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夫妻四十年——怀念我的妻子徐泮芝 |
祭文、悼词、追悼词、思念、怀念、祭祀
我叫刘长叶是吉林省蛟河市乌林乡刘家店村人，今年59岁。就在今年即日陪伴我生活四十年的妻子—徐泮芝病故离我而去，这沉重的打击是我的心都碎了，使我这从未流过眼泪的汉子，嚎啕大哭，泪如雨下。我为失去我最尊敬的、最爱的，也是最善良、最温柔大方、最完美的女人，而悲痛和惋惜。
在我们共同生活的夫妻恩爱的四十年里，我们没有打过一次架，没有因为琐事而吵闹过一次。在这四十年的漫长而暂短的岁月里，我们携手走过了多少人生路上的坎坎坷坷和曲曲折折，而我们始终如一的相敬如宾，相扶前行。这四十年的时光是甜蜜的、幸福的。是我永远难以忘怀的！
二
我的祖籍是山东省沂水县。我却是出生在辽宁省葫芦岛市。因为我的父亲在抗战时期就参加了革命，到解放战争时期他参加了著名的徐州战役。就在徐州解放后，父亲所在部队在徐州休整，父亲是陈毅部队警卫团三营一连一排的排长。因为徐州距离家乡沂水县比较近，父亲就请了一个月的假回乡看望我母亲。可就是这次回乡探家使父亲的人生有了巨大的改变。
就在父亲探亲回到徐州时，父亲所在部队早在20多天前参加渡江战役去了。这时我父亲赶快追赶部队，等追到济南时得知渡江战役已经结束。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父亲回到了家乡。可是回到家乡后的生活又没有了着落，在百般无奈情况下，父亲和母亲只好去投奔在辽宁省锦西市的大伯处去谋生。全国解放后，父亲在锦西市海航校当工人，母亲在锦西市食品厂当工人。我也在这出生而且度过了美好的童年。
就在我6 岁的那年，即1960年，大跃进的年代里，我们家也和全国许多家庭一样挨饿，在拿着钱也买不到一个箩卜的艰难时刻，父亲母亲毅然辞掉工作带领全家又回到了山东沂水的老家农村。吃饱饭的问题总算暂时解决了。
可是，到了1962年老家受到灾荒，一家人的生活又达到了极为艰难的时刻。为了使一家人能吃饱肚子， 1963年春天父母又带领着全家闯关东。在老乡们的帮助下，就在吉林省蛟河县乌林乡刘家店村水晶宫屯第六生产队落了户。我也就在这偏僻的小山村里长大。
三
我们家人口多兄弟姊妹八人，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和四个弟弟。我母亲自从来到东北以后身体有病长年卧床不起，甚至连饭都不能做，家境十分贫寒。我也就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
就在我18岁那年，和我同在生产队劳动的一位叫朱小妮的姑娘点燃了我初恋的火花。说实在的因为我的家境太差我没有任何奢望，是她主动接近我的。她对我很好，由于我家里穷，每当她家里有好吃的东西都拿一些给我吃。生产队干活时我们在一起，劳动休息时我俩也在一起，每天晚上她都去我家找我一起玩，可以说是形影不离，我也挺喜欢这位忠厚老实的姑娘，因为我的家庭急需要有个女人来支撑，所以，我的父亲就托媒人去她家说媒。可是，她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主要是嫌我的兄弟姊妹多，家庭条件太差。她要给女儿找一个工人。无论朱小妮怎样耍闹都无济于事。致使我的初恋火花就这样无助地熄灭了。
在1974年的春天，我父亲带我回山东沂水老家去相亲。因为家境的贫寒在这里是很难找到媳妇的，家里又急需个女人来做饭和侍奉我母亲，所以我父亲写信拜托山东老家我的大姨给介绍一位姑娘。大姨很是上心，四处托人，初步介绍了两位姑娘，就等我回去相看。
来到我伯父家以后，一家人对我们非常亲热。年长我一岁的姐姐刘桂叶，对我格外的亲切。第二天姐姐悄悄对我说领我去赶集，顺便看一看给我介绍的姑娘李春枝。我当时懵懵懂懂的，任由姐姐拉着我的手向集市跑去。
就在快到集市的街边，有一座石头碾坨，有一位姑娘长得又高又壮在那里推碾子。姐姐停下脚步与那位姑娘聊了起来，并指着我向他介绍说：“这是我东北回来的弟弟”，奇怪的是那位姑娘没有羞涩，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还主动跟我说起话来。说了一会，姐姐拉着我到集市上转了一圈，就回家去了。
再回来的路上，姐姐告诉我，刚才跟我说话的姑娘就是大姨给我介绍的对象。我当时天真地跟姐姐说;“虽然她挺漂亮的但是她长得那么大以后天天打我怎么办?”姐姐笑的前仰后合的，眼泪都笑出来了。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我们没有走到一起。
给我介绍的第二位姑娘就住在我大姨家的对面，是一位很标致的姑娘，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开朗大方，还是我的亲戚，她妈妈和我父亲是姑表兄弟，她比我小一岁，叫杨玉洁。一见面，我们俩同时都相中了对方，可能这就是一见钟情吧！我俩在一起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记得在她家吃饭的时候，她总是把各种好吃的往我的碗里夹，而她却坐在我的身边笑呵呵地看着我吃。她的家人也很同意这门亲事，而且姑娘和她的家人也一致同意马上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回东北，什么东西都不要，钱也一分不要，我们俩也憧憬在甜蜜的幸福之中。在姑娘家住了一夜，我和父亲要回伯父家准备定亲的事。就在我和父亲从表妹家回伯父家的路上，有一位衣衫破旧的老太太拦住了我和父亲，并跪在我们面前哭着说：“行行好吧！救救我和我可怜的儿子”。她哭述着说，杨玉洁从小就与她儿子订了娃娃亲，因为他家是富农成分，如果我们把杨玉洁领走，他儿子就得打光棍，富农成分在那个年代是很难找到媳妇的。
在老太太的一再哀求下，我父亲的心软了，当即就表示说：“即便我儿子找不着媳妇，也要成全他们一家。”父亲扶起了老太太和她儿子，那位老太太千恩万谢一步三回头地领着儿子走了……。
我虽然十分不情愿，但我知道父亲的脾气，父命不可违呀!只能听之任之，也许是老天就这样安排我们只是有缘无分吧，这段姻缘就这样夭折了。
四
我大姨给介绍的两位姑娘都没成，又过了十几天，父亲决定领我回家。现在想起来父亲是多么不容易啊！一天正赶上集市，父亲让我去集市上买点当地产品带回东北，桂叶姐姐陪着我去的。当我和姐姐赶集回到伯父家时，看见屋里坐着一位60多岁的高个子老太太正跟伯母说话。伯母对我说：“这是东庄你徐大娘，听说你们从东北回来了，过来看看你。”当时我心里想，我也不认识徐大娘呀，怎么来看我呢？我心不在焉地东一句西一句和徐大娘说了几句话，就和姐姐出去玩了。
在吃晚饭的时候，伯母和父亲说：“东庄徐大娘看上你儿子了，愿意把她家四姑娘许给他，如果我们没意见就找没人去提亲吧！”。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喜讯，也许是上帝的恩赐。我父亲连饭都没吃完就跑到我刘洪德大娘家，让她马上去东庄徐大娘家提亲，我洪德大娘放下饭碗一路小跑去了东庄。
徐大娘家住在东郭庄，我伯父家住在西郭庄，两个村子相距一里路左右。天傍黑的时候，我洪德大娘满心欢喜地回来了。兴高采烈地对我伯父伯母和我父亲说：“明天徐大娘的家人领着他四姑娘来相亲，如果双方都没意见，就给人家买一点礼物就算是这个亲事定下来了。全家人高兴得不得了。连夜通知了我姥姥家的一些亲戚，杀鸡卖肉，准备了一桌酒席招待来相亲的人。
到了第二天伯父一家人和所有亲戚都在伯父家大门口等候。大约八点钟左右往伯父家走来两个人，一位是30多岁的媳妇，一位是20多岁的姑娘。这位媳妇个子很高，很苗条。而姑娘大约有1米65左右胖乎乎的，穿着绿底红花的棉袄，扎着两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润。她就是徐泮芝。那位高个子的媳妇是她的大嫂。
众亲戚把她们俩请到屋里坐下我给大嫂和徐泮芝端上了两杯水。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徐泮芝脸色绯红，很害羞地看了我一眼，就再没有抬头看我，也没和我说一句话。这时我伯父说：“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我说了算数，马上去供销社给姑娘买点礼物，就算订婚了。”大嫂也说这样行。
记得我当时只给她买了一身黑色条绒布料和两个被面两个包袱皮，总共花了几十元钱。我们众亲戚一直挽留她姑嫂二人吃完饭再回去，但是她们说什么也不吃就这样回去了。我洪德大娘陪他们一起回去的，直到傍晚才回来并且和我父亲说第二天让我和父亲去认亲。按当地习俗，认亲时需带馍馍、挂面、粉皮和猪肉。伯父伯母和父亲连夜准备足这些物品。
第二天早饭后，我背着那些礼品由我刘洪德大娘带领，我父亲跟着，前往东郭庄的徐家去认亲。一路上，一边走着大娘一边向我和父亲介绍徐家的情况。原来徐母中年守寡，独自一人养活了三个儿子四个姑娘。二十多年中大儿子、二儿子、大姑娘、二姑娘分别成家，三姑娘已经订婚，小儿子正在沂水师范学校读书，只有四姑娘在生产队劳动。而且大儿子徐泮仁在东郭庄大队当大队党支部书记。说着说着不觉得我们一行已经来到了东郭庄村的村头。村头的前街边有一座碾砣，碾砣边有一群半大小伙子和半大姑娘在那玩。这时从碾砣边走过来一个脸色红黑，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和一个身材清瘦脸色白皙的青年。这时大娘向我介绍说：“这位是你大哥徐泮仁书记。”我连忙叫了一声大哥。又指着另一位青年向我介绍说：“这是你弟弟徐泮忠”我也连忙叫了一声弟弟。这时弟弟连忙接过我背的礼品，大哥拉着我和父亲的手热情地向家里走去。
在认亲的酒席上，大哥引我一一地认识徐氏家族的亲人并改口叫了称谓后，我发现岳母和我父亲聊得很亲热。原来我父亲少年时候的老师就是我的已故岳父，他们早就熟悉。自从来到岳母家，我就特别留意一个人—徐泮芝，但是，一直到吃罢酒席，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我始终没有见到徐泮芝的影子。这件事是我很费解，直到多年以后，我向徐泮芝说起这事时，她告诉我说：“自从相亲时她看了我一眼后，心里就有一种奇特的感觉。”那天她躲在大嫂家里，一天也没有出门。
傍晚时分，岳母和弟弟一再挽留我在她家住几天，并且安排我和弟弟住在南屋里，我也就没再推辞。我父亲和洪德大娘回大伯家了。
我妻弟徐泮忠比我大一岁，那年我19岁，（徐泮芝22岁）我们算作同龄人，在一起非常有话说，脾气和性格很相投，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他对我很好，我当时觉得他是把我当弟弟来对待，我对他也很有依赖感。弟弟陪着我下象棋，招来他的好朋友陪我打扑克，还领我到村中的一座大庙院里去看一棵银杏树，还给我讲这座大庙和银杏树的来历。
原来这座大庙就是宋朝初年宫中太监总管郭槐家的庙堂。在“狸猫换太子”事件后太监总管郭槐被灭九族，这棵银杏树就是一千多年前朝廷抄斩郭槐家族时栽下的。那棵树已有七八个人手拉手才能围过来那么粗，非常庞大。他还领我到郭槐家的后花园遗址等地去游玩。跟妻弟在一起的几天是我长到十九岁以来最开心的日子，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时常想起那段美好的时光。
我的岳母对我也非常好，每天早晨天还没亮，她就把花生和果子等好吃的端到我的面前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吃。我起床后岳母又把洗脸水端到我的面前，我很感激这位老人，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受到过这种无私的关怀，我也很喜欢这位性格开朗，慈祥伟大的母亲。在岳母家住到第三天的下午，我和妻弟一起到前面小堂屋的时候，看见徐泮芝正在那里用纺线车纺线，她精力很集中，动作很熟练地纺着线，连我和弟弟站在她的背都没有发现。妻弟走上前去说：“四姐我姐夫来了。”这时她停下纺线，站起来朝我笑了笑，红着脸走开了。这是我到她家后第一次见到她。
也就是在这天刚吃过晚饭，刘桂叶姐姐急忙忙地来找我，让我赶快跟她回家去，说是有点重要的事。我妻弟徐泮忠把我和姐姐送到村口，我和姐姐就匆匆来到了大伯家。
刚进大伯家的屋门，我就发现大伯、伯母和我父亲都绷着脸很生气的样子。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就在我仔细一看时，却发现表妹杨玉洁和她娘坐在那里。这时杨玉洁姑娘猛地冲过来抱住我就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央求着让我一定带她走。这时我也明白过来他们为什么都绷着脸。最后还是父亲说话了，他的态度很坚决就说了两个字“不行！”。尽管杨玉洁哭得像泪人一样，还是在父亲的坚持下无奈地和她妈妈回去了。这一夜我没有合眼，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直到现在也常常想起当时的一幕。
五
过了两天，岳母让我和徐泮芝到沂水县城去一趟，买点东西玩一玩，因为我们马上就要回东北了。在去沂水县城的那天早晨，岳母天还亮就把我们叫起来吃饭，特地为我们煮好了饺子。她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徐泮芝要照顾好我，好像我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徐泮芝满口答应着，一定把我完好地领回来。因为当时的交通十分不便，要走10多里路到崔家峪镇去坐汽车到县城。
天蒙蒙亮，徐泮芝就领我向崔家峪走去。一路上她走得很快始终在我的前面，我快追她也快走，我慢走她也慢走，不时地回头看一看我，一直走到崔家峪也没和我说一句话。
在汽车站她让我站在车站口别动等着她，我很听话地站在那，一会儿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张车票走到我面前什么也没说，拉起我的手就像一辆汽车走去。车上人很多，她找了一个座位把我按在座位上自己站在我身边。手里紧紧地握着一个小包袱，还时不时地问我晕车不晕车。下车后，徐泮芝拉着我的手走过了很多条街和路，走进了沂水县城大百货公司，说实在的我也是第一次进入那么大的商场。人挤挤压压地很多很多，她拉着我的手一直就没有松开。就在卖布匹的柜台前她遇到了邻村的一位姑娘，好像她们很熟。当那位姑娘问她你领的是谁时，徐泮芝满脸通红地说：“这是我弟弟！”我也很机灵地说：“这是我四姐！……”。我们在这里只买了一块蓝布和两双袜子，而且她说什么也不让我付钱。
中午已过的时候，徐泮芝领我走进一家饭店，我也很饿了，就挣脱了她的手走到窗口买了一盘炸鱼，她也买来了一些馍馍和两碗豆腐汤，吃饭间我才知道她不吃鱼。真的在我们一起生活的几十年里她也没吃过鱼。
等她领我再次走到汽车站时，已经没有回去的班车了。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怎么办呢？我非常着急。徐泮芝什么也没说，拉着我在车站的排椅上坐了一会儿。猛地她拉起我的手站了起来说：“走，我领你到咱二哥家住下，明天再回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拉着我向外面走去……。我问她，二哥家住在哪里？她说：“是伯父家的二哥，住在城南关向阳村。”我顺从地由她拉着我走，不知走了多远在傍晚时分到了二哥家。二哥二嫂非常热情，还包饺子招待我们。第二天，鸡叫时分二嫂就做好了饭菜，陪我们吃完了饭。二嫂又让二哥把我们送到了汽车站。
中午时分，我和徐泮芝已经来到了东郭庄村南面的山垭口。从这里走小路也就是半里路左右就到家了，这时徐泮芝对我说：“你在这里歇一会儿，我自己先回去，免得让人家看见怪不好意思的，行不？”我说：“行！”她就挎着小包袱快步地走小路回家了。我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发现在路边有许多还没有做好的石磨，我用手一掀，有一块石磨一下子就滚下山去了。我很害怕，就匆忙地顺着小路向岳母家走去。当我走到村前小河的树林里时，正遇到前来接我的弟弟徐泮忠。我俩顺着河沿玩了好一会儿才回家去。
又过了几天，我们要启程回东北了，岳母也已经和我父亲商量好了，暂时先不让徐泮芝跟我们一起回东北，等到入冬时再让大哥把徐泮芝送来。并订在阴历的十月十二结婚。
在我和父亲启程的那天，大哥徐泮仁，弟弟徐泮忠和徐泮芝一直把我们送到沂水汽车站。就在我们坐的汽车将要开动的时候，徐泮芝猛地跑到我的车窗下，我马上打开车窗，她塞给了我一样东西，这时车也缓缓地开动了。等我打开那个用布包着的小包时，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双绣着一对非常美丽的鸳鸯的鞋垫。这双鞋垫绣得非常精致。以致我们结婚多年我都没舍得垫。我也曾问过她为什么要绣上鸳鸯，她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现在我回想起来，这也许就是上帝的暗示，预示我和徐泮芝就像这对鸳鸯，恩恩爱爱地过了四十年。现如今，那只雌鸳鸯已离我而去，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呀！
六
在一九七四年的十月，岳母给我们来信了。信上告诉我们，大哥徐泮仁和徐泮芝在十六日启程，要我们到蛟河火车站去接站。
根据预算大概是十月十九日中午到站，所以，我父亲、我、我六叔和我大姐夫一起骑着自行车，在早上八点钟开始向蛟河奔去。当我们走到砬子屯的时候，正好遇到大哥和徐泮芝背着行李向这里走来。原来他们坐的车在早晨就到蛟河了，然后一边打听到一边走。
这时我六叔带着我大哥，我大姐夫带着徐泮芝，我和父亲带着东西，就回到了家。
结婚那天，徐泮芝是在我们的好邻居黄大年家梳洗打扮的，我和伴郎伴娘去邻居迎接的。当时的生产队政治队长马瑞春当得主婚人，大哥和父亲母亲坐在高堂上。拜天地、拜高堂后，夫妻对拜交换礼物时，徐泮芝递给我了一个绣着并蒂莲的小手帕。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自己做的。现在我回想起来才体会到她的感情是多么的缜密，虽然不善言谈，但是很有内秀。
在第二天，大哥就回山东了。是我和父亲送大哥上的火车。在婚后的第三天我就随着生产队社员一起，到岭东的大山里拉木头搞副业去了。是农历十月二十三走的，一直到过小年时候才回来（腊月二十三）整整走了两个月，期间没有回来过。我当时太年轻，太不懂事了，后来想起来内心也很自责。当时徐泮芝刚来这里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而和她最亲近的人我又不在家，她是多么的无助和艰难啊，她又内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从山上回来时父母对我说她很孝顺，很能干活，家里的一切家务活她都包了。就是在夜里常常独自掉眼泪，父母埋怨我为什么不回来趟看一看……。
当晚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偎依在我的怀里，两行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我问她是不是想家了，她点点头，我又问她是不是想我了
，她点一点头又摇了摇头，我问她是什么意思她什么都没说。我们就这样偎依着互相对视着坐了整整一夜。我们的相爱是用心的，甜蜜的生活也从此开始了……。
新年刚过，生产队队委会准备让我担任生产队出纳员，顺便培养我当会计。这是一件很美的差事，可是这时大队学校招考民办教师，说实话我不想去当民办教师，一是挣得太少，二是没什么油水！但是，我的妻子徐泮芝却苦口婆心地劝我去考民办教师。她说虽然她没有多少文化，但是，她最崇拜的是有文化的人。还给我讲了很多很多大道理和她为什么要劝我去当民办教师的想法。她是那么内向的一个人，只知道去做很少说。但是，这次却和声细语地说了那么多，真让我为之感动。直到我答应去考民办教师后她的脸上才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是我从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见她那么开心地笑。后来我也曾问过她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她只是笑着回答我说：“没什么”！
自从我当上民办教师以后，每天晚饭后我的妻子都督促我利用晚上的时间多看书学习，别早早地睡觉。还把书本和笔放在桌子上，在倒上一杯热水，搬过来两个凳子让我坐在那里学习，而她就坐在我身边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每晚时钟敲过十点的时候，她都是先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咱们睡觉吧！明晚再学。”我们和父母在一起生活的五年中，几乎每晚都是这样度过的。
七
天气渐渐地暖和起来，农历三月的一天早晨，天还没亮我发现她坐在那里默默地流泪。我赶忙坐起来凑到她身边，关切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想家了？可是妻子摇了摇头，还是不住地流泪。我着急地看着她不停地问这问那，过了良久她慢慢地抬起头来说：“我想回家一趟”我不解地问：“有什么事吗？为什么呀！要不你等到秋后再回去吧，到那时咱们有钱了再给你买件新衣服，行吗？”妻子说：“不行呀，到那时就回不去了。”我还是不明白，就一个劲地问她为什么。可是她深情地抱了我一下说：“你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弟弟”我一头雾水还是不明白。
吃过晚饭的时候，妻子和父亲母亲说了要回家的事，并说不用家里给路费，她自己有钱，（因为她从娘家来的时候，哥嫂给了她五十元钱让她留着，如果在这里受到虐待，就回去。这是她夜里跟我说的。）父母答应了。那时家里实在困难，父亲出去借了二十元钱给了她。就这样她叠上几个煎饼，拿了点咸菜，带了几件衣服，准备回去。这时父母告诉我她怀孕了。
在我送她去蛟河的路上，妻子千叮咛万嘱咐我，要多替父母干些活，母亲有病要好好照顾她，要坚持学习等等，嘱咐了一路。到了蛟河车站已经快中午了，要乘坐下午四点的火车，我俩就在候车室里每人吃了一张她带的煎饼，喝了一点水，就算午餐了。现在想起来我特别心酸，因为我身上没有一分钱，我俩连一口热饭都吃不起，可是我的好妻子却没有任何怨言。我清楚地记得买完车票后妻子从剩下的钱中拿出五元塞给我，让我在家里实在有急用时拿出来给父母救急。火车就要开动时他打开车窗大声地嘱咐我，照顾好父母和弟弟妹妹，要经常给她写信。她就这样满怀着对这个家的惦记，对家人的惦记登上了回家的旅途……。
八
转眼就到了秋收的时节，有一天我收到了妻子写来的信，主要是让我到某天去接她。一别就是几个月说实在的我很想她。我高兴极了，父母和全家人都很高兴。由于信上把乘坐的车次都写得很清楚，所以我预计是在某日的半夜下车。
那天吃完晚饭，我约了我的发小——好朋友和同事黄月文老师和我一起去蛟河火车站接我的妻子。我俩每人骑一辆自行车，来到车站后等了好一会儿火车才进站，我俩在出站口等到人都快走完的时候也没见妻子的影子，我真的急坏了，趁检票员不备时我就闯了进去。这时我才看到妻子挺着个大肚子，背着两个大提包很吃力地向这边走来。我快步跑到她面前接过背包，拉起了她的手，妻子热泪盈眶地说了一句：“可见到亲人啦！”
黄老师当时还没结婚，再回来的路上，他带着两个大提包一直在我前面几十米，我快追他也快骑，我慢骑他也慢骑。我带着妻子一路上说了无尽的相思话，她也给我讲一些她在娘家的事情。久别胜新婚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四十年后的今天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能清晰展现永远充满着世间的甜蜜。
回到家后已经快亮天了，妻子把带来的好吃的东西，全都倒出来给弟弟妹妹和父母吃。只留了一个装得鼓鼓的大提包，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呢？倒出来一看，竟是一大堆书。妻子看我愣愣的样子，走到我跟前搂住我的脖子亲切地说：“弟弟说这些书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礼物！”我终于体会到了妻子的良苦用心，用现在的话来说，叫望夫成龙啊！
第二天，妻子已然恢复了照顾父母和弟弟妹妹的重任，这个九口之家在她的照顾下又呈现出无限的生机。
转眼又进了腊月，在农历腊月十五的夜里，妻子挺着笨重的大肚子起来推磨摊煎饼，我起来帮她推磨，因为我要到乌林中心校去开会，在天快要亮时，吃了一个煎饼和妻子打了声招呼就骑车走了。中午开完会我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往家赶，因为我心里惦记着妻子的状况。我赶到家后却发现我三妹妹站在小板凳上学摊煎饼，我正在纳闷，母亲叫我赶快到西屋也就是我和妻子住的地方。我走进屋里一看，只见接生婆王大娘在忙活着。王大娘见我进来，赶忙让我上炕抱着我妻子。我顺从地按照王大娘的吩咐做。
我抱着妻子，她的两只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脸上的汗珠豆粒般大，不停地滴下。我伏在她耳边小声说：“泮芝痛吗？怕吗？”她断断续续地说：“在你的怀里我什么都不怕，疼也不疼。”我当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想起来，里面却充满了深厚的情感。生产还很顺利，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降生了，是个儿子。我们全家都高兴得不得了。生了孩子后妻子的负担更重了，她既要照顾孩子又要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就这样再苦再累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还不时地哼着一曲山东吕剧小调。
那是七十年代，生活艰苦。家里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家里养了几只母鸡下几个蛋，既不舍得给孩子吃又不舍得给生病的母亲吃，留着卖几毛钱买盐吃。我当民办教师除了挣几个公分外，每月还补助四元钱。我每月领回这四元钱后妻子都是把钱交给父亲来补贴家用。
孩子已经一周岁了，由于营养不良，还不会走路，身体很瘦弱。记得有一天晚上孩子不停地哭，妻子抱着孩子不停地拍呀哄呀。可是孩子还是不停地哭。我跟妻子说：“要不咱到杨医生家给孩子看看吧！”妻子眼泪汪汪地说：“大半夜地别去打扰人家啦！等到天亮时再去吧！”我说：“我抱一会孩子，你歇歇吧！”她坚持不让我抱，说我明天还得去上班，挺累的。我俩就这样整夜哄着、看着孩子。
天刚麻麻亮时，妻子就背着孩子，从她在山东回来时穿的衣服兜里翻出二十八块钱和我父母说了一声，就准备到厢房店于大夫家去给孩子看病。我一定要和她一起去，妻子说什么也不让，并且坚定地说：“你如果不去上班，你班上的几十个孩子怎么办？你去上班吧，我自己能行！”说完就急忙忙地走出门去。我去上班心里却总是挂念着孩子，学校离家也很远中午我都是带饭。到了下午两点来钟的时候我三弟弟到学校来找我，并说：“孩子病得很严重，大嫂背着孩子让我二哥用自行车带着去蛟矿医院了。”我一下子就慌了，赶忙请了假，借了一辆自行车就向蛟矿医院奔去。等我到达医院时上衣已经让汗水湿透了。在三楼的走廊里我遇到了二弟弟，他说孩子已经住上院了。我们俩来到病房，看到医生正在给孩子打针，妻子坐在孩子身边不停地抚摸着孩子，脸上透着焦急的表情，嘴唇上都鼓起了水泡。妻子看见我来急忙站了起来，并且和我说：“医生说孩子是急性肺炎，刚才医生给打了一针，孩子睡着了。”妻子从兜里掏出手绢给我擦着脸上的汗说：“不用太着急，孩子会好的。”坐了一会儿，我坚持要和妻子一起在这里照顾孩子，就让二弟地骑车回家给父母报个信，让他们别惦记着。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妻子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煎饼，打来了一茶缸水，我们俩就坐在孩子的病床前吃的晚饭。过了一会孩子又哭了，妻子说：“可能是饿了！你看好孩子，我去泡点煎饼给孩子吃。”一会儿，妻子把泡好的饭端到孩子跟前一勺一勺地喂给孩子吃。等孩子吃饱后又睡着了，我们俩就坐在病床前互相深情地看着对方。
天亮的时候，妻子说：“你回去上班吧！我自己能行。”在她的一再催促下，我只好骑上自行车向学校驶去。现在我回忆起这件事，才觉得妻子的平凡与伟大，敦厚与坚强。我无法用词语来形容，无法用语句来表达。
孩子住了三天院，已经痊愈了。妻子背着儿子，我用自行车带着他们回家。在路上妻子告诉我，孩子住院花了二十元钱，她给孩子和母亲各买了一包饼干花了两元钱，还花一元钱买了二斤小咸鱼给家里人吃，现在兜里还剩五元钱，留着以后有什么急用时花。我问她那个小包里是什么？妻子说：“是煎饼”我说：“是剩的吗？”她说：“怕住的天数多，不够吃，她每天只吃一个煎饼。”我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了很多，连她又喋喋不休地说了些什么也没记清楚……。
时光在流逝，社会在前进，我们家的生活也变好了一些。转眼到了一九七九年的春天，我的孩子已经五岁了。弟弟妹妹们也长大了，母亲的身体状况也好了一些。虽然不能干什么，但是可以走出门去溜达着玩玩了。有一天父母把我和妻子叫到跟前说：“你们看，你二弟弟也已经长大了，该找媳妇了。过几天咱们盖两间草房，秋天时，你们就出去单过吧！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们了，泮芝付出的太多太多了，真是舍不得你们出去呀！”妻子拉着母亲的手说：“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至于出去单过的事，我们听从二位老人的安排。”
在“挂锄”以后的农闲季节，父亲请来了一些社员，托坯垒墙，割草苫房，几天的时间就在屯子西头的空地上盖起了两间草房。房子后面的两个窗口没按窗扇就用土坯砌上了。前面的两个窗口没有窗扇就钉上了塑料布。西屋搭了一铺炕用纸糊在炕面上又刷上了亮油，很干净，棚和墙用报纸糊着。用土坯垒的，锅台安了一口新的六印锅。用高粱杆定的盖帘做锅盖，这个小家就算是落成了。
转眼就到了秋天，今年是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后第一年。国家允许社员刨点小块地种经济作物，还允许社员自产的农副产品自由买卖。所以，这一年我们家人早起晚睡地奋斗了一年，秋天也获得了丰厚的物产。记得光黄烟就收了一千多斤，收了半仓子玉米和两袋子黄豆。就是生产队不分口粮也饿不着。黄烟也能买到七八角钱一斤。生活水平一下子就提高了，全家人高兴得合不拢嘴。
就在我们离家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妻子怎么也睡不着。妻子偎依在我身边悄声地对我说，她有一个想法，要和我商量一下。我说：“说出来我听听！”妻子说，二弟弟马上就要找媳妇了，母亲身体又不好，其他弟弟妹妹们还不立事，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她想也不用分家了，咱出去时什么东西也不拿（包括我们买的缝纫机，自行车，家具等）钱也不要。我也和她商量了好一会儿，以及我们出去的打算，最后决定就这样办了。
到了第二天，我和泮芝只拿了一叠煎饼，四个碗，几双筷子，捞了几块咸菜，背着我们结婚时的两床被褥，用一对包袱包着我俩的衣服。领着孩子，拿着妻子从娘家带来的一对小笸箩，搬进了新家。这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全部家当。
那时候，我就暗暗地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尽我最大的力量让我的妻儿，过上好日子，用一生来报答我的好妻子。后来我父亲觉得太不过意了，就和我的三弟弟给抬去一对柜子和一个炕琴给安在炕上。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这对柜子和炕琴依然完整地保留和使用着。
九
第二年春天，我和妻子就起早贪黑地刨小块地，还养了几只小鸡和一头小猪，准备着秋后有个好收成。可是就在这时有两件喜事让我既高兴又犯愁。第一件事今年暑期蛟河师范招考民师，去上学。第二件是我妻子怀孕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了。这时我们的新家一贫如洗。怎么办呢？我愁得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我的妻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天夜里她劝我说：“你不用发愁，就努力学习准备参加考试吧！我盼着这一天已经多年了。农活和家里的一切我会安排好的，你只管自学，一定要考上。至于上学和抚养孩子也不用犯愁，车到山前必有路吗？”还安慰了我很多话。
从那时起我就早起学习，晚上也学到很晚，只有下班后才帮助妻子做点事。在农历的五月二十日这天中午，我外甥急匆匆地跑到学校来找我说：“我四姨肚子痛，可能是要生孩子了。”我马上请假就往家里赶。等我到家时，看见接生婆王婶已经收拾完了。我母亲也坐在炕上。妻子疲惫地躺在炕上，用小被包着的女儿偎在妻子身边。王婶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你了，母女平安。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后来妻子对我说了生孩子的整个过程。原来是在十一点来钟的时候，妻子觉得肚子痛，知道是快要生了，就让外甥去叫我母亲。外甥到了母亲家看见我母亲正在睡觉，叫了几声就说：“我四姨肚子痛，让您赶快去。”我母亲答应了一声。这时我的妻子已经准备好了一些破布、剪子、线和一盆热水。上炕准备着生产，也等着母亲的到来。妻子刚准备好羊水就已经破了，孩子马上就要生了，妻子只好自己生产了。等孩子生出来后，我母亲还没来。妻子就用破布盖在孩子的身上，并擦去那些污物。原来母亲又躺了一会才来，一看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就赶快去找接生婆。接生婆刚到，我也就回来了。现在想起来这事，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妻子。第一个孩子出生我虽然在身边却是摊着煎饼临盆的。可是第二个孩子却没有任何人在身边。但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埋怨的话。可见妻子的心胸是多么的宽阔，心里充满着无限的坚毅与善良啊！
就在孩子出生的第三天，我要去参加考试了。临走时妻子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我，一定要好好考，以后当一名正式的老师。我也满口答应着，带着妻子的嘱托，带着得女儿得欣喜赶往考场。考试整整三天，在第三天的傍晚我回到了家，妻子看见我第一句就问：“你觉得怎么样”我说：“我觉的发挥的很好”妻子高兴的拉过我的手就亲了一下。
一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孩子也满月了。我考试的成绩也张榜公布了。在五百人参加的考生中录取八十五名，我排名第七，被蛟河师范学校录取了。这天妻子特地炒了两个鸡蛋来慰劳我，还看着我一点不剩地把它吃下去。我坚持要给她和孩子留一个，可是她说什么也不让，最后是我含着热泪吃下去的。当时她怎样的心里我始终也没弄明白，问过她几次，可妻子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就要开学了，上学的钱还没有着落。有一天妻子对我说：“你今天在家里好好看着两个孩子，我上“八五”去一趟。”我问她去干什么，妻子说你别管了。原来妻子在坐月子时亲朋好友送的那些鸡蛋，她没舍得吃，攒了整整一小背筐，她要到八五工地去把这些鸡蛋卖了。由于家离八五工地十几里，当她卖完鸡蛋回来，已经是过午时分了。她从兜里掏出两块糖给儿子，又掏出二十四元钱给了我。我就是拿着这些钱去上学的。这件事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使我永远不能忘记。几十年来我时常想起妻子递钱给我的情景。感激之情无法表达，更使我终生难忘这种深情！
在我上学的两年时间里，我的妻子要照顾两个孩子，种着家里的地，还养着猪、鸡鸭鹅等。她努力地支撑着这个家，不但要抚养两个孩子，还要供我上学。亲朋好友，邻里乡亲的人情往来，孝敬父母，照顾我的弟弟妹妹，妻子都安排的非常好。
每当周六的下午我都在上完课后再请假回家。我骑着自行车赶到驾驶，天马上就要黑了。妻子总是抱着女儿，领着儿子在村头的大道上等着我的到来。每每看见我时，妻子总是跑上前来什么也不说就推着自行车让儿子坐在上面，我抱着女儿其乐融融地往家里走。每次到家都是让我上炕看着孩子，她非常麻利地放下桌子和碗筷，从锅里捡出早已做好的，热乎乎的饭菜。吃饭时妻子不停地往我的碗里夹菜，当我吃饱了时还让我再多吃点。她虽然说得不多，但是让人感受到她无限的情和爱。当她安排好孩子睡下后，总是非常羞涩地偎依在我的怀里，像一个撒娇的孩子，亲昵地向我诉说这一周来所发生的事。但是妻子从来没有诉说过她的辛苦、劳累、孤独和无助。
在星期日这天，我和妻子把孩子放在地头上，由儿子哄着女儿。我们俩一边说笑着一边干农活。妻子却不时地让我歇歇，我会感到妻子还是把我当成弟弟看待，对我的爱就像对待儿女一样地深。说真的，我从妻子身上获得了伟大的母爱，姐姐的爱和妻子的爱。几十年过去了，这种爱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回想起来，老天爷对我还是很厚道的，把这么好的妻子赐给了我，让她照顾了我四十年，我是很感恩的。可惜的是可爱的妻子走得太早了些！
在我上学期间的一九八二年春，我的母亲病逝了。又一个灾难击碎了我们这个大家庭。母亲撇下我一个妹妹和三个弟弟而且都没有成年。（当时我二弟弟已经分家单过）我的父亲要干繁重的农活，照顾不了这个家。在这种情况下，妻子又主动地承担起照顾父亲和弟弟妹妹生活的重任，现在回想起来她多么不容易啊！是怎样熬过来的呀！
又过了半年我终于要毕业了，我的人生第一个机遇来了。由于我在学校既是学生会干部又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学校通知我留校任教。我可以进城了，有一个农家孩子变成城里人。我高兴极了，赶快把这个喜讯告诉了我的妻子，我想让她也感受到这振奋人心的喜讯。但是当我把喜讯告诉她时，妻子却眉头紧锁脸上没有喜悦的表情。我百思不得其解。当我问她缘由时，妻子缓缓地对我说起了她的心思。如果我在城里工作，她和孩子在家还要照顾父亲和弟弟妹妹，实在是困难重重。如果我和妻子搬到城里，那么，父亲和弟弟妹妹们怎么办呢？我们在他们跟前互相是一个依靠，我们这个家族兴旺起来是我们最大的愿望啊！就这样我放弃了留校，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农村小学工作。
温馨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寒假将要来临的时候，我的机遇又来了。我的妻弟徐冸忠已经在沂水县税务局当上头目，他给我办理了一个调令，让我拿着工作关系调到沂水县人事局工作。同时把妻子和孩子的户口迁到沂水县城北街办事处落户。手续也邮过来了。这件事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想妻子就要回到娘家人的身边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可是，当她看完来信，调令和准迁手续后，却愣在了那里。那一夜她什么都没说，就那样呆呆地坐在那里……。
天还没亮妻子就叫醒了我，坚定地对我说：“咱们现在还不能回去，弟弟妹妹都还没成家，我们不能撇下他们呀！”。就这样，机遇又一次与我擦肩而过。在此后的几年里，弟弟妹妹相继长大成家，也给父亲张罗了一位后老伴来照顾他的生活。我们这个大家庭的生活也蒸蒸日上。几年里虽然也经历了许许多多的风风雨雨、曲曲折折。但是，终于过上了安安稳稳的、舒心的生活。这几年里时时事事都离不开妻子的努力和付出，可以说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发展有着妻子不可磨灭的功劳。
十
转眼时间就到了八十年代末，在妻子和我的辛勤努力下，我们这个小家的日子也逐渐走向了富裕。有一天晚上，我和妻子唠着家常，他突然跟我说：“我今天到南山去放牛时看到刘家店屯在老学校那地方是谁家盖的新房子，怎么那么好呢？我要是这辈子能住上那样的房子就心满意足了。”我说：“那是佟老师家新盖的房子。”同时还安慰她说：“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可是那一夜我一直都没有合眼。看看熟睡中的妻子，再看看住了这么多年的两间破草房，真是对不住妻子和孩子。想一想在我上学的两年间，我的妻子连一件衣服，一双袜子都没有买上。每个周末我回来，看到她光着脚穿着补了又补的鞋从地里回来。看着她穿着破了几个洞的背心，我的心里酸酸的。可是我的爱妻从来没有提起过要为自己买点什么，而是把卖鸡蛋积累的几块钱给我留着。我还想起有一次妻子背着女儿领着儿子，拎着一大包黄烟到蛟河市场买了二十几块钱，又到学校去看我。那次我领着她们母女第一次吃了一顿饭店，吃完饭后她买了回家的车票领着孩子回家时，把兜里所有的钱全部掏给了我，连几个硬币也给了我。我和她撕把好一阵才塞进他兜里一元钱和那几个硬币。
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说过有什么奢求，从来没有说有什么奢望。结婚以来这是妻子第一次渴望着能住上新房子，这是我这个做丈夫的能满足她的心愿吗？住上新房子不也是我的责任吗？我默默地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完成妻子的心愿住上新房子。可是转念一想，当时我的工资每月只有九十一元，盖这样的房子需要上万元。就是十年不吃不喝也不一定能盖上房子呀！怎么办呢？从此，这件事在我心里久久放不下……
天不转地砖，山不转水转。就在一九八八年秋天，佟老师举家搬迁到珲春工作，所以把新盖才一年的住房卖掉。当时有很多人家要买这所房子，要价是一万两千元，想买的人家都出价一万一千五百元，房子就僵在这里。我知道了这件事后就和妻子商量能不能买下这所房子。妻子满心欢喜地说;“我盼望了这么多年的心愿就要实现了，机遇来了。但是咱们到哪去弄那么多钱呀！”我说：“我来想办法吧！”
就这样，我四处去借钱。记得我们当时所有的积蓄只有两千三百元。经过十几天的奔走我终于借到了九千七百元钱。天随人愿，我以一万两千元的价格买下了这套房。佟老师搬家时除了带走家具和随身物品外，其他物品全都留了下来。
秋收过后，我和妻子把家搬到了刘家店。住进了新房子，焕了一个新环境，可是妻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内心的压力很大。我也深深地知道背着那么多的债该怎么办呢！每当我心事重重的时候，妻子总是宽慰我不要发愁，我们一起想办法。当时我的儿子上中学，女儿上小学，我挣得工资又少，搬到刘家店后又没有土地，怎么办呢？我的妻子就鼓励我说：“咱俩到山上多刨点小块地，种点农作物秋后能卖些钱。再养两头猪，养头母牛产个牛犊也能卖点钱。再搞些副业争取三年还清债。你看行吗？”。就这样我和妻子起早贪黑的干，有时我俩在两三点钟就上山干活，到六点左右妻子回家做饭照顾孩子，等到七点多钟我去上班，妻子一个人就带上几个煎饼上山干活去了。中午妻子不回家，我和孩子吃一点饭，下午下班后，我再去干活，直到天黑下来才和妻子一起回家。到家后妻子又忙着做晚饭。从春到秋日复一日，妻子终日劳作，但她的脸上透出的是笑容。虽然生活比以前更艰苦，可妻子有时在梦中也会发出笑声。我的妻子就是这么坚强的人，无论遇到多么大的困难她都会先安慰我。无论生活多么艰辛她都不会退缩，也没有任何的抱怨。经过三年的努力我们终于还清了外债。
现在回想起来，为了外债，我妻子受了多少煎熬啊！记得在我们买了房子的第一年，我大姐就和我们商量要用我家的一间房子开缝纫铺并招收学员。我当时其实心里不太同意，可是妻子却爽快地答应了。事后她对我说：“大姐也不容易，就让她住吧！”因为有很多学员，有时妻子劳动回来还得给他们做点饭，烧点开水。可是我们当时实在是太困难了。妻子没有一句怨言，有时做的饭不够吃，妻子就不吃，喝点水就下地干活去了……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就这样过了三年。有时我心疼地对妻子说：“你不能这样虐待自己呀！”可她总是乐呵呵地说：“只要别人满意，我也就满意了。”
在我们还债时期的第二年夏天，（也就是一九九零年）我叔家的三妹妹，由于得罪当地的土皇上，被打成精神病。我们家是平民百姓，无权无势，敢怒不敢言。可是我的妻子看到这种情形，流着眼泪把三妹妹接到我家精心地照料着，知道有了好转才送她回去。我的好妻子把攒起来准备买几个钱给孩子交学费的鸡蛋拿出来，做给妹妹吃。把家中仅有的几角钱掏出来买一点挂面给妹妹吃，两个孩子只能眼巴巴地瞅着，等妹妹吃完后能喝点汤。
为还债紧衣缩食勒紧裤腰带的第三年，我叔家的得叶小弟弟要结婚。惨淡的家境连婚礼都办不起。是我的妻子和我的二妹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等弟弟和弟媳坐着三轮车踏着厚厚的积雪，到来没有钱付车费时，又是我的妻子把家中仅有的一百元钱拿出来给了他……虽然弟弟结婚没有热闹的场面，没有送亲的娘家人，也没有前来贺喜的嘉宾，只有我和妻子及二妹一家人。但是，在妻子的安排和张罗下，他们也算喜庆地完婚了。我的妻子就是这样有着菩萨心肠的好人，她对每个人都是慈爱的，她的善良真是苍天可见。她不只对亲朋好友是这样，而是对待每一个人都是慈善友好的。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会这样说的。，
艰难的日还没有过去，又赶上儿子初中毕业要高考，女儿也要上初中，都得住校。都需要钱。这个本来就困难的家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怎么办呢？就在儿子接到高中入取通知书时，催债的人又来信要钱，没有办法只能把儿女的学费先还给人家。我和妻子实在犯难了。这时儿子坚决地提出供妹妹继续上学，他不念高中了，出去打工贴补家中。妻子为了这事哭了一夜，从此在她的心里深深地埋下了一份愧疚。直到妻子临去世时还跟我说愧对儿子，是父母的无能、无耐耽误了儿子的前程，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儿子。临终时还拉着我的手让我照顾好儿子　……
十一
苦日子终于熬过去了。日子也一天天地好起来，家里也多少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积蓄。一天，在吉林市打工的儿子回来了，还告诉我们说他处了一个对象，过些日子要领回来让我们看看，想听听我们的意见。我很高兴，当时就说：“行，领回来吧！”。可是妻子什么也没说只是答应了一声，笑了笑。这天夜里妻子跟我说：“最好是给儿子介绍一个农村的姑娘，城里的姑娘受不了农村的苦和累。还是看看再说吧！”妻子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后来我们看到儿子和对象处的感情很好，而且儿媳的性格很好，既大方又孝顺，挺直爽的，我们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到儿子结婚时，正好女儿在永吉师范上学，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我和妻子只好又向亲戚朋友借钱。好在是儿子儿媳和体谅父母的难处，儿媳的父母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儿媳那面的亲戚也都是场面人，所以婚礼办得很顺利。可是我和妻子又背上了饥荒，又得要为还债而奔忙了。
这可能就叫做人生吧，一路走来多么艰难啊！等到女儿毕业工作了，又开始有了一些积蓄，连各种家电也置全了，好日子真的要开始了。可以想不到的是，我的父亲得了脑血栓，那是我的弟弟们经济条件都很差，虽然都很孝顺，但是有心无力。而且都不在父亲身边，照顾父亲的重任又落在妻子和我的身上。过了不到一年，父亲病上加病又得了癌症。妻子和我在全力照顾父亲的同时，又得四处借钱给父亲治疗。（后来弟弟们也主动要求负担了一些费用，但当时他们也难啊！）过重的操劳，超负荷的压力，使妻子结实的身体也日渐消瘦，可是她还是咬牙硬挺着承担这一切。父亲的丧事办完后，我的妻子也病倒了，患上了严重的糖尿病。
别看妻子为别人花钱出手大方，从不计较什么，可是为自己治病妻子却不舍得花钱。不舍得钱买药就寻一些偏方来用，与自己的身体而不顾。依然干着繁重的农活，操持着整个家还得赡养着后母。眼看着妻子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病情也在一天天的加重，原来一百六十多斤的体重，已消瘦到一百来斤，我看在眼里心疼啊！在儿子和女儿的一再劝说和坚持下，妻子才答应注射胰岛素治疗。可是这时妻子已经没有能力参加体力劳动了。
虽然妻子的体质变得越来越差，可是她的勤劳持家的品质没有变。他对这个价，这个家族的关爱没有变。妻子忍受着病魔的折磨还坚持种着菜园子。把各种各样的菜种得非常好。有时我要帮她时，妻子从来不用。种的菜自己吃不了，就送给亲朋好友及左邻右舍邻居吃。妻子特别喜欢养小鸡小鹅，每年都养几十只。对待这些小鸡小鹅就像对待孩子一样关心它们。有时如果有那只小鸡生病了，妻子会几个小时的坐在那里喂药照顾。这些年来她喂的小鸡小鹅很少有损失的时候。每到秋冬时节，妻子都是把该留作蛋鸡的用红布条系上做标志。把其它的鸡杀掉。每年都有几十只，大的都有十几斤重，放在两个大缸里冻上。亲朋好友及兄弟姐妹家，都要拣最好得分送给他们。分给儿女的更多。那些蛋鸡在妻子的饲养下都常年下蛋，就连冬天大雪风飞的时候也照常产蛋。可是无论是产的蛋还是饲养的肉鸡，留给自己吃的都很少，妻子总是说：“留着来客人或来亲戚时吃的。”妻子就是这样的人，无论送给谁什么东西都挑最好的，差一点的就自己吃。无论做什么事她都先想如何让别人满意，而自己却从来不沾一丁点便宜。别人对她一个好，她要还一百个好。妻子的一生就是这样做的！
我们家是一个大家族，兄弟姐妹多，自从父亲过世后，妻子就像一块磁铁一样聚拢起这个家族。兄弟姐妹们也从心里把我的妻子当作老人一样来孝敬。“老嫂比母”这句话一点也不差，妻子对待弟弟妹妹们也确实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付出所有的爱。妻子和妯娌们之间相处得都像亲姐妹一样亲。家族中的每一个成员无论心里有什么话都找大嫂说一说。欢乐的事，妻子会与她们一起分享快乐；不愉快的事，妻子会与他们一起流泪和想办法。就连他们夫妻间小矛盾也都找大嫂唠一唠，妻子就会像哄孩子一样，苦口婆心地劝说，直到和好为止。
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这个家族的成员就会齐聚我们家。妻子总是提前就准备好丰盛的饭菜。特别每年春节，人多是要放好几桌。妻子总要亲自下厨和儿媳一起煎炒烹炸地做出各种美味佳肴。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其乐融融。我的妻子就是这样一个人，事事干在前吃在后，等把大家都安排好后自己再上桌。多年来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家和万事兴，家族成员之间互帮互助，互敬互爱已形成一种风气。使村民们羡慕不已。
近几年来妻子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差了，不能下厨了。但是她也没闲下来，儿媳下厨她就在一旁帮忙。一天下来累得浑身酸疼，整宿不能入睡。可妻子脸上还是挂着笑容。看着一大家子人高高兴兴的，和和睦睦的，妻子的心里比谁都高兴。
如今我们这个家族的核心人，家族中在受爱戴的人，对我们这个家，这个家族贡献最大的人，这个家的支柱已经离开了我们，这是我们这个家族不可弥补的损失。我对苍天鸣不平，为什么让这样的好人，我的好妻子走的这么早啊！不是说好人自有好报吗？她才只有六十二岁呀！她的好报在哪里？在哪里啊？我诅咒苍天对她的不公啊！……
十二
二零一三年的春节就要到了。妻子早早地就嘱咐我，今年咱们合伙杀年猪时多要些肉给几个弟弟家送些肉，咱们自己买的猪知根知底吃得放心。自己家也留了很多，年货准备的特别充足。小年一过，我和妻子就开始制作过年的食品和菜肴。妻子说她感觉身体比以前有劲了，腰、腿、脚也不像以前那么疼和麻了，身上也比以前胖了些。精神状态也很好。妻子的厨艺很不错，准备了一些山东老家传统的特色菜，还蒸了几锅大馒头冻在缸里，过年时家里客人多吃起来方便。一家人欢欢乐乐地都在为过年忙碌着。白天忙碌了一天，傍晚时一家人就围坐在一起打扑克。有时妻子和我玩跳棋、五子棋等。不仅年味十足，而且合家团聚，合家欢乐的气氛也特别浓。年三十的团圆饭，菜肴特别丰盛，各式各样的美味摆放了满满一大桌，各种酒、饮料等样样俱全。全家人围坐在桌前举杯畅饮，祝愿未来的一年全家人健康、幸福、发财……。祝愿孙女能考上高中。
吃过饭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话唠嗑，憧憬着未来，一边等待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始。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这道大餐，是我们家必须守望的，妻子和儿媳边看节目边包饺子准备着年夜饭。等到年夜的钟声将要敲响时，开始放鞭炮，然后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谈论着好的节目，说着笑着直到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结束了，全家人才休息。
大年初一，我和妻子准备好瓜子，花生、糖块、烟和各种水果，招待前来拜年的人。这是我们农村人的习俗。每当大年初一，亲朋好友和屯里屯亲们都互相拜年。问候一声“过年好”体验着新春的快乐。
初二是姑娘回娘家探亲的日子，虽然姑娘家住在本屯很近，平时说来就来。但是，在大年初二这天回娘家探亲是个习俗。早早地姑娘女婿和外孙子就来了。小外孙特别懂事，特别文明和姥姥的关系最好，妻子也特别喜欢他。这天的分工很明确。儿子儿媳，姑娘女婿打麻将，孙女和外孙子一起玩，我和妻子准备饭菜。一家人的团聚，一家人的欢乐真是幸福呀！
大年初三这天是我们家族团聚的日子，姐姐家，妹妹家，弟弟家，侄子、侄女、外甥家，几十口子团聚一堂。互相问候，互相祝福，气氛十分融洽。真是其乐无穷啊！我们吃着、喝着、唠着，到很晚才各自回家。走亲访友一直到初九，儿子儿媳孙女也回城里的家了，我和妻子也清闲了下来。二十多天的忙碌，我俩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清闲下来还真有些不太适应，不过也该歇歇了。
过了一天，妻子对我说她肚子有些胖了，感觉比以前大了。我打趣地对他说，是不是过年总吃好东西吃的？我和妻子谁都没在意，也没放在心上。又过了一天，刚吃完饭妻子对我说：“我觉得吃上东西肚子有些胀。”我说：“是不是胃胀？吃点摩罗丹看看能好吧！”我给妻子端来水，吃完药，我说你躺下吧，过一会就能好。这些天妻子也够累的了，我说：“把你的衣服都换下来，还有我的，一起洗洗吧！妻子说：“那些手巾，枕巾，袜子都一块洗洗吧。”我就开始洗衣服。等我收拾完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我看见妻子还在躺着睡，也没惊动她。等我把饭做好以后，就叫妻子起来吃饭。妻子说肚子还是有些胀，我问是不是很难受？她告诉我只是胀，不疼也不是很难受。我说：“那就起来吃点吧，我做的是你爱吃的饭菜。”吃完饭，我收拾完碗筷就对妻子说：“你躺下，我摸一摸你的肚子，看看是不是胃胀。”当我摸到肝区时，妻子说就是这地方有些胀得难受。我当时就惊讶地说：“坏了，可能是肝腹水病，赶快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妻子说：“这里又不疼，就是有些胀，不可能是，不用去。要去就到明天再去也不晚啊！”。
在我的一再坚持和劝说下，妻子才答应去。我给儿子儿媳打电话，让他们在医院门口等着，让姑爷开车把我妻子送到医院。妻子让我把家里的鸡和鹅都喂好，把屋子都收拾干净。还安慰我说，她没什么大病，让我明天再去。我要扶她上车，她说不用扶，就坐车去医院了。让我没想到的是，妻子是自己坐车走的，却是躺在担架上用120车送回来的。我现在后悔不已，恨自己的粗心，恨自己对妻子关心不够。如果妻子说她肚子胖的时候我就摸一摸也许……总之，我如今悔恨万分，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十三
妻子到了医院后，做了详细的检查。我给儿子打电话询问时，儿子告诉我是肝腹水，已经住上院了。并说医生还没有最后确诊，还要观察。我听后觉得儿子口气不对劲，可儿子再没有说什么，只说明天让我和她妹妹也去。这一夜我翻来覆去地一夜没睡。第二天我把家里安排好以后就坐早车来到医院。到了医院一进走廊就发现儿子和他三叔站在那里等我，脸上像有擦过泪的痕迹。这是儿子告诉我，他母亲的病是肝腹水、肝硬化晚期和肝癌。我听了顿时五雷轰顶，放声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心都碎了，眼前阵阵乌黑，头像裂开了一样。儿子和弟弟也一面落泪一面劝我不要太悲伤，别让妻子听见，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儿子只告诉她是肝腹水，没说别的。
过了好久我强忍着悲痛，止住眼泪。擦了擦脸，走进了病房。妻子躺在病床上正在打针，儿媳守在她身边。妻子看见我来了，往床里边挪了挪让我坐下，她告诉我说：“医生说了，是肝腹水，打几天针就好了，你把家里的一切安排好就行了。”还问我吃饭了没有，让我上饭店吃点饭。我说吃了。等到妻子打完针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儿媳买来了饭菜给妈妈吃。妻子只吃了一点就不吃了，我看着妻子吃着病号饭。心里别提多么难过了。我又劝妻子多吃一点，她看了看我又吃了几口，就说：“你把这些剩下的吃了吧，扔了怪可惜的。”我什么也没说，很快地把剩下的饭菜吃完了。当时我的心里痛到了极点，我的泪是在往肚子里流呀！
现在每当我想起那个片段，就禁不住泪水满面，我多想再吃几口妻子剩饭菜啊……吃完发，我坐在妻子身旁一直陪着她，看着她看着她……心里像刀绞一样难受。
正月十五元宵节到了，妻子打完针，吃完药，医生同意我妻子下午到儿子家住一宿。当天下午儿子用车拉我和妻子到元宵灯展的现场看灯展。我向妻子详细地介绍每一盏灯的情况及展出单位。妻子还蛮有兴趣地观看和评价着各种展灯。观看完了灯展我们又坐车绕人民广场一周后才回到儿子家。儿子住的是三楼，我扶着妻子沿着一层层台阶走了上去。进屋后妻子已经很累了，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这时儿媳已经做好了饭菜，煮了元宵，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周围吃了一顿元宵节团圆饭。这就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的最后一次团圆饭。
这天夜里，妻子偎依在我的身旁，慢声细语地说了很多过去的开心事和今年的打算与安排。我答应着、附和着，妻子的心情很好。说着说着她渐渐地睡着了。我看着妻子睡熟的脸庞，看着她脸上幸福的笑容，我的心里难受到了极点，两行泪水流了出来。妻子是多么的爱家，多么热爱生活呀！她从来没把自己放在心上。这个家永远都是温暖的，有妻子的存在就有了家。妻子对于我来说就是全部，就是我的一切。我想着汩汩的泪水流个不停，我百感交集，默默地抓紧了熟睡中妻子的手……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吃饭。今天我要带妻子到更好的医院找专家确诊一下。我多么希望县医院的诊断是误诊啊！我儿子开着车，儿媳带了一些随身用品，我和妻子一行四人坐上车向吉林医院驶去。专家的诊断给了我当头一棒。诊断的结果更加严重，我欲哭无泪。当我询问医生我的妻子还能活多久时，医生明确告诉我，妻子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时期。因为她有严重的糖尿病，随时都有发生综合症的可能，也就是说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是，好心的医生还是提出了一些治疗方案，供县医院的医生参考。知道了这种情况，我的儿子儿媳心急如焚，只是瞒着妻子一个人。当即我们就开车往回赶。
回来的路上，车开得不快，我估计是儿子有意安排的。我和妻子坐在后排座位上，透过车窗我给妻子介绍着沿途的风光。妻子也蛮有兴趣地看着，欣赏着。不过，我心里明白，这也许就是我妻子最后一次看着沿途的风光了。
中午时分，我们的车到了江密峰镇。儿子对他妈说，咱们找一家比较高级的饭店吃完饭以后再走吧？可妻子却提议说咱们还是回家以后再吃吧！在这里吃顿饭挺贵的。妻子的话刚说完，我看见儿子儿媳的眼里充满了泪花，他们转过头去偷偷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最后在我们三人的劝说下，妻子才勉强同意在这里吃饭，还是一个劲地叮嘱着儿子，少要几个菜，简单吃点就行了。当问起她最喜欢吃什么菜时，妻子想了想说，要盘“烧茄子条”吧，还说要吃一碗玉米面肉丝面条。在吃饭时，妻子一个劲地夸这个饭店的“烧茄子条”特别好吃。以前在别处吃过的都不如这个饭店的味道好。还夸玉米肉丝面条口感也特别好，还让儿媳去问一问“烧茄子条”是怎么做的，都放了些什么材料，回去以后再做着吃。儿媳到后厨打听了一下回来说，出师不告诉，还说是商业机密。妻子听后显出了很无奈的表情。妻子那里知道，这是她在这里吃的最后一顿饭。
回到县医院，儿子把复诊的情况以及治疗方案告诉了主治医生。很快妻子就开始打针，服药。可是，妻子的病情却在一天天加重，一天不如一天了。看着妻子忍受着病魔的摧残，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偷偷地流泪。
一天夜里，我坐在妻子的床边她让我往里面坐一坐，然后她翘起身趴在我怀里，深情地看着我说：“我知道自己的病情很严重，咱们别浪费钱了，回家吧！”我强忍着悲痛说：“有我你就放心吧，咱再治疗一段时间，等到病情有点好转，我就带你回家。咱俩刚过上好日子，还得要好好享受生活呢！”妻子深情地望着我，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妻子对我说：“我跟你四十年了，这辈子我很知足了。你是一个好丈夫，是一个好男人。这四十年中无论是贫穷的时候，还是富有的时候；无论是坎坎坷坷的时候，还是顺顺当当的时候；我们俩都依靠着一起过来了。从结婚以来的四十年中，我们没打过仗，没吵过嘴，没骂过脏话，互敬互爱的过来了。每天我只要看到你，心里就有了主心骨，有了依靠，我觉得我这辈子是幸福的。”妻子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微笑，流出幸福的泪水。我紧紧地咬着嘴唇，泪水禁不住流出来，我紧紧地抱着我的好妻子，轻轻地摸着她的脸　……这一夜我们谁也没睡，就这样拥着、依偎着、幸福着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中午时分，医生对我说，你做好准备吧，病人已经很严重了，要不你们就带她回家吧！我问医生，我妻子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医生说：“最多还能挺两天。”我哀求医生让他用最好的药，花多少钱都行，让我的妻子能多活几天，医生在没说什么。这天夜里，儿子儿媳要在医院照顾她妈妈，让我回去睡觉休息，可是我的妻子不同意。他们要和我一起在这里，妻子也不同意，一定坚持让他们回去休息，儿子又给我租了一张床，陪着到了很晚他们才回家。
儿子回去后，我把租的床铺开，可妻子却让我到她的床上坐着。她往里面挪了挪身子，让我坐在她身边把腿伸进被窝里，她也抬起了身子半趴在我的怀里，两手紧紧抓住我的左手，我用右手把她半抱在胸前，妻子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怀里。过了良久，妻子对我说：“长业啊，我感觉我快不行了，可是我不想走啊，我多么想再跟你过些年，哪怕是多陪你几个月，几天也行呀！”妻子叹了口气，又断断续续地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呀，你不会照顾自己，不会为自己花钱，只知道干活过日子，只知道挣钱一心为我和孩子，这么多年来太委屈你了。我走了以后你再找一个心眼好的，会照顾人的，真心跟你过日子的女人吧。我不会生气的。但是，我真的不甘心把我的好丈夫让给别人啊！不甘心啊！”我说：“没有人能代替你啊！”说到这里我们俩抱头痛哭，连同室的病友也都过来劝我们，别太伤心了。过了一会儿，我们互相给对方擦了一下泪水。妻子又断断续续地说：“我在放心不下的是儿子，他和儿媳都没有工作，有没有多大能耐。咱俩愧对儿子呀！以后你要把他们安排好，照顾好，一定把他们扶持起来。一定答应我要做到呀！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我点了点头说：“我一定会的！”过了良久妻子又说：“我不挂念姑娘，因为她有工作，女婿又很能挣钱。我盼望孙女能考上大学，以后能生活好。你经常给她点零花钱，别难为着她。我走了后把我的金戒子和项链留给姑娘，耳环和那个俄罗斯紫金戒子我戴带着。家里还有钱就放在xxx地方。你留着以后自己有急用的时候救急。以后你要改掉身上不带钱的习惯，我不能照顾你了，以后自己想吃什么，穿什么就自己买，学会照顾自己，学会花钱。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撑起这个家，照顾好在的儿女。
妻子写了些，又把家里的其他一些事情以及亲戚借我们钱等等，做了详细的安排，并叮嘱我自己生活时应注意些什么，挺起腰杆拢好这个大家族。有些了好一阵，然后说：“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遇到难处时，要挺过去。我走后不要太悲伤，保重好身体，这么多年来你对得起我。在我生病以来，你时时刻刻地关心照顾着我。承担起家里的一切。洗衣做饭推磨刷碗家里的一切活全包了。这些年来每天晚上都得给我服药按摩，服侍我睡觉。白天还得上班，还得种地，你从来没说过一句埋怨的话，更没有掉过一次脸子。我这辈子很知足了，我感谢老天爷给了我一个好丈夫。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让你做我男人，我们还一起过日子。”我说：“咱们一言为定！下辈子我还是你男人！”我接着说：“你放心吧！我一定记住你的话。可我更愿意侍候你，我俩不能离开啊！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呀！有你家就在，没有你家就没了啊……”我俩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抽搐着谁也说不出话来。这是我看了看表，正好是午夜十二点整。妻子动了动身子对我说要上厕所。我让她别动，我用便盆给她接，可是妻子说什么也不让。她让我扶着她去厕所，还说想让我扶她走一走。我只好半抱着她半扶着她向厕所走去。在厕所妻子累得脸上已经出了汗，我就抱着她像把孩子一样，抱着她尿尿，妻子回头拍了拍我的脸幸福地笑了。我半抱着她往回走的时候，她用手搂着我的脖子说：“我真想再让你把我尿尿！”
当我扶着妻子回到病房的时候，妻子让我也躺在床上，她侧身躺着还是用手搂着我的脖子，用脸紧贴着我的脸，把一条腿压在我的身上睡着了。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的妻子，听着她熟悉的呼吸，闻着她淡淡的体香，回想起我们几十年的恩恩爱爱，几十年无尽的美好时光。我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脸上亲了又亲……到早晨两点多钟的时候，妻子的手脚都猛然动了起来，嘴大声地不知喊着什么，同时睁大了眼睛，从没有过的现象样子很可怕。我忽然想起医生说的话，是不是肝昏迷。怎么办呢？我慌张了起来，紧紧抱住妻子。（医生曾说过，如果出现肝昏迷就挺不了多长时间了。）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妻子有清醒了。我问她刚才怎么了，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给妻子喂了点水，问她要不要大小便，她又摇了摇头。我给她盖好被子，服侍她再睡一会儿，她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床边，闭上眼睛睡着了。到五点多钟的时候，儿子儿媳来了，看见妈妈又昏迷了，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傻了一样。儿子马上打电话把他几个叔叔叫来了。又给主治医生打电话。过了一会主治医生提前上班来了，马上给打针，我记得一连就打了七种针，医生说能挺十几个小时。儿子和他老叔去买装老衣服，三弟联系往回送的120车。我和儿媳照顾着妻子。
一切办完之后，我看见还有少半瓶药没有打完，就叫护士把针拔了，把妻子抬上车往家里开去。在车上妻子又昏迷了一次，等到家时妻子又清醒了过来。我趁着她清醒的时候告诉她得的是什么病，没办法我已经尽力了。把给他买的装老衣服一样样拿给她看，告诉她买的都是最好的。还告诉她用最好的木头做大棺材，妻子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接着又是一阵昏迷，等到她再次清醒的时候，我说：“给你穿上衣服吧，妻子点了点头。”我把妻子扶坐起来，姑娘和儿子等一起给她擦洗了身子，给穿上了衣服。妻子的一生很喜欢干净的，也得让她干干净净地走。我梳理着她的头发，泪水不停地流，妻子眼睛一直看着我，眼角的泪水也在流……她慢慢地，慢慢地看了看跪在身边的儿子、儿媳，姑娘、姑爷，又慢慢地环视了一下她为之操劳了四十年的家，最后又深情地看了我好一会，慢慢地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我的好妻子，我的好姐姐，陪伴了我四十年的亲爱伴侣，就这样带着无尽的遗憾，带着无尽的眷恋，也带着无尽的无奈和挂念，永远地离开我，离开了她挂念的儿女，离开了她的所有亲朋好友，离开了她为之操劳了一辈子的家，离开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十四
从我的妻子离开这个世界的一刻起，天气突变下起了漫天大雪，疾风卷着雪花抽打着世间万物。可能是苍天也为我妻子的离世而悲痛。全村人几乎都来了，来为这位受人尊敬的好人送行。特别是出殡的那天，正在山上拉木头的劳动力们竟停工了，纷纷来为这位好人送最后一程……赶巧的是，当妻子的棺材刚下葬，竟然雪停云开升起了太阳，人们都说是好人终会感动天地啊！
送走了我的妻子。我彻底崩溃了。我终于被悲痛击倒了，几天几夜没吃没喝也没睡觉。我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了。可是，当我看见儿女们那种悲痛、无助和无奈时，妻子嘱托我的话又萦绕在我的耳边。妻子临终前嘱托我时的情景又呈现在我的眼前。是的“我要坚强地站起来，我要生活下去，我要好好地活着！”我不能把我和妻子奋斗了四十年创下的家业毁了。我要让这个家还在，我要让这个家族还像以前那样紧紧地凝聚在一起，我要看着整个家族的每个人生活的更加美好……我终于又站起来了。
亲爱的妻子—徐泮芝，我很感谢你。感谢你给了我四十年的美好一切，感谢你给了我一双好儿女，感谢你为这个家，为这个家族贡献的一切。你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永不磨灭。
亲爱的徐泮芝，你安息吧！如果有来生我俩一定还做夫妻，一定还做夫妻，一定……一定……。你在那边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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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扫墓，是通过在网上，然后在该网上陵墓进行上香献花等方式祭拜的扫墓形式。网上扫墓是民政部发文明确提倡的绿色扫墓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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