为自己建一座松木屋。我也曾屡屡想,行政上今天属于新疆伊犁、两千年前属于乌孙国的夏塔,对我的诱惑究竟是什么?张承志说的一句话有点贴谱:那是块蔑视官僚和体制的土地。然则,今天,我是说2008年,这蔑视或许已经改变。
从2007年开始,夏塔峡谷也对游客收取进沟费了。这不光是个旅游业事件,更是表征了这块土地加入了全中国都火热盛行的一种庸俗运动。我无意反对当地人民搞活经济、增加收入的愿望和权利,只是说,张承志的那个夏塔正发生巨变,并且毫无疑问,是风驰电掣的变。
不知道夏塔(夏台)是个什么地方的人,先读读下面“夏台之恋”开篇伊始的介绍吧,足够详尽和简约了。此文我从网上找到,似乎是扫描来的,有些文字错漏,我对照了两个版本做了校订,可能仍有错误,大意不妨碍看了。
张承志此文一出,给沟通南北疆的夏塔古道招来了现代探险客。2001年8月,新疆一位有名的探险大侠在穿越古道的活动中冻死在冰河里。2006年国庆节,我几个月前刚结识的伊犁一家户外俱乐部的几位核心成员在冰川上迷路遇险,幸亏被解放军的直升机救回。这条路在旅游探险人的心里是既美丽壮伟又狰狞可怖。但是,若不做那种极限探险,只是当个观光客,夏塔可以说完美无瑕。张承志说:“夏台一线的一百多公里天山北麓的蓝松白雪,确是这个地球上最美的地带。”老实说虽是稍嫌偏狭,但大体不差。他不是理工科出身,没义务讲事像描述神七轨道,况且感情是没有量化和比照组一说的。
在你读张承志的文章之前,我必须抢先展示我自己关于夏塔的文图,以免向隅。这是2006年7月我离开夏塔的次日贴到某论坛的文字,其中的价格数据都是当时的:
7月下8月上前期到新疆务必造访夏塔峡谷!
我很有几年不看自然风景了,浅薄地自以为曾经沧海,所以兴趣中心转向了人文。但是新疆伊犁州昭苏县夏塔乡的夏塔峡谷,让我说出了“仙境”这个词。张承志说的不错,这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雪岭云杉,齐腰深的开遍各种野花的草场,雄伟的木扎尔特冰川近在咫尺,乳色的雪水河哗啦奔流,转场的哈萨客牧民赶着牛羊马群向峡谷深处逶迤进发,他们的骑马英姿一遍遍回放在午夜我的梦里,没有音轨,但是有马奶子的酸甜余味……
7月中旬开始夏季转场,到25日基本就转完了。鲜花开遍的草场是冬草场,夏天不放牧,畜群只是路过,前往更高处的夏牧场。8月上旬冬草场就要打草(收割)了,那以后就没了遍野鲜花。
夏塔峡谷有个温泉很有名,那里有个度假村,接待能力30多床位,40-50元一床。我很不喜欢承包这个度假村的老板,所以建议有能力的人自带帐篷睡袋,沿山谷露营,可以车上走下,或反之,一路不会让你失望。度假村以上到冰川脚下的约20公里尤其壮美!是的,这峡谷就是那条著名的夏塔古道的北段,2001年新疆户外名家董务新在走此道穿越到南疆时不幸遇难。但是众多走过这古道的户外侠客并没有留下多少对夏塔峡谷美景的描述,原因之一是这里7月上到8月上最美,而此时因河水大,最不适宜做探险穿越,所以侠客们不怎么在这个时节来。
从夏塔乡到温泉度假村28公里颠簸山路,越野车每人单程约40-50元,可在夏塔乡路口(公路边)等齐人一起走。伊宁到昭苏再到夏塔的交通极通畅,已经全是柏油路,通很多班车,全程只需约5小时,和4年前我来时天壤有别。夏塔乡可住宿休整,乡招待所每床10元,干净。
完全没开发的地方。当地政府正急于开发牟利,但尚未弄清楚怎么搞,跃跃欲试,蠢蠢欲动,手挠脚刨,延颈四望,是现在心态的写照。乡书记告诉我本来今年就想收进沟费,但是没顾得上。&&&
2002年国庆长假我到夏塔,时令天寒草枯,军马分场的马群横穿过道路,晚风里长鬃长尾飘飘,下坡走向特克斯河去。出了昭苏就没了柏油路面,班车狂砸沙土路几个小时,中途还要办边防证,抵达夏塔乡已是黄昏。村里人对这个背包客这时节独自抵达表示出诧异。我对当地,除了峡谷里有个温泉度假村似可住宿外,一无所知,而度假村在国庆节是否仍开放,当地人说不明白,他们要价250块把我送上去,如果不行再把我拉下来。我担不起耽误节后上班的风险,当机立断返回昭苏,万幸的是步行40分钟后拦到一对汉人夫妇开的小货车,否则茫茫寒夜都不知流落何处。夏塔村留给我的印象,就是暮色下一群讲话呜噜呜噜、眼睛睁的滴溜圆的维族汉子,一辆左凹右陷的212吉普车,和宽阔的村中土路,一切都没遮没拦没谱没底,况兼在班车上售票员凑来告诉我,夏塔峡谷是1996年伊犁骚乱时分裂叛乱分子偷运武器的通道。
2006年7月二次到访正是最好的季节。这次我已读过了“夏台之恋”,要欣赏什么,心里有了底稿。上面我的帖子里提到了峡谷的摄魄美景,也还有我没说到的。上午,在奔流的雪水边眼瞅着太阳光移下山峰,灿然照射到河面翻浪来,那是无比壮阔的一分钟。峡谷顶端横亘着大墙般的雪山,上面阳光炽燃,云蒸霞蔚。河的这岸和那岸,马群、羊群一拨拨走过。尤其是对岸的,牧群游云般擦过黑绿色森林边缘,听不见声音,我坐着,无穷尽地目送。跟前,野花奋开。
哈萨克牧民招待客人最普通的就是马奶。看见我奔在草地里,居高临下问“喝马奶子吗?”翻身下马,从皮口袋倒出马奶,酸中微甜,含着皮子的粗糙又光滑的味道。然后翻身上马,一步三回头继续往山沟深处行走。一步三回头,是因为他们没见过这种在汪汪水草地和斜坡里忽然蹲下又忽然窜起撒腿狂追马群的游客。一上午,我被三个牧群喂了马奶子。哈萨克人是天生的英俊骑手,尤其男孩子和女人骑在伊犁马背上的姿势,真是潇洒至极。
有一阵子,河的这岸没有牧群走过,我爬上一个花团锦簇的土包四顾茫然,一时不明白自己何以跑来这个仙境。那么恣意的花原,丰厚的草地,蓊郁的森林,冰冻砭骨的河水,那么安静的空荡荡敞开的冬窝子。前边,雄厚的冰大坂凌空绝立,后边,浓白的浮云垒垒,我自己完全就是一只飘飞在花丛草棵间的渺小昆虫。我和昆虫的区别,是我心底惊惶不安,孤独无依。我甚至掠想自己敛翅一坠,就地化入腐泥会怎么样,阳光很烫,冬天很冷。
有一辆漂亮的尼桑四驱皮卡一直和我前行的速度差不多,两个维族男人开一段就停下来,走进树林去转悠,走出来又接着开。我赶上他们请求搭车。但是再往前走了没多远,能通车的小径就彻底断绝了,我们开始返回。我问其中一个会说简单汉语的人,他有没有翻过冰大坂到南疆去过,他说十七次。我问他穿什么衣服,他指指身上,一件夹克里头套着绒衣,下边一双松紧口青年式皮鞋。我问他途中怎么睡觉,他说树下。问翻山到阿克苏去干什么,说赶牛赶羊。我默然。那么多城里来的大侠浑身专业级名牌户外装备,防水衣裤鞋帐篷炊具俱全,又是GPS又是登山披挂,吆群结队来穿越古道,成功了回去写文章发照片办讲座豪气干云,失败了悲壮千秋,而农民一身素常衣装,一双廉价皮鞋,赶着牛羊翻山,我实在不敢想象其间的反差。问他路上好走么?他比划着提到有不好走的地方,和我读过的网络文章吻合,而他也就是说小心些就行了。
下山出沟我搭的车上坐着夏塔乡的党委书记。半途又遇见那两个开皮卡的男人,还在走走停停。书记认识他们。我说那个人翻过十七次大坂。书记鼻子哼了下,半是自语半是跟司机说:MD都是运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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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志: 夏台之恋
夏台是一个天山中的山口,一个聚落和地点,现在大概是一个乡的维吾尔语地名吧,它们于新疆西极的Mongolkulai,意即蒙古人的草场,官名昭苏县
的一隅,与查干乌苏、阿克牙孜等地相接。不用说,这些地名中只有夏台(梯子)是早期形成的自然地名,指的是从这山口通向冰大坂的险路像梯子一样。&&&
夏台和它的近邻 --
当时称为三公社的阿克牙孜、四公社的阿克苏、红旗农场的木扎特一字并肩,组成了天山北麓最美丽的一条风景线,在国境的一个名叫波马的清代哨卡上,这条壮阔的风景才告一段落。
我总喜欢问人,你认为世界上什么地方最美。等他们说上半天以后,我就给他们讲讲夏台作为总结。这似乎有一点矫情。但并不完全是吹牛而已。先不讲主要的想法,只就风景来说,我也是真正的研究过许多风景,包括被吹得很多的阿尔卑斯山脉、从美国直至加拿大北部的落矶山脉、中国的三山五岳、太行昆仑、以及日本的各条山脉以后,最后才得出的结论。
应该相信我,夏台一线的一百多公里天山北麓的蓝松白雪,确是这个地球上最美的地带。
我特别喜爱的,还不是夏台领域中的那漫山遍野的天山腹地的美。久久体味着,会觉得慢慢地被它摄去了心魂、并久久陶醉不已的,是那自然聚落的宁静。用流行语来说是团结,用更准确些的语词来说是和平;用我喜爱的感受语言来说,那是一种深沉的安宁。&&&&&&
已经是应该提醒我们珍视这安宁的时候了。
夏台不仅是一个乡一个公社,而且是西域史上的一条著名通道的起点。唐玄奘西游取经,越过冰岭 --
即是在此地进山,通过了这条险道的。另外,比如准噶尔与清朝的最后一战,也是以夏台为依托;以胜则为王、败则为寇、北疆不保则翻大坂跑南疆为战略,靠这一条路下的赌注。最终汗王还是经夏台翻过了冰大坂并被杀于南疆,完结了他的反叛大业。从此可知冰岭古道、即夏台道的意义,不知为什么这意义没有被聪明的知识分子们留意。
夏台(shata)一语意为梯子,一般它被认为作维吾尔语。但无疑,这个地名远在南疆的维吾尔人骑着毛驴顺着古道翻山来临之前很久,就早已存在了。能肯定的只是:这是一个属于突厥语言的、形容冰岭道的险峻形势的比拟地名。
夏台其地,如上随意的记述,不仅当称南北新疆的交通咽喉,而且是中国与印欧之间、所谓丝绸之路的要冲。
于是,小镇如巢,众鸟来栖。夏台的两条土路百十座散落泥屋,便成了许多民族的浪人居留的家乡。
从正东和正西方面溪水一样汇来的东干人(回回)、俄罗斯人、乌兹别克人和塔塔尔人,骑着毛驴从南疆翻山而来的、后来名称为维吾尔的耕种人(他们被游牧民族的牧人们称为塔兰其,即农民)
来到此地便落地生根。在山麓尽头的平坦原野上搭起松木屋,种上高高的青杨,一排排隔出宽敞的院落。邻而不近,友而不狎,夏台遵守着一种规矩,一天天地度着非常自然的生活。
夏台如同梅里美描写过的直布罗陀 --
每走十步就能听见一种不同的语言。你也读过《嘉尔曼》,但你不可能去直布罗陀,因为老外不给穷人签证。可是你可以去夏台,至少可以去伊犁。去看看人类交往的汇集点。
人们告诉我,这一家是乌兹别克人。主人深深鞠躬,推开栅栏门邀请 --
我为那时的礼貌谢绝遗恨终生。走在潮湿的碎石大道上,人们又告诉我,那一户是柯尔柯孜,如今我欣慰地回味着与那家柯尔柯孜牧民整整一个夏天的友谊。至于更神秘的一些住民,一些避罪的回族人,当时太年轻的我没有留意和他们交往。
首先接触的是娜嘉一家人。娜嘉是一个历史的偶然性制造的女孩,当年十五岁。她的母亲和姨两姐妹在本世纪初的政治动荡的驱赶下,越境进入了新疆伊犁。娜嘉的母亲听说我学过一点儿俄语,就坐下来打算和我长谈。但不可能,我的俄语早就还给老师了,她丈夫根本不懂俄语也没有兴趣。那俄罗斯女人用一种沉思的眼神注视着我,她有一种静静的、高贵的韵味。我猜,一定是这个夏台使她获得了喘息,在夏台这个小小的地方,在终于相信已经远离了炮火和恐怖以后,她身上溢出了这种韵味。
娜嘉则是个又像汉族又像维吾尔的女孩。用她父亲、厄鲁特蒙古康拜因手、嗜酒的汉子乌力记巴特尔的原话来说,当年俄罗斯两姐妹来到夏台时,他“只是拿上了丑的一个”;于是小娜嘉就成了一个厄鲁特和俄罗斯的混血小姑娘。她的个子比其他十五岁的小姑娘高一些,淡黄头发,眼珠微绿,相当漂亮
-- 她兼有俄罗斯人的身架和傲气,以及蒙古人的颧骨和朴实。
那些年我总是喝酒,就像这些年总不喝酒一样。人有时需要放纵做解脱,有时又需要禁忌做解脱。我和乌力记巴特尔之间使用蒙语。但是对小娜嘉说时,她总是斜着不信任的眼睛,不情愿地应上一声。我知道她认为我应该说汉语。她还不懂,我是在品味难得的人生机缘。那时我心里总是在激动,我为发现了这种人和这种地方、更为我与他们能成为朋友而激动。
她会五种语言。和父亲讲蒙语的古老西部方言。和母亲讲俄语。她使用维语和哈语为社会语言(夏台也是一个小社会);因为从两三岁牙牙学语时起就和维哈娃娃玩在一起、并长到十五岁,所以她的维语哈语讲的都和母语一样纯正。
但她的父母和她自己选择了汉语学校。
夏台的小学比世界上任何一所摆架子的大学都棒。它同时用维吾尔语、哈萨克语、蒙古托忒语,以及汉语四种语言在各年级授课 --
不同民族的儿童在入学时,可以和家长商定自由选择一种进入学习。娜嘉挑选的汉语。这种对汉语的重视,我在内蒙古深处的乌珠穆沁草原也见到过。
一个兼通五种语言的真正的小天才,就这样在夏台诞生了。
没有什么教授专家或外交部首席翻译能和她比较。创造她的是夏台的小社会,和平的,多族属多语言多文化的、美好的夏台社会。
更使人感到魅力的是哈萨克。
哈萨克,至今这是一个诚恳、守信用、珍视古老传统的象征。
在夏台,我见过一个身躯雄大、肩上架着鹰,跨着一匹枣红大马的哈萨克老人。他摇摇晃晃、威风凛凛地纵马跑过我身旁,
那一刹那就使我的心里刻进了他红马黑鹰的形象。后来我在中央民族学院旁听哈语时,把那架鹰老人的印象草草用钢笔画了下来,没想到被一个同班的哈族同学珍存了好多年,我感激这同学,非常想为他好好重画一张,至今尚没有如愿。
那时我在干考古的活。考古队常常请兵团的人领上,一行人骑马去喝马奶子。在山口一座毡房前下了马。那时连兵团的农垦职工都深具礼性,他们在毡房门口先把特意准备好的水果糖和饼干分给小孩们,然后才弯腰进门。他们全懂得用水壶洗手三遍,而绝对不会洗后甩手上的水滴。
那时在夏台第一次听见了哈萨克的歌,比如《Akbulak》(白泉)。哈萨克是一个文学色彩强烈的民族。在天山的溪流旁扎下营帐,就使他们获得了对山泉溪水的灵感。
被歌曲征服的体会是一种极其宝贵的东西。在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被一曲歌震撼而永生不忘的体验,第一次是在乌珠穆沁,听到的歌子是《Nailinguhe》(修长的青马);如果数下去,第二次身心震动时听见的歌就是《Akbulak》。
这首歌和很多哈萨克歌曲一样:必须要有那样的主人和客人,在那样一个没有干扰的地方,等到那种空气中飘荡起亲切的哈萨克气氛的时候,才能唱好。歌者凝视着松林中穿过的风,凝视着这天山牧场、这家乡、这银发的老母亲和毡房正中的红红篝火;或者,心里想着难以对她启齿的美女。然后她激动了,诉说起来。
《滕王阁序》里有所谓赏心乐事良辰美景的“四美并具”一句。而这种天山深处的、哈萨克人非常讲究的歌唱条件,远比王勃的名篇本质得多。
东不拉伴唱的哈语歌子,大都是粗哑焦躁的男声,如抢白如争辩。在急促的东不拉弦音催促下,他们的嗓音显得非常感人。我没有直接听过哈萨克的女人唱。只是后来在北京的哈族朋友穆塔里和阿力肯家里,常听到一个阿拉木图的女歌手唱的一盘题作《一句话》的磁带,我觉得那歌真和梦一样,简直不可接近。
和两家哈萨克牧民有过难忘的交往。
缘分开始都是由于喝茶。后来我才明白,对于我这样的牧民出身的人来说,进毡房喝奶茶不用说是享受和运气 --
然而对很多知识分子却不然。他们只是应酬或一次性解渴,他们是永远不会为奶茶所魅了的。而我那年是穿着内蒙带回的马靴去夏台的,惟我知道:若是都在一面山麓草地上,作为邻居度过夏天,每日一起喝茶
-- 人与人结成的便已经是重要的关系。
每天我都在这两家哈萨克家里喝茶。午间在一个会汉语的年轻人巴音岱家;工作中休息时在一个丈夫是柯尔柯孜人的女人家,她有五十来岁。一次,天山上下了大雨,我被淋得湿透,落汤鸡一般从工地跑进她家时,她迎着我喊道:balam
这个m是第一个称领属附加成分,即“我的”的意思。她喊的是“我的孩子”。多少年过去了,我一直无法忘掉她使用的这个语法,以及在天山大雨中的她急切的声音。
哈萨克人的马,大量地销往内地。伊犁马身架高大,卖价远比蒙古马高得多。事实上夏台一带的哈萨克和遥远的蒙古牧民竞争的焦点,主要就是卖马。我见过一次成交后马群赶出天山时的情景。
马是卖给河北省安国县的,安国人以大车老板的另一种锐眼,准确地剔除病马、挑出骏马,他们的一套本事很使哈萨克和厄鲁特牧人敬服或嫉恨,但更重要的是只有他们才能一次付出几万元的巨款。这笔钱在当时决非小可,成交后一连几天夏台都满溢着快乐。
马群要经特克斯河的宽谷进入新源,直指著名的那拉提大坂。翻过那低平的山口后,马群就可以在辽阔的巴音布鲁克边牧边行,不待消瘦就可以直指乌鲁木齐背后。
不用说,路上艰难险阻无数。所以在送马的人里,必须包括路径熟悉的老者、锐气十足能迎击危险的小伙子、还有翻译 --
那年是一个“犯了严重的生活问题错误”的汉族中年人;他的一口流畅的哈语把他从劳改队救了出来,使他转瞬之间成了送马一行的首脑人物。我看见他在马鞍上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翻。
突然一声响,马群轰动了,围观的孩子们尖叫着逃开。像开闸后的洪水一样,马群互相冲撞着跑起来,雷声般的蹄音咚咚地敲击大地并震着人的面胸。前后几个送马人威风地大声吼着什么,故意把马打得飞驰如风,向观看的妇女们显示。大马群,扬着冲天的尘土,嘶啸着滚滚地离开了夏台。
那些日子平凡、宁静、劳累,总在淡淡的感动浸泡之中。
清晨,一边望着近在咫尺的宠大天山在眼前褪着雾气 --
乳白的缕缕雾,从山腰滑下来,一边去河畔洗脸。捧起的河水是刚刚融化几小时的雪水。三掬水洗罢,两颊冰得难以忍受,两手的十指直到骨头都冻痛了。我从不敢多洗。
这种横着流下来的山溪卷着白沫,都汇入特克斯河。夏台河,只是这些溪流中的一条。而特克斯河也仅仅是伟大的伊犁河的一条支流。站在河岸望着特克斯的朦胧原野时,无法形容的新鲜山风强劲地推着自己的肩。
就这样,上午开始了。圆木屋上方升起一支支灰白的炊烟,馕和奶茶的气味开始出现,渐渐地充满了夏台的全部缝隙,使人心里从上午就踏实了。然后去干活,太阳升高后去毡房喝茶,那哈萨克老母亲经常为我准备一小盆酸奶子。再干活到正午,去巴音岱家。那时满屋都是哈萨克,午茶在拨弄着东不拉的漫谈中,一直会延续到下午。
伊犁的克扎依部落的哈萨克人的奶茶,是用极浓的茶、盐、鲜奶和奶皮子依次兑好后,再用大茶炊里的滚水冲成的。修正我这样的在乌珠穆沁草原成人的嗜奶茶者的习惯决非易事,但是我日后在北京喝奶茶时,还是改用了哈萨克的克扎依部落方式。
日暮时,回家时,整整的一个世界、一条山脉都面对着自己。它们被天山的落日染成难以言状的一派金红。
还有远近兵团农场的人们。
最难忘的是红旗二农场的雷班长。是他让给了我那匹黑马。在内蒙古我并没有福气得到这样的骏马,何况又是漆黑的毛色。去天山确定发掘的墓群时,大家都骑马,我被雷班长的黑马迷得神魂颠倒。于是我尽量好好表现:把内蒙古的地道牧民的姿式先让他看清,然后再提出换马的恳求。后来
后来骑那匹黑马就成了我的特权。它性格和善但上马时疯狂地打转,小走时拼命般撕扯嚼子。跑起来如箭如风,怒气冲天地笔直地冲下山麓、撞着树枝跳过草丛,仿佛要去牺牲。那才是真正的黑骏马。我视那骑黑马进天山的时光为自己生命的美丽瞬间,至今我无法忘记那匹漆黑的快马,也无法忘记把它让给我的兵团战士雷班长。
雷班长的家是一个半地穴的地窝子。令人叹服的是他的地窝子挖成了单元住宅。有门厅有厨房、有分开的一间间卧室、墙用白灰刷得又平又白,室内各条线缝笔直。我参观得目瞪口呆,这活活是一个北京或上海梦呐,当然是先设计、再拉线、准确地挖好地下空间以后,再一次盖成屋顶。我想得出来的玩笑话只有:可惜没有浴室和凉台。他听后哈哈大笑,说:还缺那匹黑马的马房呢。
他们在辽阔无际的麦田里劳作。他们把梦想深深地寄托在这片大地上。他们从遥远的内地家乡娶来媳妇,只挖了一个地窝子以供生存。他们同样善良好客,身上满溢着中国人的淳朴气息。他们把孩子生在这片土地上。也把对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的妻子被天山的太阳晒得黝黑,他们的孩子已经是土生土长的新疆人。
过去我不喜欢过多地描写他们,是因为我更喜欢所谓异族情调,而今天不描写他们则是不义。
有一个原来一直很模糊的阴影近两年来突然清晰起来。它阴沉地盘旋在中国的上方,寻找着什么。
我突然想起了给了我以重大熏陶和寄托的夏台。也许已经到了最后清理关于新疆的感情、到了写完这夏台之恋的时候了。
在国外的每一天我都感到被一种空气逼迫。海湾战争以后,西方包括日本为了他们不便明说的阴暗目的,如饥似渴地盼着&
中国肢裂。中国边疆正在被不怀好意地加热研究。源头远在汉代移民的新疆汉族近来更是他们的攻击之的。尽管美国完全是一个移民窝,而且是一个建立在对印第安的灭绝性屠杀基础上的移民国家;日本则不仅曾经向南北美洲和中国东北大量移民,而且至今对“满洲国”念念不忘。对于这些他们是决不会提一句的。在西方国家煽动民族主义的聒噪声中,我发现无法讲清楚一句话
-- 汉族也是人。
同样,被鲁迅先生唤做智识阶级的中国文化上层也是不会提一句的。他们的一种敏感,他们不得罪今后“国际化”以后恐怕越来越重要的“外国朋友”,也不触犯快要成为世道的丑恶。他们不会爱上谁更不用说爱上一个村庄。他们是苟活大王,他们的奸狡堂堂正正。新疆也罢“信仰”也罢党也罢族也罢甚至祖国也罢,没有他们不可能背叛的事物。何况区区夏台。他们是
-- 后天若有危机明天才考虑背叛路子的人。对于直言危机的人,他们轻则损他故作多情,重则骂他精神分裂。
而我只追求正义。只以底层生存的人为信条。我必须说,在夏台的美之中,也有汉族民众的创造。
回民进入这里的路是最秘密和最艰难的。
谁也不知道那些粗悍的甘肃、宁夏、青海的农民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他们不向外人随便讲自己的事,当然,除了别有用心的人和他们内部的人以外,也没有人关心过他们。我遵守这种人心的禁忌,从不多问,直到很久之后。
后来,在回民们的泥屋里,他们终于相信了我是一个真正的回民的儿子。这才渐渐体会出他们流入特克斯一举的内涵。听着他们的迢迢千里长途的故事,我动情了,说,等我有一天非给寺里散个大乜贴(心愿)不成!不想他们严肃地对我说:乜贴,这不是能随意讲出口的,等到做到了的那一天再讲不迟。你不讲,主也知道。为甚非要哇哇的讲呢。
回民进入新疆的源头,是清代回民起义失败后,被流放至此的罪人们。后来,藉着他们的音讯,家乡人找来了。
静悄悄地,一些人在黑夜里住下了。第二天他们就开始找活干。十天八天下来,他们守住了一个存活的活计,然后不管多苦多危险他们也决不会再撒开手。直到能打土坯盖下一间房子。
这一间泥屋会让第二个闯新疆的“自己人”落脚,等着他盖起自己泥屋的时候,万一有了几家人互成邻里,那么长大的树和攒下的钱,还有打下的土坯,就能盖起一座小小的清真寺。
世上,也许没有谁在宗教功课的严谨上能和回民比。回民以自己真诚的信仰操守,首先使维吾尔人服了气 --
遥远的古代&
实现的这一步关键至极。这是一个信仰和精神直接使人获得了生存条件的、很特殊的例子。为了伊斯兰教不怕牺牲的回民靠着伊斯兰教在新疆立下了脚。他们有信仰,他们说汉语并在内地长大成人。信仰的中国人在新疆站住了脚
-- 这一点干系重大。我预感,回民们完成的,也许是对新疆今后意义最深刻的一件事业。
口气大好吹牛的乌鲁木齐汉族朋友,完全不知道这其实与他们的小日子关系重大。在他们常常用酗酒打发的一天天日子中,持完全相反的禁酒生活的一些回民,已经在二百年的光阴里建成了一个新疆里的新疆。
沿着谁也不知的路线,手里没有一张地图,但他们走得很准很踏实。戈壁滩上的徒步,饥饿和语言不通,二百年来如一日的走进新疆的苦楚,并没有被谁同情。但是他们忍住了。他们已经有了自家的路数,说得时髦些已经有了自己的网络系统。回民的黄泥小屋和简陋的清真寺遍布了伊犁和全部南北新疆。夏台也有这样的黄泥小屋,星星点点地,神秘地连接着,一直散满了特克斯和更远的地方。
特克斯一带盛产贝母。在夏台,不用进山,就在草地上低低头,眼明的立即就能看见满地的草药。这草药,是回民们生存、喘息、立足,然后慢慢富裕起来的救命草。挖上贝母再干上能有多少就干多少的活计,数数攒上的钱,买上一头黄牛赶回甘肃宁夏的老家
-- 足可能的。问他们时,他们憨憨笑了。他们的白帽子在天山松杉牧草的浓绿中,白得耀眼。
夏台的美好,夏台的安宁,夏台的和平,不知为什么使人感伤,似乎真有—种无形的巨大神力创造了如此动人的和平,如此美好的夏台。她太美好了;以至人不能不担心,当力量移变时她会不会被破坏和被侵犯。这只是胡思乱想么,不知道。
至少是一种古老的担忧.中国自古把它称为忧国。类似的古老情绪也可以在很多少数民族的古典或音乐里感受到。我想,那些哀婉而激烈、在简单至极又无法解明的几句话里一唱三叹的歌子,一定也是起源于这种情绪。夏台本地有一首叫《特克斯》的厄鲁特古歌,我以前不明其意时就曾被它吸引过。
名叫特克斯的地方,是多么平的地方呵
你生在那里的家乡,是多么好的家乡呵
在山的上边耸起的,是多么远的顶峰呵
在人的心里藏着的,是多么美的希望呵
它总是在反复地叠唱—个词:yamor(多么)。究竟多么好、多么远、多么美,歌者心中的“多么”的程度是怎样的呢?听者只能一次次地被浸染,但并没有听到解释。这不是赞歌,是一种奇异的感伤。也许《Ak
bulak》也一样,歌者唱出了心绪,但没有找到语词,于是他们再也不去寻求语词,而永远只在情绪中陶醉。正因此,我深深地被这些歌子吸引,心里总是结束不了对它们的咀嚼体味。
我说的还不是这种或那种歌子。不是维吾尔或哈萨克今天习惯的旋律节奏。也许我想说的是音乐;也许我想儿凭感觉臆断一个重大的命题。不能简单地以“歌”概括,它是歌,是音乐,是情绪或情调,更是一种难言的原则。有一个很费解的词
-- 天籁,中文把无法比拟由天而降的声音称为天籁,而我更向往其中的精神。
自从经历了夏台体验以后,这种从印度到新疆的音乐使我着迷了二十年。如果被迷恋如此之久则可以说这是爱情的话,那么应当说,多少年以来我—直深爱着这种无法言喻的东西,永远地在心里听着、等着、寻找着她的呼唤。
一个长长的、颤抖着在天空激烈折扣的灵魂,驾着那么悦耳那么神妙的声音袭来了。第—次听见那音响时,并没有注意同时袭来的它。就在那个瞬间它借着音乐永远地埋在了我们心里。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这就是它,甚至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改造。
我说的不是新疆音乐。
后来我渐渐感到,这种音乐和它所依据的一种神奇的气质和血脉,无论其源流、范围、伟力,都远远不是我所能认识的。但我清楚自己的过程;我是从夏台开始,在不觉地向一种音乐、一种情调、一种反感庸俗和体制的姿势倾斜,一天天地倾斜,并再也不能离开它。
我说不尽 --
自己有多么喜欢这块蔑视官僚和体制的土地。不过今天该补充一句:浪漫的情调和优美的生活方式,决非是以恶和歧视为内核的民族敌视主义。在日本我发现,街上卖这种货的商人突然多了。我想,反体制,就应该先对这些帝国主义反它一家伙。在国外,每一天我都有被逼迫讲的感觉。他们以为我是回族因此就应该主张独立。他们不会懂得:正因为我有异族的血统、边疆的经历、伊斯兰的信仰,我才更要向一切危害人道和破坏美的东西宣布异议。
文章该结束了。
遗憾的是,无法在这末尾加上我记忆了二十多年的、那夏台桥边的一张画。那是一个真的生活场景,一个真的画面。因为这么多年来,尤其是最近两年,晕眩的视野总是一次次地幻变成那张画。&&&&&&&
-- 夏台河上有一座木桥。在阳光曝晒的桥边泥地里,每天每天,总是有两个光屁股的小孩在玩耍。
那是—座用伐来的天山的松树和杉树一层层斜着垒起的、像汽车弹簧—样的古老木桥。那时我几乎每天都去找—个叫巴三的厄鲁特老头闲谈。
巴三老人是个守桥的。他无家无业,—生不知道是怎样打发着最后到了夏台。在夏台,每逢秋夏之交天山上的洪水下来的季节,他就住进桥边的—个木头屋子,守上白沫喷溅雪水咆哮的三十月、挣上百十元钱。等冰封夏台路以后,他就靠这些钱吃喝。他的小木棚屋和另外两家人的房子搭在一起。
那两家,一家是维族,一家是回族。
两家都有一个一两岁的光屁股的小男孩。说他们是小男孩不如说他们是两个小动物。每天,除了吃和睡他们可能爬向各自的母亲以外,他们与各自的大人毫无关系。他们日出而始、日入而息的天天玩。当然,大人也根本不搭理他俩。夜里,两家的房子由他们随便睡哪家,亲妈不会去找。两家的女人早就习惯了在吃饭时,给爬到跟前的两个都盛上,而且决不能偏心
-- 否则天下就要大乱。
在桥边的泥地里,天山的强烈阳光晒着两个光溜溜的小动物。他俩永远快乐地玩在一起、闹在一起,滚在一起,缠在一起,哭笑在一起。特别是,他们总是在吱呀吱呀、吧唧吧唧地,不知说着什么。
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吸着莫合烟,我和巴三老人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玩。我问,他们说的是什么呀,巴三老人说:那话么,人长大了就再也不会说了。
今天觉得巴三讲的很有意思。他俩无疑将是真正的bilingulist,双语持有者,对彼此对方的语言精通得入骨入髓 --
但是,他们将忘记在夏台、在那原始古朴的老木桥旁,在耳畔惊涛如雷、世界单纯至极的一小块泥地里,他们使用过的语言。那语言也许被树干砌筑的老木桥记住了,也许被日以继夜地奔流的雪水河冲走了,但我想那是人的原初的语言。人和人初次对话时的语言。纯真而无邪,一点也没有被污染的语言。
这张画即使能够出现在文字旁边也无济于事;因为无论如何,谁也没有办法重现他们的初声,没有办法记录下那起源的语言了。
后来,就一直没有能再去一次夏台。我有时做梦都觉得那蓝松白雪在向我涌来。汗腾格里(蒙语天王)七千米高的银峰像一个剑的尖头。山里的斜坡上一派缓重地潮动的牧草,种类比内蒙古草原复杂十倍。我还总想起夏台入口的山里,哪个叫malaltai(有鹿的地方)的山洼,梅花鹿,真的在那里散步,风景中有潮腥的呛味,与我有过缘分的所有人,从巴三老人到那哈萨克母亲,从娜嘉一家到木桥旁边的那两个小生灵般的娃娃
-- 都与我在一起。夏台真是一个秘密,它排斥了那么多人却让我取之不竭体味不尽。她改造了我,赋予了我以一种宝贵的气质和情感。
我曾一直幻想,将来有了余裕要在夏台盖一间自己的小房子,也用天山的松杉原木,挨着奔腾的雪水。
如今觉得,盖房子的梦,大概只能留给女儿去实现了。回着那些事,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那座木桥的形影越逼真,就愈有紧张的感觉袭来。在南部斯拉夫,在亚洲和非洲,只因族别不同人们就互相残杀,西方导演了一切然后又在布施和平。我命定不能以享受美而告退下阵。我只能一次次拿起笔来,为了我深爱的母国,更为了我追求的正义,夏台形式一刻刻地在我的思想中清晰起来。使我开始意识到:它远远不仅是一个美丽的小地方,它的形式是人们必须遵守的生存准则。
任何形式,任何心愿或爱情,都应该有一个结尾。对于新疆和夏台也是如此,所以,这篇文章是关于那个天山深处小小聚落,以及我对它的情感的总结。
谨把这篇文章献给你,夏台。
1993年4 - 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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