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剧情任务西域狮子王位争夺战视频中,鸠摩将军那儿,一群强盗怎么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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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孤城 2014年3期
内容简介:
轱辘匠靠着南墙睡着了,一绺儿清诞水挂在嘴角,随风晃荡。风极小,若有若无。天气却是闷腾腾地燥热,也听不见雀儿叫。地上的几个木头轱辘还没有收拾好,东倒西歪的懒散着。等它们都钉好了卯匝了铁箍,就各奔东西了。那种声音
轱辘匠靠着南墙睡着了,一绺儿清诞水挂在嘴角,随风晃荡。风极小,若有若无。天气却是闷腾腾地燥热,也听不见雀儿叫。地上的几个木头轱辘还没有收拾好,东倒西歪的懒散着。等它们都钉好了卯匝了铁箍,就各奔东西了。那种声音,咯吱咯吱,清凉凉的,真是好听。
正午时分的高王城堡。日头照在沙盘上,短短的影子拖着光阴奔走。枯木乌藤把长刀收进刀鞘,走在白花花的太阳底下。酒啊,好酒啊……他经过南墙的时候,轱辘匠在梦中喃喃自语,砸巴着嘴。枯木乌藤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在他的眼里,这个轱辘匠实在有趣儿。你看,他的脸黝黑黝黑,那么胖,很多肉堆出来的双下巴,褶子一层一层。耳朵那么大,眼睛那么小,却圆溜溜的,怎么看,都像一个猪头。
轱辘匠肘子捣着一个木头轱辘,睡得天昏地暗。枯木乌藤悄悄抽走了轱辘,这个猪头一样的胖子就顺势倒在地上,四蹄撒展耳朵贴在沙地上呼呼打鼾,没有打算醒来。
通往城墙的甬道很陡很窄,稍微有一点儿阴凉。他把脸贴在黄土的城墙,还是烫,一种温暖的烫。城墙顶上,等着换岗的几个西羌士兵大声歌唱:四四方方凉州城啊,城里坐着鸠摩罗什佛啊……
枯木乌藤的脸还贴在城墙上,他喜欢这样,说不清为什么。倏然,他听见城墙的内部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很沉闷,但巨大,震撼着他的耳朵。像大雨落在硬地皮上的那种密集,啪嗒嗒……
就在这个时候,轱辘匠在城墙下狂喊着,听啊,大片马蹄声,漠北胡人来了,胡人来了……
唱歌的西羌士兵们立刻扑在城墙垛子上望,远处,苍茫的大漠里,影影绰绰升腾的遮天的黄尘。枯木乌藤猴子一样窜到了城墙头上,轰隆隆的声音隐隐从大地传到城墙上传到他的脚心。
拓跋人,是拓跋人。他惊呼,点烽火!放鹞子!
烽火墩上,垛子上的柴禾冒出水缸粗的一股火焰,随后,泼了水的鬼箭树枝就压在火焰上。潮湿的鬼箭树枝化作巨大的烟柱冲上云霄。天空里,鹞子们四散飞去,留下密集的凄厉的叫声。一群飞向凉州城,一群飞向八里营,一群飞向甘州城,一群飞向沙洲城……
高王城堡的东城垛子上,士兵撞击着大钟,叮――咣――
四野里干活的乡民们放下手里的锄头,呼喊着,胡人犯边了,胡人犯边了――他们不是普通的老百姓,是守边的兵士。平日里种田牧马,战时一起,拿起刀箭就上战场。
高王城堡南城门打开,黑压压的边民从旷野里一涌来,一匹匹凉州走马嘶鸣着,也从远处狂奔而来……
南城门楼上,端坐着汉人侯坞。他的脸瘦,窄,黑。眼窝深陷下去,眼珠子浑浊无光。他探身朝着东边看了一眼,蘸饱了墨,摊开羊皮书,慢慢写下一行字:正午一刻,高王堡烽烟起……元墩烽烟起……陆墩烽烟起……九墩烽烟起……
长史侯坞的几案是黄梨木的,堆满了东西。案角一坛酒,一只墨玉斛,喝了半盏,留下半盏残酒。他背后的墙上,是西域高僧鸠摩罗什的梵文手迹:风来竹面,雁过长空。这样的时候,他心里头倒也平静。该来的迟早要来。
胡奴,速去看看国师在大云寺否。他头也不回的说。被唤作胡奴的童儿,一脸稚气,正在慢慢收拾一卷一卷的木简。胡奴很磨叽,坐在芦苇草的蒲团上,半天还没有动弹,还在哗啦哗啦摆弄木简。胡奴,你入定了吗?他侧头问道。胡奴却说,我还要沐浴更衣,拜拜菩萨哩。这会儿,国师也许正在打坐,急什么。侯坞恼怒起来,你这个小贼,也不看狼烟都起了九炷了,还敢怠工。
胡奴却说,不也,先生。鸠摩罗什国师是佛,正午他要打坐修心,管什么狼烟的事情。我去了,大云寺的门槛都进不去。您只管写史好了,至于打仗,是凉国主的事情。您难道没有看见,城头上的石头弓弩手都迫不及待了吗?
侯坞果然看见了城头上摆好了一溜儿旋转的木头弓。就在前几天,他看见士兵们在东城外的旷野里试用这种奇怪的东西,木头转盘里塞满了拳头大的石头。一次发射十几个,飞射的石头击穿十几里外的大翁,噼里啪啦,声音清亮决绝。
这时候,他听见牛皮靴子踩在木头楼梯上上声音,乱而骤。他知道,阿禅来了。阿禅神色焦虑,还没进门,先轻声叫了一声爹。她的十字发髻上,一枚银钗晃来晃去。她吞吞吐吐说,爹,乌藤还在高王堡,一定不能回来了。
侯坞还没说话,用一壶水净手的胡奴却插嘴说,他是车骑将军,现在战事起,不镇守高王堡,跑回来作甚哩?临阵逃脱,难道要讨国主要夸奖吗?说完,却出门走了,得道高人一样,仙风道骨的飘远了。
你看,还不如个童儿懂事。侯坞一笑,几颗黄黑的门牙摇摇欲坠,说话也走风漏气的。
阿禅软弱地争辩说,胡奴难道是普通的小孩儿吗?他可是乞伏炽磐的太子……
侯坞使劲儿摆手,严厉地制止了阿禅的话。阿禅咕哝着说,现在,书房里又没有外人,说说又怎样?侯坞却说,佛在头顶上。鬼神在屋顶上。
这个黑瘦的枯木一样的老头儿呆滞了一下。是啊,当初,西秦王乞伏炽磐抵抗沮渠蒙逊攻城,整整死守了一月。那时候,凉国主沮渠蒙逊很会打仗,最终打败乞伏炽磐,回来时抢了他的三千牛羊一个夫人。不得不说,西秦王的女人实在是美貌无敌,沮渠蒙逊喜欢极了。不过,未到十月,却诞下一个男婴。凉国主十分厌恶这个小孩,疑心是西秦王的骨肉,就送到侯坞家,说让他当个童儿养着,赐名胡奴。可是,这个胡奴,脑袋里总有些奇异的东西让人惊讶。小小年纪,淡定得像个深山隐士。沮渠蒙逊去世后,太子沮渠牧犍做了国主,几次想砍了胡奴。可是,国师鸠摩罗什极力阻拦,这才留下胡奴小贼一条小命。
有一天,沮渠牧犍瞒着鸠摩罗什招来胡奴说,我要杀了你!胡奴回答说,国主,您杀我之前,我想吃一碗马腿肉。沮渠牧犍哈哈大笑,说,这个简单,除了我的战马,别的战马你随便挑拣。就在这个时候,大殿外传来急报,说国主的战马火焰鬃突然倒地伸腿死了!
国师鸠摩罗什知道了这件事说,胡奴不是来报仇的,他是罗汉转世来讲经说法的,国主不必惊慌。自此,胡奴的小日子才安稳了。
国师没有打坐,自然也不在大云寺。他盘腿坐在沮渠牧犍的密室里,胡奴怎么会见到呢。
沮渠牧犍显然很年轻,没有沙场老手的那种镇定自若。他的脸上浮着厚厚一层烦躁,眉头扭成一个死疙瘩。他把腰里的刀抽出来,咣当,又插进刀鞘。最后,跌坐在地上的羊皮垫子上,一言不发,看着国师。
鸠摩罗什面前的低案上,铺着两样奇怪的东西。其实,也奇怪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两张羊皮书罢了。一张是前国主留下的手迹。沮渠蒙逊病重,弥留之际,对沮渠牧犍写下几行字:我若去了西天极乐佛国,你有两件事必须要做,第一,把你妹妹兴平公主送到拓跋魏后宫,要快,把她送给拓跋焘。第二,杀了鸠摩罗什。
另一张羊皮书,是北魏拓跋焘写给凉国主讨伐西凉的理由。兴平公主已经被封为拓跋焘的右昭仪,既然他亲自率大军来攻打舅子哥,总要有个理由才行。拓跋焘的理由倒也简单,就是想得到西域高僧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双手抚摸第二张羊皮书,感叹说,真是一笔好字,瘦,劲峭。沮渠牧犍说,字真的很好,背后还透着三分杀气。鸠摩罗什含着眼泪说,戾气打北边来了。沮渠牧犍问道,国师眼泪下来,是怕死吗?鸠摩罗什却摇摇头,不也,国主。我心即佛,生也是佛,死也是佛,无碍。只是血腥已起,流泪是因为众生要遭殃了。
沮渠牧犍的眼泪也流下来。国师,国主有先见之明,就是怕拓跋焘得到你,他的国力会强劲起来。可是,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佛。现在不答应拓跋焘的要求,也是因为你是佛。你一走,佛就要离开我大凉州了。凉州无佛,地脉渐弱啊。
青磬一敲,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鸠摩罗什说,国主,我最后为你诵一遍《金刚经》吧。当年,你听经那会儿还是个小孩,刚剃了发,头皮青局局的。你坐在大云寺的佛殿里,一坐几个时辰,纹丝不动……
沮渠牧犍的眼泪哗哗淌下来,大把大把,怎么也擦不掉。他在一片梵文声里,悄悄退出密室,大踏步走了,头也不回。
现在,他站在凉州城最高的钟鼓楼上,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北魏拓跋大军。拓跋焘六万大军围住凉州城,三万大军围住凉州城东边三十里的高王堡。镇守高王堡的,是车骑将军枯木乌藤。凉州城万一失守,可以撤退到高王堡,这是先主沮渠蒙逊早就定下的策略。有一条地下密道,直达高王堡。现在,他的心腹已经把大量的金银财宝,佛经,粮食,转移向高王堡。他犹豫不定的,是不是要拿侄子沮渠万年去替换枯木乌藤。再怎么说,枯木乌藤是个外人。他一向多疑。
站在他身后的长史侯坞,这个蔫蔫的老头儿,却猜到了他的心思。这个老头儿跟了先主一辈子,忠心耿耿。侯坞说,国主,大敌压境,不可更换车骑将军。沮渠牧犍说,是因为他是阿禅喜欢的男人吗?这样的语气里,多少有些醋意。
侯坞恭敬的说,不也,国主。沮渠万年除了打猎放鹰,从未打过仗。而枯木乌藤,跟着先主攻打了沙洲城,骆驼城,西秦城……他久战沙场,老练程度不是沮渠万年可以比拟的。
沮渠牧犍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孤傲。他的头发又黑又粗,马鬃一样竖起来。眼睛也像马的眼睛,大而圆,神采奕奕。若是飞奔起来,说不定就是一匹野马。他说,现在怎么办?
长史侯坞吐出两个字:死守。
沮渠牧犍四下里望,一股悲凉的气息窜进鼻子里。壮哉,大凉州!大漠凉州城,七里十万家。三步一寺院,五步一高楼。大云寺里,听经者过十万。挥起衣袖,乌云一样。滴下汗滴,溪流一样。市井繁华,马帮挤破了客栈的大门。西域来的栗特人,银子成垛驮走。中原汉人贩卖到西域的丝绸,可以遮住凉州城的天空。胡人酒肆里的美酒,倒在地上可以当做一条大河。这样丰衣足食的大凉州,却眼看要落入贼人拓跋焘之手。
那时候,他还小啊,拓跋焘这厮的贼心他早就看出倪端。可是,他还是个孩子,国主怎么能听进去他的话?
国主有个喜好,但凡有外人来,就算是使臣,他也要充足的显摆凉州的富足。当年,拓跋焘还没得势,正和柔然人厮打得天昏地暗。有一年,拓跋焘兵败,来投奔凉国主。
对于一个败兵之人,内心肯定是脆弱的。可是,国主却兴致勃勃带着他游遍了凉州城。雷台大殿里,祁连墨玉的大鼎,甘州玉雕刻的几案,夜光杯闪着幽暗的光泽。祭神的器具,非金即银。大云寺里,数不清的财物堆满了仓库,经卷码放在架子上,玉石玛瑙乱扔在地下。精美的佛像,法器,看得拓跋焘眼花缭乱。至于仓库里,粟米无数,弓箭无数,布匹无数……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拓跋焘贪婪凶狠的眼神,也清楚的记得鸠摩罗什的一声长叹:财富宜藏不宜露啊!也记得蔫老头儿侯坞流着泪劝国主:你给一匹饿狼炫耀你藏的牛肉,结果只有一个,它吃不到嘴里,会一直惦记。
可是,那时候的国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谏。拓跋焘把自己的女儿送来的时候,他那么高兴,大宴宾客十天,光是喝掉的美酒,就几百坛子。而那个拓跋女,那么丑陋,让人疑心是不是拓跋焘的亲女儿。
直到国主重病的时候,北魏拓跋焘的一些倪端他才看出来。拓跋焘傲慢,无礼,死皮赖脸,开始不把沮渠蒙逊放在眼里,不断差遣使者来借粮食借马匹,甚至借走了黄河边的一座城。拓跋焘已经足够强大了,正在虎视眈眈盯着肥得流油的凉州城。可惜,奢侈的沮渠蒙逊醒悟得太迟了。
国主最后叮咛的两件事,沮渠牧犍只照做了一件,把妹妹送给拓跋焘。至于鸠摩罗什,他下不了手。他是听着佛经长大的孩子,心念慈悲,不想动不动就杀人。他知道,与拓跋焘比起来,他太慈悲。拓跋焘是一匹饿狼,而他自己,顶多一匹烈马而已。
北魏拓跋焘羽翼丰满的时候,迫不及待扑向凉州。
本来,沮渠蒙逊刚死那会儿,凉州城里正在发丧,他有心乘人之危大捞一把。但是,他的母亲坚决不允许他发兵凉州,只是派人接走了嫁给沮渠蒙逊的公主。老夫人说,当初你落难,是凉国主收留了你,借给你兵马粮草。现在恩将仇报,恐怕佛祖不轻饶。
他回答说,佛祖大概不管这样琐碎的事情吧?可是老夫人又说,佛祖不管,菩萨应该管吧?
于是,拓跋焘隐忍了两年。两年之后,就再也忍不住啦。他的鹰勾鼻子高耸着,眼窝深窟窟的,耳朵尖细,非常像狼。凉州凉州,这座沙漠里的孤城日夜折磨着他。
拓跋魏的朝臣们说,连年征战,天旱,五谷短缺,国库空空如也。他说,没关系的,凉州有。太子说,新的宫殿缺少木材工匠,进展缓慢,财物匮乏。他说,没关系的,凉州有。他的弟弟说,我们想造大佛来教化百姓,成为佛祖福地,可惜什么也没有。他说,没关系的,鸠摩罗什佛在凉州,抢来就是了。他又说,荒野里千里无人烟,顺便去凉州抢一些百姓来给我们种田。说完,他擦擦口水,像一匹饿狼看见了肥牛那样垂涎三尺。
其实,他知道自己最多有三个月的粮草储备。而凉州城死守着,可以守三年。他耗不过沮渠牧犍。
他说,我们拿什么攻打凉州?
太子说,先围城,然后断水。
不也。凉州城里,雷台湖的水,十年都喝不掉。
那就断粮。
不也。凉州城里,一千一百二十个仓库,粟米无数,湖里鱼虾无数,饿不死他们。
可是?太子满腹疑虑。
拓跋焘伸出手掌,掌心里写着四个字:沮渠万年。他说,汉人打仗,用尽计谋。有一计,叫攻心。懂吗?现在,沮渠万年只是个校尉。如果许诺封他河西王,他会打开城门的。
这样的空饵,他会咬钩吗?
你要记住,人心都是贪婪自私的。尤其是这样一个执挎子弟,腹内空空如也,跟虫子没什么两样,可以叫他蠕蠕。
一切就绪,拓跋魏大军逼近凉州城。
拓跋焘之所以从一个小部落的头人厮杀成一国之主,无他,只有几个字,颠覆常态。
他灭柔然的时候,柔然人还很守信用。两军交战,柔然人必定要提前送来宣战羊皮书,约定厮杀的时间,选择好广袤的草原,两下里大喊一声,击鼓为号,嘶喊一阵,才开始交战。
拓跋焘暗自嘿嘿笑了几声之后,把战场约定在大草原。然后,去半路上打劫。拓跋人在深山峡谷柔然人的必经之路上挖好了陷阱,设好了绊马索。柔然不过是个小部落,主力人马也不过三五千。结果,大半马匹都掉进陷井里去了,不掉进去也不行――拓跋焘前面堵,后面追,两头在使劲击鼓射箭,吹响牛角角号。马匹受惊,一个一个栽进坑里去了。剩下的,都被绊马索套翻,一刀砍了前腿。
他去攻打西羌,西羌人抗议说,你这个漠北胡人太奸诈了,处处使坏,能不能好好打仗,不要坏了规矩?
拓跋焘说,好啦,这次我们好好打,绝对君子风范,绝无偷袭。菩萨在上,若有犯规,会有报应。结果,话音未落,他夜间放火烧了西羌人的粮草。这也罢了,他偷袭时把西羌人的骆驼腿也砍了,马腿也砍了。没有马匹和骆驼的西羌人,直接跑不掉,失去战斗力被他几下就打败了。西羌人很善待战马,受伤的战马都要养老的,不能吃。厮杀的时候,只和人打,不祸害战马。可是,拓跋焘有一种铁抓索,抛出去远远的就能抓瘸马腿。
至于用狼毒根搅拌在马料里毁掉栗特商人的骆驼抢夺财物啦,用断肠草熬水投在泉眼里毒死鲜卑人的牛羊啦,这些缺德事儿不用他教,他的手下无师自通就会了。手法还娴熟得很。
柔然人被灭时,绝望的说,拓跋焘走过去的路上,草都不愿意长啦。他们不是输在对手的刀剑下,是输在拓跋焘的奸诈里。
可是,拓跋焘却对太子说,汉人和胡人打仗,也用计谋。不过他们多半是为了面子。只要打败你,让你臣服,比出个输赢就行了。最多也就是索要些贡品,处处炫耀一下,总的来说还是要给对方留一条后路的。汉人智慧多,血性不足,喜欢留有余地,这是致命的缺点。而我们拓跋人,则是打碎。打碎一切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斩草除根。
太子担心的问,拓跋魏这样的打破世事常态,背信弃义,得天下后怎么笼络人心?
拓跋焘轻轻一笑,孩子,佛在西凉啊。把鸠摩罗什抢来,给我们传播善念,让汉人胡人顺从我们的意愿而不知道反抗。让他们都去听经念佛,忘掉过去,寄托于来世。这个,就叫疗心治国。
本埠子沐浴焚香,准备在沙盘里占卜。他老啦,满头的头发黑白相间,龇毛啷当的像个鸟窝。一撮山羊胡子灰楚楚的,还没有变白。眼窝也深陷下去,几乎看不清眼珠子了,闪着浑浊的光。他反复搓揉着窄窄的一层老皮的脸,含糊的说,昨晚观了天象,西北不吉啊!
他的脸,无论怎么看,都像山羊的脸。就差两只角,咩咩叫一声了。
本埠子在军中是有地位的,负责为左骑将军占卜未来的消息。未来的消息藏在浩大的苍穹里,需要他来扑捉。本埠子点燃了柏树枝,焚烧了三道黄表纸,口中喃喃自语,祈告菩萨,凉州高王堡的本埠子有事求告,请菩萨给予指示。神灵附体之后,他浑身乱颤,口水流下来,眼泪流下来,在地上竭力呼喊蹦。他的四个弟子扶着沙盘晃荡,沙盘里的牦牛肩胛骨啪啪的响,动静很大。菩萨的暗喻,就显示在牦牛肩胛骨划动后留在沙盘的痕迹上。这样的痕迹,是菩萨的手迹,本埠子能读出神秘的消息,预测凶吉。 查字典范文网[]
翁城正中央的高庙台子上,一盆清水泼在黑羊羔脑门上。黑羊羔浑身机灵了一下,突然收刹住哀嚎,一声不吭跪下了前蹄。本埠子嘶哑地问,菩萨领了吗?几个粗壮的弟子齐声回答说,菩萨领了!然后,有人提起利刃,一刀割断了黑羊羔的脖子。羊血喷溅到一盆清水里,这是菩萨的恩赐。本埠子拿柏树枝蘸了盆里的血水,朝着四个方向挥洒,叩谢菩萨。
枯木乌藤的眉毛很浓,像两把大刀。现在,这两把大刀竖起来,细细查看沙盘上的痕迹。痕迹很潦草,但乱中有序,冥冥之中指示给他一条心路。本埠子跪在沙盘前,汗流如雨,虔诚地叩首。
轱辘匠仰头看天。他的徒弟说,占卜结束了,不知凶吉如何。轱辘匠没有接茬,半晌说,你看,胡杨树上的喜鹊窝。他的弟子也仰头看,两只喜鹊在筑巢。奇怪的是巢筑得很潦草,简直说是粗糙。乱七八糟的树枝胡乱拼凑在一起,疏松,没有形状,那么的凑合。弟子说,这两只喜鹊,和我一样懒啊,不肯好好干活。轱辘匠却摇摇头,不,它们已经感知到了什么。也许是高王堡的不祥之兆。自古城池失守,殃及池鱼。拓跋人是要屠城的。喜鹊是个干净的鸟儿,不受血腥之气的玷污。它们,大概只是临时搭个窝,凑合住几天。一旦城堡失守,就要远走高飞了。
师徒二人沉默良久,清眼泪就淌下来了。
枯木乌藤坐在牦牛皮垫子上,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他是左骑千人官,手下是凉州赫赫大名的本赤水军。可是,现在被牢牢困住。西北乌城守捉放来鹞子,说乌城即将不保。他牢困在城堡里,不能去救援。东南交城守捉的消息更加糟糕,杂木河被断了,一城人恐怕要渴死。至于本白亭守捉,没有任何消息,北面一片死寂。也许,本白亭城已经被拓跋人屠城了。不过都是些小城堡,根本无法抵御拓跋大军。
无论如何,枯木乌藤得牢牢死守高王堡。北凉的兵戍边者,大的叫军,小的叫守捉,再小叫城。高王堡实际上是一个屯兵屯粮的城堡,是凉州城的心腹。本赤水军可以直接听命于凉国主调遣。
凉州城东边是开阔的河水冲积的平原,是拓跋人来犯的必经之路。高王堡杵在这片旷野上,扼守在杂木河的上游,和凉州城相距几十里。这几十里的路程却没有任何防卫,拓跋人来得太突然,轻易被隔开包围了。现在,连飞毛腿探子都出不了城。唯一的通道,就是地下的一条密道,直通凉国主王宫。
本来,按照沮渠蒙逊的防卫,高王堡是凉州城伸向东南的外围右臂,长城修筑成一弯新月的样子,牢牢扼守在沙漠里。可是后来,他喜好奢侈的日子,天天饮酒作乐,打猎放鹰,到处炫富,这段城墙日渐衰败,终于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幸好,城堡还是铁打的一样坚牢。
枯木乌藤叽里咕噜念经文,以此来抵御内心的焦躁不安。当然,他也不知道,此刻的凉州城里,凉国主正在密室里同国师鸠摩罗什争执不休。
凉国主执意要换掉枯木乌藤,理由是沮渠万年毕竟是自家人,要可靠很多。但是,鸠摩罗什死活不同意,他说,拓跋人已经围城数日,国主这样多疑,仓皇换掉左骑将军,军心何在?
最终,凉国主妥协了。他没有办法不妥协,沮渠万年根本没有去高王堡的打算。他说,自己能力有限,守一个城门尚可,若是去守高王堡,地形生疏,将士们都不熟悉,在本赤水军中毫无威信,绝对不可胜任。
雀儿架不是西凉城最繁华的一条街,是朝臣们的府邸所在地。
鸠摩罗什也住在雀儿架。他不是西域高僧吗?怎么不住在大云寺而住在民间巷子里?
是的,他还有个妻子,是西域龟兹国的公主。这,不是他自己的意愿。那时候,他乘着大象行走在龟兹国的街上,路人遇见,都要跪下等他的大象走过。他去讲经说法,六十个人抬着绛紫的步床,一路清水洒道。西凉大将军吕光攻打龟兹国,最见不得他这个阵势,简直是羡慕嫉妒恨到了极致。他拿下龟兹国后,第一件事就是给鸠摩罗什给了一个妻子。妻子不是别人,是龟兹国的小公主,鸠摩罗什的小表妹。他说,我要破掉大师的戒,看你怎么成佛。
鸠摩罗什除了妥协,还能怎么样呢?西凉士兵一个个如同牦牛,体型硕大,有惊人的爆发力。龟兹国黑瘦的兵士们绝对没有抵抗力。西凉大将军吕光回来的时候,就带着鸠摩罗什来凉州了。他说,你讲经说法,翻译经卷,我是不会杀你的。后来,沮渠蒙逊做了国主之后,拜鸠摩罗什为国师,赐给府邸。
鸠摩罗什说,随遇而安,也是世尊的禅意。
沙漠里的太阳,晒起来简直要命,热气升腾,没有一丝儿凉风。阿禅坐在大门的门槛上,阴沉着脸,把一缕儿头发拈来拈去。使唤的丫头走过来,蹑手蹑脚,脚下带起一小团尘土。她是鲜卑人,发髻高高竖起来,后脑勺上别着一对牛角,牛角上挂着银子的链子。一条肥壮的黄狗从巷子里跑过去,眼睛贼溜溜的看了阿禅一下。
这时候,她看见巷子对面,国师鸠摩罗什一行人过来了。跳下马,僧人们好像很慌乱,裹紧了身上的僧袍。国师神色凝重,匆匆进了大门。丫头突然指给她说,你看呀!
阿禅看过去,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在巷子口闪了一下就不见了,做贼一样。尽管只是一晃,阿禅还是看清了,玄色的短衣短裤,牛角腰刀,那是校尉府的人,沮渠万年的手下。
丫头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这些人做贼一样。阿禅说,往日里他们天天陪着校尉去城外打猎放鹰,浩浩荡荡的,那么飞扬跋扈。现在城被围了,他们也突然诡异起来,怕是有事要发生了吧。
丫头伸了一下舌头,悄悄说,难道会背叛国主?凭他们一个校尉府?阿禅急急伸手捂住她的嘴。
没多久,沮渠万年的马车吱呀吱呀从巷子里驶过去,他肥硕的脑袋从帘子里探出来,坏兮兮地说,阿禅啊,愁眉苦脸的贼把笑容偷走啦?阿禅捡了一粒石子儿扔过去。她没有力气,石子儿扔得歪斜,软绵绵扑打在黄土墙上。沮渠万年哈哈大笑,他的眼睛又圆又大,脸盘也硕大肥厚。如果添一对牦牛角,他活脱脱就是一头牦牛哩。
校尉府的门楼上,没有匾额,只悬挂着一副牦牛头骨,白森森的人。牦牛角那样的巨大,朝着两侧铺伸开来。眼窝深窟窟的,漆黑幽怨。
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停在巷子口北部都尉府前,巨大的木头门哐啷响了一下,声音消失了。沮渠万年回头看了一下,迟疑的进了大门。北部都尉府一片寂静,连鸽子念经的声音都没有。除了国主,北部都尉掌握着西凉大军的军权。他是卢水匈奴人,凉国主同父异母的哥哥。
阿禅无精打采看墙头的几只雀儿。它们的小脑袋一缩一伸,一下一下啄着几茎野草。几只鸽子也在啄食,青石板上丫头撒了碎米,它们的小脑袋一捣一捣。
长史的马车也飞奔过来了,那么仓皇。车还未停稳,胡奴就像水滴一样溅出来,一下子跳在阿禅的眼前。黑瘦老头儿绊绊磕磕下了马车,咳嗽着,挥手让阿禅进屋。
随同长史一起来的,还有大云寺的一个僧人。他手执剃刀,割去阿禅的一头长发。胡奴的头皮子也剃得青局局的。不知什么时候,国师鸠摩罗什也进来了。他的脸上,看不出来忧郁或者是惊慌,很平静。他打开一个褐釉剔花的细颈瓶子,倒出一些药粉,涂抹在阿禅的光头上。胡奴说,阿禅,你是个癞头僧啦,真是丑。鸠摩罗什却说,妖风已经进了凉州城啦,邪恶开始游走,挡不住啦。
黄昏的光芒里,阿禅穿着宽大破旧的僧服,低了头,脸上抹了褐膏,跟着国师鸠摩罗什进了大云寺。胡奴也成了小比丘,紧跟在阿禅后面,寸步不离。
西城门,苍凉的收梢
凉州城的西门,是防守最薄弱的一个门。因为拓跋焘和他的主力铁索军一直在北门叫阵,天天骚扰不断。一会儿放火,一会儿射箭,一会儿抬出佛像叩拜,不断折腾着。拓跋焘骑着一匹枣红走马,在城下喝令沮渠牧犍投降,扬言先要去掘掉沮渠蒙逊的墓室。
但是,凉州城墙简直是铜墙铁壁,就拓跋人的那点儿小伎俩,可以不去计较。旋转的木头弓弩随便扫过去一圈,一大片拓跋人就倒下去,逼得他们后退几里地。北部都尉亲自把守北门,一大批弓箭手在箭垛子后面藏着。拓跋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乱麻麻的箭就像野蜂一样飞过去。
沮渠牧犍站在南城门楼上,咬牙切齿对着一尊木头人狂砍。木头人是拓跋焘的刻像,被本埠子涂抹了诅咒过的草药水。还在木头雕像的脑门上插了一把牛角弯刀,脖子上挂了一个骷髅头。这是匈奴人最恶毒的诅咒。
长史展开羊皮书,一笔一划记上……拓跋焘围城一月零五日,卯时主力转移至南门,西城门外拓跋人部署剧减……
西城门的把守者,正是沮渠万年。
沮渠万年在凉国主的眼里,是个懒散的人,不图谋官职,几乎胸无大志。他最大的喜好,就是领着一帮子爪牙招摇过市,去到城郊打猎喝酒。他喜欢穿华丽的衣裳,喜欢漂亮的走马,喜欢四处炫富。总的来说,他离不开富贵的日子。沮渠牧犍觉得,这样一个草包,最不能忍受做囚徒的,他会牢牢依附于自己,听命于自己,绝对不会有二心。一旦拓跋魏军攻破城,最害怕的应该是沮渠万年。
沮渠牧犍掂量得不错,沮渠万年正是这么想的。一旦拓跋魏军攻破凉州城,沮渠牧犍被俘,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北魏拓跋焘也是这么替他着想的。拓跋焘的使臣早在半年前就秘密会见过沮渠万年,并许诺说,如果他能做内因打开城门,则会被封为西凉王,统管整个河西。他纠结一番之后,答应合作。他实在放不下奢侈的日子。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凉州城里温暖干净。大街小巷里,百姓们还在过着自己的光阴,挑水,劈柴,煮饭。尽管拓跋人围城数日,但日子总是要过,太多的惊慌和焦虑,无法赶走拓跋魏大军。他们依旧去大云寺听经,依旧去洗衣清扫庭院。只不过,老人们天天要去钟鼓楼上查看围城的敌人。
做了癞头僧的阿禅敲着木鱼悄悄问国师,她说,凉州城被围困,难道世尊不知道吗?鸠摩罗什说,不也,世尊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罢了。那么,我们天天拜佛,天天念经,世尊应该搭救我们才对呀?国师回答说,当年,沮渠蒙逊国主杀死凉州王段业的时候,段业也这样问过我。我说什么呢?我说,因果报应。所有的孽债都要偿还。阿禅说,难道我们不能做些什么吗?国师回答说,难道我们能做什么吗?守城是凉国主的事情,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向佛陀乞法以资养慧命,向众生乞食以长养色身。
阿禅不懂,摇摇头。胡奴却说,国师,我懂了。
这天,和以往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北部都尉骑着高头大马依旧从大街上飞驰而过,士兵们依旧跟着一路小跑去城头换岗。城外的拓跋人依旧在叫骂。他们比凉州军焦虑多了。如果这样再耗两个月,凉州城纹丝不动,拓跋魏大军会灰溜溜撤走,再耗着,饿不死他们才怪哩。
可是,世上的事情,真是难以说清楚。
清晨,大云寺的钟声敲了两下之后,然后是一声沉闷的声音,大钟裂了。撞钟的木杠子也裂了。小比丘一路飞奔,跑到鸠摩罗什的禅房。国师正在收拾东西,他看着惊慌的小和尚说,我要去见国主,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国师舍弃了马车,单身骑着一匹白马在青石板大街上飞驰而去。这个时候,凉州城的西城门悄然打开了,守城的兵士们喝了沮渠万年赏赐的酒,还在酣然大睡。城门洞开,一只老鸹发现了,它大叫一声飞向南门楼。几只鹞子也发现了,凄厉的叫声响彻在凉州城的天空里。
沮渠万年穿着青布交领的长袍,戴一顶狐皮软帽,没有骑马,亲自出城投降,迎接拓跋魏拓跋焘。他的脚步还没有走出城门洞,脸上准备好的谦卑的笑容还没有绽放,拓跋魏大军已经潮水一样涌进西凉城了。一片震撼的嘶喊声笼罩在凉州城里,一城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鸠摩罗什抵达王宫的时候,凉州国主沮渠牧犍已经闻见了空气里的血腥味。他凄凉的说,国师,血腥味从西城门扑来,我看错人了,真是后悔啊。我现在撤回高王堡吗?
鸠摩罗什说,拓跋人已经开始屠城了。您一走,他们的怒气无处发泄,惨死的百姓会更多。凉国主凄然回答说,好吧,让沮渠无讳走。高王堡也不可久守,然后他带领本赤水军突围到酒泉郡去。那里,方可暂时藏身。
王宫的密室里,国主的弟弟沮渠无讳带着母亲侄子,还有家眷几百人匆忙逃走。鸠摩罗什亲眼看着兵士封死了密室的门,陪着沮渠牧犍来到王宫前面。王宫已经被层层围住了,大门被木头撞击的摇摇欲坠。
南城门楼上,长史最后记了一笔:辰时,西城门打开,沮渠万年亲自出城迎拓跋焘……凉国主沮渠牧犍率文武百官五千人投降,姑臧百姓二十余万人和府库中无数珍宝尽归拓跋魏,粮食骏马无数,牛羊无数,经卷法器无数……沮渠无讳携家眷撤高王堡。
拓跋焘得意洋洋看着眼前的沮渠牧犍和鸠摩罗什,说,你们还要说些什么呀?沮渠牧犍说,心不甘。我不是败在你的手里,而是败在自己亲人的手里。我想见见他,只想问个为什么。
拓跋焘看看鸠摩罗什,可是,鸠摩罗什什么也没有说,盘腿坐在地上,闭目,诵经,仿佛眼前的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拓跋焘挥挥手,几个兵士腰上的刀柄仓啷仓啷响着,拖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这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哭喊着,求拓跋焘留下性命,哪怕自己不要河西王的封号了,不要任何财宝了。
拓跋魏的大将石勒问拓跋焘,沮渠万年有功于我们啊?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拓跋焘轻轻一笑说,他连自己的亲叔叔都可以背叛,连他自己的生养之地都可以背叛,你能确定他不背叛我吗?
石勒说,明白,打碎他。拓跋焘却还是意味深长的一笑,说,不必。
他带走了鸠摩罗什,留下沮渠牧犍,并递给他一把锥子。拓跋焘善意的说,有仇就报仇吧,毕竟我们是亲戚。你妹妹――北凉的兴平公主是我的右昭仪,连着生了几个儿子,我不会杀了他们的亲舅舅。
鸠摩罗什走远了,还能听见沮渠万年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哀嚎。他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北凉的王宫里住着拓跋焘。他打碎了一个精美绝伦的墨玉几案,咬牙切齿说,这个曾经是沮渠蒙逊的书案,他当年流着口水夸耀的时候,从未想过我的感受。
玉案清亮的响了一声之后,满地都是破碎的声音。一只雀儿看见墨玉的光芒闪了一下,就湮灭了。它拍拍翅膀,飞走了。
拓跋焘攻下凉州城后,又派镇南将军奚眷进攻高王堡。不过,趁着他们搬运凉州城一城财宝的时候, 沮渠无讳带领本赤水军从高王堡全力冲开一条血路,渡过流沙,护着家眷西逃,直扑酒泉郡。高王堡的两道城门,却牢牢关闭着。枯木乌藤沉闷不语,死死把守一个荒野孤城。奚眷进攻了一月,人疲马乏,丝毫没有一点破绽。
拓跋焘说,我要回平城了,凉州城里,血腥的味道太浓,搅扰得我睡不好。又问大将石勒,东西都搬运回平城了吗?石勒说,能搬走的全部搬走了,搬不走的都打碎了。拓跋焘满意的点点头。
拓跋焘拔营回平城后,奚眷把高王堡包围了半年之久,城堡依然稳若泰山。令他崩溃的是,城堡里甚至能传来唱歌的声音,喝酒的声音,一点没有恐慌的气氛。无奈之下,他调转马头,率军去攻打酒泉的沮渠无讳。
奚眷撤走的时候,他抬头,看见满天飞的都是鹞子,还有叫不上名字的鸟儿,盘旋着,低低鸣叫,跟着他飞。他恼怒的拉弓放箭,那支箭却软弱无力,扑腾不远就掉下来。
城堡箭垛子边,看着撤走的拓跋人,枯木乌藤长叹一声说,戾气走了,戾气走了!说完,失声痛哭。他几乎哭成了一团泥,紧绷了几个月的心稍微一放松,立刻瘫软了。阿禅,他喃喃自语了一声,泣不成声。
轱辘匠抱着半坛子酒,立在南城墙下,喝了一口,唱了一句酒曲儿,扔下坛子也哭得竭斯底里。他的家人都在凉州城里,拓跋焘撤军的时候掳走了。翁城里哭声一片,连城墙上的墙皮都簌簌往下掉。凉州城失去了,亲人们啊,你们都去了哪里?
大风吹走了千重光阴
茫茫黄沙掩埋了一座荒芜的城堡。只有衰败的城墙,依然看得清几千重的光阴前,它是一个坚实的城堡。翁城的石头门栓静卧在荒草丛里,旗杆台子还残留着当年的痕迹。
千年之后的一个女子,走了半天的路,走进了这个荒芜的古城堡。她的耳边隐约还是牛角角号的声音,还是兵士们跑步的簌簌脚步声。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也许,只是听从于内心深处的某种召唤,走进这个被黄沙掩埋的古城堡。
翁城高高的庙台子下,她看见羊的骨头,惨白,干枯。南城墙下,几个古老的木头轱辘,尚未完成,只做好了一半就掩埋的黄沙里。还有一个摔破的酒坛子,露出坛子口,酒早已经化作雨雾。枯朽了的胡杨,一半藏在沙子里,一半挣扎着伸向蓝天。扒开沙子,尚可看见一个凌乱粗糙的鸟巢,搭得那样匆忙潦草。
她知道凉州人骂仇人,说,那个拓跋!形容一个重病人,说嘴脸拓跋了。光阴再远,总有一些东西要留下来。
后来她曾读到一段资料,说拓跋魏有个高僧,小名胡奴,是鸠摩罗什佛的弟子,西凉人,讲经说法,平城万人空巷。又说,平城最大的皇家寺院里,有个比丘尼,亦是鸠摩罗什佛的弟子,精通梵文,翻译经卷无数,大家都叫她思凉法师。法师的两股清泪,驻扎满遥远的故乡。凉州,不能想,一想,心口疼得翻天覆地啊。鸠摩罗什佛圆寂后,舌舍利回到了凉州。不依不舍的,依然是凉州。
她常常去鸠摩罗什寺,仰望高高的塔顶,心里泛起光阴深处的故事,还有鸠摩罗什佛留在凉州的诵经声。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慢。
她爬上高高的城墙,城墙的拐角处,她看见一块巨大的青石头。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大的青石头是怎么弄到城墙上的。或者,弄到城墙上来做什么用呀?
她围着青石头转了几圈,发现一行模糊的字迹。别的都看不清了,只有阿禅两个字,用力刻进石头里,入石五分。即便是过了几千重的时光,那两个字还是脉络清晰,像刻在光阴深处,不能散去。枯木乌藤,这个坚守到最后一刻的守城将军,刻下这两个字的时候,清眼泪河水一样漫过茫茫黄沙了吧?
保存最好的,是古堡北墙。格外高,格外厚。这堵墙是城堡的背部,也是拓跋人来袭的方向,所以建造得分外结实。东北角上,筑了一个巨大地烽火台。台子上面有一间茅屋塌了。
古堡东边,十几丈开外,有一个巨大的夯土烽燧。孤零零的,像留在时空里的一个守城兵士。阳光落在土墩子上,肃穆,庄严,也有些威风凛凛。烽火燧上,该是燃起狼烟的地方吧?
据说城的四角,都有四个烽燧墩子,不过现在只剩下这一个了。其余三个被风沙拎走了。风沙才是大力士。
西城墙有一处坍塌了,开了一个豁口。黄沙涌上来,爬在了豁口处。黄土的断茬处,有一根人的肋骨,白茬茬的,斜斜刺进沙土里。那根肋骨在阳光里白刺刺地,很孤苦很枯朽。城外的黄沙下,一定掩藏着断刀残戈。都腐朽了,连同那远古的喊杀声,战鼓声。
站在十几丈高的城墙上,古城堡悬悬地伫立在大漠之中。极目远眺,黄沙茫茫,苍茫,模糊。只有近处和不远处的庄稼地,村庄,才是人间烟火的气息,温暖,疏朗,有安全感。但是,站在城墙上的时候,有风列列吹来,俯视地面,一股豪情壮志冉冉而生。再懦弱的人,也会有保护家园的自豪和决心了。身在这样的高处,若底下是一片黑压压的兵士,内心的豪迈该是怎样的冲动啊。
夕阳落在古城墙上,肃穆,安静,庄重。鸠摩罗什就是在凉州这样的时光里翻译经卷的吗?沮渠蒙逊就是在这样的时光里对佛顶礼膜拜的吗?
东墙的一片废墟里,一块石碑,一人多高。还有一个石碑座,有点粗粝。石碑断裂了,平躺在沙地上。碑上刻了三个古体大字,盘根错节的,曲里拐弯的:公而藏。这应该是官仓前的一块石碑吧,也许是存放兵器的库房,也许是储藏粮食的仓库。石碑比较粗糙,但碑上的字体却是柔美厚重的。
在翁城的城墙残断处,露出北凉的青砖,薄,却又宽又长。摸上去凉凉的。提起来,比石头都重,沉甸甸的。有人说,翁城的土台子底下,用青砖砌了甬道暗室,直通凉州城的王宫。她觉得骇怕,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城堡里有一种说不清的阴气弥漫,她匆匆逃离,在白花花的太阳下撤回到沙漠里。
拓跋焘远去了,北凉远去了,大师远去了。最最无情的,是光阴。能留下来的,还是光阴,还有一声清凉的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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