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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城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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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黑风城】
　　　　黑风山位于黑风城以南，山顶常年积雪、山腰植被茂密、山脚溪流交错，一山四季。
　　　　山边的官道是从中原进入黑风城的必经之路，因为常行车马，所以十分宽阔，地面也平整。
　　　　沿着官道行走需要绕山，绕过黑风山就直通西北要塞黑风城的南城门。
　　　　山脚有赵家军的军营，中麓大军的一部分就驻扎在此，军帐绵延近百里，横在黑风城南门和黑风山中间，共有官兵十二万人左右。
　　　　黑风山的北面是黑风城，南面则是大宋西北很繁华的一座城，西州府。
　　　　山南的山腰上，有许多寺庙，有些还是近千年的古刹，香火很旺。
　　　　这一天天刚亮，在黑风山西南半山坡，一座叫“流云寺”的寺庙门口，两个小和尚扛着笤帚走了出来，打着哈欠，扫着山门口的落叶。
　　　　两人边扫，还边聊着，前几天赵家军的先锋官火麒麟欧阳少征带着骑兵回了军营，估计元帅赵普的人马也快回来了。
　　　　正聊着，寺边的林子里传来了“飒飒”的一阵异响，不像是风声，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哎呀！”年岁较小的那个小和尚跑到稍大一点的小和尚身后，“师兄，是不是有野兽下山？”
　　　　那稍大一些的小和尚无奈看他师弟，“黑风山哪儿来的野兽，梅花鹿倒是有不少，又不咬人，可好玩儿了，你带着菜饼没？要是跑出来，我们喂它们吧……”
　　　　那小和尚“吧”字刚出口，树林里“嗖”一声，一只硕大的黑虎窜了出来，从两个小和尚头顶飞过，一跃窜入了下山的林中。
　　　　两个小和尚保持着张大嘴的姿势看着头顶的天空。
　　　　“师兄，那是梅花鹿？”
　　　　良久，小和尚拽拽自家目瞪口呆的师兄，问，“它吃菜饼不？”
　　　　这时，林中又一阵骚动，俩小和尚吓得抱做一团……
　　　　“嗖嗖”两下，树林里又窜出来了几个黑影……不过这回不是黑虎，而是拿着弓&箭的猎户。
　　　　“小和尚！”为首一个精壮少年问两人，“看到一只黑虎没有？”
　　　　“呃……”两个小和尚一起&点头。
　　　　“往哪儿跑了？”那少年身后五个大汉，都张弓搭着箭。
　　　　小和尚瞧了瞧弩&箭前端锃亮的箭头还带着倒钩，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都有些不忍。
　　　　“蠢和尚！”那少年似乎看出了两个和尚犹豫，就道，“猛虎是要伤人的！”
　　　　稍大点儿那个小和尚这会儿回过神来了，说，“咱们黑风山从来没有猛兽的，而且施主不是中原的猎户吧？”
　　　　年纪小一些那个小和尚也躲在师兄身后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几人这些猎户打扮跟中原常见的猎人完全不同，发色和脸型也不同，应该是外族。他们的腰间、胳膊、小腿上都有黑色的皮带绑绳，挂着一串金棕色铁环，样式奇特。
　　　　两个小和尚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解，“怎么上这儿打猎来了？”
　　　　“少罗嗦，那老虎往哪儿走了？”少年刚吼了一声，就听到山下的林子里，传来了一声虎啸。
　　　　“在那儿呢！”六人一闪，动作迅猛地跑下了山。
　　　　两个小和尚跑到山边，就看到几人跟会飞一样，在林中几个腾跃……就消失不见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跑进庙里，找师父去了。
　　　　……
　　　　小和尚们跑进庙，顺着两排翠柏中间的石板路一阵小跑，到了一个幽静的院落。
　　　　院子里，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年轻人正盘腿坐在一张小石桌前吃朝食。
　　　　那老和尚看着八&九十岁了，胡须雪白穿着件灰色僧袍，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筷子，对着眼前的年轻人说，“封将军，静心啊，静心！”
　　　　再看老头对过，可有些滑稽。
　　　　就见一个身高体阔的黑大个儿，正盘腿坐着。这大个儿别看魁梧，但年岁应该不大，也就二十来岁，皮肤黝黑一头短黑发，刺猬似的。他穿着件沙黄色的袍子，棕黑色皮质的护腕绑腿，一看就是个武人。这位爷的胳膊就比对面的老和尚整个儿都粗，盘腿坐在细细长长一条石道上，端着个还不如手大的小碗儿，左右直晃。
　　　　两个小和尚看到他都捂嘴忍笑。
　　　　这位是谁？
　　　　他叫封啸天，是赵家军十大副将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属于贺一航的中麓军。封啸天十分的勇猛善战，就是人虎头八脑的，不打仗的时候总闯祸，年纪也小，今年刚刚十九岁。
　　　　贺一航每当他闯祸的时候就把他塞老和尚这儿来让他修行“静心”。
　　　　流云寺的方丈叫成忠大师，人很和善，八十八岁……是封啸天的克星。封啸天拿这位大师一点儿折都没有，打不得骂不得。而且贺一航每次把他送过来“惩戒”，都要方丈大师写信说他已经“改好”了，才放他回军营。
　　　　因此封啸天为了早点儿回军营吃肉，只得每天陪着神僧各种“折腾”，比如说今天大师就跟他玩儿早起“坐禅”，来吸收天地灵气……
　　　　封啸天正坐得屁股疼呢，只见两个小和尚跑进来了。
　　　　“咳咳。”方丈大师瞄了一眼两个小徒弟，问，“虚明虚静，何事慌乱？”
　　　　两个小和尚就将外边碰到的情况一说。
　　　　封啸天起先听说有黑虎还不相信，黑风山哪儿有老虎啊，一听有外族来打猎，蹦了起来，“嚯？什么人？我去看看！”
　　　　说完，一闪，不见了。
　　　　两个小和尚一起看方丈。
　　　　成忠大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问，“他们胳膊上有皮带和铁环没？”
　　　　虚明虚静都点头，“有的，金棕色的铁环一排。”
　　　　大师皱眉，“那是瓶钟山的人，为何来中原狩猎？”
　　　　……
　　　　此时，山脚。
　　　　六个猎户一路狂奔下山，终于看到了正在山涧旁喝水的黑虎。
　　　　那少年拉弓瞄准……刚一放弓弦，那只黑虎仰起头，接住了一条从潭水里跃出水面的大鱼。
　　　　少年射出的箭刚好从老虎脖子底下“嗖”一声过去。
　　　　黑虎接住了大鱼，叼着鱼转过脸来望向猎人隐藏的树林子。
　　　　几个猎户对视了一眼，此时他们都有一个疑惑那鱼怎么自己从潭水里飞上来了？还往老虎嘴里飞？
　　　　这六人从半山开始追这只黑虎，每一箭都射空，而且这黑色斑斓猛虎体型健硕，双目呈金色，威猛华美，众人知道绝非凡品，也不易对付，就想着先包围它，再伏击……
　　　　六人小心翼翼地往两边挪动，那黑虎则是低头吃鱼。
　　　　刚吃了一条，又一条突然飞了上来，黑虎又是仰头一接。
　　　　猎户们面面相觑什么情况？他们都下意识地望向那山涧……远处断崖上有几股小瀑布下来，下边形成一个水潭，水往两边流下山形成溪流，潭水水面平静，没有异状。
　　　　那少年收起弓&弩，抽出一把匕首。
　　　　一个年长的猎户想拦他，“等等……”
　　　　但那少年已经一跃出去了林子，只扑那只猛虎。
　　　　黑虎正低头吃鱼，瞥见林子里窜出个人来，叼着鱼就闪到一旁，跟那少年对视。
　　　　少年猫着腰，左手的匕首扔到右手，右手又扔道左手，慢慢地朝那只黑虎靠近。
　　　　那黑虎则是坐下，一歪头看着对面的少年，尾巴还晃了两下。
　　　　少年不解，这老虎的举动……怎么有些像猫？
　　　　此时，剩下的五个猎户已经分散开，从四个方冲了出来，举起弓&箭对准……
　　　　少年也是同时扑了过去，黑虎一跃躲过少年攻击，跳到了半空。五个猎户瞅准时机抬手就射……五只箭从不同的方向射向那只黑虎，眼看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树林里突然闪出了一道红色的身影……
　　　　六人落地一抬头，看到眼前同时落下了一个红衣人，手里拿着五只箭。
　　　　那只黑虎也落到了红衣人身边，大脑袋仰着，用脑门去蹭那红衣人的腰，这动作那叫个像猫，以至于几个猎户都觉得它会开口“喵”一声。
　　　　“你是什么人？”
　　　　少年边问，边打量眼前的红衣人。
　　　　此人年轻，也就二十出头，身材挺拔欣长，肤白俊秀，一双大眼睛，气质温润，十分的顺眼。黑发红衣，衣袖衣摆都有青色水纹滚边，腰间玉带，手中一把黑色古剑，虽然没戴管帽，但六人看得出，他穿的是官袍。
　　　　“你是大宋的官员么？”少年问。
　　　　红衣人还没回答，就听林子里传来一个软糯的童音，“猫猫，小五找到了么？”
　　　　众人顺着声音转过脸。
　　　　只见从林子里，跑出来了一个小孩儿。
　　　　这孩子看起来六七岁，胖乎乎的穿着一身白衣，披着件灰色的兔毛披肩，手里提着一个装草药的小篮子。
　　　　六个猎户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小孩儿，都感叹这孩子长得真可爱！非一般的可爱！
　　　　小孩儿跑出林子，那只黑虎立刻跑过去。
　　　　小孩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揪住老虎半圆形的耳朵，“你皮死了！都说了不要跑！”
　　　　黑虎用大脑袋蹭那个小孩儿，显得异常亲密。
　　　　六个猎户对视这黑虎竟然不伤人，难道是家养的？
　　　　小孩儿摸着老虎的脑袋，边回头对林子里招手，“白白，这边这边！”
　　　　猎户们惊讶地转脸看林子，心说怎么还有人？走路没声音的么？
　　　　随着小孩儿的召唤，树林里走出来了一个白衣人。
　　　　猎户们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白衣人……就见他一身雪白，黑色长发，身形与那红衣人相似，容貌异常俊美，好看得带点邪气。
　　　　少年回头看五个长辈，像是在询问中原人都长那么好看啊？
　　　　五个年长的则是看了一眼那白衣人手中五尺多长的银刀，又去看红衣人手里的黑色古剑，若有所思……
　　　　这两大一小是什么人？正是随着赵普大军赶往黑风城的展昭、白玉堂和小四子，而那只黑虎，自然是展昭养的小五。
　　　　且说大队人马到了西州府之后，赵普跟西州府知府客气了几句，小四子就说要来黑风山摘点儿草药，展昭和白玉堂就带着小五陪他先来了。
　　　　进了山之后，小四子正蹲着摘一棵草药，小五看到一只兔子跑过，于是追兔子去了……追了几步看到一只鹿，就又追鹿去了，一转眼就没了。
　　　　展昭和白玉堂怕它吓着山上的人，所以跑来找。
　　　　……
第2章 【瓶钟山】
　　　　展昭一抬手，将那五支剪扔还给了那个少年。
　　　　少年开口，“这只黑虎是你的？”
　　　　展昭点点头。
　　　　小四子看到这些人手里有弓&箭，又都凶巴巴的，就往小五跟前挪了挪，样子是想把小五挡住。
　　　　猎户们收起了弓&弩，年长的一个拍了拍那少年，道，“少主，我们换地方吧？”
　　　　少年又看了那黑虎一眼，问展昭，“多少钱卖？”
　　　　展昭还没开口，小四子赶忙护住小五，“小五不卖的。”
　　　　少年道，“价钱你们开，多少钱我都能付得起！”
　　　　小五坐在小四子身后，歪着头看他。
　　　　展昭打量了一下那少年，发现他不是中原人，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是那个部族的，觉得有些奇怪塞外山多，奇珍异兽也不少，为什么来黑风山捕猎？
　　　　展昭摇了摇头，“多少钱我都不卖。”
　　　　少年似乎还不甘心，身后两个长辈阻止他，“少主……”
　　　　“你想卖它回去干吗？”展昭有些好奇，就问。
　　　　“祭天用。”少年回答
　　　　身后五人似乎很着急，阻止少年往下说。
　　　　展昭微微皱了皱眉祭天？普通人家会祭天么？这少年看起来身份比身后几个长辈高，但人却似乎不谙世事，比较单纯。
　　　　小四子一听要拿小五祭天吓坏了，赶紧拉着小五跑到白玉堂身后。
　　　　白玉堂背着手看了看那几人，注意到了他们手臂上，皮质护腕上的一排金棕色铁环，皱眉，“你们是瓶钟山来的？”
　　　　“瓶钟山……”展昭再一次打量众人。
　　　　五个猎户似乎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就想带着那少年走……但那少年指着小五，道，“他是救阿爹的关键！”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什么？
　　　　正在这时，山上传来了“唰啦唰啦”的响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色的“球”滚了下来。
　　　　“嘭”一声……一个人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砸出地面一个老坑。
　　　　小四子从白玉堂身后探出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从山上滚下来摔到众人眼前的，正是封啸天。
　　　　他下山的时候被树藤绊了一下，这一路滚下来啊，幸好皮糙肉厚一点事儿都没有，换了第二个非摔死不可。
　　　　封啸天爬起来先拍身上的树叶草屑，边四外一撒么，发现好多人还有一只黑虎，全不认识。
　　　　展昭和白玉堂虽然去过黑风城，但前几次都是去办事的，赵普的军营非常大，几大副将各司其职，因此展昭他们大多都没见过，所以彼此并不认识。
　　　　封啸天瞄了一眼那几个外族，问，“瓶钟山里不号称有天下奇珍么？你们怎么上我黑风山狩猎来了……再说黑风山哪里来的老虎？！”说着，封啸天又回头去看小五，“嚯！这大个儿啊……”
　　　　展昭和白玉堂打量眼前这个虎了吧唧的年轻人。
　　　　正对峙，树林子又“哗啦”一声响，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跑了出来，“槿儿！展大哥白大哥。”
　　　　来的是小四子的青梅竹马，赵普的徒弟，狼王堡的少主，萧良。
　　　　萧良出来就对展昭他们招手，“人到了，先生叫你们一起入城了。”
　　　　展昭抱起小四子，跟着小良子进入了树林……小五也跟了进去。
　　　　猎户和封啸天都看着留在后边的白玉堂……
　　　　只见白玉堂转回身也不急着走，对着众人身后的水潭不轻不响说了一声，“走了。”
　　　　封啸天和几个猎户都不解地回头，“还有人？”
　　　　就在他们回头的瞬间，只听到“哗啦”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从水潭里窜了出来……
　　　　众人下意识地仰起脸，就见一只硕大的白龙跃出水面，展开双翼直冲云霄……漂亮的尾巴带起晶莹的水花……
　　　　六个猎户张大了嘴，看着空中展翅高飞的白龙，傻了眼……其实这并非是龙，而是白玉堂所养的珍兽，海龙蜥。
　　　　等六人回过神来，白玉堂也已经走了，龙也不见了。
　　　　“卧槽！”封啸天一跺脚追了出去，“尼玛谁啊，带着龙来的？”
　　　　……
　　　　六个猎户也赶紧追了出去。
　　　　众人跑出山坳刚到管道边的一处小山坡上，就听到“呯呯”几声炮响。
　　　　封啸天一愣，往北面望……只见黑风城南城门上旌旗招展，九龙帅旗迎风飘扬，旗下，南城门三扇大门全开。
　　　　封啸天张大了嘴这是……
　　　　就在此时，众人就感觉地面开始抖动，南边天边传来了“轰隆轰隆”打雷一样的声响。
　　　　封啸天激动地从山坡上直接跳了下去，站在路中间挥手。
　　　　再看，就见环山的官道尽头突然尘土飞扬……随后马蹄声骤响……
　　　　山坡上五个猎户将那少年护到身后。
　　　　但少年推开挡在眼前的人，睁大了眼睛看着官道的那一头。
　　　　突然，林中群鸟惊起……
　　　　随着铁蹄乱响，身着黑衣背着弓&箭的几百骑兵分两队跑了出来……
　　　　封啸天在路中间蹦跶，骑兵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骑兵后边，一匹灰马跑了过来，在封啸天眼前停下，马上一个一身淡蓝色长袍蓝色披风的年轻人。他拽着马缰绳，单手靠着马鞍，另一只手摸着两撇小胡子，逗封啸天，“这不啸天么，怎么？老贺又罚你来流云寺陪老和尚吃素了？”
　　　　封啸天直蹦哒，“广哥！是不是元帅回来啦？”
　　　　马上的是谁？赵普手下四大名将之一，赵家军右麓大军的统帅，继承了幽莲神弓的大宋第一弓，右将军龙乔广。
　　　　龙乔广指了指后头，那意思是回来了。
　　　　封啸天撒腿就跑，“我不吃素啦！我要回军营去！”
　　　　龙乔广纳闷，“你会军营往山上跑干嘛？”
　　　　封啸天边跑边嚷嚷，“找老和尚写书给贺妈说我改好啦！”
　　　　话音落处，封啸天早已不见了踪影。
　　　　龙乔广摇了摇头，目光落到了一旁半山坡的几人身上。
　　　　右将军微微一挑眉……此时，身后车马声大作。
　　　　龙乔广一抖缰绳……他的坐骑妖龙斑撒开四蹄，跑前边去了。
　　　　随着龙乔广离开……身后的官道上烟尘滚滚。
　　　　又有几百骑兵过，带队的是一个青衣人，因为速度太快，也没看清楚装束，紧接着又是几波骑兵之后，马车就来了。
　　　　那少年正不知道该看哪里好，身后一个长辈突然一拍他肩膀，示意他朝官道的方向看，边低声说，“赵普！”
　　　　少年一惊，赶紧往路口望去……
　　　　就见大队车马浩浩荡荡前行。
　　　　马车前边，有两队大概两百人左右的骑兵，是护旗兵马，正中间的背骑官背着一面巨大的黑色军旗，旗帜上九龙&盘&绕。
　　　　在骑兵的身后不远处，车马前方有几个影卫骑马行来，其中一个背上背着一把比人还要大的黑色斩&马&刀。
　　　　少年皱眉赵普的配刀，新亭侯……
　　　　就在影卫们身后，一匹高大精悍的黑马走来，马上坐着一人。此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衣，打扮随意有那么点不修边幅的意思，仔细看脸……轮廓是刀削一般的棱角分明，鹰眸高鼻，一眼就看得出是混血……而最惹眼的当然是他那一双眼睛，一黑一灰，分外的妖异。
　　　　山坡上的少年双眉一皱，自言自语，“灰眼修罗……”
　　　　只是这位霸气的赵家军主帅，大宋朝九王爷赵普，此时正坐在马上打哈欠。
　　　　身后一辆马车的帘子一挑，小四子探头出来，“九九我们到了没？皇皇又晕车啦！”
　　　　赵普望天翻了个白眼，“让他别跟来他非要来！快到了，你叫他悠着点别把龙胆吐出来。”
　　　　小四子又钻回去了，边对里边说，“香香，再给皇皇揉揉胸口。”
　　　　那少年觉得赵普似乎没什么正经，就问身后一个长辈，“他真那么厉害？”
　　　　那长辈一拉少年的胳膊，似乎是想带他走。
　　　　几乎是同时，就见赵普往山上撩了一眼。
　　　　目光相遇，少年一惊，不知道是不是左右瞳色不同的缘故，少年被赵普这一眼看得懵了一下。
　　　　六人刚一转身，一个有些阴冷的声音传来，“瓶钟山少主为何会在黑风城出现？”
　　　　众人一抬头，就见一个黑衣黑发，目光阴冷的瘦削年轻人正站在他们面前。
　　　　这是赵家军四大名将的另一位，人称哑狼的左将军，邹良。
　　　　说话间，十二个黑衣高手出现在了六人身旁。
　　　　邹良一摆手，“元帅请几位去帐中一叙。”
　　　　说完，那少年连同五个随从，被“请”下了山坡。
　　　　邹良也从山坡上下来，这时，一匹红马踱步到了他跟前，马上一个红衣红发，远看男女难辨的红衣美人儿，开口，才听出是个男的……
　　　　马上的正是火凤堂堂主霖夜火，他问邹良，“什么人？”
　　　　邹良翻身上了自己的马，道，“瓶钟山的少主。”
　　　　“瓶钟山和黑风城不是向来没什么往来么？”霖夜火好奇问，“为什么突然跑来？”
　　　　“听说瓶钟王最讨厌中原人，有这回事么？”
　　　　霖夜火和邹良回头，展昭和白玉堂走了上来，身旁的马车里，一个书生撩开车帘，问外边几人。
　　　　这书生清秀俊美，拿着本书，穿着一件白色书生袍，气质非凡，这是开封府的主簿，神医，公孙策。
　　　　公孙靠着车窗道，“瓶钟山地理位置相当的独特，一座山前边瓶川和钟川两河交叉而过，形成一块腹地，称为瓶川盆地，地处黑风城、西夏和辽国的交叉口，是战略要地。瓶钟山由多个部族聚集而成，以鸟尤族为主，因为瓶钟山里奇珍异兽很多，所以瓶钟山的男人多从事狩猎，骁勇善战。整个瓶钟山大约有十五万人，瓶钟王是鸟尤族的族长，兰克靖铎，有两个儿子，长子二十五岁，兰克明，次子十八岁，兰克弥。”
　　　　众人都佩服地看着公孙，这一路就见他翻书了，这是把西域各族各地的情况都背下来了是吧？
　　　　“看年纪应该是兰克弥。”展昭好奇，“为何瓶钟王跟赵普不睦？”
　　　　公孙一撇嘴，“天晓得，你们也知道赵普嘴多欠，嘴欠得罪人啊……”
　　　　“阿嚏……”走在马队前边的赵普突然仰天一个喷嚏，伴着他的喷嚏声，城楼上又三声炮响，打老远，就看到副帅贺一航带着人马出城来迎接他了。
　　　　黑枭的马蹄子一踏出官道，身后“呼”一声，白玉堂家的“白龙”幺幺展翅飞到了赵普兵马的上方。
　　　　黑风城出来迎接主帅的将士们一起仰脸，看着空中的白龙，张大了嘴……元帅有阵子不见，竟然带着龙回来了！
　　　　“嗷”一声虎啸……
　　　　将士们又齐刷刷低头……只见小五窜到了赵普前边，迈着虎步，溜达入城了。
　　　　赵普又打了个哈欠，看着南城门上硕大的“黑风城”三个字，一撇嘴，“老子回来了！”
第3章 【彩鸦之兆】
　　　　赵普的人马浩浩荡荡进了黑风城。
　　　　黑风城规模巨大，整座城呈“外回内中”的布局，外围回字形四面驻军，城内百姓居住在中字形区块的外围，有闹市，各种设施都齐全。中字中心区域有小城墙，内部是是帅府将军府等边关官员办公的地方，有驻军。正中间一条大路贯通南北，前后都有吊桥和护城河。
　　　　内外堡垒夹居民的建筑风格，使得城中百姓十分安全，生活也不会受各种军事活动的影响。
　　　　黑风城外围就是四大主将的军寨，左、右、中和先锋营，兵马共约六十万。但城中百姓不少都是退伍的官兵，西州府又有大量准备入伍正接受训练的新兵，总之全加起来的话，黑风城的战斗兵马可上百万。城外还有依山而建的各种军事设施，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第一城，大宋朝的门户。
　　　　赵普骑马进城，黑枭刚一出现在路上，两边楼里的黑风城百姓就出来欢呼来了……毕竟有一阵子没见了，虽然这元帅除了打仗平日也没啥大用，但长得帅，看看也是好的。
　　　　车马从大路上驶过，赵普身后的一辆大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抓住车窗，车里的人奋力爬起来，探头往窗外望……
　　　　小四子去按住眼前一身明黄色锦袍，努力要往车窗凑的年轻人。
　　　　身后，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也上来，按住那人，“父皇皇不要闹！”
　　　　“朕……让朕看一眼黑风城……哎呀！”
　　　　那人手一滑，摔趴在了柔软的车垫上。
　　　　马车前边，一个抱着刀，披着一件暗灰色披风正闭目养神的年轻人睁开眼，撩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摇摇头，放下车帘继续闭目养神。
　　　　小四子去将那年轻人扶起来让他坐好，“皇皇你再忍忍哦，快到了！”
　　　　马车里这位身材偏瘦面如菜色的年轻人是谁？他是大宋皇帝，赵祯。身边搂着他胳膊的小丫头，是大宋朝唯一的一个公主，香香。
　　　　赵祯突发奇想，非要跑来看一眼黑风城，反正赵普大军北行机会难得，就跟着来了。
　　　　朝中事务统统交给了八王爷和包大人全权处理……
　　　　赵普拦了半天没拦住，只好带他来……为了赵祯的安全，他出行的事情秘而不宣，所以赵祯穿了便装坐进了大马车里。
　　　　起先几天新鲜，赵祯坐马车看自家大好河山看得挺美……可过了几天就不好过了。
　　　　毕竟是皇帝，赵祯也不好武，疏于锻炼比较体虚。再加上第一次出远门什么都新鲜，想尝尝各地美食，没几天就水土不服了。
　　　　这一路这位大宋皇帝可遭了罪了，不止他遭罪，赵普也遭罪……
　　　　赵祯晕了一个多月的车，可算是熬到黑风城，都熬瘦了。
　　　　马车直接使进了帅府，赵普下马，随从们来将众人的战马都牵去马厩。
　　　　展昭家的小马驹红莲也来了，打出生它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不过毕竟是千里马，这一趟它可比赵祯争气多了，鲜灵活跳的一点儿不累。
　　　　龙乔广和邹良还有欧阳少征都没跟来，回自己的军营先安顿一下。
　　　　沈绍西是贺一航军营的，他先到的，正安排人准备开封府众人的别院和客房。
　　　　贺一航带着赞军鲁严一起来接的赵普。
　　　　展昭和白玉堂他们认识的赵家军将领不多，除了四大主将之外，就这位赞军鲁严挺熟的。
　　　　鲁严今年六十多岁，是赵普军营里为数不多的一个文官，还是个说话赵普会听的文官。
　　　　鲁严字锡林，人称鲁公。赞军一职主管后勤，鲁严和贺一航一起管理黑风城事务，两人合作无间。老爷子脾气好，人又老实，聪明但是超级老实，性格十分的有趣。
　　　　鲁严来给赵普行了个礼，赵普赶紧给他还了个礼，笑嘻嘻一拍老爷子肩膀，吓得鲁公一蹦。
　　　　鲁严狐疑地看着自家元帅，问，“元帅……有什么事要安排属下做？”
　　　　贺一航在一旁摇头。
　　　　赵普一贯瞧见鲁严就上前揪老爷子胡须，要不逗得人老头直跺脚，今天上来先行礼，不用问，肯定有什么麻烦事要老头做了。
　　　　赵普回手一指身后的马车，道，“鲁公，我带了个人来，这阵子你负责照顾他哈。”
　　　　说着，赵普小声在他耳边加了句，“确保他安全。”
　　　　鲁严好奇地看马车的方向，心说什么人？
　　　　这时，就见马车帘子一挑，小四子走了出来。
　　　　鲁严眨眨眼，立刻眉开眼笑，“喔唷……”
　　　　赵普回头一看，望天，一摆手，“当然不是让你照顾小四子，小四子用得着照顾么？”
　　　　鲁严不解地看赵普那是谁？
　　　　这时，车帘又一挑，一个可爱的小女娃钻了出来。
　　　　鲁严自家孙子外孙好几个，老头儿最爱小孩儿了，一看是个女娃娃，继续笑着点头，“哦……”
　　　　赵普又一摆手，“也不是她。”
　　　　鲁严回头看了看贺一航。
　　　　贺一航盯着香香看了一会儿，微微地挑了挑眉，伸手一拍鲁严的肩膀老爷子，辛苦你了这回。
　　　　这时，就见刚才车上那个披着灰色披肩的年轻人从马车后边走了过来。
　　　　这人二十五六岁，十分的精干，双眼锐利神情严肃，背手拿着把刀。
　　　　鲁严微微一愣这不是大内第一高手，赵祯贴身的侍卫统领，南宫纪么？
　　　　南宫身后又跑上来了几十个大内侍卫分两边站里，南宫一挑马车的帘子，伸手扶着赵祯下车。
　　　　赵祯出门还被车轴绊了一下。
　　　　马车另一边，上来了一个同样穿着大内侍卫服的少年，皮肤黝黑但是五官俊朗，看着也就十六七，手里拿着把刀，帮着南宫扶了赵祯一把。
　　　　这少年也是赵祯的贴身侍卫，白玉堂天山派的后辈，戈青。
　　　　赵祯双脚着地可算有些实感了，跺了两脚长出一口气，现在他只想到一件事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跟白玉堂借了幺幺，飞回去！
　　　　贺一航带着属下恭迎赵祯，鲁严老爷子张大了嘴瞧着眼前的年轻皇帝，刚才元帅让他干嘛来着……
　　　　赵祯向来和气，让众人不用多礼，低调、低调啊……
　　　　赵普问贺一航，“有什么情况没？”
　　　　贺一航表示赵祯舟车劳顿，大家也都累了，休息一会儿，吃过中午饭再谈吧，还有邹良刚才抓了瓶钟山的少主，吃过饭后一起会一会。
　　　　赵普点头。
　　　　这时，后边几辆马车也都到了。
　　　　“对了。”赵普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一指后边的马车，对鲁严说，“老爷子，这些也拜托你啦！”
　　　　鲁严一惊，心说，还有谁？
　　　　就见后面马车的车帘子一掀开，两个人走了下来。
　　　　鲁严眨眨眼，脑袋里闪过一个词儿神仙！
　　　　从后边马车里走下来的两人一黑一白，看着都三十来岁的样子。白衣那个一头银发，谪仙一般。黑衣那个高大俊美，莫名带着一股妖邪之感。
　　　　下马车的白衣人是白玉堂的师父，武林至尊，天尊。
　　　　而那个黑衣人是展昭的外公，和天尊并列中原武林最强的，魔宫宫主，殷候。
　　　　这二位别看样子年轻，其实都一百二十来岁了，鲁严觉得像神仙也可以理解，二老纯属跟来凑热闹。
　　　　跟二老一样的武林至尊还有霖夜火的师父无沙大师和赵普的师父百鬼王夭长天。
　　　　无沙大师留在开封府了，好给包大人他们帮帮忙。夭长天性格诡异也摸不准他，本来一道走的，突然就说要去北海找白玉堂的外公陆天寒，人就不见了。
　　　　展昭拍了拍看直了眼的鲁严，道，“老爷子，不是他俩，是后边的人。”
　　　　鲁严微微一愣……就听到后边一阵喧哗。
　　　　只见马车帘子挑起，下来了一帮十六七岁的少年，都穿着太学的学袍，还有男有女的。
　　　　这些是什么人？
　　　　赵普这次头大的就是要跟来“参观”的人太多了，除了有赵祯这个闲得发慌的皇帝之外，还有太学那一群学生。
　　　　包大人的儿子，小才子包延、庞太师的儿子，小侯爷庞煜、欧阳少征的外甥欧阳淳华、王丞相的孙儿王琪、赵祯的堂妹，郡主赵兰、还有跟展昭他们混熟了的林霄、霖夜火的妹妹霖月伊，以及……
　　　　就见最后的那辆那车里，林霄扶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下来了。
　　　　来的是太学的院长，林萧夫子。
　　　　老夫子从来没来过黑风城，这次死活要跟来，说亲眼看一看这西北边塞，死了也没遗憾了，林霄那么孝顺他，自然把要完成他的心愿。
　　　　鲁严看着这扶老携幼的，还有个皇帝……老爷子直抖手。
　　　　另外，白府还跟来了管家白福、白玉堂的两个丫鬟辰星儿、月牙儿也都来了，众人开始卸行礼，回房换洗整顿不提……
　　　　……
　　　　直到中午饭前，众人聚集到元帅府吃了顿便饭。
　　　　赵祯被安排在元帅府里，这会儿正在休息。
　　　　……
　　　　赵普来到帅府的议事厅。
　　　　展昭他们之前来过一次这议事厅，再来，还是觉得很大……
　　　　展昭跟白玉堂和赵家军其他几个将军都混得很熟了，贺一航因为常年驻守黑风城，所以稍微生疏一些。
　　　　两人再一次看这位赵家军副帅……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起眼”。
　　　　贺一航是赵普他们五兄弟里年纪最大的，三十来岁，样貌温和眼神和善，他看起来不像个武人也不像个书生，就像个路人，与他其他四个结拜兄弟比起来他实在是太平凡了。但展昭等人都知道，这位以“婆妈”著称的赵家军二把手可是聪明绝顶！赵普也说过，黑风城是贺一航规划着建立起来的，看看这座城的规模，就知道这位副帅有多能干了。
　　　　贺一航让人去将兰克弥“请”进来。
　　　　不一会儿，就见兰克弥带着五个随从，黑着脸进来了。
　　　　兰克弥进门也不说话，在一张椅子上坐了。
　　　　他身后年长的一位随从问赵普，“九王爷，黑风城并无规定外族不得入城，为何扣留我家少主？”
　　　　赵普靠着他的帅椅喝茶，懒得跟他们聊。
　　　　贺一航客客气气说，“我们只是想问问，瓶钟山里奇珍异兽众多，为何小王爷带着人来我黑风山狩猎？”
　　　　那随从道，“我家皇子一时贪玩……”
　　　　没等他说完，赵普打断他，“少来这套，你瓶钟山的人从来就不出瓶钟盆地那块儿，你家瓶钟王看我最不顺眼会让儿子上我地盘上玩儿来？再说了，谁不知道你家大王两个儿子都是文武全才，你看看你家少主那张脸像个贪玩的么？说实话，少废话。”
　　　　展昭和白玉堂都端着茶杯喝茶，他们以前一直觉得赵普平日吊儿郎当，当了元帅的时候应该会威严一点……敢情还是这个风格。
　　　　霖夜火西域出身，对西域各族比较了解，觉得赵普说的挺在理的，就点点头。
　　　　那几个随从无奈。
　　　　兰克弥倒是很坦然，看了看赵普，开口“你害死我娘……”
　　　　“噗……”赵普一口茶水喷出来。
　　　　展昭和白玉堂端着茶杯的手都顿住了，霖夜火斜着眼睛看赵普，那意思难怪人家爹讨厌你！
　　　　这时，外边又进来了个人……公孙安顿好了小四子和小良子他们，急急忙忙跑来了，进门就见赵普茶水喷了一地，有些纳闷。
　　　　赵普对他招招手。
　　　　公孙跑到赵普身边找了张椅子坐下，给自己倒茶。
　　　　兰克弥和随从都看着公孙的举动，猜测他的身份……这个书生似乎和赵普很熟。
　　　　赵普咳嗽完了就道，“喂喂……你们两父子要迁怒我到什么时候？我早跟你爹说了让他别相信巫医蛊惑，你娘病了不看病找我要龙血，什么血都没用的好么。给你们推荐郎中你们又不要，你娘耽误治疗死的跟老子有屁关系？！”
　　　　兰克弥扁了扁嘴，道，“算了不说这个。”
　　　　展昭和白玉堂听着这边的对话，觉得兰克弥似乎对这一事件的看法跟赵普相同。
　　　　霖夜火知道他俩不是西域人，很多情况不了解，就小声说，“瓶钟王兰克靖铎什么都好就是迷信，对巫蛊之术深信不疑。”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原来如此。
　　　　兰克弥跟赵普说，“我想要你那只黑虎！”
　　　　赵普摇头，对展昭他们努努嘴，“那黑虎不是我的，我朋友的，再说你要去干嘛？”
　　　　“祭天！”兰克弥回答。
　　　　赵普一脸踩狗屎的表情，“又是哪个江湖骗子给你爹出了什么鬼主意？这次还玩祭天。”
　　　　兰克弥皱着眉头，“我爹病了，而且……而且天有不祥之兆，思铭法师说，需要中原地区的猛兽来祭天！”
　　　　赵普一脸无语，“又是思铭……”
　　　　兰克弥道，“我爹真的病的很厉害！”
　　　　赵普指了指公孙，“我这儿有天下第一神医，你去把你爹抬来，让神医治好他，比抓什么猛兽都有用！”
　　　　兰克弥看了公孙一眼。
　　　　贺一航道，“小王爷，思铭法师蛊惑你爹多年，他的话不可信，有病要医治，若是当年你娘及时治病就不会死了，你跟你兄长都是明白人，不能愚孝啊。”
　　　　兰克弥似乎心烦意乱，“可是这次有些不一样……天生异象……”
　　　　一直不说话的公孙终于是开了口，问，“什么异象？”
　　　　“我……我瓶钟山内，飞出了乌鸦。”兰克弥低声说。
　　　　众人都不解山里飞出乌鸦有什么稀奇？
　　　　赵普端着杯子继续喝他的茶，觉得瓶钟王也是神人，折腾死了老婆折腾自己……
　　　　“那些乌鸦……是彩色的！”
　　　　“噗”
　　　　兰克弥一句话，不止赵普喷了，霖夜火也喷了。
　　　　展昭咬着牙没喷出来，白玉堂十分明智地选择不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喝水。
　　　　公孙盯着兰克弥看。
　　　　贺一航问，“彩色的……乌鸦？”
　　　　兰克弥点点头。
　　　　众人都下意识地去看赵普。
　　　　这会儿，九王爷正拿袖子擦嘴呢，良久，他放下杯子，正色道，“你瓶钟山果然出珍禽啊！乌鸦还有彩色的，有货没？我想订几只……”
　　　　贺一航扶额。
第4章 【必争之地】
　　　　兰克弥虽然只有十八岁，但是少年老成，正如赵普所说，兰克家两兄弟都是文武双全。
　　　　这位二少爷天生就很严肃，看着眼前这位不着调的大宋朝三军统帅，怎么也没法把他跟战无不胜的“灰眼修罗”联系起来，说是个山大王更合适。
　　　　霖夜火问兰克弥，“乌鸦是彩色的那就不是乌鸦了吧，你们是不是跟鹦鹉弄混了？”
　　　　兰克弥无语地看了霖夜火一眼，问，“阁下是？”
　　　　贺一航帮忙介绍了一下。
　　　　兰克弥倒是惊讶地看了一眼在座的三人，这三个年轻人样貌出众，原来还是大名鼎鼎的江湖人物，难怪是赵普的座上宾。
　　　　贺一航请兰克弥详细说一下彩鸦出现的经过。
　　　　兰克弥就说大概半个月前，瓶钟山的山区一带开始有许多彩色的鸟儿在空中出现，一批一批的。
　　　　起先他们的确以为是什么鹦鹉之类的，但是这些鸟聚集在林中吃腐食，有些飞到了瓶钟城里，被人抓住之后一辨别，发现竟然是乌鸦。
　　　　瓶钟山里有相当多的乌鸦，都是黑色的，也时常飞到城里来……可是从那一天开始，所有乌鸦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变成了各种彩鸦漫天飞舞。
　　　　而几乎是彩鸦出现的同时，瓶钟王兰克靖铎，也就是兰克弥的爹……身染怪疾。
　　　　“什么病症？”公孙好奇问。
　　　　“我阿爹全身乏力、盗汗、时常昏睡。”兰克弥道，“阿爹年纪不大，平日很精神……突然就萎靡不振。”
　　　　众人都看公孙。
　　　　公孙摸着下巴，“听着像美人症……”
　　　　众人都一挑眉这病名字不错啊。
　　　　霖夜火眨眨眼好名字！
　　　　兰克弥无语地看着公孙，“什么美人症，我爹是大英雄！”
　　　　赵普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吐槽几句，了解他秉性和嘴欠程度的贺一航瞪了他一眼，那意思不准说出来。
　　　　赵普扁扁嘴，把到了嘴边的风凉话又吞回去了。
　　　　公孙也不在意，伸手一摆，道，“美人症不过是一种民间的说法而已，得了这种病的人病状就是精神萎靡、乏累卧床。如果你爹真是这种病那倒是好治的，这种病主要是太过劳累和失眠引起的，多休息，喝点汤药调理，一个月就能好。“
　　　　“真的”兰克弥眼睛亮了亮。
　　　　“不过也别高兴太早。”公孙道，“会导致这种现象的其他病种有很多，我没给你爹诊治过，拿不准是不是美人症……美人症是最好的结果而已。”
　　　　“那……”兰克弥问，“最坏的结果呢？”
　　　　公孙看了看他，问，“你瓶钟山如此富裕，城中难道没有大夫？你们找个郎中给你爹看看再说啊。”
　　　　兰克弥一听就是一皱眉，叹了口气也不说话。
　　　　赵普凑过去跟公孙说，“那老头肯看郎中？他就信他家的巫师，那巫师把郎中都赶跑了，瓶钟山只有巫医！所以这地方那么富饶人口却很少，因为很多小孩儿没长大就因为缺医少药病死了，那老头能活到今天简直奇迹。”
　　　　“混账！”公孙一拍桌子，“昏君！简直不知所谓。”
　　　　贺一航继续扶额。
　　　　赵普赞同第点头。
　　　　兰克弥脸色都青了。
　　　　“所以你跑来黑风城抓猛虎祭天？”展昭问兰克弥，“是那个什么法师给你们出的主意？”
　　　　兰克弥点了点头，“阿爹心情很不好，他对思铭法师太信任了，这几天一直念叨着抓猛兽祭天，身体更加不好了……我若是能带着黑虎回去，他也许情绪会好一些，我和阿哥再找机会支开法师，让郎中给他看看病。”
　　　　众人同情地看着兰克弥连哄带骗让他爹看郎中，也是不容易，只不过……
　　　　展昭摇头，“小五是绝对不会给你的，你要不然抓只别的猛兽回去试试？”
　　　　兰克弥想了想，说，“那条白龙……”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兰克弥也发觉白玉堂看他的眼神像是在说找死啊你？
　　　　“那个龙……杀了的确有点可惜。”兰克弥搔搔头。
　　　　“不如你宰了那个思铭法师来得有效。”赵普给他出主意，“趁你爹睡着的时候宰了思铭扔瓶川河里，一了百了。”
　　　　兰克弥皱眉，“不可能，我爹必然震怒！”
　　　　“那就让他怒么，气死了你和你哥哪个继位都是百姓之福……嘶。”赵普风凉话没说完，桌子底下贺一航狠狠踹了他一脚。
　　　　赵普揉着腿。
　　　　公孙端着茶杯对贺一航点头干得好！
　　　　兰克弥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身后随从按了按他肩膀，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赵普话说得不好听但不代表没道理，瓶钟城里好歹十几万人呢，瓶钟王糊涂成这样，而且城里不能有郎中？这每年得病死多少人？也太不靠谱了。
　　　　兰克弥看了看赵普，开口，“我相信九王爷是聪明人。”
　　　　赵普微微挑了挑眉，也没搭茬，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最近西夏和辽国都主动对我瓶钟山示好。”兰克弥道，“据说是西北出了个恶帝城……可惜有天堑阻隔，探听不到具体的情况，但是我瓶钟山突然变得重要了，以九王爷的智慧，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赵普端着茶杯继续喝他的茶，也不嘴欠了，省得被踹。
　　　　贺一航也是装傻，笑问，“二皇子有何看法？”
　　　　兰克弥的确是老成又聪明，但毕竟年轻，心气比较高，就说，“我瓶钟山是你黑风城出兵北上必经之地，辽与西夏拉拢我们无非是为了方便见风使舵。这恶帝城如果有什么野心，你黑风城出兵跟他对抗在所难免……而你出要从我这儿过，入也要从我这儿过……万一你大兵派出去，辽和西夏从我这儿断了你的后路，那就会有大麻烦。”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对于黑风城来说，瓶钟山的确是一块很重要的地方……或者说，一旦北边起了战事，瓶钟盆地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偏偏这块土地还是易守难攻，于是跟瓶钟山保持良好关系，似乎是战争取胜的关键之一。
　　　　“二皇子有什么建议么？”贺一航依然是不接话，不紧不慢地提问。
　　　　兰克弥道，“王爷也知道我阿爹对你心中有怨，你不如趁此时机改善一下跟我瓶钟山的关系？”
　　　　赵普抬眼看了他一眼，问，“你想我怎么改善呢？”
　　　　兰克弥道，“黑虎再珍贵也不过是一只野兽，展大人也是朝廷命官，为了家国安宁，牺牲一只黑虎算什么？”
　　　　展昭盯着兰克弥看，心说你就是跟小五杠上了是不是啊？
　　　　大厅里沉默良久，就听赵普“噗”一声，乐了。
　　　　兰克弥皱眉看着笑得开怀的赵普。
　　　　公孙也看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应该拿茶杯飞对面那个打小五主意的二皇子。
　　　　赵普对贺一航努努嘴，那意思你说吧，说得婉转点。
　　　　贺一航对兰克弥笑了笑，道，“二皇子。”
　　　　“嗯？”兰克弥觉得贺一航比赵普好沟通，估计他俩是一文一武的合作，赵普只管打仗。
　　　　贺一航突然问，“你觉得，你瓶钟山还能撑几年？”
　　　　兰克弥微微一愣，身后几个随从也是一皱眉。
　　　　“贺将军，此话何意？”兰克弥问。
　　　　“哦……”贺一航道，“瓶钟山总共十五万居民，人口逐年下降，瓶钟王盲信巫蛊，等于被思铭法师控制……你觉得万一你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大哥能顺利继位么？”
　　　　兰克弥脸色一沉，看着贺一航。
　　　　贺一航微笑，“无论是你还是你大哥，一旦继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思铭。如今外部环境已动荡，你也会说辽与西夏开始有所行动，他们没法拉拢你和你哥，但可以拉拢那个巫医。你爹在这个时候突然病了……我觉得你跟你大哥现在首先应该为自己的安全担心一下。”
　　　　展昭和白玉堂都摸下巴……啧啧。
　　　　兰克弥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有些迟疑他可能并没有想到这一层，难怪最近他大哥给他身边安排的侍卫都增加了。
　　　　“这黑虎，我们是不会给的。”贺一航对一旁的随从招了招手，
　　　　刚才跟他进来的随从手里本来就拿着个盒子，展昭等人现在才注意到，原来那盒子是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要给兰克弥的。
　　　　随从将盒子交给了兰克弥。
　　　　兰克弥打开一看，微微皱眉……里边有一封书信，还有一块九龙令牌。
　　　　兰克弥不解，抬头问赵普和贺一航，“这个，什么意思？”
　　　　“无论黑虎还是白龙，都是救不了你爹的，这一点你我都清楚，你大哥之所以会放你来黑风城狩猎，我觉得也有他的道理。”贺一航道，“这是我家元帅给你们的一份礼物。”
　　　　兰克弥拿起那块九龙领看了看，又拿起那封书信，就见信上写着他兄长“兰克明”的名字。
　　　　赵普慢悠悠开口，“东西交给你大哥，这才是唯一，能救你爹性命的东西。”
　　　　兰克弥合上盖子，收了起来。
　　　　贺一航起身，亲自送他出城。
　　　　……
　　　　贺一航出去之后，邹良走了进来，走到赵普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赵普点点头，仰起脸对屋顶上说，“仟翼，进来，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展昭和白玉堂他们刚才就隐约感觉到屋顶可能有人……但是也可能只是飞鸟暂落在瓦顶……这需要极高的轻功造诣。
　　　　没一会儿，就见窗外一个黑色的身影闪了进来，到了赵普跟前行礼。
　　　　赵普摆摆手，对那个黑衣人指了指展昭他们。
　　　　那黑衣人回头看展昭等人。
　　　　展昭观察了一下他的身形轮廓，此人是练轻功的绝佳材料。
　　　　霖夜火和白玉堂也点头，除了展昭之外，这是他们见过的，最适合练轻功的身形了。
　　　　那个黑衣人带着一块黑色的蒙面巾，站在阳光照不到的一块阴影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存在的感觉。赵普军营中将军太多，大家都气场慑人，存在感极强，这位却是存在感特别弱，不知道为什么……
　　　　赵普道，“他叫董仟翼，世人都知道我军营中有四大主将、十大副将……其实副将有十一个，只是这第十一个所带的人马，是不存在的。”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明白了赵普的意思，董仟翼带领的应该是暗部的人马，说白了，是负责探听敌情的！
　　　　赵普指了指展昭、白玉堂和霖夜火，对董仟翼说，“这三个轻功都很好，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他们，都是自己人。”
　　　　董仟翼点头，对展昭他们一拱手。
　　　　展昭等人心说，赵普也真不客气……不过也无谓矫情，他们本来就是来帮忙的。
　　　　“瓶钟王情况怎么样？”贺一航问董仟翼。
　　　　董仟翼回答道，“兰克靖铎卧床十天有余，已经出现神志不清的状况。”说着，拿出了一个小纸包，放到桌上，“这是他平日吃的食物。”
　　　　公孙接过纸包打开来看了一眼，皱眉，发现都是米粉一样的东西。
　　　　“他已经不能吃饭菜，只能喝这种软的东西。”董仟翼道，“思铭法师最近常在附中接见不明身份的人，兰克明暗地里其实已经找了很多郎中去给兰克靖铎看病，但是郎中都束手无策。这几天兰克靖铎突然清醒，就跟思铭法师商量起了祭天的事情。”
　　　　“那彩鸦是怎么回事？”白玉堂好奇。
　　　　“的确很奇怪，原本黑色的乌鸦都不见了，到处都可见满身七彩的乌鸦。”仟翼说着，打了个响指。
　　　　就见屋外跑进来了两个同样蒙面的黑衣人，手里拿着一个笼子，笼外套着布套。
　　　　董仟翼将布套摘掉，就见笼子里有两只乌鸦……黢黑。
　　　　赵普不解地看董仟翼。
　　　　霖夜火问，“这是洗过啦？”
　　　　董仟翼也无奈，道，“在瓶钟城抓到的时候真的是七彩的，但是带到黑风城之后就变回黑色了。”
　　　　“你是说，褪色了？”展昭问。
　　　　董仟翼点头。
　　　　“怎么可能？！”公孙觉得不可思议。
　　　　白玉堂突然伸手，轻轻地一敲那个笼子……随着他的动作，笼子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冻，四周围也寒冷了起来，再看……那两只乌鸦突然抖了一下……随后，身上出现了七彩的颜色。
　　　　众人都惊讶地回头看着白玉堂。
　　　　展昭严肃脸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变戏法的？
第5章 【瓶钟之变】
　　　　白玉堂手指一敲鸟笼，乌鸦就变成了彩色的。
　　　　众人都看着白玉堂，觉得这能耐本身比彩色的乌鸦还要稀罕。
　　　　展昭好奇问白玉堂，“怎么做到的？”
　　　　白玉堂摇摇头，道，“想起以前映雪宫里的鱼。”
　　　　“鱼？”众人都不解。
　　　　白玉堂解释道，“映雪宫的池子里水是温的，里边不是有很多鱼么？”
　　　　众人都点头，映雪宫四周围冰雪覆盖寒气逼人，但是地下有温泉冒出来，温水区很多鱼。
　　　　“映雪宫有几个池子里的鱼很有意思。”白玉堂道，“颜色会随着温度的变化而变化，天没那么冷的时候颜色浅一些，天冷的时候颜色就深了……还有几个池子的鱼是在水里的时候红色，捞出来之后瞬间变成蓝色。”
　　　　“有这种事？”展昭觉得有趣。
　　　　白玉堂点头，“我小时候跟师父仔细研究过，跟鱼的品种没关系，同一种鱼，在一个池子里是一种颜色，换个池子就换了种颜色。”
　　　　展昭看着白玉堂，脑袋里不自觉地就去想，小时候的白玉堂和天尊蹲在映雪宫的温泉边研究鱼儿的画面。
　　　　“是什么原理？”霖夜火好奇。
　　　　白玉堂摇头，“我问过我娘，原来她小时候也跟外公一起研究过，原理没人说得清楚，大概跟水质有关系。另外映雪宫里珍珠梅很多，花瓣落下来落到池子里鱼大概都会吃……没准是因为那个？”
　　　　“温泉水、珍珠梅……”公孙轻轻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乌鸦变色的原理也许跟那些鱼一样，是因为吃了某种东西……然后外部环境发生了变化，它们就跟着变色了。”
　　　　“所以是因为变冷了么？”贺一航问。
　　　　众人都看鸟笼。
　　　　随着白玉堂手指的挪开，笼子上的冰已经化了，那些乌鸦也开始褪色，颜色越来越深，渐渐变回黑色。
　　　　赵普问董仟翼，“怎么最近瓶钟山变冷了么？”
　　　　董仟翼歪着头想了想，“夏天过了，天本来就是一天比一天冷……再说瓶钟山和西域大多数地方一样昼夜温差大，到了晚上下雪也是常事，以前并没见过这种情况。”
　　　　众人都点头，是这么个道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公孙兴致勃勃将笼子收了，道，“我好好研究一下！”
　　　　之后，展昭他们离开了帅厅，公孙提着笼子回去给小四子看彩鸦去了，贺一航和赵普还有事情要商量，没跟着出来。
　　　　……
　　　　展昭问白玉堂，接下来去哪儿转转？
　　　　霖夜火提议沿着大街游览一下黑风城。
　　　　展昭和白玉堂都同意，不过么……
　　　　白玉堂道，“等我把我师父带上！”
　　　　展昭和霖夜火都哭笑不得，也对，白玉堂得看紧天尊别让他不小心闯祸，毁了军寨那可麻烦大了。
　　　　三人跑回帅府别院，却被告知天尊和殷候逛黑风城去了。
　　　　三人只好又出帅府……
　　　　刚出门，迎面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跑来的是之前在黑风山上碰到的封啸天。
　　　　封啸天手里拿着封书信，看来老和尚已经给他写好了信，放他回来了。
　　　　封将军进门见着三人，就问，“你们上哪儿去啊？”
　　　　霖夜火道，“想去逛逛。”
　　　　“我给你们做向导！”他也自来熟，招手示意三人跟他走。
　　　　展昭他们就跟着封啸天往北城门的方向走去。
　　　　……
　　　　黑风城里除了军事设施之外的确是应有尽有，跟开封皇城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里到处都可以看到官兵、战马、军车、城墙……城中也是各色衣着、各部族的人都有，中土风情和异域风情融合得甚好。
　　　　封啸天的性格可以说是热情奔放，精神奕奕地带着展昭他们满城转，给他们介绍哪些地方有好吃的，那些地方好玩儿……哪里可以看到好看的风景。
　　　　等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展昭他们已经对黑风城有了基本的了解……
　　　　这座城可以说建造简单，都是纵向和横向的道路，有主轴有副轴，没有拐弯不绕路，直来直去。然而又相当的复杂，一个一个的井字形街巷套街巷，城楼套城楼，路不熟的话只能走大路，小路就是迷宫。
　　　　对于建筑相当喜爱的白玉堂对这座城的设计十分推崇，黑风城结构实用，一切都是为“战”而建，为“战”所用。
　　　　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展昭他们发现几个熟人。
　　　　其中一个站在城楼下楼梯口的，是戈青。
　　　　楼梯上，太学那群学生都在，小四子和小良子在最上边，身旁是天尊和殷候。
　　　　黑风城几乎整座城都是新建的，唯独这北城门的内墙面历史悠久，据说是保留下来的古代城墙，。墙面上还保有古代战争留下来的箭孔，以及一些古代名将的题字……的确是很符合太学那群小书呆子的口味。
　　　　小四子站在楼梯上对着展昭他们招手，“猫猫白白小霖子！”
　　　　展昭和白玉堂抬起头，发现在楼梯的最高层，还有几个大内侍卫，南宫纪就站在城墙的中段……不用问，赵祯应该就在上边。
　　　　……
　　　　此时，黑风城巍峨的北城门顶楼瞭望台上，赵祯站在那里，身旁是抱着香香的庞妃，三人正眺望塞外。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将大漠的黄沙照成了暗金色……庞妃抱着睁大了一双眼睛的香香。
　　　　就算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也被这壮丽绝美的景象所震慑，久久无话。
　　　　作为一个坐拥江山的真命天子，赵祯一直以来对“江山”两个字其实没太多概念。他平日最多也就俯瞰一下开封城的全景……
　　　　晕了一个月的车，吐得昏天黑地，为的就是这一刻，站在疆土的边沿，看远处茫茫无尽的天与地。
　　　　赵祯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有了身为“帝王”的实感……
　　　　小香香指着远处大漠的尽头，问庞妃，“皇娘，那边是哪里？”
　　　　庞妃自幼养在闺中，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她看着闺女，摇了摇头娘亲也不知道呢，没有去过。
　　　　小香香仰着脸问赵祯，“父皇皇，那里是哪里？”
　　　　赵祯从庞妃手中接过香香，对她说，“那里是尽头。”
　　　　小香香歪头，似懂非懂看着赵祯。
　　　　“尽头就是永远走不到的地方。”赵祯低声道。
　　　　小香香眨着大眼睛，问赵祯，“父皇皇也到不了么？坐幺幺飞过去也不行么？”
　　　　赵祯笑了，望着天地交接处的落日，跟香香说，“要知道尽头在哪里，这样才能学会敬畏，才懂得去守望。知道自己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走到，有些地方是我们的家园，有些是别人的故土……”
　　　　……
　　　　身后不远处，南宫看着依偎在一起远眺的一家三口，微微地笑了……虽然一路上他和侍卫们担惊受怕，但此时身处此地看着塞外的风光，他这一路的艰辛，总归是值得的。
　　　　……
　　　　一晃眼，三天过去了，开封众人对黑风城熟悉了起来，算是正式安顿了下来，一切进入正轨。
　　　　就在第四天的早晨，众人听到了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瓶钟王兰克靖铎，驾崩了！
　　　　展昭和白玉堂从别院出来，就碰到急忙忙往里跑的欧阳少征。
　　　　火麒麟进门看见两人就说，“老兰死了听说没？！”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
　　　　说话间，鲁严拿着几封书信从院前匆匆经过，看到欧阳就道，“先锋官。”
　　　　欧阳问，“呦，老爷子，上哪儿去？”
　　　　鲁严对欧阳晃了晃手里的书信，“估计一会儿并瓶钟山会派使节过来，我去接待。”
　　　　欧阳点头，别过老头，和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去了帅府的议事厅。
　　　　帅厅里，邹良和龙乔广已经来了，霖夜火和公孙也在，贺一航正从门外进来。
　　　　赵普翘着脚啃着包子，边看着一封信。
　　　　董仟翼最后一个进来。
　　　　进门之后，赭影和紫影将大门一关闭门议事。
　　　　赵普拿着半个包子问，“怎么个情况？”
　　　　董仟翼说，“昨晚上瓶钟山皇宫里突然传出了丧钟的声音，瓶钟王驾崩了。”
　　　　赵普听了也没吱声，就喝了口茶水。
　　　　欧阳纳闷，“老头不才五十几岁么？平日里就他横，怎么突然死了？”
　　　　董仟翼抽出一个卷轴，拽开……
　　　　龙乔广想去瞄一眼，董仟翼藏好，不让他看。
　　　　右将军显然不是第一次尝试偷看失败了，搔搔腮帮子走到一旁。
　　　　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解。
　　　　欧阳小声说，“那是仟翼的每日调查手记，谁都不准看。”
　　　　霖夜火好奇，“上边写的什么？”
　　　　欧阳一摊手，“那要看他想调查什么了，好比说他想调查你的话，你每天什么时候吃喝拉撒睡那上头都有。”
　　　　展昭等人都皱眉头。
　　　　欧阳接着添油加醋，“没准连你身上几颗痣他那里都有记载。”
　　　　“这个要怎么知道？”展昭疑惑。
　　　　欧阳挑挑眉，“偷看洗澡呗！”
　　　　展昭等人倒抽了口凉气。
　　　　董仟翼瞄了这边一眼，低头继续转卷轴……等转到某一段的时候，给赵普念了一下……那里详细记录了兰克靖铎的病情，以及兰克明总共偷偷给他请过多少郎中看病，每个郎中给开的药方等。
　　　　公孙拿着董仟翼拿出来的四张药方研究了起来，最后皱眉，道，“老头心脏不好么？”
　　　　董仟翼点头，“据说心跳很慢很慢，然后精神不振，最后就睡梦中去世了。”
　　　　“听着怎么那么蹊跷啊？”欧阳问公孙，“这是什么病？”
　　　　“兰克靖铎平日身体怎么样？”公孙问。
　　　　“很好。”董仟翼又开始转卷轴，找到一段后，给众人念了一下大概半个月前兰克靖铎的饭量。
　　　　“那的确奇怪，中毒而死的可能性也不小。”公孙道。
　　　　“杀了兰克靖铎其实对谁都没什么好处。”龙乔广道，“瓶钟山就这个皇帝有些糊涂，老兰克一死换了兰克明的话，谁都钻不了空子了。那些巫医法师绝对都被他赶出去，外族也不那么容易能忽悠得动他。”
　　　　展昭问，“很能干么？”
　　　　“兰克明的确是相当的能干。”贺一航点头。
　　　　赵普就问董仟翼，“然后呢？他死了接下去怎么办？兰克明继位了？”
　　　　“嗯！”董仟翼伸出两根手指，“俩事儿。”
　　　　众人都等着他说。
　　　　“第一是奔丧。”董仟翼道，“瓶钟山送请帖的人已经出发了，估计下午到。”
　　　　赵普摸下巴，“第二呢？”
　　　　董仟翼眨眨眼，“不知道哪儿传出来的，说兰克靖铎死是因为元帅不肯给他黑虎祭天……”
　　　　“咳咳……”欧阳少征让茶水给呛住了，直捶胸。
　　　　在场众人也都是一脸震惊。
　　　　“怎么什么都能扯到老子头上来？”赵普都给气乐了，“当初要是真把小五给他，祭天之后他还死了是不是要怪小五血不纯？”
　　　　说话间，外边传来了“噗哒噗哒”几声。
　　　　窗户边的紫影顺手一开窗户……一只白胖白胖的鸽子就飞了进来，落到了董仟翼手边。
　　　　董仟翼将鸽子腿上信桶里的一卷信纸抽了出来，一撒手……胖鸽子顺着窗户又飞出去了。
　　　　展昭的注意力一直都跟着那只鸽子，就听董仟翼扫了一眼信纸后开口，“辽和西夏都派了要员去参加葬礼，据说还带了厚礼。”
　　　　龙乔广他们几个都摸下巴哦？
　　　　赵普对贺一航道，“你安排吧。”
　　　　贺一航点头，赵普就起身，说是找小良子练骑马去了。
　　　　等赵普走了，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赵普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龙乔广胳膊肘一撞欧阳，“好像有什么计划。”
　　　　欧阳少征也点头，回头去瞧贺一航。
　　　　贺一航端着杯子不紧不慢喝茶。
　　　　霖夜火突然问，“跟那天你们让那家二少爷带回去的锦盒有关系么？”
　　　　他的话出口，欧阳他们刷拉一声回头，“什么锦盒？”
　　　　“咳咳。”
　　　　这时，贺一航咳嗽了一声，对三个兄弟一摆手，“没你们的事儿了，回军营该干嘛干嘛去。”
　　　　三人都眯眼，估计贺一航和赵普早就打算好了，于是商量着去哪儿吃个中午饭什么的，也跑出去了。
　　　　霖夜火跟着邹良一起跑了。
　　　　议事厅里就剩下展昭、白玉堂和公孙，几人起身也想走。
　　　　贺一航却说，“三位，有没有兴趣与我同去一趟瓶钟山？”
　　　　三人微微地一愣，问贺一航，“我们和你一起去？”
　　　　贺一航笑着点头。
　　　　三人也都表示没问题！
　　　　贺一航一笑，“那就今晚准备一下，明早动身。”
第6章 【前战】
　　　　次日清晨，展昭和白玉堂起了个大早，就见公孙正好走到院门口，手里拿着包袱。
　　　　展昭和白玉堂也准备了随身的行礼，今早他们要跟贺一航动身去瓶钟山。
　　　　公孙正里里外外找小四子，小家伙来了黑风城之后就跟着小良子到处跑，都找不见人了，今天一大早小良子说要去教军场学什么拳法，小四子就也跟着跑了。
　　　　三人聚到一起，就有个传话的士兵进来说，副帅在北城门外的军营里了，让三人也过去，准备启程。
　　　　展昭和白玉堂牵着马，公孙跳上一早等在门口的马车，出了黑风城的北城门，往军营的方向去。
　　　　三人来了黑风城这几天，还是第一天一大早踏进城外的军营。
　　　　城外总共三个军营，中麓、左麓和右麓，这里的都是正规军，其中中麓大军的军营包括先锋营和中麓主力兵马，有二十多万人，赵普的帅帐就在这里，规模宏大。
　　　　出了城门，先要穿过教军场。
　　　　此时，教军场上二十万士兵正在操练，那规模和声势，展昭和白玉堂都忍不住驻足，好好地看一看。
　　　　教军场前方有一个高台，台上，一位身形挺拔魁梧的老将军正在带领士兵打拳……
　　　　那老将年纪看着不小了，须发灰白，但是一身软甲威风凛凛，他带的那套拳法也是刚猛有力。
　　　　展昭和白玉堂看了一会儿，都点头老头内力深厚，拳打得漂亮！
　　　　而更有趣的是，老头身后，小良子也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那套拳，跟着士兵们一起打，动作极漂亮。
　　　　展昭问白玉堂，“小良子是不是长高了些？”
　　　　白玉堂点头，“以他现在的年纪，是每天都会长高一点。”
　　　　“不像我家小四子！”公孙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滚圆的都不见长高。”
　　　　展昭和白玉堂都看公孙，你也就团子不在的时候说两句，前两天小四子问你他是不是长高了，你还不是一个劲点头？！
　　　　教军场四周都有可供车马上下的城楼，展昭和白玉堂骑着马上到城楼上，再看下边的教军场……二十多万大军一起操练的场面更加的壮观了。
　　　　前边不远处，赵普和贺一航都在。
　　　　贺一航身旁，站着他那匹同样不起眼的宝马，千星踏。
　　　　白玉堂好奇问了一句，那个带领士兵练习的老将军是谁。
　　　　贺一航给他们介绍，那是赵家军的兵马总教头，专门负责训练新兵的老将，裴灿。
　　　　“裴灿……”公孙想了想，问，“他是不是中过武状元？”
　　　　贺一航点头，“对啊，他是我朝施行武试以来的，第一个武状元。”
　　　　展昭惊讶，“他多大了？”
　　　　“七十啦！”贺一航回答。
　　　　赵普在一旁撇嘴，“都让他退休回家养老了……”
　　　　九王爷话刚出口，就见城楼下裴灿斜了一眼楼上。
　　　　赵普一吐舌头，伸手挠下巴。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意外赵普还挺怕那老头啊。
　　　　赵普对着他们做口型，那意思啰嗦啊！
　　　　贺一航笑着说，“我军中总共三元老将军，那都是王爷的克星！”
　　　　赵普“哼哼”了一声，问贺一航，“都准备好了没？”
　　　　贺一航看看展昭他们，展昭等都点头示意好了！
　　　　“那出发吧。”赵普嘱咐，“注意安全。”
　　　　贺一航点头，牵着马，和众人一起下楼。
　　　　公孙的马车经过赵普身边的时候，赵普跟着他一起往下走，边跟他说，“到了那儿不要离开展昭他们身边，一切以自己安全为上，不要逞强。”
　　　　公孙倒是也难得没跟赵普拌嘴，见赵普一脸认真，他莫名有些不自在，摆摆手，“知道啦。”
　　　　赵普问他，“联络响箭带了没？毒粉毒针带了没？”
　　　　公孙无语，“我是去奔丧的又不是去打仗！”
　　　　赵普一挑眉，“谁要是惹你就把名字记下来，老子扒了他的皮！”
　　　　公孙嘴角动了动，“嗯”了一声。
　　　　众人下城楼出了城门……就见前方，封啸天牵着匹大白马站在那边，看到众人忙挥手，“那么慢啊！”
　　　　展昭有些好奇地问贺一航，“封将军也去么？”
　　　　贺一航笑着点点头。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有些不解为什么带封啸天去呢？
　　　　似乎是看出了两人的疑惑，贺一航微微地笑了笑，“啸天是容易闯祸不太好管，不过么……有时候，他能派上特殊的用处。”
　　　　展昭和白玉堂更好奇了特殊用途？
　　　　公孙见要远行了，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小四子一大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见一面走的不放心。
　　　　“小四子呢？！”公孙问赵普。
　　　　赵普也左右看，“刚才看他跟邹良跑出来了，说在城门口等着你们……”
　　　　“爹爹！”
　　　　众人正聊着小四子，就听到了糯米团子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小四子从军营大门口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只体型比他大上好几倍的白狼。
　　　　那只威风凛凛的白狼跟着小四子走到军寨的大门前，四周围的守卫似乎是习以为常，都没有人惊慌。
　　　　白狼蹲坐在大门口，也不看众人，背对着大寨，望着远方。
　　　　展昭他们都认识这只白狼，它是西北最大狼群的狼王，塞勒。
　　　　由于邹良从小就是被狼群养大的，所以从辈分上来说，塞勒是他的“兄弟”，也正因如此，左营军营的旁边一片密林，就是西北最大的狼窝，成千上万的狼栖息在那里。狼与人和谐地相处着，彼此互不侵犯……或者说，彼此互相照应着。
　　　　这支数以十万计的狼群，可称得上是赵家军左翼的终极武器，足以令所有训练有素的大军闻风丧胆。
　　　　人类再勇武，但狼群才是西北大漠真正的统治者，它们比所有人都更早生存在这里，敬畏这片土地以及生长在这里的生灵，用它们的杀伐保持着这广袤大漠的平衡。对于同类，它们无比忠诚，对于敌人，它们又是如此残忍，而狡黠。
　　　　公孙抱起扑过来的小四子，嘱咐他在军营要听话不要乱跑，还有帮忙照看天尊和殷候。
　　　　小四子乖乖答应。
　　　　公孙将小四子交给赵普，终于是安心上了马车。
　　　　贺一航和封啸天带了两队骑兵，展昭和白玉堂也上马……众人别过赵普，策马远行。
　　　　军寨门口，赵普抱着小四子目送众人，小四子对着车马队伍挥着手。
　　　　不远处，塞勒静静地看着众人远行。
　　　　就在马队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军寨门口红色的身影一晃……
　　　　赵普和小四子都转过脸，只见抱着两只小白狼的霖夜火杀了出来，见人马都跑没影了，火凤急的直跳脚，“啊！他们竟然不带我玩儿！”
　　　　赵普看着他手里两只胖乎乎的小狼崽，问，“哪儿来的？”
　　　　霖夜火搂着小狼指前边的塞勒，“它们家的，俩闺女！”
　　　　“你竟然掏了小狼崽出来……”赵普一脸佩服地看着霖夜火，“塞勒怎么不咬你？”
　　　　霖夜火一眯眼，那意思塞勒怎么可能咬我。他跑上前，将两只小狼放到了塞勒的身旁……两只胖乎乎的小狼围着狼王打着转，牙都没长出来的小狼崽儿，互相咬着耍乐。
　　　　塞勒温柔地低头，用鼻头碰了碰两只小狼，站起身回左营去了，两只小狼蹦蹦哒哒地跟在它身后。
　　　　霖夜火这个狗痴还想跟去狼窝里“打个滚”，却被赵普叫住了，道，“唉，等等。”
　　　　火凤回头。
　　　　“帮个忙呗。”赵普跟霖夜火打商量。
　　　　霖夜火一歪头，“帮什么忙？”
　　　　赵普指了指后边教军场正练拳的士兵，道，“勇猛有余，防守不足。”
　　　　火凤眨眨眼，“然后嘞？”
　　　　赵普微微一笑，“你帮我指点一下他们。”
　　　　霖夜火伸手，“我有什么好处？”
　　　　赵普想了想，“告诉你几个邹良小时候的糗事。”
　　　　火凤堂主打了个响指，“成交！”
　　　　说完，就见霖夜火溜达回城楼去了。
　　　　赵普笑了笑，抱着小四子走上城楼，靠着城门楼往下望。
　　　　此时，裴灿刚好打完了一趟拳，让将士们稍稍休息一下，准备打另一套拳。
　　　　小良子跟着活动筋骨，台下好多士兵都惊叹萧良别看小，但毕竟是元帅的徒弟，后生可畏！
　　　　正感叹，就见一个人慢悠悠地走上了高台。
　　　　起先众人都惊讶哇！哪里来的美人？但仔细一看，不是美女，是个男的！还是个外族，这一头红发……
　　　　裴灿也有些不解地看着走上来的霖夜火，他抬头望城楼上的赵普。
　　　　赵普对他点点头。
　　　　裴灿就明白了，这是赵普安排的。
　　　　说起赵家军，从赵普十六岁带兵打仗开始，也已经成立了十个年头了，换句话说，当年跟着赵普打仗的二十出头的小兵，已经成了现在三十多岁的“老兵”，当年那些人马已经不是主力了。如今的主力，是二十多岁，鲜灵活跳的新兵。
　　　　赵家军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新兵们很好地传承了前辈骁勇善战这一点……但是新兵普遍没真正打过仗，一个两个十分生猛但却疏于防守。
　　　　作为兵马总教头的老将军裴灿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他跟赵普提出，能否找一个善于防守的武林高手，教一下这些新兵……防御其实是非常重要的技能，士兵在战场上杀敌的同时，还得懂得保护自己。
　　　　而赵普一听到这句话就想到还有谁比练“禅境”的霖夜火，更懂得防御的么？
　　　　霖夜火晃悠上了高台，背着手就开始溜达。
　　　　他踱了几步之后，突然伸起左手摆了摆，来了一句，“赵家军也不过如此么……哦呵呵。”
　　　　台下二十万兵将“唰啦”一声，脸垮下来。
　　　　小良子直晃头火鸡真欠抽！
　　　　老将军裴灿则是摸了摸下巴，赞赏别看长得跟个姑娘似的，小子有种啊，一气儿得罪二十万人。
　　　　赵普和小四子趴着城墙看好戏，邹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看到下边的情况就摇头，“这妖孽又要作什么怪了？！”
　　　　……
　　　　远离了黑风城之后，展昭等人的车马行驶在一条宽阔的土石路上，两边的景致越来越荒凉，渐渐地……风沙也大了起来。
　　　　昨日准备出行物品的时候，鲁严特地跟众人说，西北风沙很大，骑马的时候一定要配有防风的纱巾。
　　　　此时，风沙渐大……众人都将颈间的防风纱巾拉高，挡住口鼻，放慢速度继续前行。
　　　　塞外的确是荒凉，路都是马踏车压而成，崎岖不平……偶尔几队商贾驼队经过，头顶飞的也是孤鹰，寂寥苍茫。
　　　　等又行了一段路，前方一座挺大的客栈，匾额上三个大字黑风客栈。
　　　　贺一航回头，跟展昭他们说，“这里就是黑风城管辖地界的边沿。”
　　　　展昭和白玉堂都明白他的意思，这意味着……走过这座客栈之，外边就不在黑风城……也就是赵家军的管辖监视范围之内了。在进入瓶钟山管辖的地界之前……他们走入的，将会是不属于任何一方的，无人地区。
　　　　西北的无人地意味着马贼、山匪、以及……
　　　　展昭等人看到前方写着“黑风城”三个字的界碑边，一具骆驼的骸骨，半掩埋在黄沙里。
　　　　贺一航带着众人上了一座高坡，往下看……就见地势陡然向下倾斜……在目光所及的远处，有两条大河交叉而过……河岸的后边是一座城，背靠着绵延的群山。
　　　　“那边就是瓶钟山！”贺一航坐在马上指给展昭他们看，“东北边是辽境，西北是西夏，西边是吐蕃。”
　　　　展昭和白玉堂都忍不住点头这地方的确是战略要地。
　　　　“瓶钟山关系到我黑风城的战略缓冲。”贺一航道，“要战恶帝城，瓶钟山就是关键……对于各家来说，得到瓶钟山兰克家族的支持，就等于取得了之前战的先机，所以这一趟是至关重要。”
　　　　马车里，公孙探头出来，问，“那要怎么得到兰克家族的支持？”
　　　　贺一航微微一笑，“帮他们保住性命！以及，找出谋害兰克靖铎的凶手！”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看来，这一趟并非只是普通的奔丧那么简单啊……
第7章 【火凤战九龙】
　　　　教军场上，霖夜火轻飘飘一句“赵家军不过如此”，惹毛了整个军营的兵将。
　　　　在赵家军军营说这句话，这已经不是单单“有种”可以形容的了。
　　　　城楼上，龙乔广和欧阳少征也来了，都站在邹良身旁，看着热闹。
　　　　一个人，要面对二十多个恼怒的人，都会心生忌惮……同时面对二十多万人的怒火，是怎样的情况呢？
　　　　霖夜火背着手依然在台上溜达，连眼皮子都没多眨一下。
　　　　赵普微微挑眉，“好胆量。”
　　　　一旁，邹良冷不丁来了一句，“他只是二得比较纯正而已。”
　　　　龙乔广和欧阳都无语地看他。
　　　　裴灿微微地笑了笑，元帅这次回军营，不是自己回来的，还带了几个朋友，都是大名鼎鼎的年轻人。
　　　　裴灿虽然跟展昭、白玉堂和霖夜火都没交流，但今天并非是第一天见面了。
　　　　裴灿前几天就在城楼上，迎接赵普进城的。
　　　　当时他远远看到了三个跟赵普一起进城的年轻人，就已知道这三人绝非池中之物！
　　　　他们三个可以称得上是当今武林最强的年轻人，前途无量……
　　　　展昭的气质就跟他的身份一样，似乎是可以包容一切……南侠客、魔宫继承人、御前侍卫……这个结合了江湖正邪两派以及官&府庙堂的年轻人，安定地散发着一种游刃有余的气质。一个怎样的人，才能将这样多重的身份不着痕迹地融合到一起，将魔宫三百个绝世高手的武功全部学会，他的强大，只能用血统来解释！那是被从历史中抹去的，强大鹰王朝的血统！
　　　　白玉堂和展昭是完全互补的人生，相比起展昭的包罗万象，白玉堂则是简单至极。尽管白玉堂家学渊源，有陆天寒和陆雪儿这样的高手长辈，但他几乎没学一丁点儿陆家的功夫，他唯一的身份就是天尊的徒弟！他生于江湖却不属于江湖，来自天山却不背负天山。他的强大，只因为他继承了天尊的一切！那来自冰雪之巅的最纯正、最孤高的武学。
　　　　霖夜火不属于中原，他来自神秘的西域……西域最大门派的所有者，西域活佛的高徒，一个看起来跟“佛法”二字完全不沾边的“怪人”。这位沙妖族后裔继承了来自先祖的雌雄难辨的美貌，养就了一副不可捉摸的性格。他的强大，来自禅定之时的心境，佛法无边，无边就是不可估量。
　　　　跟上述三人来自江湖不同，赵普来自军营，他的武功来自百鬼王，一个疯邪狂魔的战神……十年军旅造就了赵普同样战无不胜的战神身份，他的好“战”与善“战”，不止来源于他师父，也来自他的皇室血统……他是赵氏家族最善战之人的血脉，也拥有西域游牧族不羁的天性。赵普的强大，可归为一个“狂”字。
　　　　这四人，赵普和白玉堂正好相反，一个如火一个似冰，一个万众仰望一个绝世而孤立。
　　　　而一冷一热的中间，霖夜火和展昭却是属于温，完全不同的两种“温”。
　　　　展昭将一切融合吸收，霖夜火将一切化解推出……
　　　　如果说赵普和白玉堂让众人见识到了极致的强大，那么展昭和霖夜火就让人明白了中和的强大……
　　　　这四人一起骑着马走进黑风城的那一刹那，裴灿透过他们，想象着当年天尊、殷候、夭长天、无沙大师，这尊魔邪僧四位至尊，是怎样的风采。
　　　　那一刹那，有一些词从这位看尽世间沉浮经历过烽火连天的老人胸中涌&出，比如说叱咤风云，比如说战无不胜！
　　　　……
　　　　霖夜火见台下赵家军脸色都变了，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变本加厉，就见他坏笑着说，“连站都站不稳，还想出去打仗？”
　　　　小四子坐在城楼捧着脸。
　　　　欧阳少征乐了，“真敢说啊！”
　　　　龙乔广点头。
　　　　裴灿问霖夜火，“火凤堂主，有什么指点么？”
　　　　霖夜火笑了笑，对老头说，“你那套拳是不错，可惜打得不对，完全没抓&住精髓，杀伤力不够啊。”
　　　　裴灿微微地一挑眉，“哦？”
　　　　“喂！”
　　　　这时，台下有士兵就说，“这套拳法是赵家军打了十年的拳法，如果打得不对，赵家军怎么会战无不胜？！”
　　　　“就是啊！”
　　　　霖夜火背着手扫了一眼台下，一笑，问那个士兵，“你几岁？”
　　　　“二十一啊。”士兵回答。
　　　　“你呢？”霖夜火扫了一排眼前的人。
　　　　士兵们七嘴八舌回答，有的十八有的二十……
　　　　霖夜火点头，一撇嘴，指了指一旁靠着城墙看热闹的萧良，“也就是说十年前你们都跟他差不多大……常胜不常胜，跟你们没关系吧？”
　　　　几个士兵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那是因为我们没机会打仗……”
　　　　火凤点头，“的确，如果你们也跟你们的前辈一样……”边说，他边指了指裴灿，“打过仗的话，这里得死个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大概能领会这套拳法的精髓在哪儿。”
　　　　士兵们都不解，“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说……你们怕不怕死啊？”霖夜火问。
　　　　“不怕！”几乎一大半的士兵都回答。
　　　　“赵家军没一个是怕死的。”
　　　　邹良和龙乔广还有欧阳少征都转过脸去看赵普。
　　　　九王爷单手扶着额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霖夜火望天翻了个白眼，“你们知不知道常胜有另一种说法？”
　　　　士兵们都歪头哈？
　　　　霖夜火眨眨眼，莫名想到了刚才在林子里看到的那一群几百只刚出生的小狼崽。
　　　　“常胜名将也叫不败名将。”霖夜火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对下边的士兵说，“常胜和不败，是一个道理，那么什么叫不败呢？”
　　　　士兵们面面相觑，有几个傻乎乎问，“常胜？”
　　　　霖夜火望天叹了口气，“你们平时除了练拳和想不怕死之外，稍微动一动脑筋好不好啊？不败的前提就是不死啊蠢材！要是小命都没了，你家元帅用你们的鬼魂去打仗？一场仗打下来，哪边算赢？当然是人死的少那家算赢了！”
　　　　楼上，赵普和小四子保持着姿势统一，一个站着，托着下巴靠着城墙，一个坐在城墙凹下去的箭槽里，也托着下巴靠着城墙。一大一小还一起&点了点头，表示霖夜火说的有道理。
　　　　……
　　　　“那你什么意思？”
　　　　士兵们问霖夜火，“难道要做个贪生怕死的孬种上阵杀敌？”
　　　　霖夜火一指他，“谁说贪生怕死是孬种？不贪生怕死的才是蠢货……人都是贪生怕死的，要成大事就一定要贪生怕死！”
　　　　“怕死怎么打得赢？！”士兵们不满，纷纷反驳霖夜火，“怕死就只能防守！”
　　　　“打仗当然要攻城略地，靠守能守出什么来？！”
　　　　“就是啊！不进攻永远不会赢！”
　　　　“要进攻就要不怕死！”
　　　　……
　　　　霖夜火溜达的脚步突然停下了，他眯起眼睛，两边嘴角挑起老高，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谁说……防守就一定会输？”
　　　　士兵们都狐疑地看着霖夜火。
　　　　霖夜火笑容更明显了一些，“不如试一下？”
　　　　“你想怎么试？”士兵们都问。
　　　　“防守对进攻。”火凤一转身，一甩他那头金红色的长发，“我打不还手，保证你们这里，没人能动得了我一根头发。”
　　　　众人张大了嘴，议论纷纷。
　　　　就算这里的都是小兵，但毕竟常驻西域，霖夜火是西域武林第一高手，普通人跟他自然是没法打……可是他只守不攻随便打哦！那找个功夫稍微好点的难道搞不定他？
　　　　裴灿问，“不如我试试？”
　　　　霖夜火瞟了他一眼，笑了，“你们没听懂我说什么么？我说的是你们这里所有人……要试，当然找个最厉害的来跟我试啊，对不对？”
　　　　霖夜火的话说完，众人都愣了……教军场沉默了片刻之后，众人“唰啦”一声抬头……望向城头的赵普。
　　　　坐在赵普跟前的小四子眨眨眼，也回头。
　　　　赵普这会儿摸下巴呢嚯！
　　　　瞬间，兵将们一片哗然……
　　　　“他竟然只守不攻挑战元帅！”
　　　　“随便打不还手还不会输么？”
　　　　“怎么可能！”
　　　　……
　　　　霖夜火一扬下巴，“展昭、白玉堂和你们家元帅，你们问我有把握赢哪个吧？我一个都没把握。”
　　　　众人都点头就是说啊！
　　　　“可你们要是问我有把握不输给哪个吧？”霖夜火抬头，看了看城楼之上，“我有把握，一个都不输。”
　　　　士兵们都觉得霖夜火这句话前后矛盾，一个都没把握赢，但是却有把握一个都不会输，这是什么道理？
　　　　火凤说完，对城楼上赵普一挑眉，“怎样？要不要试试？”
　　　　本来只是单纯来看霖夜火“耍二”的小良子张大了嘴哇！
　　　　随着霖夜火的话音落下，城楼上的赵普，笑了。
　　　　就见小四子身后黑色的袍袖一甩，赵普跃出了城墙……
　　　　裴灿往后退了一步……赵普落到了他跟前的台子上，跟霖夜火对面而站，点头，“我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禅境。”
　　　　裴灿识趣地从台上下来了，就近观战。
　　　　小良子一跃上了城楼，坐在了小四子身旁。
　　　　小四子这会儿回过神来了，捧着脸问萧良，“小良子，九九要跟小霖子打架么？”
　　　　萧良两只眼睛贼亮，“我终于等到这一天看他们四个里边的两个单挑了！”
　　　　小良子话刚说完，众人就感觉耳朵“嗡”一声……
　　　　小四子赶紧捏着鼻子“哼”了一下，耳朵就好了……这招他早前学会的，每次有高手过招释放内力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会有这种耳鸣的现象，擤一下鼻子就好了。
　　　　再看城楼下……赵普和霖夜火相隔五步左右的距离，分别往自己的右手一侧走出了几步，这是对战前的观察……
　　　　四周围的士兵们“唰啦”一声散开……靠的近的那些已经可以感觉到两股强大的内劲正在空中激荡。
　　　　不知道消息怎么就传开了……几乎是瞬间，城楼上出现了赵家军各路高手，除了出行的贺一航和封啸天，十大副将里的九个都到齐了。
　　　　开封府众人也涌上了墙头。
　　　　小四子问萧良，“小良子，九九和小霖子哪个厉害？”
　　　　萧良眯眼，“嗯……如果要论功夫的话，展大哥、白大哥和师父应该是差不多，火鸡比他们三个稍稍弱一点，当然只有一点点……主要是他把时间都用来臭美了没好好练功！”
　　　　一旁，邹良冷不丁戳了一句，“我就赢过他。”
　　　　小良子眯着眼睛瞧他火鸡又没跟你较真！
　　　　欧阳少征坏笑着一撘邹良的肩膀，“哎呀，那不是因为人舍不得杀你么！”
　　　　“就是！”龙乔广一撘他另一边的肩头，“人还给你盖了个戳呢！”
　　　　邹良嫌弃脸看了看他俩，“你俩哪边的？”
　　　　欧阳少征一握拳，“还是那句话！我这辈子，只要看到一次！就一次！有人能痛扁赵普一顿！我就值……哎呀！”
　　　　欧阳少征话没说完，被小四子扔过来的一个馒头砸中。
　　　　火麒麟捂着脑门看突然对自己使用暴力的团子。
　　　　小四子撅个嘴瞄他。
　　　　龙乔广赶忙对小四子眨眼，“不怕，不说了么，单论功夫元帅好一点的。”
　　　　“那小霖子会输么？”小四子担心，他好想九九赢但是又不想小霖子输。
　　　　“赢和不输是两个概念。”
　　　　这时，萧良和小四子的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二人回头一看，只见殷候和天尊也来了，说话的是天尊。
　　　　殷候往下瞄了一眼，“想起当年大和尚斗百鬼王那一场了。”
　　　　天尊也点头。
　　　　“无沙大师跟我师公打过的么？”小良子忙追问，“最后谁赢了？”
　　　　“嗯……”殷候想了想，“夭长天没赢，大和尚也没输。”
　　　　小四子和小良子都歪头，“所以是打和了么？”
　　　　“这么大高手还能打和？”小良子疑惑，“这是打了几天几夜？”
　　　　“呵呵。”天尊和殷候干笑了两声，都摇头，“这世上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跟那胖和尚打架了！好好看着吧……”
第8章 【无人渡】
　　　　黑风城的教军场上飞沙走石，士兵们纷纷退后，正中间搭起来的一个木台子上赵普和霖夜火对面而站，两人绕着还没走到半个圈，就见赵普踏前一步……
　　　　围观的士兵们都一愣赵普这一个起势就是刚才他们打的那套赵家圈的起势……当然，内力完全不同。
　　　　九王爷单手抬起，就见他五指划过一个弧度，握成一拳后跃起直击霖夜火面门。
　　　　刚猛的拳劲带着浑厚的内力，四周围的士兵们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整个台子都在嘎嘎作响。
　　　　楼上，欧阳少征惊讶，“卧&槽！赵普给的十成内力！”
　　　　赵家拳这一拳叫昆仑拳，士兵们咽了口唾沫……打了好几年了，头一次知道能打出这种威力。
　　　　而再看霖夜火。
　　　　面对赵普十成内力砸过来的一拳，正常人都会躲一下……不过火凤只是单脚往后微微撤了半步，双手合十往面门前一挡……
　　　　赵家军众将接着惊讶……霖夜火使用的也是赵家拳里的一招，千钧挡……
　　　　“嘭”一声巨响传来，整个木结构的台子开始剧烈震动，士兵们纷纷后退……
　　　　台上，霖夜火双手挡住赵普的一拳。
　　　　“竟然接住了！”城楼上众将纷纷惊讶。
　　　　身旁，萧良瞄了众人一眼，一撇嘴，“你们真当火鸡只会臭美啊？”
　　　　赵普和霖夜火对了一招之后，几乎是同时一撤招，回身就是一脚，用的也是刚才赵家军练的那套拳法里的乾坤踢……
　　　　众人就感觉两股明显不同的内力在空中相撞，随后就是“轰隆”一声巨响。
　　　　那个木质的高台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折腾”，哗啦一声散架……
　　　　教军场上仰起了滚滚的烟尘，木片乱飞。
　　　　士兵们接着后退……就看到原来那个台子已经震碎后“飞”了出来，教军场的中间出现了一个由两个半圆交叠而成的形状，应该是两人相撞的内力造成的。
　　　　“咳咳……”士兵们抬手赶着灰尘……等尘埃落下，就见空地上，一黑一红两个身影一错招，战到了一起。
　　　　看的人完全没觉得眼花缭乱因为两人用的都是赵家拳，只奇怪得是，分明是一样的拳法，两人愣是打出了完全不同的风格。
　　　　赵普拳力刚猛霸道，攻势凌厉。
　　　　霖夜火是明显的守势，守得密不透风。
　　　　两人一攻一守，内力又高……这一套原本将士们天天在练习的普通功夫，突然就变得威力无穷。
　　　　士兵们面面相觑平日是不是练错了？为什么打得好像不是一套拳……
　　　　两人连拆了三十多招之后，完全分不出优劣势。
　　　　赵家军那几十万“没见过世面”的兵将这回算是开了眼，一个两个目瞪口呆看着两大高手对战……觉得这世界太神奇了，为什么感觉赵普每一招都能把霖夜火拍扁，但霖夜火却就是拍不扁，所有招式都能给挡出去。
　　　　城楼上，赵家军那几位主将副将都盯着下边的战况。
　　　　欧阳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