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之物 无圣光紫圣,智者归从。

紫柏老人集卷之十
紫柏老人集卷之十
明 憨山德清 阅
  示元复
  复述姚少师在崇国寺。自题其像曰。看破芭蕉拄杖子。等闲彻骨露风流。有时摇动龟毛拂。直得虚空笑点头。师说芭蕉拄杖子。身之谓也。我若看破。则心无累。心无累则明。明则性可见矣。凡见性之人。龟毛可以为拂。拂可以为天地。卷舒太虚。屈伸万象。在我而不在造物也。此姚自赞也。紫柏则不然。芭蕉杖子即龟毛。生杀纵横气意豪。是圣是凡魂胆落。薰风吹落树头桃。师问复。姚。老子有何长处。紫柏有何短处。若长短辨不出。便是眼中无珠汉。虽然。紫柏只知天经地义。礼也。姚老子若跳得这礼字圈柜出。饶他三十棒。如跳不出。三十棒。一棒也不饶。紫柏左右视曰。姚老子何在。复目睁。师曰。不在者且放过他。在者代受棒始得。
  复问。人之性在母腹中时有乎。抑在母既生之后。一落地时方有乎。师问你说性有边际否。性有古今否。复曰。性无边际。无古今。师曰。性既无边际古今。岂可以母之腹中。立有性不有性论。与既生之后。有性不有性论。棱严曰。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此满慈问如来之词也。夫清净本然犹水也。山河大地犹冰也。水则融通。冰则窒碍。疑窒碍不是融通。谓冰即水可乎。然离水无冰。谓冰非水可乎。复问所谓忽生者。果何旨耶。师曰。忽则非有心所及。必欲穷忽所以然之说。则忽似可以有心所测也。虽然。以佛性无常。水可以成冰。以诸法外真常而不能自建。故知冰可复水也。又有我而昧者。外无我而灵者。则有我而昧者。不可得也。圣人知其如此。先会物归己。然后开物成务。无往而不达也。夫何故。良以外己无物。外物无己。外己无物。则开物成务之物。未尝非己也。外物无己。则物不待会而已全矣。然此理知而不能行。则多生染习终不能消。行而不能证。则固有之灵。亦终不能全复。证而不能忘。则称性之用。终不现前。故曰。有大机。必有大用。
  水寒极则成冰。寒过则冰还复水。性变而为情。情盛则阴极。凡一切染习种子。皆属阴也。照性成修。则染习势也。渐自损减。净种功能亦渐增益。转依有六。惟损力益能。转是初心者。日用逆顺关头之利器也。然非惭愧。助其胜解。则余转便不能入矣。
  师问复曰。汝身之可把捉者。皮肉筋骨而已。湿暖动者。皆不可把捉也。可把捉者。谓地大。不可把捉者。或谓水。或谓火。或谓风。总名四大。有本四大。有末四大。本四大。汝寻常所履之地。所饮之水。所食热物。所能鼓万物者是也。末四大。汝身皮肉筋骨。与湿暖动是也。然末不离本。始假借本而有身。有身如不假本而资之。身必败坏。此理甚明。但众人封于情计。不能以理折情。所以执身之习。不易消耳。圣人以心用身。众人以身累心。以心用身者。如口吐沫。一吐不知有几千沫星。如周颠仙。以一身而化多身也。以身累心者。计可把捉皮肉筋骨。为我之身。而不知终非我有也。此身始本不为我有。终亦不为我有。则中闲所有者。又岂我之有耶。圣人当有此身之时。即不有其有。故至于将死之时。地还地。水还水。火还火。风还风。即以其所借者。交还之。何怖惧之有。死惟其不怖惧。则一点灵明。凝定如泰山。何得昏乱。以故死累于其所借者。而不累于其所未乱者。况有此一点灵明在。自然死者不死。而复借本地大。与本水火风大为身。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更历千万世而机不息也。此说虽是。然未知六尘缘影为心所以然之故。本末四大。纵件数借还。似亦了了。观其会物归己。则终成两橛。如能究彻缘影之心。则灵明始凝。又灵明凝定。亦有浅深。如断见思惑。得罗汉果。断尘沙惑。得菩萨果。断根本无明尽者。始得佛果。故曰。心数理妙。孔老未知也。
  墨香庵常言
  乳参水则漓。醪参水则薄。去古远而人心浇。故以不怪者为怪。谓怪者常也。有法古之风者见之。则以捏怪目之宜然也。
  或曰。民性多暴。圣人道之以其仁。民性多逆。圣人道之以其义。民性多纵。圣人道之以其礼。民性多愚。圣人道之以其智。民性多妄。圣人道之以其信。殊不知民性非暴。可以道之于仁。民性非逆。可以道之于义。民性非纵。可以道之于礼。民性非愚。可以道之于智。民性非妄。可以道之于信。若然者。暴而道之以仁。逆而道之以义。纵而道之以礼。愚而道之以智。妄而道之以信。皆治之也。非道之也。治之如鲧治水。道之如禹道水。故逆其性者。功弗置。顺其性者。续乃成。若性本暴而道之以仁。吾知圣人复生。其道难行矣。大都习可以治。性可以道。故暴者习也。非性也。
  披林逐虎兕。入水婴蛟龙。世以之为勇。非勇也。能以至公之理。折隐私之情。胜而弗败者。是为勇也。
  或曰。今道有赤子。将为牛马所践。见之者。无问贤不肖。必惕惕然。皆欲驱牛马以活之也。至夫国有弱君。室有色妇。而谋其国欲其室者。惟恨其君与夫。不罹赤子之祸也。噫。是复何心哉。即欲活之之心耳。微涉可欲。瞥然失照。一至此乎。故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夫技与道。同出而异名耳。故善于道者。技亦道也。不善于道者。道亦技也。若然者。道与技果一乎哉。果异乎哉。
  夫烦恼之与菩提。浊波之与清水。空之与色。屈之与信。果一物乎。两物乎。忽而弗观。则三惑浩然。反而推之。则三德宛尔。此非劳形役骨而可入。贵乎于妄心忽生时。穷其所自。或牵于声耶。或牵于色耶。逆耶顺耶。生耶死耶。随心生处。即而体之。极而穷之。生于自乎。生于他乎。两者合而生乎。绵然无闲。坚然痛究。至于智力无所加功。情根无地可植。越着精彩。如饥狗之啮枯骨。细嚼则无味。舍之则无聊。啮之。啮之。又啮之。忽而精力之与枯骨。能所命断。始不疑空不异色。屈不异信。烦恼不异菩提。众生不异诸佛矣。噫。能[拚-ㄙ+ㄊ]命者。可以杀人。能割情者。可以入道。虽圣人复生。不易吾言矣。
  夫心术无常。顾其所冯如何耳。故冯于十恶。则泥犁见焉。冯于悭贪。则饿鬼见焉。冯于愚痴。则畜生见焉。冯于五戒。则见之人。冯于十善。则见之天。冯于四谛。则声闻道成。冯于十二因缘。则缘觉果就。冯于六度。则菩萨慈弘。冯于最上乘。则佛果圆满。至于冯于六经。则谓之儒。冯于百家。则谓之百氏。若韩非冯于刑名。孙武冯于兵。较之畜生之与饿鬼。饿鬼之与地狱。三者推其所冯。虽皆不善。此果报非因心也。噫。人为万物之灵。如所冯果善。则克圣奚难哉。而韩非孙武。既为人矣。不幸而所冯不善。导天下以杀戮。则其泥犁以为园观。长劫游戏。吾知其不免乎。或曰。刑名以救德教之不备。兵乃戮寡而救多。皆仁术也。子何俱非之。对曰。考之出世之典。征之治世之经。未有不闻大道。而善用者也。如善用之。自非圣人莫能焉。
  夫廓然无朕。奚吉奚凶。阴阳既不可以笼罩。祸福岂可以雌雄之哉。噫。介尔有知。万物生焉。是以观爻象可以推休咎。听音声可以定吉凶也。若然者。一心不生。则三藏六经。恶能筌蹄之乎。
  夫深山重渊。蛟龙虎兕之所恃也。多财高位。富姓贵耀之所恃也。然蛟龙虎兕。富姓贵耀。皆不能免其患者。以恃贾之耳。虽然外天下者。则不可悦以富贵。外富贵者。则不可辱以贫贱也。噫。恃洁而高世。贾患而伤生者。名乎非名乎。若然者。则蛟龙虎兕不为暴。富姓贵耀不为贪。而至暴至贪者。非外天下忘富贵者乎。
  夫荣之贾辱。利之贾盗。人皆易知也。而名之招忌。德之招谤。道之招毁。知而未真乎。果真知乎。非真蹈其阃者。岂易知哉。
  天下皆慕富贵。而厌贫贱。皆恶饥寒。而好饱暖。殊不知非贫贱饥寒为之地。则富贵饱暖何自而来哉。
  夫旱极则水至。涝极则旱来。是以圣人履霜而知冰。验来而知往也。若然者。未至其极。犹可备之。既至其极。极则不返。备之何益。
  凡为之于未有。一为而万成。万成而一不损。损则万亦何益。以其不损。谓之益矣。
  夫招生死者身也。招好恶者心也。生死之与好恶。圣人痛患之。以其患之。患无所患也。众人不患之。故患患之耳。今有人于此。虽未能即去其招。知招为患之媒。以其知之。媒日疏矣。于是知疏媒者。虽未齐圣。圣由是始也。
  夫惺之与梦。昼之与梦。天乎人乎。在天则谓之昼夜。在人则谓之惺梦。故知此者。天亦可也。人亦可也。若然者。天之与人。在我而不在造物明矣。
  吾尝思天之上。更有何物。思地之下。载我者谁乎。思之。思之。又思之。思不及处。则不可以口门吐矣。又岂可以言语形状之哉。虽然真悲者无声。真亲者无情。故声容情生。则天地大而我细矣。
  夫荣者梦辱。富者梦盗。饥者梦食。渴者梦饮。勇者梦怯。怯者梦勇。南人梦舟。北人梦马。天机深者梦山水云物。以其所嗜不同。故梦之各别耳。是以至人达此。知天地可以反复。山海可以移易。死生可以游戏。故曰悟唯识者。可以绍佛祖之位。
  或问余曰。布袋和尚何笑之多哉。曰怕人怪耳。问者闻余言。以为绐而不信。是不知图大事者。虑必远。行远道者。辎必重。布袋和尚。与双林傅大士。皆弥勒化身也。此老为当来之佛。任释迦之东宫。事非细矣。若不深思远谋。则临时悔无及也。问者曰。吾闻子之言。若深告我者也。苦仆根钝识昏。卒未能领略。乞详而示之。予复谓之曰。子知之乎。傅大士制藏轮。布袋和尚以笑面对人。盖虑娑婆化周。龙华将始。若不预培众生般若之因。结天下欢喜之缘。则临成佛时。机感愚痴。众生多嗔。愚痴则闻法无益。多嗔。则行慈不普。两者圣人之重责。重责不虑。成佛何为乎。且众生以十分言之。识字者寡。而不识字者多。顺之则喜。逆之则嗔。故寄广长舌于轮藏。结欢喜缘于笑面也。若然者。六根皆眼。逆顺皆春。故以眼见轮藏者。耳闻轮藏者。手摸轮藏者。身触轮藏者。意缘轮藏者。若口赞。若口毁。皆于轮藏培般若因。此既培之。彼则成之。故布袋之笑。乃英雄之卖憨也。傅大士之制轮藏。乃豪杰之网罗也。余故曰。图大事者谋必远。涉远道者辎必重。问者感泣而谢焉。
  凡善笑者必善哭。善走者必善蹶。是以飞廉恶来。皆不得其死。韩娥秦青。世皆以能讴闻。若然者。则布袋和尚之笑非笑也。屈原之愁非愁也。予以是知弥勒以笑说法。三闾大夫以愁得道也。至于仲由结缨而死。死非真死。飞廉之与恶来。非真死可乎。
  窗前有松。天上有月。风摇窗影。不知者。夜见之疑以为鬼。怖而失声。求救旁人。人晓之曰。非鬼也。月上窗明。风摇松影耳。何故妄怖。怖者虽闻其言。终疑着鬼。至于黎明日上。躬自验之。不觉失笑。始悟非鬼也。呜呼。窗闲之影。夜见之即疑为鬼。昼见之则不以为鬼。影非有二。见者一人。何自起自倒若是乎。夫十方依正三世。犹窗闲之影耳。凡夫见之以为有。二乘见之以为空。菩萨见之以为心。故曰。若人识得心。大地无寸土。
  吾少时。但知人有过。不知己有过。既长。虽知人有过。亦知己有过矣。久之。但知己有过。不知人有过矣。
  水不自清。人清之也。人不清之。水自清也。譬夫心不自明。人明之也。人不明之。心自明也。噫。虽不自明。谓之无明可乎。
  心有四德。常乐我净是也。常则无生灭。乐则无好恶。我则无主宰。净则染不得。故得常者。天地毁而不老。得乐者。众苦交而超然。得我者。造万有而无心。得净者。处五浊而清泠。虽然四者。即心之有乎。离心之有乎。离即之有乎。三者辨。则四德可言也。
  一日忽觉身心超然。从夕至旦。此乐不失。偶触逆境。便不超然也。病在觉故。如乐不觉。则苦亦不觉矣。噫。觉之为害也若是。况不觉乎。
  夫饥而得食。渴而得饮。贫而得富。富而得官。此四者。其始得之也。喜不可以言语形容焉。况愚而得智。智而得忘。忘而得心。其乐岂可以言语形容之哉。
  夫人而无仰食者。非奴则婢也。故家有十人仰食者。其相必不寒。家有百人仰食者。其相必殊众。至千人仰食。万人仰食者。犹星中之月也。其光明硕大可知矣。于戏。凡人仰之而食者。财有余故耳。殊不知富有法财。能博济万古之苍生者。则其光明之普。又非星中之月可并矣。由此观之。世财可以资生。不能资无生。生则有死。死则有尽。无生则无死。无死则无尽。若然者。资生之德有尽。资无生之恩。宁有尽哉。故仰食于人者。以自不能资生故也。自既不能资生。岂能资人之生乎。如牛马不能自生。必资于人然后可生也。故无人仰食者。谓之奴婢。乃贵之也。非贱之也。故古人骂义学之徒。谓之奴儿婢子。良有以焉。
  或曰。人有圣贤之异。道无圣贤之异。我则曰。人无圣贤之异。道有圣贤之异。故曰。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也。
  或曰。道者。说也。路也。殊不知有说则有声。有路则可行。有声非道。可行非到。非道非到。道非道也。
  或者爱画花而不爱生花。有笑之者曰。爱假而不爱真。愚矣乎。其人曰。生花造化所化。画花吾心所画。造物乃吾心中之影。子以影生者为真。吾以心生者不为假。吾非乎。子非乎。必有知者。然后可辨也。
  或者犯淫病而不能治。至于病笃欲死。良医拱手焉。吾因问病者曰。淫从何生。答曰。淫从心生。吾再问曰。心从何生。曰不知。吾曰。心尚不知。将何生淫。淫尚不生。将何生病。病者闷然而不应。自夕至旦。疑而不解。疑重则淫轻。淫轻则病减。忽然悟心无生。所谓淫与病者。龟之毛。兔之角也。恶可实哉。
  或者参究赵州庭前柏树子话头有年矣。亦尝自谓有所悟。一日叩之。子参庭前柏树子话。既无义路。则汝谓之无义路。又何从而得也耶。
  吾尝于喜怒哀乐四者之闲。寻其头目。果是何物。而能喜能怒能哀能乐乎。又正喜时则怒安在。正怒时则喜安在。正哀时则乐安在。正乐时则哀安在。朝寻之。暮寻之。日寻之。月寻之。年寻之。积年寻之。一旦得其头面。始知喜时非人。怒时非人。哀时非人。乐时非人。皆我也。我喜我怒我哀我乐。我自寻之。俱非人也。虽然乃已发之伎俩耳。如未发之时。则四者头面又安在哉。知此则可与言喜怒哀乐也。又知喜怒哀乐者。始可与言未发也。噫。未发果可言乎。果不可言乎。然而善言之者。以不言言之。言之不言。奚不可哉。
  声之与色。果障道乎。果不障道乎。说者以为聪明凿。而真知丧矣。殊不知风鸣万松。月照千峰。声乎色乎。障道乎。不障道乎。此既不障。则艳姬清唱。岂独障道哉。若然者。声色恶能障道。人自障耳。人障道而反诬声色。何异张翁吃酒李翁醉也。
  龙之喜渊。虎之喜林。虽水陆不同。然皆喜其可庇形也。殊不知龙无欲。虎无毒。虽陆蟠昼出。其谁害之。人所以室之者。以龙颔有夜光之珠。虎能食人故也。
  或者以为天之高。自高也。地之厚自厚也。日之明。自明也。月之圆。自圆也。灯之光。自光也。殊不知离吾心则天失其高明。而地失其博厚矣。若然者。日之明。月之圆。灯之光。皆吾心之彩也。噫。人能知此。可与言天地之道乎。
  平受为苦乐之因。苦乐为平受之果。三受互藉。无有暂停。如汲井轮。循环无始。忽憎忽爱。忽爱忽憎。憎爱忽穷。现平受容。忽撄逆顺。受容随失。失成爱憎。是以无受之明。如云笼月。光不能显。受尽云空。本月昭然。此受不可以无功而遣。不可以有功而驱。无功则受岂自空。有功则反资受地。反复推循。理无所出。若然者。则受终不可空耶。受不可空。则众生绝成佛之梯。诸佛塞度生之路。圣凡两病。学佛何益。
  天道悯疏略。人道贵周密。疏略者。于人则不竞。于时则失利。周密者。于人则善竞。于时则多利。竞而多利者。虽取胜于目前。未必有益于身后也。不竞而失利者。虽负败于目前。未必无益于身后也。且人不胜天。败岂有常哉。
  毛道凡夫。初无见谛。于诸逆顺憎爱无常。或我之所憎。人之所爱。或我之所爱。人之所憎。皆妄也。然而离妄求真。离波求水。未之有焉。故曰。迷悟真妄。如臂屈伸。本无背面。若悟者。妄即真也。迷者真即妄也。所以能屈能伸者。臂也。能真能妄者。心也。故知臂者不可以屈伸惑之。了心者。不可以迷悟拘之。
  于诸欲境。观若险崖。则染因为净之资矣。于诸胜境。不生欣仰。则净因为染之隙矣。故曰。境无染净。惟精进者。则触途成观也。
  地非水无以浮。水非地无以载。静推两者之功。卒不能折衷。能折衷者。可以为师矣。
  天下皆知富贵之与贫贱。有而不无者也。昨天堂之与地狱。或者决以为无。殊不知富贵贫贱。既有而不无。奚独天堂地狱。无而不有也哉。
  吾赋性刚褊。人少有逆之。则勃然不悦。然而事过即忘之矣。噫。吾虽忘之。受吾触者。安能忘之哉。若然者。我忘而人不忘。未忘也。须人我俱忘。始忘也。
  夫见后而不见先者。未可与语春也。见下而不见上者。未可与语主也。故牛马知牧而不知主。鱼鸟知春而不知冬。殊不知非冬奚春。非主奚牧。皆不思耳。故思之思之。鬼神将通之。况主与冬哉。噫。人而不思。则去牛马不远矣。
  夫万物皆心也。以未悟本心。故物能障我。如悟本心。我能转物矣。是以圣人促万劫为一瞬。延一刻为千古。散一物为万物。如片月在天。影临万水也。卷万物为一物。如影散百川。一月所摄也。此非神力为之。吾性分如是耳。
  不吃糖者不知甜。不吃醋者不知酸。甜酸尚尔。况大道乎。
  夫一心不生。万法无咎。人物交辏。本来廓如也。若然者。群芳非色。滂沛非声明矣。故曰。哀乐相生。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
  忍字为义。以刀刺心。则使识字晓义者。知触事之际。念不可轻起也。如念起不当乎理。即拔慧刀以刺之。乃恶念消而善心长矣。善淳而化之。则几乎道矣。忍也如是。可不儆哉。
  吾问王子曰。仲由闻过则喜。令名无穷。奚哉。曰惟心虚者。能受善故。天地虽大。虚能包之。虚则久长。令名之无穷宜矣。
  善恶无常。爱憎无住。故众人可以希贤。贤人可以希圣。喜可以为怒。怒可以为喜。如四者有常。则圣人设教。益天下之愚矣。
  罗笼五脏者。形骸也。主宰一身者。自心也。形骸可见。而五脏可知。唯自心。非但人莫能知。即自知自心。犹己眼观己眼也。故介然有知。物即生心。今有人于此。召群愚而为叛。其讨叛者。不以诚而以诈。岂唯叛不可讨。使天下失信。自此始矣。
  我未尝见有大无明人。如有之。千尺层冰。一朝燸动。即汪洋莫测也。
  若人以为骨贱气昏。于大道不敢企焉。殊不知鳞虫可以为龙。羽虫可以为凤。善恶无常。清浊无主。勤勤于善而不息。则近性。近则顺。顺则化。化则虚。虚则灵。然虚而灵者。即心而求耶。外心而求耶。即心而求。则把柄在我。不属造物明矣。若然者。骨之贵贱。气之清浊。岂有常哉。顾其所习如何耳。故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必以骨贱气昏。而不能圣。此自弃之徒也。既自弃矣。虽终年日月。与圣人为侣。亦不能熏之矣。况下焉者乎。
  人为万物之灵。虽五尺童子。亦能习而言之。及征其所谓灵者何物。虽大儒老衲。未始不罔错者也。故曰。事事寻常总不差。相逢举着便淆讹。且道病根在恁么处。参三十年来为汝说破。
  天生日月。不为穿窬而张明。地阙江湖。不为车马而设险。然行者之恶险。盗者之恶明。不啻吴越之仇也。惟天废日月。地塞江湖。则两者无憾矣。噫。天废日月。则群生失明。地塞江湖。则万物焦心。故天不为盗者之恶明而废日月。地不为行者之恶险而塞江湖。仲尼不为桓魋之疾贤而避是非也。
  或曰。子之道不能行。因毁者之多耳。曰吾道之不能行。非毁者之过也。过在吾修道之弗诚耳。诚则感物必弘矣。虽然昔人有闻乞肉声而悟道。睹桃花而识心。岂既死之猪。无知之木。贤于吾者耶。
  介然有知。召毁之始。廓然无我。纵毁谁知。无知而知。不昧是非。此可毁乎。不可毁乎。
  或曰。牛头融公未见四祖时。则百鸟衔花。天人献供。既见之后。花鸟不来。天人绝响。何哉。曰鬼神敬德而不知道。知道则孰非圣人。何花鸟天人之别哉。
  夫天理之与人欲。微尘之与大地。果一乎哉。果二乎哉。一之则众人皆圣人也。不一。则是圣人设教为无益也。故知冰即水者。冰非有也。知水即冰者。水非有也。水非有则理不碍事。冰非有则事不碍理。事不碍理。则行弥十界而常寂。理不碍事。则知周万物而不劳。不劳则教无不施。常寂则道无不一。道无不一。如花在春。教无不施。如春在花。果一乎哉。果二乎哉。
  或曰。惠迪吉。从逆凶。有是乎哉。噫。无是则日月可以使之坠。江海可以使之枯矣。今日月在天。江海固然。有是乎哉。无是乎哉。
  昔有指鹿为马。证龟成鳖者。天下不平之。今则指鹿为麟。证龟为龙。天下皆然之。哀哉。
  夫风之驱云。水之转石。何无心而有力焉。情之昏性。习之惑知。亦若莫之为而为之。其有心也耶。无心也耶。何力捍而莫能制乎。
  阳燧取火。方诸取水。故向月则水注。向日则火然。夫水之与火。果生于日月乎。果生于诸燧乎。果生于盘艾乎。若生于日月。则非诸燧水何不注。火何不然。若生于诸燧。未向日月时。亦何不注不然耶。知此则可与语神化矣。
  有形而最大者。莫过乎天地。无形而最大者。莫过乎太虚。包诸有无而最大者。莫过乎自心。自心如镜之光。两者光中之影也。故见光者。则影无留碍。执影者。则本光常失。本光常失。则光用不显。光用不显。则影执不消。安有即影见光者。与之言自心之光乎。
  夫形者。心之影。影者。形之影。今有人于此。图影欲真。殊不知纵真。影也。生形者。岂可以笔墨图之哉。
  或曰。何物非心哉。但因分别而心成物耳。直不分别。物物皆心也。故马顾影而不惊。狐见侣而不疑。初无二见故也。
  火可见。此相火。非性火。若性火则周遍而不可见。故凡薪传则见。不传则不见者。相火非性火也。乃若云。水性湿。火性热。此则又以性喻义耳。
  以世眼观人。不足尽人。何以故。地狱众生。见丈六金身。如黑象腿。佛尚如此。况其他乎。
  有我。则我在天地中。无我。则天地在我中。
  如现前各人之身。毕竟因何而有。究其所归。父母情未动。赤白决不流。身何所有。父母既情动。四大随感生。精华非形质。似形而非形。非形任运长。所以有此身。由是而观。以父母情动为因。赤白二交而为缘。穷身之因与缘。不过如此。乃心之因。则在我而不在父母。父母虽交会。我若无憎爱。想岂无故投。以是而推之。因境生心。则境为生心之因。感受气分亦缘也。
  心力无状。取功名而试之。此试之有也。次忘身心而试之。此试之无也。有无俱试而弗醉。始能妙万物而神矣。故曰。能豪杰而未圣贤者。执有心坚。事所以遂也。惟豪杰而能圣贤者。有无之主也。噫。有之主。尚难立。况无之主乎。昔人有言曰。有无二法。摄尽一切法。非独立于有无之初。而用有无者。恶能吐此与。
  净瓶数枝花。无生残红堕。水面点胭脂。亦是春深路。惟心之外。别无一法。离心有法。无有是处。若知此者。长于金屋。死于泥涂。籧篨为棺。何异骊山。骊山秦椁。凿石千仞。骨邻下天。可谓深藏。藏深冗深。盗得致富。由是观之。泥涂秦椁。孰我孰若。是以达人。未死忘生。未生忘死。空中种树。春岂有边。花开结果。实占大地。
  无生若可知。为有知。知无生无知。知无生有知。则生已有生。安知无生哉。无知知无生。既曰无知。谁知无生。若知无生。还同有知。
  生无所立。谓之行尸。死有所负。谓之债鬼。
  地大四尘成。水大三尘。火大二尘。风大一尘。故尘多者质重。质重者力微。唯心无一尘。故力不可思议。尘谓色香味触也。
  一身之亲。莫亲于皮。是故以针刺皮。凄然觉痛难禁焉。然皮之亲。不若肉之亲。肉之亲。不若骨之亲。骨之亲。不若髓之亲。髓之亲。不若心之亲。故曰。心生则种种法生。今天下不唯不以亲者为亲。反以不亲者为亲。是以亲亲者。终不亲矣。呜呼。心作天堂。心作地狱。心作圣人。心作众人。至于大之天地。广之万物。皆心之造作。而世之号称聪明有识者。若问其身与心之所从来。皆莫知何说也。此而不悲。更复何悲。
  夫喜怒无常。其犹板筑。而人情胶执。妄结悲欢。是以仇如吴越。爱如妻子。一言相合。即割封成好。一事相乖。即背恩忘义。悠悠古今。率惑于兹。惟有道者。知喜可使怒。怒可使喜。二俱无常。视同镜像。故好恶交前。而心常闲也。
  一念不生。孤明圆照。六尘葑蔀。本妙失真。是以情波浩瀚。业火焦然。三界朽居。并遭焚溺。唯彻见自心者。知念不单生。必籍尘起。尘难独立。必凭念彰。反复推寻。当处寂灭。故神珠在掌。光非外来。悟物除真。而不作用想也。
  四十八愿。弥陀如来因中为法藏比丘时。对世自在王佛。所发之愿也。若以众生有思惟心测度之。即一愿尚难担荷。况四十八愿哉。殊不知于理推之。虚空之无际。天地之高厚。万物之广多。圣乎凡乎。有知乎。无知乎。皆不越我自心者也。故曰。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有漏微尘国。皆依空所生。沤灭空本无。况复诸三有。以此观之。则法藏所发之愿。如来印证之辞。证之于理。即之于事。皎如日星。夫复何疑。又众生习俗庸鄙。识不高明。横计六尺之躯为身。方寸之心为心。无论贵贱贤愚。荣荣辱辱。顺顺逆逆。穷神殚虑。严饰万态。自生至死。无须臾之休歇者。特未能窥破此身此心耳。是以大觉圣人。愍而哀之。发广大之愿。昭廓心境。使一切众生。豁清慧目。获无身之身。无心之心。无身则大患永息。无心则劳勤顿空。故曰。大患莫若于有身。劳勤莫先于有智也。然则无身之身。形充八极。无心之心。照穷万有。人为万物之灵。于此大身广心。冥然不悟。局于臭躯壳上。堕于妄想梦中。毫不自觉。反乃惊怪于法藏比丘者。果灵乎哉。
  达观未见树而梦藤。庄周自知人而化蝶。然藤无知。而蝶有知。无知则无情。有知则有识。无情必无感。有识必有因。无感而入梦。有识而相缘。一以此梦。一以彼梦。梦虽无别。梦源匪同。惟知源者。可详梦也。
  夫道之在人。如空在谷。谷也者。千呼则千应。万呼则万响。以其空在故也。人为万物灵。以恶言触之。即勃然而怒。以美言奖之。则春然而喜。千触则千怒。万奖则万喜。今触则今怒。古奖则古喜。由是而观。则千呼千应。万呼万响者。岂谷能然哉。空能应也。知此则怒怒喜喜。今今古古。非有妙喜怒今古。而喜怒今古不能累者存。则触之将至。应有穷焉。
  墨光亭常言
  宴坐静堂。胸次寂寥。若可以喻太虚。忽闻声响。即瞥然心生。便觉方寸稍窒。而太虚之度。不复有矣。是以静中所得。难以应世。应世则失。故曰不可以静中求。亦不可以动中求。超然动静之外。而不废其用可也。又曰。动用于一虚之中。寂寥于万化之域。虽然会得。做不到者。未易及此。
  好生恶死。人物皆然。以知觉齐故也。夫知觉齐终当得圣。故曰。有心者。皆可成圣。戒杀非怖罪也。特不敢食圣人肉耳。使虎狼知此。宁再害物。人为最灵。嗜杀不止。是人不如虎狼也。
  明可以破暗乎。暗可以蔽明乎。明能破暗。明即自破。暗能蔽明。暗即自蔽。何哉。明非暗则功不留。暗非明则势不立。故曰。明中有暗。不与暗相遇。暗中有明。不与明相睹。
  念果有生乎。念果无生乎。有生。则生不生生。无生则无生不生。若然者。则介然一念。乃无生之梯乎。
  大凡逆境。生则不过毁谤骂詈。死则不过相杀相戮。能观身非有。观心如幻。则骂詈杀戮。何损何加。故曰。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闲过。
  一心不生。万法无咎。此三祖之言也。脱白驱乌。率能道之。然一心不生。虽庞眉老宿。或不易到。况其下者乎。
  紫柏先生未能醒梦一如。故开眼即醒。合眼即梦。醒梦交驰。初无暂息。有时即梦。推醒中之境。有时即醒。推梦中之境。醒梦虽殊。然境不越乎逆顺。推来推去。日久岁深。忽然醒梦皆空。而能醒能梦者。乃憨笑而嘲紫柏先生曰。汝开眼时推寻我。合眼时推寻我。推寻得我。如老鼠入牛角相似。我今跳出醒梦圈匮。汝再能奈我乎。紫柏先生震怒喝曰。直饶汝躲根在醒梦之表。亦是梦中夸梦也。于是渠不答而遁去。且道渠遁向何处去。古德有曰。虾跳不出斗。
  夫已过之事。犹醒中之梦也。果且有乎哉。果且无乎哉。有则虽造物之妙。莫能使之即呈焉。无则犹计之。若不能忘耳。故至愚之人。不忘昨殴也。惟有道者能忘之。
  大黄之与人参。药中之春秋。虽贩夫灶妇无不晓然也。如病犯在食。大黄虽暴。必甘服之者。以其暴能泄积也。今有人于此。以暴言危计。种种加陷于我。我能春然受之。褊习之积。日消而不自知。若然者。则大黄未必非人参之地也。
  以思为眼。见身始终。
  闻为思之始。思为闻之终。思为修之始。修为思之终。修为证之始。证为修之终。证为度之始。度为证之终。如环轮相转。愿王无尽。如大白牛牵最上乘车。运岂有终哉。
  尚色者不知有利。尚利者不知有名。尚名者不知有身。尚身者不知有心。尚心者不知有性。尚性者不知无性之性。由是言之。蛇而龙。凡而圣。尚而已矣。是以尚尚者。可以情通。可以理执。惟无所尚者。谓之满觉。既满既觉。尚何加哉。故曰。如来藏中不许有识。有识则藏破。破则漏。或漏于小。或漏于外。乃至漏于地狱等。皆从识始。
  合眼即梦。梦而求醒。以谓已醒。一切人境靡不现前。殊不知谓醒之醒。犹在梦中。忽然大醒。方知梦中之醒。初非真醒。若然者。梦由心有。无心无梦。醒由梦有。无梦无醒。予是以知介尔有知。无心而不境。廓然无思。无境而非心。梦兮醒兮。心兮境兮。如水洗水。如金博金。厌梦而求醒。痛醒而求空。此所谓把髻投衙。谁为讼主。
  智进全名。余度皆字。先以定动。后以智拔。良以烦恼山坚。非定力不足以摇撼之。无明根深。非智光不足以照其无本。彻其无体。
  周处志在斩蛟。则不见水可溺。李广志在射虎。则不见石可坚。商丘开信利而不疑害。则出入于火。而不见火可烧。与夫从高而坠。亦不见高可危。予是以知水本不溺。石本不坚。火本不烧。高本不危。而或者畏溺而不敢入。畏坚而不敢射。畏热而不敢近。畏危而不敢坠者。皆自溺自坚自烧自危也。嘻。知此则能出入于死生吉凶之域。而无害矣。
  凡菩萨欲成佛者。必以四弘誓为椎论。舍是而修。则小道矣。或者疑之曰。烦恼断不断。在我而已。至于众生无边。法门无量。力有强弱。证有愚智。曷能概尽之欤。殊不知人但无恒心耳。心果能恒。则劫石可磨。沧海可竭。况其他哉。且烦恼未断。则慧风不大。多闻弗逮。则法雷不远。故易之恒。雷风恒。盖非雷无以惊昏蛰。非风无以鼓万物。夫昏蛰既醒。复能鼓之。非恒而何。不恒者。巫医尚不可作。能与有为乎。
  庄周以为鱼之大。莫过乎鲲鲸。鸟之大莫过乎鹏。人之巨莫过乎龙伯国氏。此三者。天下有情之至大者也。殊不知应持菩萨。以不见佛顶致疑。由十方上穷三十二恒河沙。而佛顶不见如故。若然者。则周所谓鲲鹏龙伯氏。不异焦螟蝼蚁矣。而或者。又以吾言弘阔胜大而弗信。今请实之。夫小大生乎有待。有待生于有心。如一心不生。物我两化。觅无待尚不可得。况有待哉。
  人因口腹以钱为网。穷舌根之味。结报复之怨。故楚子将死。犹贪熊蹯。竟不遑食而被弑。噫。子父尚然。况受啖者乎。
  人心无常。犹若水耳。方圆随器。初无定体。遇可欲境。心则成贪。遇不可欲境。心则成嗔。遇可欲不可欲境。犹豫不决。心则成痴。故方痴时则贪嗔无地。方嗔时则痴贪无源。若境不触心。心不染境。则所谓贪嗔痴三者。会而为常光矣。虽然会不徒耳。苟未了心境皆心。如眼不见眼。手不捉手。会岂易易哉。
  匹夫匹妇。不达死生幽明之故。凡有所感愤。以为一死。永不复生。往往甘非命死者。岂少哉。殊不知死果不复生。则圣贤劳勤以为善。反不若匹夫匹妇之智矣。圣贤以知生必有死。不为生累。死必有生。不为死愚。所以为善而无倦焉。如果死不复生。则桀纣所为之恶。孰代其偿责欤。夫以是知尧舜为善必不谬。桀纣为恶必大愚。由是而观。匹夫匹妇有所不堪。甘心而死者。乃桀纣之余气也。
  有问皮球子曰。色即空乎。皮球子曰。子唤何物为色。大之天地耶。小之万物耶。若以天地为色。则天地外遍计依他而不有。若以万物为色。外天地则万物复何可得耶。夫遍计者。谓于无色处横计有色。色计空消。则横计色影。殊不知外色无空。计色之计既消。复计色影。与计色之计。何异哉。大都众生不明自心。心外见法。或起色见。或起空见。空色无常。随计所见。譬如冰水本非两物。忽然为冰。忽然为水。众人于无常忽然之中。计冰为质碍。计水为融通。计质碍者。固迷其本矣。计融通者。亦迷其末矣。盖融通无性。待质碍而有号。质碍亦无性。待融通而立名。夫名者。宾也。非寔也。今天下宗宾而失寔。以离色求空为拙。即色明空为巧。拙拙巧巧。情计横生。窝巢万种。见闻栖泊。如绵着棘。如胶投漆。自无始以来。至于即今。不以超情求入。惟任情问道。道变为情。故曰。空色如子。情为其母。又曰。情为化母。又曰。情为有无母。子以情问。吾以情答。盖因情酬情。情在子而不在我矣。子若忘情。始知我不以情答子也。子未忘情。我虽超情应子。子亦谓情。子若知此。则即色即空之旨。亦在子而不在我矣。
  皮球子曰。至显而不可见者。情也。故深情厚貌之人。父子不相测。至隐而不难见者。性也。故见性之人。圣人众人。无相疑也。今天下恣情而忽性。父生子而疑于子。子生于父而疑父。盖恣情则习相远也。如伏羲氏生千古之上。而文王仲尼生千古之下。仲尼不疑周公。文王不疑伏羲。盖不忽性。则性相近也。故曰。凡百众人。以交神之道见之。则于开物成务之际。不生心而仁普。不裁制而义当。不威仪而礼明。不变通而智不惑。不盟约而信不爽。此无他。盖率性而然也。
  应物而物不能摇。谓之寂。不摇者。本无生谓之灭。无生而应物。应物而不摇。谓之寂灭。
  夫但能周一身者。妄知也。遍能周万有者。真知也。妄知外真知。则如波离水也。真知外妄知。如水不即波也。然知有真妄。又何哉。盖知本无真妄。以众人自真自妄耳。如天机深者。知妄知不离真知而有。则妄自穷矣。妄既穷。则真之待安能独立耶。噫。真妄情枯。本知昭然于日用之闲。辟如春着花容。不取则艳然在目。设生心取之。而花神逝矣。故曰。不离当处常湛然。觅即知君不可见。以此观之。则本知充然常在。以众人心粗而不精。故日用昧之耳。棱严曰。心精遗闻。闻遗则所谓声尘者。皆会本妙矣。故曰。一切浮尘及器世闲诸变化相。如汤消冰。应念化成无上知觉。夫佛语本平常。辟如地坚水湿。火暖风动。义本如是。岂待刳去本妙之心思。方始洞然哉。虽然如庸常魔。入其心肺。至于世智辨聪者。虽于佛语平常。亦不易入也。
  莲密瓣锁蓬。蓬锁子。子锁密。三锁而斯藏。苟无斯藏。则生生无尽者。几乎息矣。故能知此。则无尽者皆在握矣。既皆在握。则圣圣凡凡。愚愚智智。或生或杀。柄不在人。人安能见。岂惟人不见。自亦难见。如密知密。密则不密矣。故曰。鬼神可以知者。念后之事也。
  常则安。异则骇。骇则疑。疑则无主。无主则为变化所眩矣。刚柔所摇矣。故常也者。破疑之利器也。
  鸟之所以能飞。鱼之所以能跃。人皆见之。而眼之所以能见。耳之所以能闻。人皆莫能自觉。是以终身而见。终身而闻。终不能知闻见者。是何物焉。悲夫。
  蓬蓬而鸣者。孰不知其风焉。潺湲而流者。孰不知其水焉。而忽卷屋拔茅。漂州荡县。则不知其所以致之端也。能知其端。虽复旋岚偃岳。稽天浸地。未始惊也。夫羞恶之心。无耻之习。犹吴越耳。吴强则并越。越强则并吴。此自然之势也。如学者见理未定。操志非坚。凡卒然临事之际。不觉不知。习乘理隙。一鼓而下。理君败绩矣。
  老氏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予则曰。上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中士闻道勤而行之。下士闻道若存若亡。或者以老为是。以予为非。非唯不得予心。且不知老矣。
  亮公过江止何园寺。颜延之。张绪。眷德留连。每叹曰。安汰吐珠玉于前。斌亮振金声于后。清言妙绪。将绝复兴。呜呼。良马微伯乐。则终困于盐车。至人微识者。则没世而不闻。浩然沧海。岂唯一珠。隤然泰山。宁无异木。我大觉圣人。统九有而为君。宅大千以为国。智山崇峻。教海汪洋之中。则异木神珠。断不可以车载斗量。能知其数也。但智者见之谓之智。仁者见之谓之仁耳。
  自心清旷。止水澄空。不可以喻其至也。得其至。则余欲自忘矣。及一微涉动。则吉凶不召而集。吉凶既集。利害盈前。而患得患失之心。浮沉于寸虚之馆。所谓清旷自心。早埋没矣。自心埋没。则万事无主。唯见可欲者。即欣然而欲得。见不可欲者。则刺然而弗快。心光既蔽。群暗云生矣。
  我闻善用其心者。五逆十恶。皆菩提之康庄也。而不善用其心者。三学六度。皆般若之仇仇也。由是观之。青山白云。未必为幽闲。紫陌红尘。未必为喧扰。顾其人遇之如何耳。故曰。我自调心。非干汝事。
  公孙大娘之舞剑也。不知剑之舞我手也。我手之舞剑也。剑兮手兮。相忘而相用。虽有圣智。莫可测识。况物我未忘者。安能知此乎。故曰。技无大小。能入神者。乃与造化同功也。由是观之。大之天地。小之万物。物物皆手。手手皆剑矣。敌何自而入焉。知此者。可与言触事而真。体之即神与。
  道不在心。欲不在物。心生则道失。物弃欲自存。是以建心求道者伤。刳物制欲者狂。譬之自刎而求生。耽形而逃影。吾知稚子见之。必哀其伤。而笑其狂矣。今天下方将以伤狂为指南。道乌乎明。欲乌乎止。
  紫柏老人集卷之十
紫柏老人集卷之十一
明 憨山德清 阅
  心经说
  般若波罗蜜多。
  此言智慧到彼岸。非愚痴者所能到。般若有三种。如实相。观照。文字。是也。实相般若。即人人本有的心。观照般若。即心上光明。能悟达。则心光发朗。凡吐一言一句。长篇短什。足为万古灯明。用除痴暗。故称文字般若。
  此经大部之纲骨。如人一身。虽有五脏百骸。惟心为主。
  训常。又训路。常则天魔外道不能沮坏。路则凡圣皆所共由。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观自在。即观世音之别名。此菩萨既悟自心。以观照之光。深破昏毒。不同二乘偏浅。故曰行深。夫昏毒。即五蕴。为万苦根株。千殃之本。众生未能空此。故萦缠苦厄。如蚕作茧。于百沸汤中。头出头没。丝无断日。菩萨既断蕴丝。故得空色两融。智悲并运。若事若理。譬庖丁解牛。无物迎刃。故称自在。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鹙子。佛之弟子也。其慧辨超卓。识越等伦。然未悟大乘真空。尚醉枯寂。故如来呼其名而告之曰。我所谓照见五蕴空者。非是离蕴之空。即蕴之空也。汝莫错了。五蕴。色受想行识是也。色则远而言之。太虚天地山河草木。无分巨细。凡可见者。皆谓之色。近而言之。现前块然血肉之躯是也。受谓无始以来。从生至死。眼见耳闻鼻臭舌尝身触意缘。皆吸前尘而生者。想谓受而筹量。善恶臧否。宠辱是非。行谓筹量无常。迁流不决。识谓筹量晓了。判然无惑。此五者。合而言之。实惟一念。分而言之。乃五用差别也。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灭。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如来虑鹙子。及一切众生。余疑未尽。复揭而示之曰。五蕴既空。心光独露。浮云净尽。满月当天。则生灭垢净增减。皆红炉点雪矣。故悟真空之后。岂但五蕴元空。即十二处。十八界。及十二因缘。苦集灭道。亦龟毛兔角也。虽然冰不自融。春回乃泮。霜不自释。日出乃消。五蕴乃至十八界。十二因缘等法。冰也。霜也。观照般若。如春如日。冰霜既化。所谓春之与日。何啻已陈刍狗。故曰。无智亦无得。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嗟乎。此段无得之光。不特菩萨依之而无挂碍。诸佛亦依而得菩提。佛与菩萨光非有二。而优劣迢然者何哉。究光之始。实无优劣。以光极强照。照极生迷。故觉迷迷灭。灵觉极圆者。名之为佛。光虽圆悟。迷习渐除。觉路尚遥。名为菩萨。以本光言之。非惟众生妄想。即成佛亦妄想耳。然未成佛者。若无妄想。悟入无门。故曰。一切众生。由妄想而堕生死。亦由妄想而出生死。由妄想而堕生死者。凡夫也。凡夫不悟此身众苦根株。此心攀缘贼媒。放之不放。游戏于六根六尘。如苍蝇为唾所粘。濡滞腥沫。至死不悟。由妄想而出生死者。或逢知识明诲。或读佛祖圣贤经书。始悟蝇为唾粘之咎。翻然悱愤。乃慕鹏举青冥。若然则妄想之心。得非扶摇之风哉。故未证悟者。此片妄想。断不可不坚不固。有等愚痴凡夫。错解佛祖圣贤之旨。见说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及本来无一物。天理上着不得人欲等语。遂牢记胸中。逢人高谈危论。以为已悟。如是之人。诚可哀悯。且汝现前日用之闲。七情六欲。三毒无明。如蛇如蝎。谁敢触着。不幸而有触之者。未有不遭螫啮。既自家毒气。曾未消得纤毫。说甚大话。汝欲消此毒气。须服清凉之药始得。清凉药。非龙肝凤髓。非善见空青。即是上来所谓此片妄想。不可不坚不固者是也。果能此志坚固。则七情六欲三毒无明。渐化为般若光明矣。观想虽多。以要言之。一曰空想。二曰假想。三曰中想。空想若成。则内之身心。外之世界。若漆桶底脱。直下玲珑。老氏所谓大患者。永免矣。假想若成。皎月浮空。长天一碧。蹄涔江海。散影分辉。中想若成。陶空铸有。如臂屈伸。宛转随心。不乖全体。空想治见思之毒。假想治尘沙无明之毒。中想治根本无明之毒。噫。此三毒者。乃天下之大毒也。除佛之外。谁不遭其毒害。皮毒毒般若。肉毒毒解脱。骨毒毒法身。是以天竺医王。制大神方。以空想之药治皮毒。以假想之药治肉毒。以中想之药治骨毒。然想药虽三。而不越乎一念。故达一念空者。即成般若德。念虽空洞。不废群有。即成解脱德。有无相即。空色相离。不即不离。一念相应。即成法身德。要到无挂阂地位。无恐怖境界。直须三惑都除。若纤毫不尽。纵菩萨犹沉觉碍。况凡夫哉。故曰。余尘尚诸学。明极即如来。又曰。因明有见。暗成无见。不明自发。则诸暗相永不能昏。所谓因明有见者。匪独三光之明。因空。因假。因中。皆因明耳。若不因明。孤光自发。凡圣情消。又说什么三观一心。一心三观。即所谓文字般若。观照般若。实相般若。亦不胜赘焉。然未到彻头彻脑处。此智慧光明。寸步舍离不得。若背明而行。管取断常坑中。堕落有分在。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大哉心光。智不可知。识不可识。阴阳不能笼罩。有无不能形容。破障除昏。凡圣无与等者。谓之大神咒。大明咒。无上咒。无等等咒。不亦宜乎。而般若有显密。自观自在菩萨。至于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谓之显说般若。自故知般若波罗蜜多。乃至菩提萨婆诃。谓之密谈般若。又咒者。加蜾蠃之祝螟蛉。念兹在兹。似我之声。绵绵不断。则诸虫受薰。莫知然而化为蜾蠃矣。诸佛如来。以慈悲显密。薰一切众生。故一切众生。莫知然而化之。呜呼。佛恩广大。谁知报者。而正法垂秋。祖道寥落。顾钝根小子。道德虚薄。无以感人。甘向秦庭号呼。彻岁赋无衣而救楚者谁哉。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夫智慧愚痴。初非两种。彼岸此岸。本是同源。以其见有身心。即名愚痴住此岸。以其不见有身心。即名智慧到彼岸也。经则万古不变之称。心则八部最先之主。不变。则凡圣可以共由。最先。则谁能舍此。而求无上菩提哉。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众生未始非菩萨。但不达人法皆空。被苦厄所陷。故名众生。若了达无碍。孰非菩萨。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至此特呼名而告之者。谓上菩萨所证之空。非小乘偏空。亦非顽空。亦非断空。直即色之空耳。色既可以即空。则空亦可以即色。故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五蕴之中。色蕴其一。色空既可以相即。余蕴例然。故曰。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至此再呼名而告之者。佛虑其偏小习重。卒难游大乘二空法海。故明揭显露以启迪之。诸法空相。譬如质碍之冰。既已融化成水。在方器则随而方之。在圆器则随而圆之。触风可以为涛声。映地可以为天色。在江湖可以浮万斛。在大旱可以为云霓。无往而莫不自在矣。又方圆之器。喻前境。前境自有生灭垢净增减。如水成冰。无非质碍。学者知此。则十二处。十八界。十二支。及四谛。皆了如也。虽然境不能自空。必假照以空之。境空智在。病去药存。终非本体。药亦洗之。方尽染污。故曰。无智亦无得。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呜呼甚矣。偏小习重之难化也如此。故如来种种告之。令其深信。意者。此般若波罗蜜多。不惟观自在菩萨依之。心无挂碍而得涅槃。即三世诸佛。亦因之而得无上菩提。尚恐其惊疑未彻。再敕之曰。此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神则威灵莫测。明则无幽不烛。无上则更无有上者。无等则更无有等者。圣人为物。至矣尽矣。无可以加矣。犹说密咒以加持之。予读此经至是。不觉涕泗横流。莫能自止。比因抱疾潭柘山中。念云闲徐太仆琰。卫法劳勤。释此以慰益其道心耳。
  心经说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者。实众生大夜之明灯。诸佛之慧命也。梵语般若。此翻智慧。梵语波罗蜜多。此翻到彼岸。盖谓有智慧者。照破烦恼。不溺情波。生死超然。妙契本有。所谓登彼岸焉。心乃喻此经。如人一身。虽有百骸五藏。心为主耳。此经文虽简略。实六百卷雄文之心也。经者。古今不易常然。径路。人得趋而进也。观自在菩萨者。谓此菩萨。以如上智慧。圆照空有。了无挂碍。肇公云。照不失虚。则涉有而无累。虚不失照。则观空而不醉。即有无而离色空。所以能有能无。可空可色。故曰自在。若夫众生执有。二乘尚无。各偏所见。不能圆通。便不自在。夫智慧之与聪明。大相悬绝。聪明则由前尘而发。智慧则由本心而生。故聪明有生灭。而智慧无依倚也。所以不生灭耳。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者。谓此菩萨所修观智。不同二乘偏浅。乃深般若也。惟其深般若故。故能照彻色空。本无二致。元一实相。自是凡夫不了。见色而不见空。二乘偏执。见空而不见色。一如恒河之水。鱼龙认为窟宅。天人认为琉璃。人闲世认为波流。饿鬼认为猛焰。四者所见。不过皆情耳。惟悟心者。了无此见。色既如是。受想行识。未尝有异。故曰。受想行识亦复如是。照见五蕴皆空。则一切苦厄尽矣。凡夫迷倒。不悟此身四大假合。执以为实。故闻生则喜。闻死则悲。殊不知此身。以四大观之本不可得。唤谁生死。身既乃尔。此心亦然。妄想攀缘影子。不过四蕴合成。若以四蕴观之。是心亦不可得。唤谁烦恼。人不悟此。闻誉则欢然为顺。闻毁则戚然不悦。此乃恣情纵识。不以观行。转识而成智。则将飘沦苦海。逆浪千寻。出没无常。改头换面。横竖羽毛。宁有已哉。痛矣众生。佛本现成。不肯承当。众生分外。甘自担荷。受此荼毒。犹未省悟。舍利子。佛之高弟也。聪明绝伦。才辨超众。佛呼其名而告之曰。菩萨以智慧照彻五蕴。大患永辞。长揖三界。汝知之乎。即色之空。而不废涉世也。是诸法空相者。此空相照见五蕴之空也。此空本无生灭。本无垢净。本无增减。或以道前道中道后释之。未必然也。何故行人以智慧照五蕴时。色空坐断。凡圣情尽。此时宝剑当阳。佛亦不能婴其锋铓。况菩萨与凡夫耶。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者。谓此菩萨。以此智慧。岂惟照五蕴空耳。至于十二处。十八界。莫不皆空矣。何故谓五蕴即十二处。十二处即十八界。佛以众生根器不同。随机设教。有迷心不迷色者。为说五蕴。有迷色不迷心者。为说十二处。有心色俱迷者。为说十八界。要而言之。蕴处界三。不出色心也。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者。谓菩萨以智慧照之。此真空之中。非惟蕴入界本空。至于十二因缘流转亦空。非惟流转空耳。还灭亦空。非惟还灭空耳。苦集灭道皆空也。非惟种种皆空。即此能空蕴入界三。乃至苦集灭道之智。亦不可得。盖所既不有。能不单立故也。十二支。及四谛。虽则声闻缘觉。巧拙有异。要而言之。真空之中。无是事也。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谓此经不惟众生宗之。度生死流而登彼岸。直饶诸佛菩萨。分真究竟。亦必本此也。此盖赞劝流通此经。使诸众生。依般若而进修。庶不遭魔外眩惑也。永嘉曰。大丈夫兮秉慧剑。般若锋兮金刚焰。非但空摧外道心。蚤曾落却天魔胆。大都有志于出世者。如此力量。如此风云之思。如此激烈之怀抱。如大火聚。使万物婴之。直下灰飞烟灭可也。不然则少见可欲。而儿女情生矣。或云。师之论此经。不分因果。不列科章。似乎儱侗。不合古规。恐不宜也。余则应之曰。我佛所说千经万论。五时不等。不过陶汰众生情尘。洗涤其见地。苟情尘尽而见地正。则古规不合之中。实合之也。子胡多语乎。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此亦赞叹般若。尊重效验耳。神则妙万物而莫测。可测则不神矣。明则圆应万有而无所累。累则不明矣。无上则更无过其上者。有过之者则不上矣。无等等。则无可与等者。圆满充实。更无及者也。圭峰云。弥满清净。中不容他。孰与等之。已上皆显说般若也。然般若有三。所谓文字。观照。实相也。盖非文字无以起观照。非观照无以鉴实相。非实相。则菩萨无所宗极也。极者何。证之谓也。夫证有浅深。浅则断见思。及尘沙耳。深则圆拔根本无明。直抵妙觉而后已。虽三观一心。兼修并进。然断见思。则空观之力居多。断尘沙无明。则假观之力居多。断根本无明。则中观之力居首。夫见地明。而不修观行者。何殊有田而不耕也。虽修观行。而见地不明。又如盲人行路。非惟不能还家。我恐其将堕坑落堑也。若人怕生死而厌烦恼。无如以四大观身。四蕴观心焉。夫四大观身。四蕴观心之旨。此如来剖心剜胆。指个方便。冀众生即此臭躯壳上。攀缘影中。使即妙悟此身此心。原一实相耳。然众生流浪生死。轮转苦趣。实非声色货利。饮食男女牵障也。特其不能以四大观身。四蕴观心。则见有身可得。有心可碍。有身可得。则生死宛然。有心可碍。则憎爱炽然。生死厚而憎爱深。则本有智慧光明埋没矣。佛与众生岂两个耶。佛不过无死生无爱憎人耳。众生则有生死有憎爱佛也。四大观身者。凡行人行住坐卧。当以斋洁念头。回观此身。皮肉筋骨本属地大。血脉涕涶津液本属水大。暖气属火。动转属风。谛审观察。于我何有。今横执之。而不舍离。认以为实。何殊两鬼争臭尸焉。如是观久。积习行深。生处渐熟。熟处渐生。至于练尽。练之一字。不可忽也。苟非真为死生汉子。逆顺境临。便担荷不起矣。四蕴观心者。先观受蕴究从何有。推而穷之。为无因忽生耶。为托境生耶。无因能生。则前境未感。本心寂寥灵彻。乌得有所谓妄想耶。托境而生。则前境迁变。心亦迁变。迁变之心。岂真我心。若真我心。天地以之建立。万物以之为本。若其迁变。安能为天地根蒂。万物之本乎。故知迁变者。特攀缘影子耳。夫真心则尘生不生。尘灭不灭。照物而无累者也。故毗舍浮佛偈曰。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此偈世尊大慈。全提缘起无生纲领也。如能悟此。则心经之妙。尽于此矣。夫缘起无生者。谓心不自生。生必由尘。尘不自显。显必由心。惟不自生。心无性也。惟不自显。尘无性也。心尘无性。则无生现前。无性心尘。则缘生不废。心尘既尔。万法皆然矣。此旨在于华严。则谓之法界。在法华。则谓之实相。或曰。此经以破相为宗。谈空为趣。岂与华严法华同辙而语哉。夫华严法华。皆显示圆宗。而此经密谭实相。乃古德成言。非不佞臆度穿凿也。噫众生疑情。不了此旨。于无身中妄见有身。于无心中妄见有心。殊不知无身之身。形充法界。无心之心。灵照群品。夫此身此心。岂是高远玄妙也耶。即吾日用之中。应缘之际。未始不昭昭然也。老洞华严曰。佛法在日用处。穿衣吃饭处。屙屎放尿处。举心动念即不是了也。庞居士曰。日用事无别。惟吾自偶谐。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然此旨有悟而未修者。有修而未成者。有证而受用者。今有人于此。微有小悟。即不修行。便谓已了。则修与证。掉头不顾。痴到腊月三十日。一场懡[怡-台+罗]也。不佞此论。非敢参入义党。比因海阳居士。偶叩及此。不觉率意而成。故无启请三宝证明加被偈也。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者。此密说般若也。既谓之密。则不佞不敢强论矣。
  心经说
  夫心经一书。乃世出世闲。圣贤豪杰之神术也。是以得其旨者。御大千而王天下。如黠童牧羊。鞭策指挥之闲。靡不得其所者也。究其关键。则照见五蕴皆空一句。又此经之心焉。今有人于此。志在闻道。而欲兼善一切。舍是书而他求。所谓夜行而弃烛。非愚即狂矣。大抵道之不明。世之难治。皆根于我相。我相既立。见可欲者。即欣然而悦之。悦之而不满所怀。即勃然而怒矣。天机由是而塞。好恶由是而偏。以故本有智慧光明埋没尽矣。以日用而观之。则爱憎交战于灵台。情识浮沉于宠辱。以今古而观之。七雄五伯之相戮。汉唐宋元之得失。虽复尽善不尽善。不可同年而语及乎。非武则乱不可定。非智则国不可守。要而言之。皆不出我相也。是以真性日昧。妄想日浓。质朴日漓。世道日下。故曰。以智治国国之贼。有我治人物之敌。夫贼之与敌。虽父母施之于子。必不能行。宁惟不能行。将必反目而攻之矣。如来知我相之毒天下。其害甚大。所以即一念而开色心。即色心而开五蕴。即色尘而开十二处。又即五蕴而开十八界。使夫众生。悟知身执心执。俱本于我相。我相根本。又生于无明。支支相缘。苦集相起。故达无明之所由生者。则真性自朗。达色心无性者。则一念不可得。达五蕴无性。则色心亦不可得。达十二处之所由生者。即如庖丁解牛。了无全牛矣。以十二处观现前此身。亦无全身可得也。达十八界之所由生者。则知色心二法。外则析为六尘。内则析为六根。中则即将现前分别。历历觉知之心。又析为六识嘻。非我佛大慈深悲。则我相之根。毒害之本。众苦之垢。岂易拔易涤哉。涤垢如寒涛漱石。拔根如金刚破物。漱之不已。石必终易。破之不已。物必终空。石易终穿。物空我废。所谓若亏其一。必丧其两耳。夫物我既忘。则本心自露。故曰。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也。若夫将此光。照出世则觉路可登。照世闲则古道可复。余故曰。心经一书。世出世之神术也。般若总部其名有八。文则六百余卷。惟此经。又六百卷雄文之关键也。此经之关键。又照见五蕴皆空一句是矣。照见五蕴皆空。又本乎色心二法。色心二法。又本乎瞥起一念。瞥起一念。又本乎真心。惟真心初本澄湛。本无根尘物我。而独立于五蕴之先。绝无所感。则一念瞥起所由。虽大智高明之士。扣其瞥起所由生。竟无有能酬者也。小子于此亦疑之久矣。安得有破疑之大师。我以身肉充供。亦所甘心焉。
  释金刚经
  心外无法。如来实语。水外无波。圣人切喻。但众生从无始以来。名言习气。染深难化。故闻凡着凡。闻圣着圣。闻有着有。闻无着无。闻生死。着生死。闻涅槃着涅槃。闻世界着世界。闻微尘众着微尘众。本心即隐没。被名言所转。执而忘返。埋没自性。所以如来于般若会上。说金刚经。即世界而破微尘众。即微尘众而破世界坚习。坚习既破。微尘习除。亏一丧两。一两既丧。本心顿露。故六祖曰。不思善。不思恶。阿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此老即善恶情上。指渠晓得个无善恶的。这个无善恶的。名有多种。曰本性。曰真心。曰佛性。曰本觉等。故天机深者。不受名言所染。能即名言而悟名言不及者。如此经以世界微尘众情上。如来宛转方便。借微尘众。破世界有名无实。借世界。破微尘众有名无实。究竟两者名实无当。情消性复。即与六祖因善恶之情。悟无善恶本来面目。初无差别。即此而观。若不能即名言。了悟得名言染不得的。不惟世界即一合相。微尘众亦一合相也。何以故。情未破故。吾故曰。亏一丧两。兹众位偶聚泖上。结金刚般若缘。此非就地抽苗。皆是多生曾亲近诸佛菩萨来。所以不期邂逅。道人与世泊然。初无他慕。今更深夜静。白烛光中。不惜口业。世出世法。将高就低。种种辟喻。委曲剖析此一分经。虽众位根器。生熟不同。或闻道人拈提。或有所入。或无所入。解者。自今日后。由粗而精。既精则必入神。既能入神。则一切名言。世界微尘。圣凡善恶。把柄在自手里。彼名言安能转我。未解者。自今日后。必须要解。始不负尧峰中此翻邂逅。且老病不与人期。流光不可把玩。世出世法。各须努力。
  众生情计。不此即彼。不圣即凡。故曰。圣凡情尽。体露真常。今世界可碎。微尘可合。则世界与微尘。未始有常也。而众生于未始有常之闲。计世界为一。计微尘为多。不一即多。不多即一。酣计而不醒。从无始以来。至于今日。死此生彼。死彼生此。究其所以。不过我见未空。随处计着。故如来曰。一合相即不可说。凡夫贪着其事。利根众生。苟和合微尘而有世界。世界果有乎。碎世界而为微尘。微尘果有乎。呜呼。此贵在自悟。不贵说破。所以如来于此经。提无生之纲于缘生之中。真深慈大悲也。
  夫碎世界而为微尘众。微尘果有乎。合微尘众而为世界。世界果有乎。此两者互为主客。迭相荡洗。而一多之情。岂烦天风海涛鼓漱。然后涤除者哉。故善用其心者。终日处乎一多之中。而一多不能累也。反是者。则不胜累矣。故此经曰。一合相者。即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而凡夫贪着其事者。是不达一多无常。主客无定故也。如能达之。则一合相。未始非天人师焉。苏长公有言曰。溪声便是广长舌。吾则曰。一合相便是广长舌也。或者以长公为是。以我为非。以我为是。以长公为非。此所谓痴人前。不可说梦也。
  世界与微尘众。往复研之。但有名言。俱无自体。谓世界合微尘众而有。谓微尘众碎世界而有。皆众生横计也。然此横计。不无其因。始因于事不精理不彻而生。事精。则能了知事外无理。理彻。则能了知理外无事。事外无理。事果有乎。理外无事。理果有乎。是以性宗不成。相宗始精。相宗不成。性宗始圆。精即圆故。精而无思。圆即精故。圆而历然。无思。故即事而契同。历然。故即理而弥照。此等受用。自他满足。但因中易知而难证。果中易证而难忘。噫。因中即受用。果中受用忘。此非披毛戴角者。不能也。
  夫我人众生寿者四见。初本一我见耳。以展转横计。遂成四见。若以智眼观之。则一心不生。我尚不有。谁为我见。我见既拔。则余者不待遣而自空矣。又我见者。无主宰中。强作主宰之谓。人见则待我而生。众生见。即循情分别。不能返照之谓。寿者见。不过贪生畏死之念也。用是观之。则金刚经所说四见。实不在经。即在吾人周旋日用逆顺之闲。与佛何干。虽然若不是这瞿昙老汉。曲折点破。则茫茫大块。终古不旦矣。
  佛问须菩提曰。若人碎三千大千世界。而为微尘众。是微尘众。可谓多乎。须菩提曰甚多。予以是知须菩提之意。以为不但多耳。谛观而察之。诚乃有名无实。故曰。即非微尘众。是名微尘众。复次世界之意。亦有名无实耳。故曰即非世界。是名世界。盖微尘自无其体。必碎世界而有。世界亦无其体。必合微尘而成。故以世界观尘。世现而尘不现。以微尘观世。尘形而世不形。或计多碎相。则多碎相现。计一合相。则一合相现。多碎相。即微尘之别名。一合相。即世界之异称耳。若当机顿了。多碎相。与一合相。皆有名而无实。则一多之情。不待扫而自尽矣。一多之情既尽。则我固有之心光。昭然现前矣。故曰。凡圣情尽。体露真常。又此情。缘一而起谓之一。情缘多而起。谓之多。情缘凡而起。谓之凡。情缘圣而起。谓之圣。情故一一多多。凡凡圣圣。不过一情之横计耳。又曰遍计。又曰前尘相想。又曰六尘缘影。皆此情之别名也。圭峰科此段义。谓证法界。有味乎哉。
  夫有卷则有舒。有聚则有散。有合则有碎。此自然之理也。故如来呼须菩提而告之曰。若三千大千世界。可碎而为微尘。是微尘众。果多耶少耶。须菩提承佛而言曰。甚多。夫碎大千世界而为微尘。以凡夫心量较之。则不胜其多矣。若如来所知。则不胜其少也。岂微尘多少之数。如来不知。乃待须菩提定耶。盖如来逆知一切众生。虽根有钝利之不同。而执世界为一合相。未始有不同者也。但利根众生。一闻世界可碎而为微尘。则不待须菩提。言多微尘。即非微尘众。是名微尘众。然后悟世界。必非一合相。柰钝根众生。须待须菩提。密破其微尘多众之执。然后知一合相。初本非世界。假众微尘合。而始成世界。世界既合微尘众而始有者。则世界当一合相住时。住本无住。合本无合。岂待碎世界而为微尘众。然后一合相始破哉。又须菩提以为我与如来。碎世界而为微尘。合微尘而为世界。合合碎碎。重叠翻腾。上根与中根。固已皆悟世界本无。合微尘而有。微尘亦无。碎世界而有。至此则一多之执情。不待观空。然后破也。柰下根之难悟。所以须菩提。复拈三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显告而晓之曰。若世界实有者。即是一合相。世界若是一合相。则如来往尝又说一合相。即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此又何耶。如来与须菩提。悯众生执情之难破。味着此身。计为实有。委曲翻腾。而下根众生执解未尽。故如来呼须菩提。而再告之曰。一合相者。即是不可说。但凡夫之人。贪着其事。岂须菩提不知一合相。即非一合相。待如来再告之。而后晓耶。盖如来借须菩提而深责下根。执现前之身。横谓实有。而味着也。呜呼。初碎世界而为微尘。征微尘而非有。微尘非有。则世界无体。故须菩提。不先破一合相之执而先破多微尘之执。盖多微尘既破。则一合相之执。不待破而破矣。何者。多为一体。多破则一无体矣。一多情尽。则世界与微尘。皆清净法界也。指何物为世界微尘耶。学者知此。则我如来父子翻腾剖析之苦心。方始知也。如果知之。则三千大千世界之坚。初碎而为微尘。再合微尘而为世界。何异一纸卷舒。浮云之聚散者哉。
  释棱严经
  吾尝读佛顶经。于七处征心。初有疑焉。既而疑情忽消。始知如来之心。即我之心也。吾之疑。即阿难之疑也。吾疑既消。则阿难岂复疑之乎。凡学者。于七处征心之辩。皆谓初处不难。余者难耳。殊不知有内则有外。有外则立潜根。立潜根则立中闲。立中闲则立开眼见明。合眼见暗。立开眼见明。合眼见暗。则立随所合处。立随所合处。则立一切无着。若然者。则初征内之辩。为六者之尤也。得其尤。则余党自灭矣。且众生之执情。特执心在内之情难破耳。如执内之情既破。余者何难哉。吾以是知学者谓六者难。不谓初者难。实不经苦心故也。
  夫明心是明何心。为明真心耶。为明妄心耶。若明真心。真外无妄。更教谁明真心耶。若明妄心。为妄心有心可明以明之耶。为无心可明以明之耶。有心可明。则阿难认能推穷者为心。世尊直咄之不许。咄之不许者。非不许也。世尊之意。冀阿难回机反照。照此能推穷之心。为在七处耶。为不在七处耶。若在七处。则处处推心所在。皆一无所在。为不在七处。则根境都无。心托何处。良以阿难于七处征心时。推穷不精。呈答未了。以为能推穷者。固即七处推之无在。然知无在之心。又是何物。若初计心在七处之心。固依根尘而有二。推之无在。我已无疑。但现前能知无在者。又是何物。此物字。较之前物字。又深一层矣。前物字是依根尘而有之心。后物字是离根尘而有之心。虽直下推之无在。而知无在者。是必我心。故阿难曰。我以能推穷者为心。殊不知未经七处推穷之心。是有在之心。既经七处推穷之后。则有在之心。已了无在久矣。然有在之心。是托有境而有知。无在之心。是托无在而有托。有在而有之心。阿难已忘之矣。惟托无在而有之心。尚认为心。此所以佛虽咄之。而阿难心终不死。至于见闻觉知俱离。而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故阿难心稍有肯处。然终不能全肯者。阿难似未悟法尘分别之影。此尘此影。即无在之异名故也。如阿难果知此尘此影。本无在之境。牵引而起。初无有性。则分别此影者。又转而为无尘智矣。夫无尘智者。从凡而至圣。从迷而至悟。苟微此智。则一切众生终不可成佛矣。故此章。题之曰明心。不亦宜乎。
  佛顶经曰。因明有见。暗成无见。不明自发。则诸暗相永不能昏。余悟此。始知孔老非同道也。乃同化也。自是余之信心弥切。实以成佛自期矣。然此光。又岂待成佛而有耶。即吾现前日用。未尝不炯炯然在也。特以横计明暗之执未消。所以籍明尘则能见。不籍则不能见。故暗相可昏耳。如明暗执谢。于大夜之中。见不殊白日矣。而白日之中。光亦无增焉。嘉靖闲。有书华严经者。以精诚坚至。妄念不生。情执不起。能于暗室书经如白昼。余不敢自秘。愿与天下共。乃属四明李生记之。
  根尘之初。本光本自圆满。于圆满中。佛尚着不得。况众生乎。以此光元无常性。瞥尔不觉。变起根尘。光陷其中。即名为识。然识有六。在眼司色。谓之眼识。乃至在意司法。谓之意识。又七识亦名意识。而与此识不同。盖名同体异耳。凡一切众生。不以六尘为前境作牵引。识总不生。若无六根。虽生亦无所托。故曰。境有牵心之业用。根有托识之功能。心与识。名异体同。勿生别解。呜呼。以根尘之初言之。尧与纣光无增减。以根尘既立言之。则尧与纣霄壤悬隔。盖尧得之。纣失之耳。如缘见因明。暗成无见。此便是陷根尘的样子。如不明自发。此便是廓落根尘的样子。又陷之与廓。本无常法。若得缘因佛性熏炙之。则根尘之初。圆满本光。终必开解。解则会行。行则终证。设己解不行。习终不消。习既不消。根尘难脱。如解而能行。不惟根尘迥脱。即根尘皆复本光矣。此事说则容易。领略尤难解尚难领。何况行哉。但得能行。何愁不证。既得之。自然发愿广大。良以同体之悲。称性之慈。大且无待。宁局于小。如四弘誓。十愿王等。皆痛同体而发者也。道人口门狭小。一时为汝一气吐不尽。聊书此以作前茅。程子宜知好恶。努力精进。
  缘见因明。见初非缘。明既非缘。暗岂为缘。我以是知有日月灯之明。则见万物。无日月灯明。则不见万物。以理准之。无有是处。何以故。以见暗在眼前者。暗既在前。能所昭然。两非交涉。以暗较明。明亦如是。
  夫因明而见物。明谢则不见矣。故曰。缘见因明。暗成无见也。不因明而见物。虽一切暗相现前。而我无待之见。本自昭然。故曰不明自发。则诸暗相永不能昏也。虽然鸱枭夜撮蚤虱。察秋毫。昼则瞑目而不见太山。又猫犬昼夜俱见。昼夜俱见。则与无待之见。又何别焉。夫猫犬根全则见。根不全则不见。惟圣人根全亦见。根不全亦见。至于顶亦见。足亦见。背亦见。腹亦见。周身四体八万四千毛孔。无不见者。故大悲菩萨。八万四千母陀罗臂。臂臂有手。手手有眼。良以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圣人设象以尽其意。犹一人之身。身有六根。六根所待者。谓之六尘。今棱严会上。大觉圣人于六根之中。略举眼根。因日月灯光之明尘。尘能发识。有识则见。此妄见也。真见则不待明尘。而本照彻无遗者是也。一根既然。余根皆尔。故临济曰。汝等诸人。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在人之六根。乃能放大光明。汝若生心拟会。即非真人矣。
  以手搔痒。谓有能所。以手把髻。身不离地。缘见因明。见如我手。痒如明缘。以此而观。能所宛然。不明自发。独立无待。不明自发。旨本符契。横计忽生。千转相因。因因无尽。识难穷究。惟得真法界者。不受识瞒。得惟识者。不受意言瞒。此皆据用征照。苟非鹅王择乳实难。
  明暗自相代谢。见精本自湛然。
  吾不见时。何不见吾不见之处。若见不见。自然非彼不见之相。若不见吾不见之地。自然非物。云何非汝。师曰。大慧禅师。一日问礼侍者。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如何。礼答不得。却曰。望和尚为某作个方便指示。大慧向他道。你是福州人。我说个喻子向你。如将名品荔枝。和皮壳一时剥了。以手送在你口边。只是你不解吞。达观灯下看大慧语录。至此不觉失笑。你众人且道。笑个恁么。如荐得。不劳达观饶舌。既荐不得。老汉为汝说破此段经。也不妨碍。只如如来为阿难。老婆心切至矣。何异大慧和皮壳剥了名品荔枝。送在礼侍者口边。只是他不解吞。大底此事苟不到智讫情枯之地。断然承当不下。且道如何是智讫情枯的样子。咄。泥牛夜半归来远。踏破前峰万顷云。
  由彼觉明。有明明觉。失彼精了。黏妄发光。是以汝今离暗离明。无有见体。离动离静。元无听质。无通无塞嗅性不生。非变非恬。尝无所出。不离不合。觉触本无。无灭无生。了知安寄。汝但不循动静合离恬变通塞生灭明暗。如是十二诸有为相。随拔一根。脱黏内伏。伏归元真。发本明曜。耀性发明。诸余五黏。应拔圆脱。不由前尘所起知见。明不循根。寄根明发。由是六根互相为用。阿难。汝岂不知。今此会中。阿那律陀无目而见。跋难陀龙无耳而听。殑伽神女非鼻闻香。骄梵钵提异舌知味。舜若多神无身觉触。如来光中映令暂现。既为风质其体元无。诸灭尽定。得寂声闻。如此会中。摩诃迦叶久灭意根。圆明了知。不因心念。阿难今汝诸根。若圆拔已。内莹发光。如是浮尘。及器世闲。诸变化相。如汤消冰。应念化成无上知觉。师曰。灵光寂照。弥满清净。中不容他。外此有法。无有是处。凡众生见心外有法。皆瞥尔念生。念生即有我。有我则有限量。所以有内有外。内则根识是。外则依报是。依报是无情。正报是有情。因有是是。有我我所。虽三细六粗。生起次第有别。究本言之。原是一个圆常佛性。以众生念起之后。了不觉悟。胶于根尘。识托其中。恋能恋所。能即六根。所即六尘。根尘能所。疆界确然。是以眼识则能司色。耳识则能司声。余四例然。所谓由彼觉明。有明明觉。觉明即是真心。明觉即是妄心。此妄心。即真心迷转者。非离真心外。别有妄心生。既迷于真。失彼精了。黏妄发光。根尘是所黏。识是能黏。譬如眼识不能自生。必由明暗二尘引起。才有此识。若无前尘。识终不有。故心外见法者。则有前尘。有前尘则有妄识。既有妄识。六根次第应用。一点也差谬不得。此皆是情识封蔀故也。若能当下照此一念。原无起相。即念本无。念尚不有。安得有前尘。凡有前尘为留碍者。只是自家直下不能观破此念。故清凉云。十世古今。终始不离于当念。无边刹海。自他不隔于毫端。盖有念即有自他。即有古今。念他唤一尚不可。何处有二。由是观之。天地万物一切含灵。不出我一念。又天台智者云。一念具三千。谓有念时。念息三千泯。谓无念时。行者真发菩提心者。当于起念时。了不可得。念息时。洞照十虚。所以这一节经。最初不过迷了真心有妄心。因有妄心。即有根尘。因有根尘。即有疆界。因有疆界。便不能互用灵通。此就迷上说。若离暗离明。既无见体。难道就没了见。若没了见。即是木偶人也。盖因明暗而有见者。应物之识也。离明暗而有见者真心之照也。此个关头。正是迷悟根本。悟得来。应物之识。即是真见。悟不来。真心之照。即是应物之识。却不是两件。因迷悟斯有二致耳。一根如是。诸根亦然。真心发照。则不托于前尘而起。起不托尘。此是离物独立而照。独立则心外无法。心外无法。不知又唤恁么作根尘。故云门云。尽大地是沙门一只眼。云门此意。即是经云。今汝诸根。若圆拔已。内莹发光。如是浮尘。及器世闲。诸变化相。如汤消冰。应念化成无上知觉。器世闲是无情。众生是有情。如何众生悟了道。一切无情器世闲。亦化成无上知觉。此个窍子。不知在何处。寻得这个窍子着。说无情器界成佛亦可。说有情众生不成佛亦可。所谓拈头作尾。唤尾作头。权衡在手。袖贬由谁。到这里。说无六根。而有见闻亦可。有六根而无见闻亦可。上来云门的话头。有照处。便有用。在经旨直饶会得。只是一个照。用处又存乎其人。六根互用也不甚奇特。会得从缘荐得相应捷之句。即便受用得来也。此节经虽由真起妄。会妄归真。发许多作用。不过自家日用寻常事耳。以迷者谓之奇特。又古德云。灵光独耀。迥脱根尘。这等说话。只好为未发心的人说。若少有见的。闻此定然鼻笑不已。既谓之灵光。是活漉漉地。说恁么迥脱不迥脱。且他本无畔岸。这个躯壳子。不过三五尺长。以三五尺长。置之无畔岸之中。且道是迥脱不迥脱。若道不迥脱。六尺躯壳子。安能笼罩得无畔岸的灵光。若道迥脱。只今大众。莫不在躯壳上作窝坐。这个窝坐。虽只有五六尺长。若不是个真正英灵男子。且慢莫提起。说他迥脱不迥脱。若然如是。毕竟怎么样好。三途一报五千劫。得出头来是几时。
  真心实不可以一体求。多体得。又不可以遍体知。亦不可以不遍测。离一离多。离遍不遍。所以又能一能多。能遍能不遍也。今阿难不悟真心。惟攀缘横计。故如来知其病处。随机付药。究竟言之。了无实义。亦无定方。如难阿难云。若咸觉者。挃应无在。既挃一处。遍体多觉。断无是理。如来就阿难计处难之。意者。挃一支而四支咸觉。则挃者亦知。不挃者亦知。则可言挃者无挃矣。何则以三支不挃有知。则一支挃者。可即无挃也。
  紫柏老人集卷之十一
紫柏老人集卷之十二
明 憨山德清 阅
  释毗舍浮佛偈
  夫外坚湿暖动而观之。则此身初非我有。外前境而观之。则此心本无生处。外心境而观之。则罪罪福福。皆本无主也。故曰假借四大以为身。如来大慈。岂欺我哉。
  宋黄庭坚。号山谷。有贵人以绢求山谷书自所作文。山谷笑曰。庭坚所作文乌足宝。惟寒山诗。乃沃火宅清凉之具。遂书与之。复嘱之曰。寒山诗虽佳。然源从七佛偈流出。故山谷凡所行乐之地。书七佛偈最多。而七佛偈中。毗舍浮佛偈。尤为殊胜。所以然者。盖过去千佛。微此佛则莫能成其终。现在千佛。微此佛则莫能成其始。成始成终。实系此偈。是故读诵书写受持乐说。流布毗舍浮佛偈者。十方三世诸佛并其神力。现出广长舌相。赞叹是人功德不少。毗舍浮佛。此言一切自在觉。呜呼。一切自在觉。一切不自在障。初非异源。故曰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但诸佛善用其心。则无往而非自在。众生不善用其心。则无往而非障碍。然此障碍。不从天降。不从地生。亦非人与。以其见有我身。则死生荣辱至矣。以其见有我心。则好恶烦恼至矣。夫死生荣辱好恶烦恼。皆以我身我心为本源。苟有勇猛丈夫。能直下拔其本。塞其源。则众生之障碍。未始非诸佛之解脱也。八大人觉经曰。心为恶源。形为罪薮。予以是愈信山谷谓寒山诗。为沃火宅清凉之具。源从七佛偈流出。无欺焉。或问曰。枯恶源。空罪薮。有道乎。应之曰。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此半偈能读而诵。诵而思。思而明。明而达。则恶源之枯不枯。罪薮之空不空。子自知之。非予口舌所能告也。
  夫心为恶源。形为罪薮。凡血气之属必有知。血气非形乎。知非心乎。呜呼。形之与心。莫知是何怪物。而毒众生若此。人有言曰。修行本无他术。苟能柰何得自己身心便了。虽然柰何得自己身心。岂细故哉。是以圣人哀之。设大方便。使博地凡夫。即恶源而为慈悲之海。即罪薮而为功德之林。达形非形。了心非心。非形则形充八极而无累。非心则智周万物而不劳。如是妙用。莫如毗舍浮佛颂也。毗舍浮佛。此言一切自在觉。此自在觉。炯然独立。于众生日用之中。初无障碍。然在诸佛便得自在受用。在众生便成障碍。且道病根在什么处。咄。大地众生成正觉。十方诸佛陷泥犁。
  夫患本无根。根于身心。所以颜子堕肢体黜聪明者。拔患根也。老子亦曰。我有大患。为我有身。我若无身。何患之有。由是言之。身乃饥冻荣辱死生之桩也。如以坚湿暖动观身。则患桩不待推而倒矣。心乃好恶是非之桩。如以物我同根观心。劳勤好恶杂毒之桩。亦不待推而倒矣。噫。两桩既倒。身心情枯。坚湿暖动。即法身也。能好恶为杂毒者。即无分别智也。以无分别智之鱼。游无边际法身之海。水不待忘鱼。鱼自忘。鱼不待忘水。水亦自忘。鱼水相忘。而浮沉自在清冷之怀。则鱼与水皆象先之绍介也。剖尘居士勉之。
  毗舍浮佛。此言自在觉。觉与自在。体用互称耳。盖觉则自在。自在则觉。故圣人体用圆融。无粗不精。精则一。一则无待。无待则无外。无外则物我同根。天地一体。所以大不废小。体不废用。根兮尘兮。根不自立。由尘而桩。尘不自立。由根而宾。由尘而桩。桩果有乎。由根而宾。宾果有乎。两者既决。物我寂寥。故曰。寂寥于万化之域。动用于一虚之中。故根不碍尘。尘不碍根。大用全而无迹。无迹则物我何在。知此谓之觉。根尘不相留碍。谓之自在。若然者。根未尝有根。尘未尝有尘。圣人善用其心。故自在而觉。众人不善用其心。所以自在觉。翻成不自在障耳。余以是知以四大观身。有身用而无身相。以前境观心。有心用而无我执。故此半偈。诚破死生之爻象。治心病之医王也。
  夫身心之初。有无身心者。湛然圆满而独存焉。伏羲氏得之而画卦。仲尼氏得之而翼易。老氏得之二篇乃作。吾大觉老人得之。于灵山会上。拈花微笑。人天百万。圣凡交罗。独迦叶氏亦得之。自是由阿难氏。乃至于达磨氏。大鉴氏。南岳氏。青原氏。并相继而得之。于是乎千变万化。鬼面神头。或以慈悲为三昧。或以嗔怒为三昧。或以苦行为三昧。或以语言文字为三昧。或以棒喝破沙盆为三昧。以至于滚木球。握木蛇。斩蛇伏虎叱龙之类。书不胜举。如上种种三昧。世出世法。交相造化。使夫众生日用而不知。而或知。不知即名凡夫。或知即名圣人。呜呼。圣人与众人。初本一条。惟以知不知。乃凡圣分焉。由是而观。知亦由我。不知亦由我。何天下知者寡。而不知者多。病在何处。良以有生以来。计身心以为我。而身心之前者。湛然圆满。妙物无累。反昧之而不觉。一不觉则永不觉。所以威音同禀。以至于今。犹茫然无省。劳他圣人。右提左挈。百计千方。委曲施尽。伎俩亦穷。总不知觉。古人呼此辈谓之行尸走肉。白日小鬼。不亦宜乎。吾毗舍浮佛。复不以众生难度而退愿心。说此偈。要使博地凡夫。共登无上。夫无上者。谓身心之初。有大圆镜智。光彻终古。妙拔群有。威神莫测。得之即圣。失之则凡故也。若然者。凡圣之分。不过于身心窠窟。翻得破者。则解脱无方。不能翻得破者。则障碍长劫。盖死生无根。以身为根。好恶无本。以心为本。苟能以四大观身。身何所在。前境观心。心从何起。知身所在。即身有而无累。知心所起。即心有而不生。身有而无累。生死何妨。心有而不生。应物何碍。生死何妨。则愿轮常转。应物无碍则慧日常明。虽然。初心学人。不以持偈为梯航。则苦海难度。又持偈有上中下之不同。上者以其天机深妙。触偈即悟。中者惟持久始得心开。下者由读而诵。诵而能持。持而能熟。熟则或以此生得入。或以多生得入。入则本同。上达无异。以此观之。根无利钝。能信者皆得出苦。何故自甘暴弃。或以贫贱累而不能持偈。或以富贵累而不能持偈。贫贱富贵。虽荣辱不等。累无两般。且年光不可把玩。老病不与人期。一息不来。便成他世。凡百罪业。是汝作者。不免随之。随而不离。如影随形。天上人闲。太虚空中。总无你逃避处。如可逃得。则一切佛祖圣贤之聪明。不若凡夫之愚痴矣。
  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夫有生之患。莫大于生死。而生死之患。惟至人则能超然无累。下是则孰不受其累。然生死又本于有身。老氏云。我有大患。为我有身。故出世圣人。示此偈开悟是辈。此身不过五行攒簇而成。四大合并而有。所言四大者。地水火风是也。此四何名为大。谓其无处不遍。故称之为大。此四大在身。则为肉。为皮。为筋骨。为血脉。为痰唾。为津液。为热气。为动转。今现前此身。不过此等合成。既合成矣。众生不悟非坚。确然执之为身。故临死生之际。处利害关头。心神恍惚。千算万计。不过要保全此个躯壳子。殊不知此身。皮肉筋骨感地而有。血脉津液。感水而有。一切热气感火而有。凡百运转感风而有。故智者。不待闲时方作此想。于日用中常作此想。皮肉筋骨。原从地有。血脉津液。原从水有。热气原从火有。动转原从风有。此四大者。一切众生。凡有血气之属。皆所共有。我何痴迷。确然妄执为身。此想周旋俯仰。进退屈伸。常专注不断。渐渐纯孰。一旦顿悟。此身何在。故昔人有悟之者云。将头临白刃。犹似斩春风。且一切生死众患如箭。我身如垛。既悟此身。坚湿暖动。各还其本。垛尚不有。箭来谁受。故曰。假借四大以为身也。夫心有真心。有妄心。真心则圣人与凡夫无所闲别者。无所增损者。广大灵明。廓然充满。本无生。安有死。本无来。安有去。离生死。绝去来。不离日用。湛然常在。不可以有心得。不可以无心求。惟神而明之者可几也。此心不悟。虽衣冠楚楚。总是行尸走肉。人为万物之灵。于此不悚然惧。惕然省者。非颠倒。即着鬼迷矣。妄心者。感物而有。受制于物。故逢顺境则喜。逢逆境则嗔。憎爱交加。灵台汩没。一受于心。恨不即释。喜不即化。此皆妄心也。真心。虽然应物。物不能累。如明镜照像。虽辨妍丑。而本无心。妄心。则因境有。即受境累。故曰。心本无生因境有也。
  毗舍浮佛。此言一切自在觉。既自在觉矣。有何物而为障碍哉。然未觉者。不免一途成滞。见色则被色障碍。见空则被空障碍。忽然而有身。则被身障碍。介然而有心。则被心障碍。身障碍。生老病死。心障碍。喜怒哀乐。是以周旋一光之中。而妄成角立。既角立矣。一切不自在至矣。生有老迫。老有病迫。病有死迫。喜有怒迫。怒有哀迫。哀有乐迫。迫者相催之谓也。呜呼。生若定常。老不可迫。喜若定常。哀不可迫。以其无常。流之莫能已也。惟有道者。达身无常。四大成故。达心无常。前境生故。达四无常。一身待故。达境无常。因心有故。借一荡四。四无所立。借四荡一。一无所存。借境荡心。心初不有。借心荡境。境不自留。一四互荡。心境兼忘。一身而为无量之身。身相不坏一心。而虑周万物。寸抱本闲。由一切不自在。入一切自在。达之者。刹那可以超旷劫。如其未达。解脱幢。即成行尸肉块。智慧津。翻作苦海逆浪。自古及今。豪杰英雄。打破这关捩子不得。虽功高千古。名光万世。于本分上事。了无交涉。故生时受生迷。老时受老迷。病时受病迷。死时受死迷。喜怒哀乐时。受喜怒哀乐迷。以迷续迷。迷无断日。人为万物之灵。而灵不悟。以灵续迷。为一切黑业本。山高海积。未有撼竭之时。少知自反者。安得不惧乎。又灵如融通之水。迷如窒碍之冰。融通。则在方而方。在圆而圆。窒碍。则方则定方。圆则定圆。方圆无滞之谓活。方圆有定之谓死。是故圣人居方圆。而方圆莫能滞。以无滞故。所以能通天下之情。众人则不然。见方而被方惑。见圆而起圆执。所以在圣人。即死而活。在众人。即活而死。故圣人谓之生人。众人谓之死人。由是观之。自上古以来。所谓生人者。能得几何哉。为圣不难。难在通灵。苟能通灵。非惟身心俱灵。大则虚空天地万物之伙。微则一介一尘一毛一发。靡不灵矣。至于三藏六经。诸子之流。百工之技。亦无不通。故达身灵通。无事可碍。达心灵通。无理可障。化生老病死。为无上涅槃。回喜怒哀乐。证大菩提。涅槃菩提。从身心得。若无身心。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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