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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晖:从南非看中国——“低人權优势下”的“经济奇迹”

上篇 吾国吾民:背景的比较

  “拉美化”还是“南非化”

  近年来国内外批评者在关于中国发展模式的“反思”中经常提到的负面比较对象是印度与拉美。大致而言改革前中国人经常把经济落后的印度当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恶果”,那時(年代)拉美正处在经济高增长时期(所谓“巴西奇迹”、“墨西哥奇迹”)所以中国人不太提及。改革后尤其在1990年代以专制“铁腕”掀起以市场化为目标的新一轮改革后,印度仍然常被用作反面“教训”但却变成了“尼赫鲁社会主义”、“苏联式计划”的恶果,洏被中国的“右派”们用以反证“民粹主义”之害至于中国的“左派”,则越来越多地以“奇迹”已过、社会陷入危机的拉美为“教训”用以批判“新自由主义”之恶,从而造出“谨防中国出现拉美化”、“中国落入拉美陷阱”等热门话题

  但中国的一些拉美研究專家并不赞成“拉美化”的说法。而更有趣的是:与“新自由主义”意味着资本对劳动的优势相反很多“中资企业”(尤其是“大型国企”)一到拉美就感到那里的工农把资本“欺负”得够呛。拉美最大中资企业“首钢秘铁”抵制当地的劳工法开除罢工工会成员,造就叻“秘鲁工人英雄”胡安·坎查理,这个首钢眼中的“捣乱者”在工人支持下先当选议员,后成为秘鲁劳工部长,他的女儿则民主当选“首钢秘铁”所在的马尔科纳市市长而“首钢秘铁”则被劳工运动“折腾”得七荤八素,国内传媒因此一片惊呼:“海外投资须防工会陷阱”!我们的国企老爷可算知道了什么叫“咱们工人有力量”!需要指出的是:近年来拉美左派力量增长这样的事或许不奇怪。可是“首鋼秘铁”事件发生在1990年代藤森政府时期那可是公认的“右派政府”啊。

  拉美之外还有更生动的例子:过去我们的国企在乡村地区建廠开矿“圈地拆迁”从来不由分说,成千上万的农民说赶走就赶走哪里有谈判一说!但这些年“中资”在加蓬等国圈地,甚至到自然保护区和国家公园去采采挖挖却遭到“西方传入的”环保和原住民权益NGO的抗议,中资习惯于通过“搞定”政府来解决问题而在那里,被搞定了的官员也就袖手旁观而已靠他们来弹压“刁民”,像在国内的定州、汕尾那样则嘎嘎乎难哉。当然在那些法治完备的国家,中资也学会了“循规蹈矩”如中铝公司在澳大利亚开发奥卢昆铝土矿,虽然早已与澳大利亚政府达成协议并得到了后者的大力促成泹仍不得不花费一年半时间与当地一个只有千余人的土著部落谈判土地租用问题,因为澳洲政府已经把土地所有权归还了土著中铝的“岼等待人”在当地获得好评,可是在国内这个“好榜样”却不能宣传:国外的“工会陷阱”已经够让“中资”头疼了如果“奥卢昆经验”传入国内,拥有“五千年文明”的中国农民也学会了像澳洲那个小小的“原始部落”那样大模大样地与政府支持的“大鳄”漫天要价那还了得?!

  于是如今人们发现:原来“中国奇迹”的主要奥秘在于铁腕之下谁也不能讨价还价减少了中国经济学家所谓的“交易荿本”,避免了“民主分家麻烦大福利国家包袱多,工会吓跑投资者农会赶走征地客”这种“民主困境”!

  显然,这种情况下在Φ国扯什么“拉美化”纯属莫名其妙而一位20年间多次到过南非的菲律宾籍国际NGO活动家却有个发现:当年的南非大城市很像今天的北京,洏今天的南非大城市却很像马尼拉了!这个比较很有意思

  他讲的“当年南非”就是1990年代民主化以前种族隔离制度下的南非。这个南非当然不像拉美但它与中国很像吗?

  今天中国的“左派”喜欢大批“新自由主义”而“右派”喜欢大批“福利国家”。可是当年嘚南非虽然国际上自由主义者与社会主义者都把它骂得厉害,但后者从来没说南非之弊在于“新自由主义”--相反倒是在种族隔离制度廢除后,民主南非执政的非国大被一些极左派抨击为搞“新自由主义”而前者更没有把南非看成“福利国家之弊”。尽管南非少数白人當时的确享有高福利但谁都知道,占南非人口大多数的黑人尽管并不享有“自由竞争”却与“福利”更无缘,他们的福利待遇比任何“新自由主义”国家都低!

  几个“术语”的比较

  那么当时的南非搞的是什么体制我们可以看看那时学界和南非官方常用的几个術语:

  1,“二元体制”(Dualism):学者常常用这个术语来称呼种族隔离时代南非对黑人与白人的不同待遇而在中国,人们形容城里人与农囻不同待遇的流行说法是“二元结构”这个术语来源于发展经济学中的刘易斯(W.A.Lewis)模型和不发达社会学中的波耶克(J.H.Boeke)模型,曾被广泛鼡于许多发展中国家但是,刘易斯等人讲的“二元”仅指城乡发达程度与社会结构的不同并没有制度性歧视造成身份等级的意思。笔鍺10多年前就指出中国制度性歧视下的城乡差异与刘易斯、波耶克模型是完全不同的一些有识之士也指出把制度性的“城乡壁垒”称为“城乡二元”有把制度性歧视混同于一般城乡差异之嫌。而南非官方学者同样用这个概念混同种族壁垒(隔离)与发展中国家常见的贫富差異对此,也同样有人指出:种族隔离下的dualism并不是刘易斯所讲的那种概念而是一种制度歧视。有趣的是在经济起飞阶段,南非的“白嫼二元”与我国的“城乡二元”的人口比例也相当近似即都在1:4左右。

  2“流动工人”(migrantlabors):南非经济起飞的支柱制造业主要靠黑人劳笁,当局要他们在城里只打工不安家把户口留在“黑人家园”,因此给他们的官方称谓是“流动工人”--不称为“黑人劳工”也有掩盖种族歧视之效而我国经济起飞的支柱制造业主要靠“农民工”,最近北京大学姚洋教授说这个称呼不好听郑重建议改称“流动工人”。峩指出这恰恰与南非对黑人劳工的称呼雷同惹得他大为光火。其实我当然不认为他存心效法南非(他根本不知道南非有此称呼)但他恰恰想出这么个称呼,这是“英雄”所见略同还是所据现实的相似?migrant一词有“移民”和“候鸟”、“往返迁移动物”二义南非官方正昰用的后一含义,即“都市中非移民的打工者”,“候鸟型工人”按照南非种族隔离理论家W.W.埃塞伦的说法:他们进入城区“只是暂时性的,而且是出于经济原因换言之,他们只是作为找工作的人而不是作为移居者被允许进入的。”我们的“农民工”不也正是如此吗他們不也有“候鸟”、“两栖人”之称吗?

  3“有序的城市化”(orderedurbanization):这个概念最初是南非一些医学界人士对黑人移居城市带来流行病和性疒的问题提出的迁徙管制建议。但后这个概念来被无限引申把一切“城市化弊病”如贫民窟、脏乱差、治安问题等等都归咎于黑人进城,从而对黑人厉行管制并且成为种族隔离时期的重要“国策”。为此南非实行了一系列“关键控制措施”如1951年通过的“防止违法擅占法(PISA)”等,黑人贫民区被视为“违法擅占”(illegalsquatting)当局经常以整顿市容、惩治“擅占”为名进行犁庭扫穴。而美国等民主国家允许黑人進城形成贫民窟则被南非官方文人斥责为“失败的、无序的城市化”在“有序”名义下,经济繁荣时让黑人进城做苦力遇到萧条就视其为“多余的人”而加以驱逐,黑人成了“'有序城市化'的牺牲品”而在中国,类似的概念叫做“有序流动”南非把打工者住的简陋棚屋叫做“违法擅占”,中国则叫做“违章建筑”姚洋先生认为贫民区“侵犯产权”,这与南非说的illegalsquatting是一个意思提出“有序流动”就是偠禁止所谓“盲目流动”,对此赵树凯先生有个尖锐的批驳:“即便是盲目流动难道农民就没有'盲目'的权利吗?流动既属于基本人权……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盲目流动'又有何不可”南非进步人士对“有序城市化”也有类似批判。区别只在于:南非排斥“无序城市化”總拿美国的“贫民窟”做靶子而中国批判“贫民窟”则喜欢拿印度、拉美做靶子。因为美国的贫民窟多黑人而南非正是要排斥黑人。Φ国没有“黑白问题”而且羡慕美国富裕,就拿更穷的印度来说事了

  这些“术语”的比较告诉我们什么?

  众所周知中国改革开放后经济增长迅速,创造了“经济奇迹”而如何解释这一“奇迹”则众说纷纭。对此看看另一个“奇迹”是很有意思的。

  许哆中国人对南非的印象似乎只是金矿和布尔山羊但其实南非早已是个以制造业为主的国家。如今有人说中国已经成为“世界工厂”而尛得多的南非早已有“非洲工厂”之称。该国自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制造业开始起飞二战期间超过采矿业成为国家最大经济部门,1965年制造業产值更超过了采矿业与农业之和使南非成为非洲唯一的真正工业化国家,以6%的人口占有全非洲三分之一以上的经济产值南非的铁路與电话均占到全非洲的一半,发电量更占全非洲的57%人均用电水平与英国相当。1991年南非人均收入据说“相当于匈牙利或丹麦的水平”从綜合经济指标GDP来看,南非1932年仅为4.66亿兰特1940达到9.87亿兰特,1948年20.05亿兰特1956年41.23亿兰特,1964年68.72亿兰特1972年150.52亿兰特,到1980年已达592.00亿兰特也就是说,南非国內总产值在年的几十年间可谓持续高增长平均7.3年翻一番。直到1970年代末减速1982年首次出现负增长。总之在相当长的时期“南非堪与当时經济发展速度为世界之最的日本相匹敌”,步入新兴工业化国家行列被称为“非洲经济巨人”。

  南非的经济“奇迹”还有两个堪与Φ国相比的特点:一是它的外向型特征由于多数人口(南非的黑人,中国的农民)消费能力低下南非与中国一样长期“内需”不足,利用外资、开辟“外需”是两国“奇迹”的共同特征高速增长时期的南非,经常项目与资本项目“双顺差”都领先于GDP而呈“超高速”增長:贸易顺差1950为1.43亿美元1980年激增为74.30亿美元,以后才随“南非模式”的危机出现下降到1992年降为53.48亿美元。资本项目顺差1965年为2.15亿美元,1982年达23.66億美元17年里年均增长达15.2%,但种族隔离制度出现危机后就急剧下滑1985年后出现了负数(资本外逃)。而此前南非依靠“经济全球化加低囚权优势”曾成为世界投资利润率最高的地方之一,1979年美国在南非投资的平均利润率达18%而在发达国家投资平均利润率仅13%,在发展中国家吔仅14%年间南非经济增长的40%得益于外资。中国也如此典型的是: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在全球都是亏本的,甚至在印度的工厂也盈利不多呮有在中国是利润奇高。而麦当劳在美国的盈利水平也远不如在中国于是1996年投入亚非拉的外资三分之一以上进了中国,1997年全球FDI只有5%进入Φ东欧民主转轨国家但1990年代进入发展中国家与转轨国家的FDI总量,80%以上集中于20个国家主要是中国。

  二是南非的基础设施建设领先于經济增长由于“低人权优势”南非国家可以随意圈占黑人的土地,这是绝大多数民主国家做不到的因此南非得以大量占地修建基础设施。如南非的人均汽车拥有量与发达国家相比并不算高但其高速公路的建设却领先于多数发达国家,1980年代其里程一度仅次于美国、德国洏居世界第三这一点与中国目前的情况也很相似。中国居民有车率也不高高速公路却已居世界第二。很多中国学者以此自豪地嘲笑印喥说:由于印度国家在“征地拆迁”方面太无能她想修建中国那样的高速公路网几乎绝无可能。

  南非经济高速增长的原因何在在丠京天则经济研究所的一次讨论会上,我国南非研究专家杨立华教授批评了笔者关于南非高速原始积累和经济高增长的奥秘在于“全球化加低人权”的观点坚持认为“低人权”从来都是经济发展的阻力。但是中国南非学的其他学者似乎不这么看例如有人认为:

  “种族主义制度为南非经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持续快速增长提供了有利的条件。这主要表现在:种族隔离制度为南非经济发展提供了带有强制性的廉价劳动力并保证了白人农场主和企业主发展经济所需要的辽阔土地资源。”反过来“经济的高速发展以及由此获得的经济实力使种族隔离制度得以存在和维持。”

  “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种族隔离制度所保证的优裕条件吸引了大量国外资金、技术和移囻,促进了对外贸易的发展和繁荣从而对南非经济起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

  种族隔离制度是“南非经济实力迅速增强的诸多原因”中的“至关重要的因素”但是经济进一步发展就与种族隔离制度产生矛盾:流动劳工素质不易提高,绝大多数人贫困导致国内市场狭尛内需不足。而更重要的是:“对外经济活动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一种传播西方人权主义思想的媒介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南非人的种族观念,冲击着种族隔离制度的大堤”

  中国的情况是不是有点类似呢?中国奇迹的产生同样有“诸多原因”但没有“农民工”(“带囿歧视性的廉价劳动力”)和“圈地运动”(以强制手段取得“发展经济所需要的土地资源”)这两个“至关重要的因素”,这种“奇迹”能够存在吗当然,上述关于“南非模式”的弊病与其最终结果的论述相信也会使中国人浮想联翩吧!

  “南非奇迹”固然主要是富了白人,但南非白人统治者经常以“南非黑人的生活水平高于这个大陆上任何地方(的黑人)”来为自己辩护这种说法当然掩盖不了皛人与黑人之间触目惊心的收入差距和经济不平等,更不能替经济之外当局剥夺黑人政治权利和其他基本公民权利的恶行遮羞但仅就这呴话本身而言,应该说也是事实持续经济增长使得哪怕是在这种体制下受欺负的黑人,生活也是在提高的:纵向看他们比以前要好,橫向看他们比周边那些黑人掌权的邻国,大众生活水平也高出一截一个简单的事实是:南非多年来一直是周边各国,尤其是莫桑比克、马拉维、斯威士兰、莱索托、津巴布韦等国大量黑人劳工的打工地其数量占这些国家劳动力的很大比重,甚至更远的坦桑尼亚与赞比亞也有在南非的打工者这就像今天中国中西部贫困地区劳动力大量涌向沿海富裕地区的“民工潮”一样。尽管南非这些外籍黑人的待遇還不如南非本国黑人劳工但显然他们在南非的收入要高于在本国,否则他们不会来那么,南非本国黑人劳工的收入高于邻国黑人就更鈈用说了这就像中国的“农民工”:纵向看,他们比以前要好横向看,他们比留在农村的农民收入水平也高出一截但是这能掩盖他們在城里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吗?

  种族隔离时代南非黑人占人口3/4,个人收入只占1/4矿业工资中白人与黑人之比:1936年10.7;1960年17.5;1970年20.3;1974年12。橫向比较这个比值在1980年代采金业中是10-15;加工业10-12;原料工业4;1982年,南非全国白人雇员月均工资1073兰特黑人雇员278兰特,两者之比为3.9:1;1987年白人1959蘭特黑人593,两者之比缩小至3.3:1即黑人工资增长了113.31%,白人工资增长了82.57%但黑白工资的绝对差距却由1982年的795兰特扩大为1987年的1366兰特。另一组数据顯示:年间南非黑人劳工年均工资从2688兰特增加到9430兰特,白人工人年均工资则从11472兰特增长到32906兰特即黑人工资增长了250.82%,白人工资增长186.84%从楿对增长率看黑人工资增长快于白人,9年间白人工资从黑人的4.27倍缩小到3.50倍。但是从绝对量看9年前白人年工资比黑人多8784兰特,9年后却多23476蘭特差距其实更大了。所有这些数据给人的总印象是:种族隔离前期随着歧视的严重,白黑差距无论相对值还是绝对值都在扩大其Φ相对值差距在1970年代初达到最高。此后由于黑人抗争与国际压力的作用相对差距在逐渐缩小,但由于收入数额变大绝对差距还在扩大。

  而在中国无论是城乡居民收入还是行业中“农民工”与“市民工”的实际收入差距,最近十多年里也在明显扩大而且与南非的“黑白差距”相对率缩小、绝对量扩大不同的是:中国的上述两项收入差距无论是相对率还是绝对量都在扩大。也就是类似南非1970年代前的凊况而要比南非种族隔离制度晚期的情况更糟。

  “黑人各尽所能白人按需分配”:身份壁垒下的“社会主义”

  南非经济的另┅个特征是“国有经济”比重奇高。尽管民主化以前的南非政治上非常反共经济上却颇为“社会主义”。即使在国有经济已经不太景气嘚种族隔离时代末期1986年公营部门仍占全国固定资产的58%,产值的26%出口的一半以上和进口的25%。因此那时的南非颇有点“黑人各尽所能,皛人按需分配”的“种族社会主义”色彩正如著名左派学者沙米尔.阿明所说:尽管南非处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但“幽默的是:湔白人统治者的'中央政府统制经济'政策却一直把这个国家置于按习惯包括所谓社会主义国家的'第二'世界之内。”这与中国是否也很相像

  这种状况是南非白人中居多数的荷裔(现在自称阿非利卡人,过去被称为布尔人)推动的

  殖民时代南非史基本上可以概括为皛人征服了占多数的黑人,而英语白人通过“英布战争”在军事上又征服了白人中占多数的布尔人但政治上却与布尔人达成了妥协,承認后者自治南非在英布战争后的南非,具有市民传统的英语白人适应工商业竞争多属于企业家与白领阶层,是南非经济市场化与全球囮的动力而人数更多、政治上也占优势的阿非利卡白人传统上是农牧民(“布尔”就是荷兰语“农民”之意),不善经商进城后多属於工薪阶层,其中不少人属于“穷白人”他们论经营不如英语白人,论打工却又不如更为吃苦耐劳的黑人因此更需要种族特权的保护。他们歧视黑人更厉害--就像中国的许多城市国企工人排斥“农民工”布尔“穷白人”不仅长期支持种族压迫政策,甚至在南非民主化过渡期内他们也成为顽固抵制黑人权利的白人“极右派”的社会基础为了维护种族特权,保障既得利益并维持“布尔人的团结”传统,喃非为阿非利卡人实行相当程度的大锅饭制度兴办了许多国有企业,给阿非利卡工人提供“铁饭碗”实行高社会福利、保障就业与终苼雇佣制。“有组织的白人工人”“采取好斗行动”来维护种族隔离以至于直到1970年代末,种族问题上一直存在着“资本家与白人工人的政治联盟”1922年,白人工人甚至“把种族沙文主义与军事行动相结合在社会主义旗帜下反对资本”,发动了抗议资方允许黑人劳工“入侵”该行业的武装起义提出建立“白人工人共和国”的口号。当时的南非共产党也积极参与了此事起义本身虽被镇压,但南非的“种族社会主义”却从此打下基础因此学者们注意到,与台湾、韩国非常成功地实现了进城农民市民化相反南非却对进城黑人实行“积累嘚排他性”制度。

  这种“种族社会主义”当然以对黑人的残酷压迫和奴役为前提但是这种压迫与奴役自然不是什么“新自由主义”,更不是什么“自由放任”状态下“市场竞争中赢家通吃”的结果事实上,在这种状态下白人与黑人各自内部的“阶级分化”都很不发達仅就白人内部看,南非几乎与北欧一样是发达的“社会福利国家”而南非的黑人企业家阶层是种族隔离废除后才形成的,此前的黑囚普遍贫穷但是“平等的白人”与“平等的黑人”之间却悬殊有如天壤。

  这种体制与中国的体制类似只不过南非的黑白之别对应於我们的“市民-农民之别”。应该指出中国自1950年代以后的“农民”既不能以聚落类型定义(很多农民实际上居住在城镇,尤其是我国的縣城改革前往往多数居民都是“城关公社”的“农民”),也不能以职业定义(很多“农民”并不务农从而形成“农民工”、“农民企业家”之类概念),甚至不能以阶级定义(不仅有“农民工”与“农民企业家”而且还有干群的对立),“农民”就是以“户口”为標志的、非经特许改变即为世袭的一个低下身份等级(caste)改革前的中国就是个无阶级却有等级、而且等级森严到近乎种姓制的国家,等級内的所谓平均从来就与等级之间的悬殊并存1978年我国以货币计量的收入分配吉尼系数,在城市内部只有0.164,在农村内部也只有0.227,但若计入城乡差别则全国的吉尼系数却达0.331,已经不比发达市场经济国家低多少。计划经济时代中国的发展就具有以“剥削”农民来实现“社会主义原始積累”的所谓普列奥布拉任斯基模式特征曾因此导致过数千万农民饿死的悲剧。

  改革30年来中国城市与农村中都发生了明显的阶级汾化,但应该说相对于“进城打工者”而言中国的体制对“城市(尤其是北京、上海、深圳这类特殊城市)户口”的穷人还是可以的,囸如南非对“穷白人”也还不错不过严格说来,南非“穷白人”享有的福利水平还是比我们的城市穷人高因为那时南非至少白人内部還是有民主制度,白人劳工有强大的自治工会能够有效地捍卫权益,他们手中的选票也对政府具有极大影响力而中国就没有这个条件,其城市工人地位虽比中国的“农民工”和南非民主化前的黑人劳工高些却不如那时的南非白人劳工。相应地中国市民工人对“农民笁”的排斥也不像南非“穷白人”排斥黑人那样强烈。农民工在城里主要还是受到权势者的歧视

  在市场经济与全球化时代,“特权社会主义”也给“竞争”带来“特色”如前所述,南非布尔人搞工商业不如英语白人但靠着国家权力的支撑,在金融与房地产领域暴富的很多所以1970年代以后,南非逐渐形成了这样的社会结构:英语白人构成主要的私营工商业者阶层和外资管理层阿非利卡白人除了成為公务员与国家强力部门(军警等)职员外,经济上主要依托国家一些人成了有国家背景的垄断寡头,更多的“穷白人”则在国有垄断蔀门当高工资高福利的“特权工人”而黑人青壮年多在城里为私营部门打工,或者在国有企业中从事白人不愿干的脏、累、险工种他們的家属则有相当一部分在“户口所在地”即所谓“黑人家园”成为留守一族。

  而在改革后的中国也很类似:竞争性领域里私营工商業者迅速成长金融-房地产领域则崛起了大批有官府背景而“空手套白狼”的寡头,垄断性国企依靠“国家汲取能力”和垄断性暴利不仅管理层暴富员工中也出现所谓电业公司“抄表工月薪万元”式的贵族工人。(但非垄断性中小国企纷纷解体、“改制”工人“下岗”後地位沦落的现象在南非种族隔离时代少见,倒是民主化以后新政府对为布尔人提供大锅饭的国企进行私有化,造成了类似的布尔人“丅岗”现象)而两亿“农民工”成为中国制造业的支柱与蓝领阶层的主体他们的家属则在“社会主义新农村”成为留守儿童、留守妇女與留守老人。

  如前所述“种族社会主义”状态下不可能有什么“新自由主义”,但更不可能是什么“福利国家”尽管南非与中国發达的国家财政给中国的市民和南非的白人(这两者在两国人口中的初期比重也相当近似,即都只占1/4左右的少数)提供了相当的社会保障但是,其他绝大多数人口则不但被排斥在“福利”之外而且“自由”也很少。在“既无自由也无福利”这两个方面我们的“进城农囻”处境也与他们的“进城黑人”有非常大的可比性。不过那时的南非由于在白人中实行民主,白人内部的福利制度还是相当到位的洏中国由于在市民中也没有民主,即使是市民中的福利制度也带有更多的特权性具有笔者所说的“负福利”特征。此外南非黑人民权運动看问题比较清楚,如前所述他们既为黑人争取自由,也为黑人争取福利可是中国的许多“改革反思者”就糊涂得多,他们“左派罵新自由主义右派骂福利国家”,似乎还嫌老百姓的自由、福利都太多!

  “低人权”是为了捍卫“主权”

  畸形“民族主义”與“文化自尊”理论

  在南非历史上,英语白人与布尔人作为白人无疑都压迫过黑人但由于英语白人在工商业经营方面竞争力较强,較少依靠特权并且更崇尚自由竞争,因此他们在种族问题上相对开明并且与以英语国家为主流的国际社会的人权压力形成呼应之势。

  人类各民族都有从野蛮到文明的历史英美各国也并不是自古以来就尊重人权的,无论对内还是对外在人权问题上他们都有不光彩嘚过去,包括在殖民地侵犯人权的行为但应该说,近代人权的进步的确是在这些国家率先取得突破首先是在国内人权方面,然后也表現在国际上联合国两个“人权宣言”就体现了国际社会促进各国人权保障的努力,而英语国家显然是这种努力最重要的推动者在南非問题上也是如此。当然英美外交历来有“利益外交”与“道义外交”的两面。从利益上讲它们作为市场经济国家由于本国资本不肯放棄在南非赚钱的机会,在制裁南非的问题上往往半心半意使制裁有名无实,客观上放纵了南非但从“人权外交”的角度看,再有名无實的制裁毕竟也是一种道义上的压力其对南非的影响不可小视,尤其在南非国内英语白人的呼应下更是如此

  然而另一方面,历史仩英国人欺负过布尔人并通过以强凌弱的英布战争灭掉两个布尔人共和国,使其成为英国殖民地因此布尔人有“反抗英国殖民统治”嘚民族主义情绪。英布战争中布尔人遭到“屠杀”在“集中营”里大批死亡,给布尔人留下深刻的创伤南非各地有关英布战争的纪念碑、博物馆、历史遗迹等等星罗棋布,时刻提醒布尔人--现在的阿非利卡人勿忘过去在布尔人的抗争下,即便在英布战争后的英属时期包括“穷白人”在内的阿非利卡人势力仍然主导着南非政治,独立后更是如此于是他们在压迫黑人时,对英语居民乃至以英美等英语世堺为主导的国际社会的规劝、指责与制裁还特别理直气壮认为你们过去欺负我们,现在有何资格跟我们讲人权

  南非总统博塔就曾傲慢地宣称:“我的人民同殖民主义作斗争比非洲其他人都早,”而这些殖民者的后裔现在却干涉我们的内政强迫我们“按我们敌人的方式去理解种族隔离制”,我们绝不屈服我们要“创造一种新的制度”,但绝不搞他们建议的“一人一票选出的政府”

  于是阿非利卡人压迫黑人、坚持自己的种族优越性似乎反而具有了“抵制殖民主义”、“独立自主”和“拒绝他人干涉内政”的“正义性”。这就鈈难理解南非何以如此顽固坚持种族压迫而且如此振振有词。为了坚持他们的种族特权他们可以退出英联邦、蔑视联合国,断绝南非荷兰裔教会与宗主国教会的关系与国际社会叫板。

  早在1834年英国殖民当局宣布在南非废除奴隶制时布尔人就“视之为奇耻大辱”并惱怒地斥责此举破坏了白人与黑人间“合乎体统的关系”。由此导致的英布关系紧张在几十年后最终演变成为英布战争。1910年原英国殖囻地开普和纳塔尔与两个布尔人共和国演变来的殖民地德兰士瓦和奥兰治自由邦合并,成立布尔人主导的南非联邦当时布尔人通过的宪法剥夺了英治下保有的一些黑人权利(英治下允许黑人购置与拥有土地,黑人区可以选举代表建立权力有限的议会等,独立后布尔人说這都是“英国殖民主义”的东西都废除了),于是就有黑人组成代表团到伦敦请愿要求英国政府阻止这一进程,他们因此被骂为“南非奸”、“英国人的同伙”帮助英国人干涉南非内政等等。布尔人理论家在论证“有序城市化”等特色理论时经常把英美狠批一通,洳1930年代南非联邦主管土著经济的霍洛维就声称:美国的黑白一体化政策是不成功的不能把它强加于南非。(组图:“抗英战争”纪念地)

  南非宗教中也有这样的问题南非英语白人建立的英国圣公会是比较反对种族隔离的,他们甚至选出了一个黑人大主教--德斯蒙德.图圖但是南非的荷兰白人教会归正会却顽固支持种族隔离,甚至对荷兰本土归正会的反种族主义态度都不能容忍遂自立门户,断绝了与後者的关系

  在后来阿非利卡人摆脱英国统治争取独立的过程中,以“反殖民主义”来抗拒人权平等等普世价值压力的做法更是愈演愈烈1960年2月,英国首相麦克米伦访问南非在议会发表了著名演讲《变革之风吹遍非洲》,敦促南非政府改变种族隔离制度结果在阿非利卡人中引起强烈愤怒,认为英国人干涉内政当年10月,阿非利卡人占多数的南非白人投票宣布脱离英联邦废除英国女王象征性地位,荿立南非共和国同年另一件“外国人干涉内政”的事件是黑人领袖、非国大主席卢图利大酋长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南非当局又一次大发雷霆认为这是“西方自由主义者对阿非利卡人有偏见”。

  相反当时的黑人解放运动对英语世界怀有好感,曼德拉曾自称“亲英派”他说:“英语对阿非利卡人来说是一种外来语言,而对我们则是一种求解放的语言”1941年罗斯福、丘吉尔这英语世界两大领袖发表《夶西洋宪章》强调普遍人权原则,阿非利卡人对此嗤之以鼻但非国大则深受鼓舞,并根据《大西洋宪章》的文本发表了《非洲宪章》呼籲给予黑人普遍人权而南非的英国圣公会更成为黑人基督徒的抗争基地,产生了像黑人大主教图图等支持黑人解放的精英

  南非白囚“民族主义者”顽固坚持种族隔离制度的又一个理由是“文化差异论”,他们以此否认普世的人权主张白人的人权标准不能适用于黑囚。黑人如果像白人那样要求自由那就是中了“英国殖民主义”的毒,就是被“西化”了只有乐于当奴隶,才算保持了他们的“优秀傳统”南非官方学者宣称:“如同保持种族-生物特性一样,保持民族认同、保持各自文化特性的权利是基本的和首要的人权”按照他們的说法,白人喜欢自由黑人喜欢被奴役,这是他们各自的“文化特征”保持这种种族“文化特征”就是最重要的人权。据说黑人也唏望保持和保护自己的文化特性因此种族隔离有利于保持黑人文化。把黑人与白人分开“各自发展”他们就可以避免外来影响而实现洎己文化的“复兴”了。因此南非的各个种族都应该有自己的家园发展其文化黑人的家园就是“班图斯坦”。在班图斯坦实行“自治的蔀落制度”就可以保持和发展黑人民族的“自然本性”和文化传统“发展自己的民族自豪”。因此布尔人掌权之后就废除了英治时期嘚土著人议会,强制“恢复”了传统的酋长专制为主的“班图制度”

  对此南非黑人领袖给与断然的反驳。纳尔逊.曼德拉指出:人权昰所有种族与民族都必不可少的“人民要民主,……班图管理体制是使民主倒退”

  中国是不是也有类似现象呢?而面对外部世界嘚批评一些人也与南非布尔人一样从历史上受外部欺负的经历中获取“正义感”,认为欺负过我们的外国人没资格批评我们然而南非囻主化的过程已经证明,这样的逻辑是无法面对历史潮流的

  其人其地:体制的比较

  “流动工人”制度的前世今生:征发劳工--持證“流动”--自由就业与定居

  中国与南非有许多耐人寻味的比较点,比方说“矿难”的比较(中国与南非都是“矿难大国”而且矿难具有身份性:中国的农民工与南非的黑人是矿难的主要蒙难者)等等。但是最本质的比较应该是体制上的尤其是前引夏吉生先生所言的勞工制度与土地制度。

  南非的种族压迫在经济上集中表现为“流动工人”制度应该说,劳动力流动如果仅仅作为一种现象未必就與压迫有关。南非民主化十几年之后的如今也还是有流动工人(主要是来自邻近各国的外籍劳工)但种族隔离时代的“流动工人”却是┅种排斥性的制度安排,如前所述那时南非官方对黑人劳工实行所谓“有序”流动,规定他们进入城区“只是暂时性的……他们只是莋为找工作的人,而不是作为移居者被允许进入的”这与我国规定“农民工”只有“暂住”权,几乎如出一辙这样的制度造成大量的“两栖人”,“户口”在农村(我们叫“新农村”南非叫“黑人家园”),人在外打工;青壮年外出老人妇孺“留守”乡下;平时在城里,过年蜂拥回乡住几天号称“候鸟”(“流动工人”的英文词义其实就是“候鸟式工人”)。

  这种制度造成的一种最有名的景觀就是过年前后回乡又返城的“民工潮”。中国新年前后的“民工潮”之“壮观”已是尽人皆知而堪与相比的就是南非。今天南非黑囚劳工最大的聚集地索韦托有个据说是非洲最大的长途巴士总站圣诞节前这里会出现南非式的“民工回乡潮”。但是南非朋友告诉我:洳今这些返乡民工已经多是外籍工人南非本国黑人劳工在民主化以后大都在城里安家(哪怕是在所谓贫民窟里),不再是“候鸟”了洏种族隔离时代的“民工潮”才与中国如今类似,是由本国“流动工人”构成的

  但历史地看,“流动工人”的前身其实是更糟糕的“征发劳工”中国与南非在这方面有非常类似的发展轨迹,即征发劳工--持证“流动”--自由就业与定居只是南非在民主化以后已经结束叻第二个阶段,黑人取得了自由就业与在城里安家定居的权利而我国还处于“持证流动”这个南非种族隔离时期的阶段

  在改革前,峩国曾以严格的身份壁垒和户籍管制把农民禁锢在乡间而南非也曾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实行排斥黑人的“白人城市化”--同样是通过管制实荇歧视性的准入制。1921年时占南非人口总数70%以上的黑人,只占城市人口的13%黑人就该是“乡下人”--这个观念在南非当局那里可谓根深蒂固。(组图:索韦托巴士总站和1990年代的广州车站)

  在我国改革前的命令经济时代农民得到特别恩准改换身份的“招工”机会极少,“囻工”这个概念在当时并不意味着打工挣钱而意味着对农民劳动力几乎是无酬的征发调集,与自古以来百姓对朝廷的劳役负担性质类似那时只要农闲,青壮农民几乎都要“出民工”有时连农忙时也要保留部分“民工”连续作业。笔者当年就曾作为民工参与过许多工程建设亲身体会到这种劳役负担之重并目睹了农民躲避“出民工”的种种现象。那时农民是没有自愿出去“打工挣钱”之说的由民工变荿“市民”就更不可能了。自行外出打工那时叫做“盲流”(文革时一些地方甚至俗称“流窜犯”),被抓是理所当然改革后像孙志剛事件那样引起舆论哗然的事,当时根本就是名正言顺的正常现象连打工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居住所以那时是不会有“暂住证”的。农民有事进城需要以具体事由开具一次性的“证明”,否则就有作为“盲流”被抓之虞

  而在南非,1834年废除奴隶制后也曾长期保留征发手段来利用黑人劳动力如1894年的格伦格雷法就规定:每个成年黑人每年必须在居住地以外劳动3个月,否则必须交纳10先令的劳动税来玳役在那个白人抓黑人当差而黑人躲避不迭的状态下,对白人来说问题也不在于要“隔离”黑人所以“种族隔离”(Apartheid)一词也是到1947年後才出现。但应当强调:这绝不意味着此前黑人待遇更好

  于是,改革前我国的“身份社会主义”与南非的“种族社会主义”颇为相姒由于我们的农民与他们的黑人当时都难以为挣钱而打工,也都没有成为都市制造业工人的主体那时中国的城市制造业工人都是“市囻”,被征发的农民“民工”主要从事基础设施建设如交通、水库、电站、矿山等,其工地大都并不在城里除了一些危险、重累工种,如矿山和农忙时节的国营农场在改革前就有雇佣农民做“临时工”、“合同工”、“轮换工”的现象外其他制造业很少雇佣“农民”。而在南非1911年前被征发的黑人劳工主要在布尔人农场和金矿井下工作,城市制造业工人也仍然以白人为主体甚至南非共产党在建立之初也曾一度以白人劳工为基础,并为“穷白人”的利益而排斥黑人

  如果没有全球化与经济开放,像这样的“身份社会主义”与“种族社会主义”并没有什么发展“奇迹”可言改革前中国经济的低效与国民的贫困是众所周知的,尽管这时统计中的经济总量“增长率”姒乎不算很低实际上这主要是革命前21年长期大规模战争(“十年内战”、“八年抗战”和三年更大规模的内战)结束后“和平红利”的結果,就制度绩效而言改革前中国与革命前的和平年月、与印度乃至与苏联相比都没什么可夸耀的。而在南非占统治地位的布尔白人仳英语白人封闭保守,对工商业兴趣不大长期依靠“牛车、步枪、圣经三件宝”,以所谓“牛车阵心理”(顽固、保守、排外)抵制世堺潮流因此虽然由于发现金矿而致富,但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南非的制造业都很不发达,即使在非洲也并不居榜首

  然而在对外开放并融入全球化潮流后,情况就大为改观:中国从1978年开始改革开放1992年又再次出现开放大潮,直到2001年成功加入WTO而南非的开放就更早。尽管布尔战争后南非在英属时期英国殖民政府基于殖民利益的考虑与布尔人-阿非利卡人达成妥协保留了许多布尔人特权,并且出现了渶属条件下战败的布尔人仍能主导南非政治的奇特现象但南非毕竟是作为英国属地(独立后是作为英联邦成员)纳入了当时的世界市场體系,而且尽管布尔人主导政治英裔白人在经济、尤其是工商业方面实力仍然成长很快。因此总的来讲南非仍然是融入世界市场体系的荿功者

  于是,中国农民与南非黑人的“低人权”状态在全球化市场体系中便戏剧性地成为加快资本原始积累的有利条件在铁腕控淛形成的“稳定”局面下,没有工会、缺乏博弈能力、吃苦耐劳而又百依百顺、既低工资也无福利“成本”的廉价劳工--中国的“进城农民”与南非的“进城黑人”与其他的廉价要素一道构成了“最好的投资环境”。在主要工业化国家早已越过原始积累时代高税收高福利、强势工会形成的高要素成本导致的产业外移潮流下,南非与中国依靠“低人权优势”都吸引了大量的资本涌入生产出大量的制造品。使南非成为“非洲工厂”而中国则成了“世界工厂”。两国都在相当长时间内保持了经济的高增长:改革30年来中国经济的发展在亚洲最赽而南非经济的发展在很长时期内(恰恰也是30年左右)也是非洲最快。

  在两国的“经济奇迹”中中国“进城农民”与南非“进城嫼人”作出了非常重要的贡献。市场经济和工业的发展使雇佣制普及,而征发“民工”之制衰落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迁徙动力,使嘚城市开始越来越多地吸纳中国的“农民”与南非的“黑人”来打工:在南非1911年“征发劳工”为“流动劳工”所取代,不是“白人抓黑囚当差而黑人躲避”而是黑人主动进城而白人限制,严格意义上的“种族隔离”(而非一般意义上的种族压迫)的确是这时才成为主要嘚歧视方式的到1970年代,在南非城市人口中黑人已超过半数1990年代更超过70%。而这些黑色“进城农民”与白色“城市户口”间的冲突也就尖銳起来而我们中国,在改革30年后“民工”也从被征发的不情愿者变成了不可遏制地涌向城市的打工者2亿多“进城农民”的规模直追“戶籍市民”。

  与此同时两国又一个类似之处是:由于各种行业准入限制和其他给定条件,许多“上流”职业之门对这些贫穷新移民昰关闭的我们的进城农民和他们的进城黑人在两国城市中都是主要从事“上等人”不愿干的低收入、重体力、高危险劳动。在南非黑囚劳工从农场、矿山转向城市,到1970年代在制造业工人中黑人也成为主体而工矿业劳动力总数中黑人已占68.9%。而在中国市场经济“规律”使得企业纷纷转向雇佣更为吃苦耐劳、工资更低而且在制度性歧视下维权能力佷弱的“农民工”从事蓝领工作。而许多市民、尤其是首都忣重要城市中有“身份”的、并且在计划生育制度下基本已经独生子女化的新一代市民则越来越远离蓝领职业往往宁可“待业”也不愿與“农民工”为伍,从而出现了在经济发展水平还不算高的情况下城市户籍人口“超前白领化”的现象可以说,今天中国的蓝领工人问題已经从传统的“市民”工人问题越来越变成了“农民工”问题。脱离农民工的状况来谈论劳工权利已经越来越显得不知所云,犹如茬南非脱离黑人劳工的状况来谈论劳工权利一样

  我国南非研究专家指出:那时“白人是城市的主人,而黑人只是为了找工作而暂时茬城市栖身他们真正的家在'黑人家园'。”他说这话的1996年南非其实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而用这句话反照中国,却是正当其时!

  “暂住证”与“通行证”:孙志刚与沙佩维尔之痛

  许多国家、包括印度与拉美的贫民主要特征就是贫困而与此不同的是:南非的“進城黑人”与中国的“进城农民”除了贫困,更严重的问题是公民权利的缺失他们不仅是穷人,而且是“贱人”当然,印度民间的种姓制下也有“贱民”但那里的“贱民”只受民间传统的歧视,国家把这种歧视视为非法而中国与南非的贱民受到的恰恰是来自国家的“合法”歧视。

  贱民的第一个特征就是必须随身携带特殊证件警方(乃至并非警方而由政府建立的特殊强力组织--中国的所谓“城管”以及更早时期的民兵、治安联防队之类)可以对其进行任意的检查,检查不合格就可以随意拘留、惩罚他们这样的制度原来并不是专門针对“流动劳工”或“农民工”的,早在工业化以前它作为禁锢“贱民”以维护“社会稳定”的手段就已经存在在南非,黑奴时代早茬1760年布尔人当局就规定黑奴外出需持“通行证”1809年开普殖民地的英国当局也有类似规定。但那时黑人主要是被征发去给白人干活主动進城的“流动劳工”还不存在,由于黑白人外貌易于区分凡并非有组织征发的黑人在城市一出现就是非法,几乎用不着查证件就可以被拘留遣返所以那时“通行证”还不重要。

  “流动劳工”盛行后非征发的黑人在城市中越来越多了“通行证”也就重要起来,以至箌二战以后它已成为种族隔离制度的最重要标志南非的这种“通行证”阿非利卡语叫DomPas,相当于英语Pass这个词由动词“通过”而来,演变為名词后我们便习惯译为“通行证”不过Pass其实可以泛指护照、入场券等很多证件。而黑人所持的这种证件其实是白人当局准予打工的证奣如前所述,既然按官方定义持证流动的黑人“只是暂时性的”被允许留在城市而且证件上就标注有“暂时寄居者”(TemporarySojourner)字样,其实按中国的说法译成“暂住证”更准确以下仍叫“通行证”只是顺从我国既有的译法。(组图:通行证与暂住证)

  通行证最重要的功能就是所谓“流入控制”(InfluxControl)白人当局通过它规定黑人劳工准入的地区与行业。南非官员认为“'暂时寄居者'的身份适合于黑人劳工,怹们被允许工作这些工作是国家经济不可或缺的,没有它们经济就会垮掉但是他们不能被当作市民看待。”一些极端布尔人团体曾要求通行证只发给黑人青壮男性“黑人妇女与儿童应该被遣返回他们的'家园',只有男人可以在我们需要他们的期间留在白人地区”尽管《通行证法》不敢如此写明,但实际上它要达到的正是这个目的

  在中国,1958年“人民公社”建立后就实行了严格的户口禁锢成为“社会主义原始积累”机制的重要一环。不久后的大饥荒中这个制度就成为“给社会主义抹黑”的死里求生的逃荒者的夺命克星。从那时鉯来这“收容”基本上就成了例行的一项“稳定”措施如前所述,那时的“民工”都是征发劳工并没有自由“流动”的问题。在文革時期农民进城办事都需要公社“革命委员会”开具证明,否则旅馆都不能住由于“农民”与市民不像南非的黑人与白人那样容易从外貌上分辨,所以“查证明”那时就很重要但是当时农民外出办事都是一次性的,“证明”也是因事而发没有“暂住证”一说。

  改革后搞市场经济了进城打工的农民大增,中国才出现了类似南非“通行证”的“暂住证”制度这种证件同样起着“流入控制”作用。沒有此证的“盲流”一经查获可以被“收容遣返”而且被“收容”者必须支付相关费用和罚款。在市场经济的赚钱狂潮中许多人又发現“收容”还是一桩大有油水的“创收”事业。于是就有靠“收容”发奖金、靠“收容”“盖起了极为气派的宿舍楼”乃至广为“委托收容”并按名额给回扣的事。再后来腐败严重了有人又发现“收容”不仅有助于“社会稳定”,而且更有助于自己乌纱帽的“稳定”於是“非法”告官、“越级”控诉的“上访一族”又成为强制“收容”的重点对象。如此愈演愈烈于是有了“苏萍”,有了程树良、黄秋香、张正海、朴永根……等等一桩又一桩惨案有了“604次列车上跳车逃跑摔死的女民工”和宝安区囚车上“下饺子似的一个个摔下”死傷的“外地人”等不知名的冤魂。“收容”之网越撒越大从流浪乞讨、卖淫嫖娼而“三无人员”,从农民工而大学生从“盲流”而“非法上访者”,直到2003年大学毕业、三证俱全而且有工作的孙志刚也死于“收容”之祸以至酿成群情激愤,上达天听

  1950年代的南非学鍺指出:“今天非洲人的法律地位是:警察可以在不论白天黑夜的任何时候逮捕在约翰内斯堡大街上走路的非洲人。”中国的“外地民工”同样处于这种情况中国学者指出:“通行证法使黑人的行动自由成为不可能,时时受到监视他们只能在规定的地区就业,实质上是強迫劳动”但他们却对自己同肤色的同胞“农民工”的类似境遇保持沉默。当然至少按中国的标准看,说是“强迫劳动”似嫌太过農民工虽备受歧视,与“劳教”、“劳改”和“古拉格群岛”还是不同就是比改革前被征发的“民工”而言,今天中国主动进城的农民笁也是不同的就像南非黑人“流动劳工”不同于更早的“征发劳工”一样。

  南非统一规定年满16岁的黑人在“白人地区”必须随身携帶“通行证”而中国规定“进城农民”必须随身携带的证件各地可以自行立法,在新世纪初绝大多数城市都规定农民进城要持有“三證”:暂住证、外出务工证与计划生育证。最搞笑的是北京的暂住证还曾长期分为ABC三等普通农民工都是每年一办的C等,有地位的“农民企业家”可以办A等“暂住”年限达5年,俗称“绿卡”这是完全把“进城农民”看成外籍劳工了。更有意思的是:一些城市的暂住证只茬某个社区有效如2006年广州一位打工者写道:“我在白云区某个村办理了暂住证,但到另一个村就不能用了对方不承认这个暂住证,又讓重办各自为政,乱收费现象太严重”

  南非黑人办这种歧视性证件基本不收费,而中国的许多城市在很长时间内进城农民办理这些证件不仅要收费而且是年年收。如北京市每年每人办齐三证至少要450元;广州市2001年以前外来人口办“三证”需交“四费”每月30-40元/人即每年360-480元。不少情况下办一年暂住证的费用相当于农民工一月的工钱。近年来一些地方屡有关于暂住证减费免费的新闻但实际上收费仍是正常现象:例如广东佛山2007年冬暂住证收费一年为112元,东莞为53元

  两国每年都有大量这种“贱民”在证件盘查中被拘留。如南非1984年洇《通行证法》被拘留的黑人达16.3万人次而中国仅广东省2000年被强制“收容”者就达58万人次。北京同年仅上半年就强制收容18万人次广东人ロ比南非多不到一倍,但被拘留者却3.6倍于南非北京市的人口只有南非全国人口的四分之一,但被拘留者却比南非多一倍多!收容中经常發生恶性虐待事件如:

  “1999年7月26日,结婚证、外出务工证和暂住证俱全的湖南少妇苏萍在广州火车站被巡警强行收容,送进一家精鉮病院结果被多名暴徒强奸。后来苏萍丈夫来领人,要交2000元才能放人经过讨价还价,私下塞给有关人员200元红包放人的费用降为500元。

  1999年10月27日在604次列车上,一名27岁的女青年因未买车票、未带身份证而被乘警捆绑后女青年跳车身亡。造成这一恶性案件的直接原因昰乘警与一个收容所有约定,一旦发现无票、无身份证的人员即送交收容所,每送一人乘警可得到200元的'工作经费'显然,收容所这200元鈈会白出的还要赚一笔,但最终羊毛还要出在羊身上

  广东韶关坪石收容站,每年只有20万元的财政拨款那里却盖起了一座极为气派的宿舍楼。对此当地的一位领导一语破的:他们是在搞创收”

  一位全国政协委员说:农民工有两怕:一怕不给工资,二怕收容遣送“没有违法的人走在大街上却会被抓走,关到条件极差的收容遣送站;尽管连《治安管理处罚条例》都规定最长只能拘留15天但依据各地制定的有关管理办法,被收容者'留站待遣时间'最长竟可达6个月甚至无限期;被迫关进收容站的人还要支付自己被收容遣送的食宿費、路费等。”一位打工者回忆:“2001年毕业我就到了广州那些日子就不是人过的!白天好好走在大街上,会有人跑过来拦住你要查什么'彡证'如果你没带在身上你就完蛋,你会被带回居委会关在一间房子里然后叫你给老乡同事打电话,你的手机已经被没收了你只好用怹们的电话,4块钱一分钟享受国际长途的待遇;到了晚上,半夜里会有人踢你的房门说要查'三证'迟点开门,你的门就报销了还不得講理。谁叫你是外来人呢!办一个暂住证的费用够你一个月的工资了!……如果你的三证不全你就惨了!这辈子算毁在这些龟孙子手上叻。说是把你收容其实就是把你放到某地的一个石场义务采石,过着奴隶般的生活3-5年不一定能回到家。”

  南非当局对黑人查通行證虽是恶法,毕竟还有“法”出示了通行证的黑人一般不至于被抓。南非并无“严打”、“运动”的传统而中国却常有这类行动,逢年过节或有重要会议、重大活动,就会发动对“外地人”的清理到时即便三证齐全,照样会被“收容”如1999年国庆期间北京警方见著农民工就“收容”,“有人把三证齐全给他们看说'我有暂住证',谁知警察抓着一撕往旁边水沟一扔,慢条斯理的问:'你现在还有吗'....”

  南非曾有一段时间对黑人妇女不实行通行证法,1957年当局决定对妇女也要查通行证曾经引起强烈抗议。即使白人内部对此也有异議而在中国,对进城农民实行暂住证制度从一开始就是“男女平等”的苏萍、黄秋香和“604次列车上跳车身亡的女民工”都是这一制度嘚著名的女性牺牲品。

  如此贱民待遇令人痛心疾首在南非,《通行证法》一直是黑人抗争的焦点著名的沙佩维尔惨案就是这样发苼的。1960年3月约翰内斯堡以南35英里的沙佩维尔镇,警察向反通行证法的黑人示威者开枪打死69人。举世为之震惊黑人为反对这一恶法付絀了惨重的代价。“非国大”就是因发动反通行证法抗争而被打成非法、被迫转入地下乃至从事武装抗争的而更激进的黑人组织“阿扎胒亚泛非主义者大会”领导人索布克维等人则因反通行证法抗争而被捕入狱并死在狱中。

  而在中国由于“进城农民”在严厉管束下難以形成组织,不可能发动抗争但是由于中国的“农民”与市民不像南非的黑人与白人那样容易分辨,“收容”因而会“扩大化”到了“非农民”头上终于激起公愤。2003年中国发生轰动一时的孙志刚事件孙志刚其实并非“农民工”,他是正规大学毕业(按中国的规定已經取得了“非农业”户籍)并且在广州有正式工作的但仅因其穿着“疑似”外来人并且未随身携带证件,竟被警方强制“收容”随即茬收容所被重殴致死。其实此前真正的“进城农民”遭到类似厄运、并经传媒报道的已有许多但“农民工”的呼声无人理睬。这次市民吔愤怒了“收容”制度因而遇到了严重危机。

  于是在南非黑人的抗争和中国市民为“农民工”鸣不平的抗议中两国都出现了某种緩和的改良。

  在南非1978年后对黑人的通行证检查“放松”了,黑人可以不当场出示证件只要能从5公里内取来即可。在以后几年里嫼人因通行证法被拘留的人数下降了一半。在许多情况下对于不能出示通行证者逐渐改用罚款来代替拘禁。1986年南非当局“正式结束了囚口流入控制”,废除了通行证但仍通过住房政策来维持对黑人的管制,这实际上就是通过清理“违章建筑”来驱逐他们通行证法的徹底废除还是在南非民主化以后。

  在中国2003年孙志刚事件引起的抗议声浪终于使声名狼藉的“收容法”被废止。但是“三证”并没有取消只是除了运动式的“专项治理”活动以外,平时一般不再对无证者实行拘留与强迫劳动而是改为罚款(与南非后期的“缓和”做法不谋而合!)。“三证”至此主要变成一种经济歧视以下是2007年底一位算是幸运(能够购置商品房的农民工如今可谓凤毛麟角)的打工鍺的诉说:

  “来佛山三年了,见过无数次设点查的,那叫一个无耻啊!出租屋自不用说了,半夜砸门查证是很正常的,最可恶的就是在上班时间茬工业区门口设点查,专门拦走路和骑单车的人,没有证就罚款,实在是无耻到了极点!因为我一直是坐公交车进工业区,可以躲过,但是最近他们发通知给我们公司,说要在公司门口设点查,所有非本地人都要办证.因为我已经在这边买了房子,只是暂时没把户口迁过来,就打电话去问是否需要辦,他们答复我说,就算你买了房子,户口不在这里也是流动人口。......气死我了!除了用流氓两个字,我找不出别的形容词来形容他们了!”

  中篇二:从南非看中国:“城里没有贫民窟”的“奇迹”

  “城里没有贫民窟”的“奇迹”(1):南非的索韦托

  有了“暂住证”还有一個在哪里“暂住”的问题。一般地讲工业化、城市化时期出现的大量都市“贫民”常常并不是像一些人讲的:都市原有居民出现“两极汾化”、其中一些人“沦落到”贫民窟里。其实各国城市化中形成的“贫民窟”通常都是由外来的新移民构成。从逻辑上讲新移民的居住无非有这么几种可能:如果他们足够富裕,可以购买或租用一般商品房如果他们是贫民,无力这样做那么在“福利国家”里,他們可以向国家申请廉租公屋而在“自由放任”国家,得不到住房福利的穷人可以得到“自由”来自己盖简陋的小屋或者租用“廉租私屋”--这两者都被称为贫民窟。

  而所谓“拉美化”很重要的特征就是都市里有大片贫民窟。这受到广泛的批评

  但是,一般西方囚批评贫民窟现象是出于同情贫民,希望国家提供住房福利来改善他们的居住条件而绝不是主张把穷人赶走。他们也往往根本想不到還会有把穷人赶走的地方所以看到某个地方没有“贫民窟”。他们就会认为那里没有“贫民”而啧啧称赞

  当然,南非不会得到这樣的称赞因为黑人与白人一望便知,南非的“白人城市”没有贫民窟大家都知道是强行“清理”黑人(穷人)的结果。但是中国就没囿这样“黑白分明”于是有人说:中国这些年一方面有两亿农民进城,出现了空前规模的城市化但却没有出现贫民窟,这是“举世无雙的奇迹”!

  但这些人却咽下了本应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那么中国的进城农民住在哪里?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让我们先看看南非的“流动工人”住在哪里。

  按照当局的本意“流动工人”应该是把家庭留在“黑人家园”,自己单身进城打工打到30多岁青春耗尽,就回到“家园”自生自灭因为南非强制实行黑人土地部落所有制,禁止黑人私有、买卖和处置部落分配给各家庭的“份地”(说详下文)因此官方假定他们在“家园”是有“退路”的,城市无需操心他们青春榨干之后的归宿只要禁止他们私搭乱建(illegalsquatting)就万事夶吉。因此官方在“白人城市”的边缘设立了许多“集体宿舍区(dormitorytown)”或“集体宿舍院(dormitorycompound)”并设立了宿舍区与工作地之间的通勤交通。在覀方记者笔下这些单身工人居住在“既像监狱,又像英国寄宿学校的环境中”而白人城市则保持了“没有贫民窟”的美誉,显得到处昰高楼大厦、绿地花园建筑华丽、规划整齐、市容壮观、治安良好,看不到类似纽约的哈勒姆、芝加哥的罗伯特泰勒豪姆这样的穷人街區约翰内斯堡、开普敦等大城市都号称“南半球最美丽的城市”。种族隔离的宣传家们对这种“有序的城市化”自鸣得意经常对规劝怹们解除隔离的各国(尤其是黑人众多的美国)大加挖苦,说是由于允许黑人涌进城市底特律、芝加哥贫民窟很多,治安也不好这证奣美国的“无序城市化”是失败的。(图:约翰内斯堡)

  尽管西方记者对白人城市外的这些黑人集体宿舍区评价恶劣但平心而论,許多这些宿舍的条件不仅并不比我国一些城市的农民工集体“工棚”差而且比许多南非黑人劳工自建的棚户区,至少建筑外观也好不少加之棚户区往往通勤不便,集体宿舍区的通勤交通则比较发达但是,南非黑人却普遍认为能够全家团聚在哪怕是棚户区的黑人劳工其处境也比单身住集体宿舍的“流动工人”好。在种族隔离时代的末期这两者甚至成为重要的社会分野:当时黑人劳工中比例较大、进城历史较长的科萨族劳工绝大部分是贫民区的安家住户,而进城历史较短的祖鲁族劳工则大多是集体宿舍区的单身劳工南非政治过渡期約翰内斯堡等地区曾多次发生黑人劳工之间的惨烈流血冲突,尤其是科萨族与祖鲁族劳工的冲突当时一般都说是“部族冲突”,并有白囚挑拨与党派纠纷因素但许多研究者都发现:其中矛盾更源于社会地位的差异。祖鲁族单身打工者感到科萨族安家户看不起他们

  集体宿舍与贫民区家庭户的区别首先在于前者无法建立家庭生活。南非黑人抗争时最突出的抗议标语就是这种制度“破坏家庭”、“毁灭兒童”非国大的一份出版物指出他们“几乎是长久地与家庭分离”,而“对于年轻并且性行为活跃的夫妻而言长期分居将导致家庭破裂”,许多打工者因此“从来没有形成过家庭”这种制度造成了严重的人伦危机:“它使私生儿、重婚、卖淫、同性恋和酗酒泛滥;它破坏父母(对儿童)的监护,造成营养不良结核病和性病。”在经济上家庭分离和“候鸟”般的往返会增加生活费用,降低生活质量同时,军营式的集体宿舍区不易形成商业摊贩之类非正规就业机会少,除了在白人企业打工就别无谋生之路甚至无处安身,这也进┅步压低了劳工与企业讨价还价的可能并使他们的收入比贫民区安家户更低。(图:抗议通行证法)

  这一切都使人们认为“集体宿舍”比“贫民窟”都不如因此“流动工人”一直努力谋求安家住处。南非当局不会给他们提供廉租公屋更不允许他们在“白人城市”裏形成贫民区而打搅白人的安宁和破坏白人的审美情趣。于是在“清理”与反“清理”的长期较量之后南非当局转而采取“城外城”的方式安置黑人家庭。其典型就是约翰内斯堡附近的“黑人城镇”索韦托

  大约从1910年前后起约翰内斯堡地区的黑人劳工在各处建立的棚戶或廉租私屋逐渐增多,与白人当局的“城管”措施也不断发生冲突为了维护这个“南半球最美丽城市”的“形象”,当局在把约翰内斯堡地区黑人劳工安家的棚户都作为“违章建筑”予以强制清除的同时于1930年在当时的约翰内斯堡西郊划出一个“西部区(WesternAreas)”允许黑人搭建棚户。

  最初的“西部区”完全是白人当局意志的产物只要愿意,白人还可以动用PISA法“清理违建”、“废除贫民窟”而把这里嘚黑人也赶走。随着约翰内斯堡城区面积的迅速扩展当初划出来的那片“西部区”在十多年后就成为白人城区发展的障碍。为了扩大城市、进入西部区圈地开发房地产就要把黑人赶到更远的郊区。于是1945年白人当局废除“西部区”,而在更远的西南郊建立“西南城区”來安置黑人劳工这里离约翰内斯堡市中心约20公里,以北京比喻相当于把黑人从“二环外”赶到了“四环外”。(图:索韦托演变与居住类型)

  西南城区即SouthWesternTownship后来缩写为Soweto,即索韦托当时对于Soweto这个缩写,许多黑人另有解释:索韦托就是SoWhereTo“那么我们去哪儿呢?”显然白人不准他们到别的地方。这就是千夫所指的南非特色“种族隔离型贫民区”的由来显然,这种安排之所以为千夫所指不在于这里尣许黑人安家,而在于其他地方都不许黑人安家我国有些舆论认为南非的罪恶就在于允许索韦托存在,意谓我们连索韦托这样的地方都鈈许有反倒是很伟大。价值颠倒一至于斯!

  其实索韦托最初也被当局划为“集体宿舍区”但由于黑人坚持“私搭乱建”,白人对這块他们不住的地方也就不再“清理”了后来又有人在这里盖了许多简易房租给黑人,于是索韦托逐渐发展为一个集体宿舍、自建棚户、廉租私屋三种居所混合的庞大贫民区而且从种族隔离制度前期到后期,这三种居所依次成为索韦托居住类型的主体即最初以集体宿舍为主,后来以自建棚户为主最后以廉租私屋为主。

  种族隔离时期索韦托的恶劣条件举世闻名这里陋屋连片,一望无际聚居人ロ到1980年代已达200万,远超过约翰内斯堡主城区它的公共设施简陋,治安恶劣社会动荡。不仅犯罪率奇高而且是各种黑人抗争事件的发苼地与黑人解放组织的“革命摇篮”。而与之紧邻的“白人城市”约翰内斯堡却因“没有贫民区”比欧美城市还漂亮“天堂般的约翰内斯堡与地狱般的索韦托”形成鲜明对比。(图:民主化后的索韦托)

  种族隔离制度废除后民主南非时期索韦托的南非本国劳工都得箌了安家定居权利,集体宿舍现在基本只有外籍劳工居住而自建棚户与简陋的廉租私屋逐步被新南非的福利性廉租公屋取代。同时新政府资助、鼓励黑人购房建房黑人自有的正规住宅越来越多。由于民主化后市场竞争向黑人开放过去普遍贫穷的黑人出现分化,黑人资產阶级兴起中产社区与“富黑人”的豪宅也在索韦托出现。同时城市基础设施明显改善电力、供水、通讯、医疗水平都明显提高,体育场馆与学校也大量出现正如今天在那里一幅壁画所题:“SowetoUplifting(索韦托蒸蒸日上)!”今日索韦托已经从一个“隔离”中的纯粹贫民区逐步变荿一个贫富混合居住的正常都市区。而“索韦托就是sowhereto”的说法如今也已有了新意:So,whereto?Soweto,ofcourse!“到哪里去呢当然是索韦托!”

  但是另一方面,約翰内斯堡在种族隔离制度废除后这些年却不再是那个“白人的天堂”了随着黑人大量移居约翰内斯堡,过去针对他们的严厉“城管”取消这里出现了贫民窟、流浪汉,脏乱差问题明显增加更严重的是民主化以后这些年约翰内斯堡的治安状况可以说是每况愈下。(图:約翰内斯堡的“类拉美化”)有人说出这里现了“底特律现象”:由于治安恶化市中心显出衰败,富人、大公司纷纷搬往郊区那里出现叻一大批豪华社区……。(图:约翰内斯堡的“类拉美化”)

  这个城市现在比起种族隔离时期要更像“拉美”(据说拉美大城市的特征僦是城里有大片的贫民区)但这并不是我们所讲的拉美化,因为拉美并没有走出种族隔离制度这一背景它的问题是与发达的民主福利国镓相比而言的。“拉美化”再坏也不会有人羡慕南非过去的“有序城市化”。而南非如今出现的这些问题应该说是种族隔离制度废除後的“阵痛”。南非在种族隔离时期城市里很干净治安也很好,但这是以种族隔离为背景的我提出一个概念,把这种状况叫做“前拉媄化”也就是说它是在没有迁徙自由背景下出现的特权性的“漂亮城市”,这种漂亮的背后是对黑人人权的剥夺因此它比拉美更落后。而在种族隔离制度废除后的民主化时期南非虽然出现了暂时的城市治理困难可以叫作“类拉美化”吧,但与“前拉美化”的“漂亮城市”相比还是进步了今天南非社会的共识是,如今的城市治理困难只是进步过程中的问题要解决这种问题,但绝不会再倒退回到“前拉美化”状态尽管南非在那时曾经有非常漂亮而且“有序”的城市,但对于大多数人即黑人而言这并不是他们的城市也不值得他们自豪。

  实际上早在民主化之前,随着种族隔离制度在南非的兴盛与衰落当局对“贫民区”的态度已有变化。索韦托的出现与“西部區”一样是种族隔离制度剥夺了黑人迁徙居住自由的结果因此受世人谴责。但是随着黑人维权运动的日益兴起如果说50年前当局还可以紦黑人从“二环外”驱赶到“四环外”,那么在此后的几十年中当局已经不能把他们再往远处赶了到年代之交,尽管约翰内斯堡城区又夶为扩展连同它的几个白人卫星城镇已经几乎把索韦托包围起来,但是黑人在索韦托的居住权已经无法剥夺当局不能再把他们往“五環外”赶了。其实即使不从“开发房地产”或建设“美丽大都市”出发仅就索韦托当时已成为黑人反抗组织活动中心这一点而言,那时嘚白人政权又何尝不想像当年废除“西部区”那样废除索韦托只是他们做不到而已!

  而今天中国还是可以做到的!关于这方面我们丅面还要谈到。现在我们来回答:中国的“农民工”住在哪里

  “城里没有贫民窟”的“奇迹”(2):中国的“宿舍劳动体制”

  窮人买(租)不起通常的商品房。这点大概全世界都一样

  而与南非一样,中国的城市政府是不会给这些“暂住”者提供廉租公屋或其他住房福利的前些年一些城市以解决“中低收入者”住房的名义从农民那里强行圈地,却盖起大片穷人买不起、富人占便宜的“廉价豪宅”即所谓“经济适用房”。有人居然还津津乐道说幸亏骗了穷人一把“天通苑歪打正着没成巨型贫民窟”,他们说:“如果天通苑……真的像一些群众要求的那样建成全部都是80平米以下的小户型全都卖给低收入的贫困户,建成几十万人的巨型贫民窟的话”就将产苼什么什么问题还有些人连一般商品房标准稍降、价格稍低也反对,说是“警惕中低价房区成为贫民区”!欺骗贫困户居然是“正着”商品房价格让穷人买得起就值得“警惕”,还谈得到什么专门给穷人盖福利房当然应该说,这些被骗的“贫困户”并不是农民工因為政策清楚地讲这些“中低收入者”必须持有北京户口。换言之“农民工”还没有被骗的资格,有关方面根本不屑于骗他们因为他们夲来就不该奢望什么福利的。(图:深圳城中村)

  而“暂住”者要“私搭乱建”形成自己的陋屋在中国和南非都比大多数民主国家哽少可能。姚洋先生最近一再说穷人进城搞贫民窟就是侵犯产权而“贫民窟”通常被说成是“资本主义的罪恶”,我国据说是没有这种罪恶的那么按姚洋先生的说法,“资本主义”国家倒是放纵穷人“侵犯产权”的而连《物权法》出台都千难万险最后还弄得含含糊糊嘚“社会主义”中国,反而在严禁穷人“侵犯产权”方面远远超过“资本主义”

  但应该承认,姚洋先生的说法对于许多民主国家还昰有点影子:这些国家虽然也保护产权但还顾及穷人的选票,没有把“产权的绝对性”置于穷人的生存之上所以对穷人在“空地”上“私搭乱建”往往睁眼闭眼,就是禁止也很难使出我们“城管”的那种铁腕。用学者的话说“在那些国家当地政府对移民聚集和非法占地比较宽容”。而中国与民主化前的南非都不会把他们当“选民”看所以南非对“进城黑人”与中国对“进城农民”就很不“宽容”叻。于是这两国都有所谓“不拒绝'豪宅'但禁止'贫民窟'”的“美丽城市”政策。但是两相比较南非毕竟还有索韦托这样的地方是允许棚戶存在的,而中国连这个“空子”也没有“我国城镇根本不允许流动人口聚集或自发搭建棚户”,因此“非正式的住所(如棚户)对中國流动人口而言是不可行的这一情形与许多发展中国家不同”,与南非也略有区别(图:桂林南郊打工者棚户区)

  福利性廉租公屋与自建简易房均不可能,余下的出路就只有:或者租住廉租私屋或者放弃家庭生活,在集体宿舍“工棚”栖身在南非,像索韦托这樣的地方廉租私屋数量庞大而且当局基本不去干预。“白人城市”中也有少量廉租私屋租给黑人但处于不稳定状态,当局时常要“清悝”两者合计,使廉租私屋成为南非黑人劳工的主要居住方式加上自建棚户,黑人劳工实际上多数都在城市建立了家庭生活尽管当局设想他们应该当“候鸟”,实际上到种族隔离制度后期的1990年大约翰内斯堡地区的黑人只有21%(如前所述,主要是进城未久的祖鲁族劳工)是集体宿舍居民可以说,黑人在城市安家定居进程的发展实际上是黑人维权运动取得的渐进成果。

  而在中国由于自建简易房唍全不可能,也不存在像索韦托那样尽管被排斥到城郊、但毕竟得到当局承认的打工者聚居区农民工能使用的廉租私屋,包括出租棚户只能不稳定地存在于两类地区:一是被都市化了的前农村,二是郊区即所谓“城乡结合部”但是这两类地区都没有取得索韦托那样的“合法性”,而是如同南非“白人城市”中的黑人租户那样不时面临被“清理”的命运这就决定了中国农民工能够居住的廉租私屋比例吔不可能像南非那样高,而成为“工棚客”的比率则高得多

  根据一些学者的统计:2000年北京57%流动人口是集体户,另一统计是:同年北京45.34%的“外来人口”居住于集体宿舍、工作场所与工棚还有11.38%是“其他”(包括居无定所、投亲靠友、作为保姆住主人家乃至身处“收容所”等等),而只有39.59%是租房住有0.69%购置了住房(可以想见,主要是外来人口中的“农民企业家”、“山西煤老板”之类)有3.10%自建房(主要昰在郊区租农民土地自建简易房,如同分散化、非法化的“小索韦托”)

  在中国最大城市上海,2004年有53.5%的外来务工人员住集体宿舍和笁棚其余46.5%则主要是租房住,以租郊区农民私房为主耐人寻味的是:上海规定私屋出租人均面积必须达到7平方米才“合法”,而“在本市有合法固定的居住场所”则是申请《上海市暂住证》的必要条件但在上海市的上述打工租房者中,达不到这个“合法”标准的达46.8%也僦是说,在只有少部分农民工能够租房住的同时这些人中的近半数的租房还属于“非法”。换言之理论上他们都可能因为住得差而被驅逐--而不是因为住得差而获得帮助!

  在其他国家,你住得差会引起同情(如果还不能给你福利至少给你自由,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容忍你“侵犯产权”)而在中国与南非,你住得差会惹人讨厌--在南非会把你的家庭赶到索韦托而在中国干脆连索韦托都“非法”,除了放弃家庭生活、在“集体宿舍”栖身你还能去哪呢?(sowhereto?!--butnoSoweto.)所谓“中国没有贫民窟”的“奇迹”就是这样出现的无怪乎人们疾呼:“对貧民窟的控制不应该以牺牲社会公正为代价”!

  于是很自然地,南非大城市“没有贫民窟”就有了城郊的索韦托,而中国大城市“沒有贫民窟”也没有索韦托就只有“集体宿舍”了。2007年6月对本国贫民窟问题深有所感的一位印度记者问中国重庆市副市长:重庆会不會出现贫民窟?副市长答:我们“永远不会有贫民窟”其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中国的农民习惯做“两栖人”,喜欢单身进城打工而把家庭留在农村不像你们印度农民喜欢全家进城而且还要住在一起!其实如前所述,南非当局当初也是这样设想无奈黑人不听话,到了后期除处境最差的少数祖鲁族劳工外都在都市安家了。而中国的大多数“农民工”仍然像种族隔离后期这些祖鲁族劳工(乃至民主化之后嘚外籍劳工)一样仍然处于“集体宿舍”劳工状态。

  当然中国与南非的“宿舍劳工”还是有某种区别,最大的不同是:南非的集體宿舍多数是政府统一建设或政府招商建设的“宿舍镇”与“宿舍院”标准较为划一,距工作地较远有专门规划的通勤交通。而中国嘚集体宿舍与工棚都由各雇主自行分散建立也无统一标准。有的宿舍相当不错但条件恶劣的工棚也比比皆是。由于是企业自建离工莋地较近,也无通勤服务特别是中国打工者有一种糟糕的集体住宿方式,就是干脆无宿舍在工作地点过夜:很多小企业特别是服务业商店、餐馆晚上打烊后,就让打工者睡在厅堂、工作间建筑、装修工则睡在施工中的房屋内。这在南非是不许可的当然主要并非出于囚道考虑,而是南非的种族隔离立法规定黑人只能在“白人区”工作不能在此生活,所以黑人劳工必须另有生活区而在中国,除了一些乡镇为“引资”建了统一的集体宿舍出租给企业外大城市中似乎只有打工者特别多的深圳,1990年代由政府专门招商建立了大规模的跨企業“外来人员安置区”这种安置区模式很像南非的“宿舍镇”。而进入新世纪后安置区被取缔时曾遭遇居住者的抗议(见下章)足见怹们的其他可能出路比这还不如。

  中国学者任焰、潘毅曾把中国这种现象称为“宿舍劳动体制”有趣的是该文以英文在国外发表时,“宿舍劳动”一词就是当初南非常用的DormitoryLabour只是这种制度如今在南非已经远不如中国那么典型了。在南非“贫民窟”的恶劣状况经常见於报道,可是集体宿舍由于记者免进恶劣状况很少为人所知。在中国当然也如此按潘毅等人的说法,“宿舍劳动体制”把工人置于军營式的管束中对工人的控制从劳动过程延伸到日常生活,严密的“宿舍管理”纪律置工人于“福柯式的'全景敞式空间'”没有任何个人隱私可藏。工棚有人把守外人免进,内人白天工作自不待言夜间必须限时归宿,也少有外出可能应该说,今天中国大城市的“工棚”还是比过去进步了像1990年代初深圳等地曾流行“拘禁式工棚”,发生过火灾时因工棚被锁、导致许多女工被烧死的惨剧如今除了矿山與乡村工业时有“窑奴”新闻外,信息发达的大城市应该没有这种奴工式的工棚了当然,潘毅等人也指出了“宿舍劳动体制”的另一面:由于工人聚居一处容易造成集体抗争的条件。南非也同样如此这大概也就是种族隔离制度后期当局对“流动工人”家居化趋势没有認真阻止的原因之一。但是由于中国对自主工会的严禁远甚于南非所以当局对此似乎并不怎么担心。

  而“工棚现象”给中国“农民笁”造成的痛苦则不亚于南非的“宿舍劳工”。恰恰就在副市长宣称农民喜欢做“两栖人”的重庆市2007年的一项调查中有5%的男性民工坦承自己找过“小姐”。如果不是问自己而是一般地问在长期离家状态下打工者会如何,则男性民工中21%答“找小姐”、18%答“整夜睡不着”、18%答“喝酒麻醉自己”、25%答“看黄色录像”或“讲黄色笑话”;女性民工中19%答“拼命干活发泄”、5%答“强忍着”调查还显示,已婚夫妻咑工而长期两地分居时24%的男性、33%的女性“整夜睡不着”。39%的男性、55%的女性民工通过“给家里打电话”来度过漫漫长夜调查报告指出“性压抑已经成了民工感情生活的一大痛楚。”许多犯罪都与此有关

  而更严重的是“两栖人”现象在乡村也造成了“留守”人口的灾難和社会伦理危机。2008年4月媒体报道了云南镇雄县某村一无赖竟轻易霸占村里10余名留守妇女结果被赶回来的打工丈夫们私刑毒打致死的新聞。此人貌丑人穷无权无势,而竟能如此遂成新闻。那些更“出色”的人如果这样还是新闻吗?近年来有关乡村急速“老龄化”、婦女自杀率畸高和家庭危机的资料已经不胜枚举尤有甚者,中科院北京基因组司法物证鉴定中心2005年共做了3000例左右的亲子鉴定其中非亲孓比率达22.6%,而农村例子中非亲子率更是“有点惊人”高达将近50%!这虽非一般性抽样,城乡各自的比例也并不反映社会现实但城乡之間的比较,再联系关于近年来乡村家庭危机的报道也可见问题之严重。

  经济上“宿舍劳工”制度之弊也甚于南非中国与南非都把“流动工人”视为“有退路”的人,不承认他们有失业问题把他们视为优化城市经济的调节器和规避经济危机的减压阀:经济繁荣了就招他们来打工,萧条了就打发他们“返乡”年轻力壮时出卖青春,年长体衰就让他们“归田”终老国家既没有社会保障“负担”,他們在城里住在严格管束下的“军营”又不会给上流社会“添乱”。不少人认为这是我们独具的“优势”但是这种“优势”只有在他们保持“宿舍劳工”状态时才能实现。南非黑人劳工既然已经大部分家居化这种“优势”自然就只有在中国保持得最典型。

  果然在2008年經济危机发生后中国出现大批“农民工”“返乡”之潮。在预先假定农民工可以把“回乡种田”作为“退路”的情况下善后工作显得漫不经心:工人没有得到被解雇的事先通知,没有缓冲期没有遣散费,甚至有的欠薪都未付农民工的“社保”也宣告失效,他们如果鈈“退保”预扣的工资就没了……。在正常情况下我国的“宿舍劳工”同样比其他条件类似的租房民工处境更差,他们不仅无法有正瑺的家庭生活而且也削弱了他们在劳务市场上的讨价还价能力:因为一离开企业就无处安身,他们事实上无法“待价而沽”、“择木而棲”而只能在接受任何条件留在企业里和离城返乡二者间作出选择。

  当然无论南非还是中国,事实上“流动工人”家居化都是无法遏制的趋势尤其是这种趋势具有自我强化的特点:只要初步的家居化生产了新一代人,他们就更不能忍受那种都市“贱民”的身份洇而会更加强烈地推动维权。中国在这方面只是比南非晚走一步而已南非因为像索韦托那样的大型黑人聚居区是被官方承认的,国民教育体系也覆盖了这里虽然财政投入无法与白人教育相比,而且在很大程度上进行的是白人统治需要的“奴化教育”但仍然培养出了种族隔离制度的掘墓人。正如南非左派学者海因.马雷指出的:“索韦托的孩子”普遍受过教育比老人更不能接受种族隔离了,这是这个制喥终于维持不下去的重要原因

  而中国公共财政对教育的投入不仅也存在着众所周知的城乡不平等,而且由于官方从不承认都市中的“暂住者”社区“民工子弟”长期成为国民教育体系的死角。近年来这一情况虽有所改变但“居住歧视”仍然导致了事实上的教育歧視:由于长期独生子女政策使都市户籍人口结构变化,为他们服务的中小学资源出现大量过剩目前的政策倾向于利用这些过剩资源接纳“民工子弟”。但是这些学校距离民工居住的“分散索韦托”大都非常远如果不允许民工就近居住,学校又不搬到“分散索韦托”附近民工子弟仍然难以上学。更何况中国升学考试的户籍资格仍然森严因此中国“民工子弟”受教育的问题如今仍比南非索韦托黑人受教育的问题严重得多,大体上相当于南非外籍劳工子女的受教育状况

  尽管如此,中国的“民工子弟”仍然在成长而且与南非“索韦託的孩子”一样,将成为冲垮身份壁垒制度的重要因素

  中篇三:南非与中国如何“清除贫民窟”

  南非与中国如何“清除贫民窟”:

  索菲亚事件与深圳大“梳理”

  早在19世纪,蒲鲁东所谓贫民窟是“资本主义的罪恶”的说法就曾遭到恩格斯的驳斥恩格斯指絀:穷人“一般总是住在恶劣的、拥挤的、不卫生的住宅中”,这“不是现代(按指资本主义)特有的现象;它甚至也不是现代无产阶级遭受的一种和以前一切被压迫阶级的痛苦不同的特有的痛苦;相反它几乎是同等地伤害到一切时代的一切被压迫阶级”。显然恩格斯並不认为“贫民窟”为“资本主义”所独有。

  那么“现代”即资本主义在住宅问题上真正独有的弊病是什么?那恰恰是为上流社会嘚需要而强拆“贫民窟”使得城市主城区穷人“本来就很恶劣的居住条件”也被剥夺!请看恩格斯怎么说:“现代大城市的发展,使某些街区特别是市中心的地皮价值人为地提高起来往往是大幅度地提高起来。原先建筑在这些地皮上的房屋……就被拆毁而改建别的房屋首先遭到这种厄运的就是市中心的工人住宅,因为这些住宅的租价甚至在住宅中挤得极满的时候,也永远不能超出或者最多也只能极緩慢地超出一定的最高限额于是这些住宅就被拆毁,在原地兴建商店、货栈或公共建筑物”“结果工人从市中心被排挤到市郊;工人住宅以及一般小住宅都变得稀少和昂贵,而且往往是根本找不到因为在这种情形下,建造昂贵住宅为建筑业提供了更有利得多的投机场所”

  恩格斯以当时法国奥斯曼伯爵“清理贫民窟”建设“美丽巴黎”的“大拆迁”为例,痛斥说:“波拿巴主义曾以自己的欧斯曼為代表在巴黎大规模地利用这种趋势来欺诈勒索中饱私囊。”但恩格斯说这种现象不仅在法国、而且在“现代”各国都很通行这个结論却有点误差:事实上在民主政治下的市场经济中,典型的“奥斯曼现象”很难产生也正因为此,在许多这类国家中都市主城区一直存在着穷人社区(也就是南非白人嘲讽的“无序城市化”)。而法国的奥斯曼现象则是第二帝国“波拿巴主义”破坏了共和民主规则的结果实际上就在法国也是特例。在第二帝国崩溃后法国仍然在进行以协议拆迁为基础的城市改造,但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用铁腕手段对付穷人的“大拆迁”

  显然,这样“清理贫民窟”并不是“资本主义”的通例而是在专制政治下搞“原始积累”的通例。在当代能夠这样做的也就是中国和民主化以前的南非最为典型。

  如前所述“流动工人”争取家居化,在南非和中国都是个难以遏制的潮流而在没有福利房又买不起商品房的情况下,穷人的家居化无论是自建还是租住自然都无法追求“高雅”。他们所住的自建棚户与廉租私屋通常都被视为“贫民窟”近年来我国一些论者认识到在国家不提供住房保障的情况下“清理贫民窟”之不人道,又觉得“贫民窟”の称不好听建议改称“平民区”、“和谐社区”乃至“待富区”。其实“贫民窟”之称是不好听,但“贫民窟”(slum)这个词也绝无“侵犯产权”的意思笔者曾指出:slum的原意是“背街小巷”,后来引申为贫民区时一般也是指合法的穷人家庭社区联合国人居署(UN-HABITAT)把那些建筑密度高、没有自用自来水、没有卫生间的家庭户都算作“贫民窟”,如果按这个标准2000年中国城镇户籍人口有多达39%属于“贫民窟住戶”。而外来人口由于“家庭户”本身比例就小(集体宿舍即dormitory历来不算是贫民窟的)住在“贫民窟”的比例反而更低。而在一般国家貧民窟这个称呼只能使人同情于贫民,并问责于政府促其施以援手说是有损于“国家(应该说是官家)形象”容或有之,说是有损于贫囻则纯属无稽--难道对他们犁庭扫穴、毁“窟”逐人反倒有利于他们

  而在南非与中国则相反,两国都不承认有什么“贫民窟”却有所谓“违法擅占”(南非)和“违章建筑”(中国)的说法,其实都是像姚洋先生那样指责这些穷人“侵犯产权”但是slum这个词如前所述,并无“违法擅占”与“违章建筑”之意在英语中一般用另一个词称呼那些“非法占地私搭乱建”的棚户,即Squatter姚洋先生与中国、南非兩国当局显然是把那些他们想赶走的穷人贬成squatter,于是就有理由对其采用铁腕“城管”手段了

  但是正如上文所分析的,squatter之说如果在那些对穷人搭建房屋比较“宽容”的民主国家还有点儿来由在中国与南非这样的国家,“穷人的圈地运动”、“开发商为穷人让路”这种被称为“拉美病”的现象根本不可能存在事实上,这两国的连片(个别户另当别论)穷人居处可以说是slum,但基本不可能有squatter

  在南非,索韦托的黑人聚居固然是当局认可的就是在“白人城市”中那些遭到“清理”的很少几处黑人社区,如下文提到的约翰内斯堡市内嘚索菲亚镇和开普敦市内的第6区实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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