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二边有小小暗影脸颊长斑是什么原因症状

巧用阴影修颜&打造小V脸无需PS
  1、阴影是必不成少的修颜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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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影是必不成少的修颜东西
  如何你想经由进程扮装来焕然一新,一个戏剧化的脸型扭转必不成少,阴影等于你变身的东西。
  2、皮肤白皙的人可以借用腮红修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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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肤白皙的人可以借用腮红修颜
  皮肤白皙的人,倡议用腮红刷沾一点桃色腮红,沿着颧骨往斜上方扫,就会让皮相愈加光显,气色愈加康复。
  3、唇妆+颧骨阴影同样可以修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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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妆+颧骨阴影同样可以修颜
  让浓浓的眼妆赓续改良的,不是同样显眼的唇妆,而是颧骨底下一抹淡淡的阴影。
  4、高光粉助阵五官更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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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光粉助阵五官更平面
  在颧骨最高处打高光粉,脸的组织和层次感会愈加光显。
  5、年夜脸必然要注意润色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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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夜脸必然要注意润色鼻子
  如何你的脸比较年夜,那务必在鼻梁上打高光粉,在鼻翼打阴影粉,脸就会在视觉上光鲜明显缩小。
  6、眼眶左近打阴影面部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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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眶左近打阴影面部平面
  脸型油腻的人,不妨在眼框左近打上阴影,加深脸的深度。
  7、阴影粉晕染皮肤更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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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影粉晕染皮肤更自然
  把阴影粉晕染入左近的皮肤,脸会愈加自然。
  8、古铜色阴影最自然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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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铜色阴影最自然阳光
  打造充溢阳光的古铜色皮肤,可年夜量使用阴影,然后在脸颊高点扫高光。
  9、皮肤白皙人可以用冷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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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肤白皙人可以用冷色调
  皮肤极真个白皙的人,妥当奇奥的冷色调阴影,譬喻淡紫色。
  10、阴影可以疗养面部骨骼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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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影可以疗养面部骨骼对照
  日常临盆中,用淡淡的阴影加强脸部的骨骼对照和光芒成果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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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转】铁皮人的秘密情节+关于身体
&&&&警告:此篇小说是荒诞可笑的!
  周刊发言人:他的言语、行为、情欲、隐私……有关他的一切,不值得人们效仿。连我们都认为,这次采访,如同一次离奇而危险的探险,我们吃力攀援的是由荒诞、混乱的呓语堆砌而成的不可信的险峰。  执行采访记者:他曾是最极端的孤独者、安全动物、精神病患者的伟大情人、吸管人国国王、遁世者和社交明星、懂得保持沉默的多语症者、易装癖者……总之,是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拼拼凑凑的形象。  铁皮人女友B:一个天才。  铁皮人女友C:一个喜剧丑角。  精神病患者:爱谁谁,谁爱谁,全体起立,向在座每一位致敬!  铁皮人:我决不看这份采访,也决没有什么需要订正。对于读者因为阅读以下文字而引起不良反应概不负责。  关于章目:本篇正文是周刊记者对铁皮人的几次访谈整理而成,为阅读方便,分成若干小节,包括:海绵体生活、简练地谈论孤独、谈以前的一次乘车经历、安全动物、对一个精神病女子的勾引、1999年某一天下午的答问录、吸管人国王的隐匿、我参加PARTY、现在的女友、水蛇、月台或尾声共十一章节,应说明的是,其中《对一个精神病女子的勾引》被改编成电影,片名改为《可能的爱情》,所以在铁皮人的叙述当中,适当加入了一些剧本片断。为了让读者多方面了解铁皮人,本文还节选了铁皮人的一本畅销书《关于身体》的某些有趣的章节穿插其中。    
海绵体生活
  铁皮人:你听,我的声音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金属味,也并不吞吃汽油,也无需接上一根二百二十伏的电线。我吃饭、喝汤和以前一样,但需打开尾骨后面的铁盖子打屁、排泄……我基本上是个平常人。  记者J:你奇怪的外表,起码已耗去人们几吨胶卷了,还有你那荒诞不经的行为让老人们惊吓,让少年们着迷,你现在又已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你以前是这样吗?在你没有成为焦点之前。  铁皮人:在这之前,我一直在企求发生点什么,但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忙碌。赶车,打电话,接电话,谈生意,打网球,赴宴,逛商场,看电视,泡妞,争风吃酷,临变应策……一阵阵忙碌过后,一旦被搁置下来,比如陷进沙发里或横陈在床垫上,在那里,我慢慢变成一块空洞乏味、无精打采、软绵绵的海绵,就如同一块洗碗海绵一样,被一阵揉搓过后,就被扔在某个角落里让它自去往下滴水,直露出一身的空洞,千疮百孔。  J:(小心翼翼,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奉承)我……倒觉得你以前的生活挺充实嘛。  铁皮人:是海绵似的充盈。它能吸收各种东西,成为果汁海绵、葡萄酒海绵、肥皂水海绵、肉汁海绵、汗液海绵、口水海绵、鼻涕海绵、墨汁海绵、泔水海绵、污油海绵……然后,顷刻漏空,成一块空海绵。  J:那……那爱情呢?爱情海绵?(笑)  铁皮人:在一次爱情消失过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在成年的老海绵上留下那种令人迷幻的东西了,人只能失恋一次。正是因为爱情从我这躯壳离去,我才变成这么一块海绵。  J:比喻虽然饶有趣味,但令人觉得牵强,为什么你不变成卫生纸、烟灰缸、坐便器、沙发,而刚刚好变成一块海绵呢?  铁皮人(停顿几秒):因为海的缘故……或许因为那些东西还是与爱情有关。  J:你一直一个人生活吗?  铁皮人:对,几乎是。  J:什么感觉?  铁皮人:没有外延的躯体。双眼映照着别人的影子。  J:同女人做爱吗?  铁皮人:偶尔,用海绵体交欢。简练地谈论孤独  铁皮人:请喝茶吧,别客气,这杯茶我已为你泡了三个星期了,它墨绿发紫的颜色会让你想到青海湖边的岁月的,是的,鸟的呜叫声把你唤到清晨之中来,但我的这只是电子鸟,它不呜叫是因为电池耗完了,那节伪劣电池只让它叫了几声。你注意到桌子上那堆暗红色的东西吗?像一座小山峰,我从来没有去尝试过登山,不,我渴望冒险,尤其是那些确有生命危险的冒险活动,这是我生命中惟一的渴望,刺激?不,我时时想象自己奄奄一息地登上世界上最高的冰峰时的景象,眼底下一只只小尖顶飘浮在白色的云层上,上面是澄净的天空,无限的蓝,我在无人之处的绝地上获得的是无比的平静,我知道,之后更是永远的平静,哈,哈,茶味道如何?你该试一试的,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何不一试?啪!我拍一下桌子,你看到了吗?那座暗红色的小山峰顿时崩塌了,它的碎块向四周散去,甚至爬到了桌子底下,那是一座蚁山,对了,全是蚂蚁,蚂蚁蚂蚁蚂蚁,这是我本年中惟一的客人,它们是不请自来的。现在你看到了吧,山的内核是一颗奶糖,是我两个月前为你准备的,我喜欢你!并且知道你所喜欢的食物,因为没有人不喜欢奶糖。别客气,请吃这颗奶糖吧,它用塑料纸好好地包着,蚂蚁只是嗅着它的香昧,吃不到它的。是的,我这儿是有点喧闹,那是锤击水泥声、电钻声、碎石机声,搅拌机声、打钉机声……我的左边正在盖一个商厦,右边正在建立交桥,后面正在拆上半年建的已经濒危的住宅楼,前面是菜场的吵架声,并且,我这幢楼里有五家正在进行大规模的装修,他们用的材料不一样,或繁或简,但发出同样的噪音……晚上?是的,工人们10点45下班,但声音仍会持续下,隔壁的床会有节奏地撞击我的墙壁,女人的叫声会和我那来断电之前的电子鸟的啼叫声互相对阵,此起彼伏,他们的喘气甚至要透过墙壁吹到我脸上,然后,早上6点45分,工人们又开始工作了。不,它不咬人,它是一只温顺安静的乌龟,虽然,它有一只圆桌那么大,活了起码有五百年了,但它是靠吃小鱼小虾小昆虫长大的,它平时躲在床下,或是某个角落里,捕食吸我血的蚊子,嗯,也许它生命里最近十年是靠采我的血长大的,这也说不定,那么它一定与我有某种更密切的关系了,难怪,每次当我面对它,迄今为止,再没有一双眼睛能像它那双眼睛那样令我觉得不安了。我难以想象会有一天它将从那坚硬的壳里裸身而出,站在我面前,会是什么样子?它不会比那些身材娇小的南方女子矮的,它五百岁了,真是个世纪老人是吧?当我和女人做爱时,它有时会从床底下被吱咔吱咔声闹出来,或者从品尝蚊血(不,我的血)的角落里爬出来,把脖子扬得高高的,在一旁盯着我,那时,我在想,它是不是也想试一试呢?  这个怪家伙,也许是在讽刺我,把两只对这世界凝视了五百年的眼睛长在龟头上的家伙必定是着破红尘、心如静水的,它是一个天生的隐者,索伦·克尔凯戈尔称只有“隐者”才是真正的讽刺家,因为一个真正的讽刺家完全不属于大多数人,惟小丑如此。别着急,先尝尝那颗奶糖,奶香会让你平静的什么?!这颗奶糖的塑料纸里面是空的!难怪你拿起它时显得这么沉重,连眉头都皱起来了,这对皮肤的保养没有好处。可恶的小蚂蚁!……不,我不是讽刺家,因为我属于这颗星球上所有人一样的肉体和一样的感官,连灵魂都一样的气味,所以我是不折不扣的小丑。贪欲、慵懒、脆弱是这肉体的疾病,它们像病菌一样纠缠在我灵魂的根须上,要摆脱它就需换一副全新的肉体,而哪里有另外一副肉体呢?我曾在浙南一个小寺庙抽签,签中预言我将隐居山林,当时我在盘旋而上的烟雾中确乎看到了自己的晚景,如一只老乌龟蜗居在某个山洞里,把整座山当成自己的壳。如果真是那样,你会来看望我吗?在洞口放些水果、饼干和香油?而我则会探出光头来对你说“阿弥陀佛”。  哦!你会?是的,当然现在你肯定会这么说,带着满脸毫无破绽的诚恳,因为你现在有求于我,你向我兜售这件绣有英国有女皇侧面像商标的皮衣,尽管你神神秘秘地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销赃者,急着向人奉献一份大有便宜可占的不义之财似的,说它是国贸大厦弄来的,价值两千五,而你只要我五百,并且还略降自尊半焦虑半可怜地说,如不是手头紧,你才不会急于脱手等等,尽管你把这件皮衣又揉又搓,又拉又扯,还用打火机烤,但它仍不是你所说的羊皮的,也不是什么牛皮、猪皮,甚至什么鸡皮鸭皮的,它是一件地地道道的人造皮革,我对动物毛皮和甲壳的了解有甚于你对你老婆乳头的了解,我一直都在寻找适合替换我皮肤的皮毛和甲壳哩。从阿米基螺灰蛆到非洲河马我都研究过,还有巴匣虎,可惜最后一只已在1999年9月27日灭绝了。但你不必垂头丧气,你是我久候的客人,你可不必有敲错门的懊丧。我可以推荐我的邻居作为你的猎物,只是你下的夹子要盖上更多的树叶,而且不要显出急于求成,并且,请把我的空虚和孤寂转告他,拜托他稍稍减弱一下夜间活动的强度。  你听,J记者同志,以上是我成为铁皮人之前,对一位上门兜售的家伙所说的话,我那时的孤独无聊已经十分简练地概括在里头了。  
关于身体·身体的位置
  她眼前是一片风景,可以说得上是美丽的,一条布满清晰可见的卵石的小溪,远处是一片森林,连绵到更远的群山之下,山的最高处是闪亮的雪峰,甚至她感觉到了一丝白雪的凉意。  她“走近”那条迷人的小溪,并仔细地盯着其中一块卵石,如绸的水纹把光线的图案静静映在这块卵石青白相间的表面上,几条暗绿的水草在水中低伏着。她发现了一尾浑身淡红透明的小鱼,在活泼地穿梭其中。“啊!”她感动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又羞怯地朝四周望望。  她移动鼠标,似乎要去捕捉那条淡红的小鱼,她把鼠标停在小鱼身上,击打键盘,小鱼在屏幕上放大了,一再放大,她看到了柔软的细鳞,一再放大,一再放大,直到屏幕上出现的只剩下一些彩色的方块……她慢慢地倒向转椅之中。我们现在看到了她正坐在一问印刷厂的工作间里。她在这间工作间里众多格子里的一格里,她的工作是每天花八个钟头或更多的时间在图片印刷之前用电脑进行修补。她渴望有一天能真的看到这些风景,把身体处在真正的风景之中。因为她从未旅行过。她希望她的工资能帮助她在将来实现这个梦想。虽然,她现在工资只能够她在往农村的老家寄去一都分之后勉强度日。“那会不会是一个会消失的梦想呢?”她想:“或者被自己取消?”谈以前的一次乘车经历  铁皮人:我望着窗外,一棵树的阴影覆盖着农田里的一间东倒西歪的木板房,它的周围是连绵不绝的稻田。远处的山在缓缓移动,向后,但它与离我最近的一闪而过的铁道边的那排防护林和向后扑去的一根根令人心慌的电线杆相比,它又似乎在向前缓缓移动,像一种缠绵的送行。那位浪子骑上马飞奔而来,去通报他所策划的死亡游戏中的演员们,一位可怜的姑娘无望地请求着,她被带去了巡逻队,在那儿,她的悲惨故事并未奏效,双方都没有洒下泪水,而我却在北京到深圳的列车上安稳地坐着,对面的女孩脸上竞连一颗令我好奇的痣都没有,被电线杆频频打断的阳光直射着她的眼睛,这一切让我安稳地坐着,不动声色,专注地细细研究她脸上闪烁的阳光。她的嘴辱哆嗦着,她一进入这间将带她南下打工的飞驰车厢,就已进入了不能自我保护的状态。这位毫无阅历的旅伴,随身携带的除了一个比她身体大两倍的编织袋之外,就只有发育在田垠之间的天真无邪和对城市生活的一无所知,这对放荡的团伙来说是多么迷人的甜果。像你这样年龄的姑娘,仍是处女,到深圳去合适吗?你会缝纽扣、接袖子、制作假发、捞泔水油、卖花、陪客跳舞、做按摩女郎……你会在厨房里拾捡被主人抛撒在地上的豌豆.会恰好套上房东两个胖女儿的肥脚不能塞进去的高跟鞋,然后混进一场商贾汇集的舞会上,被一位香港老板勾引,一跃成为一个富婆。但是在天明的时候,她疲倦到了极点,所以就迷迷糊糊睡去了,棺材就在这时被四个蒙着黑纱的人抬到一间僻静的房间,它的盖子就是在那儿被钉上的,为的是怕她听见锤子的声音。这是一个美丽潮湿的早晨,砰!砰!的声音,像从冒着热气的水塘中央发出来的,当红色的火舌舔光邱少云周围的野草,他的十个指头因为插进泥土里而被保留下来,当他在火中咬紧牙关时,我差点喊出声来。十个指头,它比焦炭般的躯体更令人惊撼。人类的痛苦大于个人的痛苦,兔子说你是我惟一的痛苦,所以验证了上一句。事情已过去这么久,他还是用手指吃饭,可谁也没笑他,她再三把他使劲在怀里拥抱了一阵,才满脸是泪地回到她床上去了,在她躺着想心事和悲伤的时候,她心里渐渐升起了一个念头,她觉得以后无论去做什么都只冲着一个目标:赚钱!有了钱,一切都会改观。再也不用穿有洞的内裤,粗糙得像鞋垫似的乳罩和敲进了几十颗钉子的高跟鞋,唉,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火车已慢慢驶入深圳站。金币雨点般在眼帘飞过,我吃力地睁开眼,金币般闪光的灯光灯光灯光,中巴已飞奔在深南大道上,香蜜湖,两旁是辉煌的灯火区,无数只灯发着金灿灿的光,金币金币灯光灯光,灯光灯光金币金币,但那儿现在除了灯光什么都没有,那儿将是深圳的市中心……  
关于身体·染发男子
  这位被城市牢牢吸引住的农村少女,在工厂她被叫得最多的是“117”,之前在村里大概她经常被人叫“鬼妹子”“小丫头”“女伢子”。此刻这位“117”吃过了晚饭,正从下岗职工灯光夜市中大饱眼福后回到女工宿舍,夜市中,“一元一件”的吆喝声还在耳边嗡响着,而那些刚买回来的一元一件的小圆镜、梳子和彩色发卡被她那双已消褪了泥土味又浸染了厂房气味的手小心地放置在她的抽屉里。她住的这楼有九层,她和三百多个女工住在其中一层里,与十六个女工共住一个宿舍,又和其中一半的女工共用一张有八个抽屉的桌子,她买来的东西就在其中一个抽屉里。她拥有一片抽屉钥匙。若钥匙有知定会感到与主人一样的幸福,它锁着她的所有私人细软:仿珍珠项链、一支口红、一瓶廉价香水、一包从餐馆带回来的湿纸巾、几双丝袜、卫生巾、一枝来用的眉笔、一些信件……是以她微不足道的消费能力如燕子衔泥般积攒下来的。这是她对付物质  贫困的一个策略、一件法宝,把对物质体验的回忆与象征符号密聚在她的狭窄的个人空间里,形成一个充满个人独特回忆与意义的精神慰藉结构。真不知道假如她突然间失去了这只抽屉,她的世界会怎么样?在她的私人领域里,还包括一张床,她同样充分利用了它,在她的床头、床侧的那面墙上还贴满了各种明星照、旅游纪念照片、名牌商品的标签……当然,在她自己的消费空间之外还能免费让自己的文化体验得以延伸的还有这层楼上的一台公用电视机。  因为她的年龄、她的青春、她的激素、她周围遍布的录像厅、与墙共存的各类性感的广告、和那些漫天散发的性药宣传单……她向往爱情,这种需要是朦胧的?还是尖锐逼人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总之是难以言传的(她惟独对这点很明确)。尽管她慢慢从外界的学习中积累了许许多多这方面的词汇知识,她属于暗暗自学的那种女子,羞怯的,还没达到勇于向人讨教、与人交流、甚至好为人师的可怕地步。她习惯性地哼着“心太软,我总是心太软”,已有一段时期了,像每个女人那样对自己的心肠的硬度抱有遗憾,总觉得它若硬点狠点会让自己获得更多一些。  她有两个追求者,像她一样年轻的两颗气势汹汹的、爱情奔放的心向她赤裸着。但她不习惯面对赤裸,虽好奇、有些英明激动,但又羞怕,她采取躲避,隐身窥探着,实质上的消极操控。女人的本能。  但她有一个秘密,她欣赏其中那个从她邻村来的染发男子,他来深圳半年后,就花了一个月的工资把头发染成黄色,啊,这感觉很是怪怪,当然,这黄头发丝毫没有乡土气味,尽管它像家乡的玉米缨子,却在感觉上更靠近发达国家那种“品味”。她惊讶地发现这个小伙子一下子变得像个城里人一种使用电饭煲、微波炉、洗衣机、电脑、空调、吸尘器的人类的另一高级分支。她还相信:这金黄的染发像一顶魔术帽子会呼啦地把人从农村生活一下子带入到现代城市生活。  不久,我便看到那位染发男子的臂弯间挽着她的手臂,行走在食街上,她幸福地仰着头看着他的头发,金黄头发下有一双木然迟钝的眼睛,并且,他还随地吐痰(很可惜),可能她还没有注意到这些……  
  铁皮人:我以前是安全动物,眷以后有一日机器人把人类关进动物园里,定会把我这种人圈入兔子、绵羊、龟或益虫一类。我循规守矩,是一个随时显出可以被忽略的人。从不大声说话,连看见小孩掉进水里也只是轻声向四周哼哼:真不幸,呵,谁方便酌话,救救他吧。对领导毕恭毕敬,因为我有点健忘,不得不把他们的名字和职务写在一张小字条上(为了区别其中有些长得方头肥脸大肚,模样儿难分彼此的,还要在旁贴上一张—寸小照),然后再缩小复印,藏在帽子里,远远见领导来了,先脱帽,鞠躬,迅速朝帽子里瞥上几眼,跟高考作弊一样。我一天没给领导端茶倒水,就觉得生活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两天没有,就等于蒙上两层,如果半个月没有,我的生活就会是一片黑暗,我不是拍马屁,而是与人为善。1994年艺术家邱志杰在钱塘江边用两根胶管把自己与江水相连,一根衔在嘴里吸江水,一根接在下面用于排尿,身体与钱塘江互相污染,他坚持了一天。而我每天做的事,是把自己在领导办公室中不小心放的屁大口吞吸掉,我自己污染自己,绝不连累他人。在任何需要排队的场合,我永远排在最后一个,像一个和善的句号。我总是说:“你好!你真棒!”对任何动物皆如此。从来没有反对意见。大家拍手我也拍手,大家跺脚我也跺脚,甚至在梦里听到电视机里的鼓掌声,我也会一惊而醒拍掌附合。我像绵羊一样温顺,只恨自己身上毛太短,不能用于做毛衣。我从不结社,也从不乱讲话,绝不滥用宪法赋予我的权力。自觉地不去张望女人腰以下的部位和党报以外的消息。从来不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或这怎么会那样,从来是知足常乐,“还有没有更好的”对我来说是危险的念头。我恐惧消费,想到要去商场,我便吓得坐在乌桶上不起身,如被人硬拉进商场,也会借故躲进卫生间,一个人关好门。因为我钱不多(钱多是坏事),所以不敢无故触摸商品和看售货员的眼睛,我惶恐地深知“没有免费的午餐”。在街上,我绝不敢超过前面的人,我沿着墙边慢慢走或轻轻地踩着自行车,遇人让人,遇车让车,尤其是豪华轿车,碰都不敢碰,生怕我的头会撞破它的挡风玻璃,尤其当我得知广东的一名教师因轻轻碰了一辆“奔驰”而差点被一帮家伙“做”成植物人之后,更是胆战心惊。  女人不喜欢我这样的“安全动物”,她们表面上看似很讨厌有威胁性的男人,其实,在潜意识里,她一直等待着被胆识过人的猎手进攻和驯服,对于何时被嘴唇袭击和被双臂紧抱,她们存有一种期待感。她们憧憬自己有很美好的经验。刺激的、出乎意料的、放荡的、奇遇的……她们认为“美好”的。价值判断是心理问题。  我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朝向你,却最终落在自己后脑勺。我的脚鬼鬼祟祟地蠕动,朝向你,却最终僵直在一个怪诞的姿势。我的嘴发着光,朝向你,却最终挂着自己的口水。我的鼻子向前伸去,朝向你,却最终长到两米,仍没有与你触及。安全动物。  J:你真的是那么一种动物吗?  铁皮人:当然,它也许并非真实地存在于你所目击的生活之中,但它,的确是真相。我的叙述只能严格遵循铁皮人一贯的离奇风格,在任何时候都不妥协。或者铁皮人有另一回答:讲述的事情和真实发生的事情是不一样的,它们永远都不会一样,我很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我从不在这个问题上虚耗身体顶端的细胞,我只遵循铁皮人一贯的离奇不经的叙述风格。比如我会说“性骚妖”,“凤凰打屁”,“一个无赖连一群从他头上飞过的天鹅都不放过,拔光它们的羽毛,让它们光着屁股飞到南方去”等等。  有这么一种玩貝  男人把它做出来  关于身体,玩具  或偷过来,或抢  当然,更多的是自然地到手  像把手伸进某个丰富的抽屉  哈,这玩意原来这么让人心慌  对女人说:求求你,拿去吧!  或硬塞给她  最终,女人接受了  藏起来,又小心,又大意  藏得连自己都找不到  然后嚷嚷:喂!你的爱呢?  铁皮人曾对一个精神病女子的勾引,  或曰可能的爱情  铁皮人:在我成为铁皮人之前,我曾经勾引过一个精神病女子,并与她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这段经历或多或少影响了我要成为铁皮人的决定,这也是我首次向外界披露这段秘密感情。  那时一个朋友告诉我,在一个边陲城市的一个广场上有一个女子,他强调说是一位漂亮的少女,几乎每天站在那个广场中央,一当有行人经过她身边望她一眼,她便会展开痴痴呆呆的甜蜜(动人)的笑容。这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这位被我朋友所偶然讲述的漂亮少女,后来差不多已经忘了,但在相隔两个月的某一天情况发生了变化,当时我在一条林荫小道上散步,当时我的心境是如此空虚,当时是黄昏,当时那条貌似普通的小径却突然变得神秘,路面上幽幽的暗影看起来像是树木与我的凉意袭人的孤独灵魂的投影。而且我已十分厌倦了“安全动物”的角色,来一次感情的冒险有何不可呢?这天黄昏,那位站立在广场上的少女再次闯进我空荡荡的心房,再也赶不走了,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很显然,人生就是由一桩桩事件构成)。世界上许多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地源于一次次偶然,正如童话中的王子要不是偶然经过一条小径,要不是偶然失控而吻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公主至今仍然还在平静地沉睡,不会经历爱情的甜蜜和更多的痛苦。在现实中当然会比在童话中有更多凑巧的偶然。  这次散步后的第二天我便打点好了行装,乘上了开往那个城市的列车。我的车厢号十九,这个数字与我或者是与我今生所居住的躯壳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我在车上策划着将与她见面时要说的有关“邂逅的爱情”的开场白。要知道,什么事都与策划有关。  1.“哦!对不起,请问现在几点了?”  2.“谢谢!嗯,看来时间还来得及,我发现你老站在这儿。”这句话向她暗示我已经关注她很久了。  3.“你能告诉我xx公园在哪吗?这个地方我不太熟悉。”  4.“我们一块走走吧。”  我将去勾引一个微笑的精神病患者,因为我认为她没有完备的精神系统来抵抗我怯懦的爱情。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我觉得将更能与她相赴,我拥有许多次爱情的失败,因为双方都发觉几个月的爱情再难以维持更长。我把这种现象归结为由于理智的原因在爱情的花园里,理智结下的冷静之果是我最难以忍受的。爱情的面目—旦被放到冷静的镜子面前,往往显得荒诞无比。  我一下火车,就惊喜地观看着这个可爱的城市的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这有点奇怪,惊喜正因为这完全的陌生。谁也不认识我,连我也可以把自己当成是“他”,这太好了!重新诞生!再也没有那个“安全动物”,而是你想是谁,就是谁。这感觉就像一个充满欲望的灵魂投胎找到一个替身。他那个我,想干什么都行,顿时发觉自己多了一万倍的自由。我将去勾引一个漂亮的女精神病患者,更重要的是,勾引者不是以前的我了,人在陌生状态最容易塑造自我和塑造新的可能生活。  我迅速租到了一间楼上的房间。这是一幢只有几户经济窘迫的家庭还在留守的老式破旧的职工宿舍楼,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出人,但阴暗的过道里堆满了各式杂物,使我时不时“咣当”地碰到或踢到什么东西。我租下的房间挺大,窗外正对着这个城市那惟一的广场。  房间里面有一些旧式家具,一面颜色发乌的圆桌、一个少了两只抽屉的书桌、几把椅子、一张很大的棕绷床和一个有镜子的大衣柜以及其它小的旧物件。那面衣柜门上的大镜子能照得到全身。我进来时曾惊讶地瞥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一闪而过,同时我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神秘气氛停留在这半明半暗的空间里。我当时就决定租下来。对于房租,我出手阔绰,使得房东本想要问点什么昀念头让厚利掀起来的暗喜吞没了。  现在我马上就可以站在窗前眺望下面的广场了,在其中寻找一个站着不动的目标应该是一点都没困难。但这有损事件的曲折性,于是我在想象中提供曲折性,设想自己在这事上几经周折,而我下一步便是去费力地寻找这无需寻找的广场,但这城市所有人却对这广场上的少女讳莫如深,甚至不愿告诉我广场在哪儿,似乎其中另有原因。  一天早晨,M出门,发现城里到处装饰一新,大街上挂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彩旗,上面写着诸如“庆祝”、“欢迎”、“精神”、“肯德基”、“英雄”、“开业”、“祖国”、“胜利”、“和平”……等等字眼的标语。  M问行人:“这是怎么回事?”  行人很吃惊:“难道你不是这座城里的人吗?难道你不知道……”  M如实告诉他:“我是贵市的一个陌生客,对这儿的事一概不知,但您能告诉我到广场怎么走吗?”  这第一个遇见的行人说道:  “陌生人  这里没有广场,  或许有一个  但我不知道  许多事情都这样  最好不知道。”  M很纳闷,叹了一口气,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与他告别,然后接着往前走,穿过一条街道,向左拐了一个街角,又向右拐了一个街角后,遇到另一个行人,M问他:“您能告诉我怎么去广场吗?”  第二个行人怔了一怔,用一种令M难以领会的眼神从头到脚看了看他,说道:  “这里没有广场,  陌生人,  或许有一个,  但我不知道,  许多事情都这样,  最好不知道。”  M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到底怎么回事呢?但还是向那个行人礼貌地告别,继续往前走,向左拐了一个街角,又向右拐了一个街角后,遇到第三住行人,M觉得这个行人样子很慈善,于是停下脚步问他:“您能告诉我广场在哪吗?”  第三位行人盯着M的眼睛,笑着用一种严厉的语气对他说:  “许多事情都这样,  最好不知道,  陌生人,  这里没有广场,  或许有一个,  但我不知道。”  M只好继续往前走,他每穿过一条街道,向左拐一个街角,又向右拐一个街角后便向人询问广场在哪,但没有人告诉他,就这样这一天就这么浪费掉了,M一共穿过了&条街道,拐了&个街角,他在拐第十九个街角时,遇到了以前的第三个行人,在拐第九十一个街角时,遇到了以前的第十八个行人……但这些M都不记得了,他太累了。最后,当太阳快要下山了,M在穿过第x条街道时,遇到了以前最先遇到的第一个行人之后,他发现自己找到这个广场了,很宽阔,以致他以为到了世界的边缘(也可能是M累了神志不清的程度),但这时广场上的人都已散去了,M只好明天再来。  真是一个离奇的梦。  第二天早晨,我又站在这十分现实的窗前观看底下的广场,在此之前我已整理了房间,旅途的劳累并没有减弱我的兴奋与幻想的强度。我已辨认出我要找的心爱的姑娘,正站在广场中央的一根灯柱下,人们从她身边经过,没有谁理睬她,她身穿蓝色竖纹的连衣裙,裙子在风中一阵阵飘动着。她的柔美的头发也一定在拂过她美丽的面庞,这一点我看不清。尽管如此,但我还是仿佛已呼吸到了她的芳泽,心中顿时充满甜美无比的预感。二百多年前的少年维特对绿蒂心怀的狂念也只不过如此。  我立即奔下楼去,像是被神差鬼使般,直到已身在宽阔的广场上时,才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在“宽阔的广场上”。我朝她走去,每离她更近一步,心脏就像被什么绷紧一圈……  广场(彩色)  86.(5秒)俯视全景  主角M从画面中下进入,朝站在一个灯柱下的姑娘走去。  87.(6秒)广角  M的正面,表情紧张,走近。最后画面只剩两只眼睛。  88.(18秒)特写  从M的视点,依次拍摄姑娘的苍白的脸(姑娘的表情先是茫然、呆痴、然后对着镜头张开嘴,傻笑)、脖子、胸、往下至一双破旧肮脏的白皮鞋。随后镜头很快拉高到姑娘脖子下的衣领开口处,领口的一个纽扣没了,镜头拉近,似乎要从开口处进入,镜头渐变暗停颧五秒,同时,画外响起M紧张的声音:“哦!对不起,请问现在几点了?”  我走近她,紧张得全身都凉了,腿在发抖,我摸了摸头发,鼓起勇气尽量装得自然地问:  “哦!对不起,请问现在几点了?”  她笑着,摸了摸头发,然后说:  “哦!对不起,请问现在几点了?”  我抬起右手,亮了亮手腕说:  “我没有戴表,所以才问你。”  她也抬起一只手,晃了晃手腕说:  “我没有戴表,所以才问你。”  我认为再对这时间问题纠缠不休是不理智的,于是又说:  “我发现你老站在这儿。”这句话暗示我已经关注她很久了。  她重复我但并非表示关切地说:  “我发现你老站在这儿。”  我悲哀地望着她那张被“痴癫”这个恶魔施了毒法的漂亮的脸,意识到这个不幸的病情还有这种“模仿”症状。只不过,恋爱中的灰背信天翁也会相互模仿对方的。  于是我们像男女二重唱那样先后说道:“你能告诉我&&公园在哪吗?这个地方我不熟悉。”  最后,我心怀叵测,激动地对她说:“那我们一块走走吧。”她当然也这么说了。然后我柔情地望了她一眼,转身朝广场外走去。  走了几步,我回头看她,竞发现她正朝相反方向离去了。我遗憾地意识到这个本不应该的疏忽。  132.广场.(4秒)中景(彩色)  M正面,遗憾的表情,画面渐暗变黑。  133.黑底,白色字幕。  请你说一声行不行,  你若不要我,就对我挑明;  我不能者是等,  也不愿等你露笑意  或把眉头皱起。  你若要我就说一声,  我便属于你,要不便属于自己。  是白还是黑你表态;  我讨厌命运不明不白;  要我走,要我留,  你往往热一阵  尔后又冷得过头,  这是你向来如此的一种怪毛病。  ThomasShipman()  翌日我再次见到她时,发现她的脸色好了许多,有点红润了。我敢肯定她一定感受到我的爱情了。虽然她是一个被认为是缺乏正常理智的患者,但我认为对爱情的感受其实与理智没多大关系,相反,事实上它和理智的丧失有着十分密切的逻辑关系。  她确实很妩媚。漂亮的眼睛像是认出了我似的闪闪发亮。我对她说:“哟!你好,又见面了。”  我十分高兴,因为她没有再对我重复一遍。她只是笑了笑,虽然唇线的弧度在常人看起来有点夸张,这有点像吴小莉,但在我看来仍十分动人。我把一支早预备好的玫瑰递给她。  她先是吃了一惊,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似乎在检阅我的诚意这种研究其实是十分有必要的,可惜一般的女孩子从来都是不假思索地一把接过去。过了一会她小心地把花接过去,放到鼻子底下嗅着,双唇微张着,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之后,值得一提的是,她做了两个让我迷惑不解的动作。  当她把花嗅了许久后,她把花轻轻地从领口开口处插了进去,只把花朵留在领口外。这个举动让我一阵心慌意乱,我记得当时我只能发出呓语般的声音:“这……漂亮……挺不错。”  也许这断断续续的声音让她觉得很亲切,她惬意地揉了鼻头,然后,伸进去一个指头在鼻孔里挖着,娇嫩得几乎透明的鼻翼简直可以让人看得见在里面掏动的纤纤小指。而当她的小指从里面出来时,她手上多了一根鼻毛,她把它拈着递到我面前,很明显这是她要赠给我的礼物。我满怀迷惑地接受了。  幸运的是,回赠这个奇怪的礼物的意义,当时我便猜出七八分了。今天,在我读过《精神病学》之后我更肯定我当时的判断。她送一根鼻毛给我,意味着她把她最宝贵的东西交给我,这末西便是生命,而生命靠呼吸维持,很自然呼吸则要通过鼻子如此推理,鼻毛的象征意义便可想而知了。  以后的爱情故事也因为这个领悟而得以进一步发展,虽然之后有痛苦,也有欢乐,更多的还是因痛苦而产生的欢乐,但这二者,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在乎。至于她前一个把花插入领口里的举动,我至今仍不解其意,里面的象征意味可能太微妙了。  
&&&&&&&江南某乡村(黑白)  165.(54秒)全景  一个正在拍摄的剧组。M在导演《少年维特之烦恼》,男女主角在表演某一个情节。M一边注意着监视屏,一边与身边的另一女孩调笑。  166.(14秒)中景  M怒气冲冲地对“绿蒂”比画着说:“应该这样……这样……要找到感觉……要去体会……重来重来!”  广场(彩色)  167.(6秒)近景  M在注视手中的一根鼻毛。  168.(10秒)特写  手掌中的一根鼻毛。镜头逐渐对着鼻毛拉近,直到它充满整个画面,如在显微镜下所看到的那样,这根鼻毛如一根一头尖的粗壮的黑色光滑的树干。  “我很喜欢这礼物。”我对她说:“会永远珍藏它。”  永远。她说,我无法弄清她嗫动的漂亮嘴唇里吐出来的这个词是基于简单的重复还是置疑的心态?但她的笑意仍然在秀丽的脸庞上漾动着。这使我不至于紧张。其实我也不知道“永远”的含义,也许它只是在特定场合中说话时的口气。  我又心怀期望地向她建议:“我们走走吧?站在这儿多累。”我注意到周围路过的人一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我。而她非常快乐地笑了笑,突然身子朝我倾斜过来,把她的脸凑得离我的脸很近,眼睛瞪着我,嘟着嘴说:“去!去!”  “去!去!”  她的眼睛告诉我(我认为我与她有一点儿心灵沟通):她让我马上滚蛋。虽然,这个祈使句毫无道理,客观上,这个广场并非她一人所有但在我心目里,这个广场和我的心的主人除了她以外我不知还会是谁,于是我顺从地离开了。  这个城市的风景非常优美,纵横交错的街道向郊外伸展成为田间小道和山中曲径,还有一些一格格在晚上透出灯光的窗口和环绕城市的圆圆的山峦……都充满魅力和神秘,换句话说,如果你喜欢爱情,就会喜欢上这儿的一切。  我支起画架,又新添了一些油画颜料,画起画来,好消磨每日去广场的短暂勾引之后所剩下来的大段空闲时光。每一个笔触都是疲乏失意的诗人一次忧郁的叹息。这段日子是我的“蓝色时期”。只有蓝色才能抚慰我伤感的眼睛。  我画了不少有关广场的画。没想到若干年后竟卖了好价钱。  我每天都去送给她一枝花,而她总会把它们插在身体上或广场周围的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有几次我从广场附近的一些房屋边发现被插在门窗缝隙中的残破的花朵。尽管她精心安置这些花的残骸,但我的勾引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只不过,让我不至于灰心的是,她见到我便会露出日益亲密的笑容(虽然她见到别的入也会展开笑脸,但我能看出其中的差异)这种状况直到我偶然送给她一块英国巧克力后才告结束。  她嘴里含着巧克力便跟我走了,我走到哪她便跟到哪,当时我毫无贬义地想:“就是用棒子打她也赶不走她了”,我带着她逛公园、动物园、商场……她一路上嘻嘻哈哈、大惊小怪、用她纯洁的痴癫(类似天真)与一切说话,喃喃自语,或对他们倾诉,对猴子与狐狸们、对营业员们与塑料模特们……又用她的美貌与甜蜜的嗓音消解人们的怒意。美丽动人,尤其在明亮豪华的商场,我在下面观看她随着电梯飘然地冉冉上升时,那身影简直就像会随地吐痰的升天仙女。  她的毫无理智的顺从,使我觉得再与她玩看手相的把戏已丝毫没必要。我(索性)最后径直把她带往我居住的小屋。我当时的兴奋与紧张是读者们可想而知的。我穿过那阴暗的楼道时,因并非久经情场而有点发抖的脚“咣当”踢倒了一个铁皮桶。  “噢!什么响?”她吃惊地问。  我随口套用了一个我小时候读过的某篇童话的情节。  “唉,是我因为爱上你而得上了相思病,非常忧郁,便叫人在我胸口上箍了三个铁箍,以防我的心因思恋和焦虑而破裂,现在我俩终于能在一起了,愿望实现了,愉快极了,铁箍也自动掉了。”  “哦!”她像明白了似的,但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一个。”  然而我没走几步,又踢倒了斜搁在墙边的火钳,又“咣当”一响。  “两个。”她又说。  一只老鼠箭般地从我们脚边窜过去。她又惊叫了一声。  “一个马!”  很难得她能联想到今天中午在动物园时我曾纠正她的一种动物的名字,当时她竟把那说成是“一匹男人”。  此时,她让我仿佛到了童话世界,也只有她,才能在我周围营造出这种气氛。  接下来的事是我给她洗澡,因为她不知道如何洗澡,比如,她会长时间泡在水里,而不知道用肥皂,但她一旦发现肥皂涂在身上滑溜溜怪好玩的,而且会冒出许多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泡沫,她便开始对肥皂爱不释手,直到我强硬地把它夺走。但几分钟后,她便彻底从因失去宠爱的肥皂而低落的情绪中脱身而出,一时兴起,在浴室里大声唱歌,赤裸着身体无聊地到处追逐蚊子,看起来像是在舞蹈一样,歌词无非是“啦啦啦”的组合,但谁都会听得出音色极美,天才地抒发着独特的情绪,旋律令人吃惊的丰富而且变化多端,潮湿的浴室在整整三个小时内灌满着她嘹亮的歌声,以至使这地方散发出细雨阳光的气息,而蚊子们皆掩耳而逃。  我想,她是不能意识到这欢悦之中正悄然流逝的时间的,欢悦消耗时间,正如痛苦一样。人的时间是人的生命。我们曾多次在欢悦之潮中猛然醒悟到我们的生命也正在此时不断流逝,向着那最后的寂寂的归宿,一往而前,并不因欢悦而稍作停顿。这让我们不由得感到一丝甚或无穷的悲哀。生命发生欢悦,同时又消耗自己人的欢悦始终会有这么一个伤口,有意或无意地触及,便会感受到欢悦的隐痛。而我们很少去触及宦,我们以深藏不露的刻意让自己沉浸于欢悦里,因为我们无能挽留时间,并且,对已逝和在逝的生命的哀悼又显得不适场合,尤其是对在逝的生命的哀悼只能造成无限循环的旧伤未去又添新疤的无穷痛苦。以我们的天性,我们企图攫紧到手的欢悦(但欢悦又岂能是可攫紧的?),或者,我们勇敢地堕入欢悦里,面对步步紧逼的死亡之神,力求催眠,获取迷狂,如同是一场战争,但最后始终是会以欢悦的败北而告终。  她是没有时间观念的。当然我并不能完全确认这一点,并且,我还不知道。她的欢悦是否也和时间概念一样并不存于她的意识之中但欢悦也并不是那么依赖意识的。这种单纯的欢悦真令我无比羡慕,她的欢悦由于时间意识的缺席而不在乎是否短暂是否长久……  多好啊!无知无识。  她从未对我说过:“我爱你。”而我也正好十分害怕这句话从她嘴中说出来,只要我想到话语之后可能的虚伪和空洞(被确知的虚伪和空洞还比这好一些)便毛骨悚然。但这句话我常对她说,也许对自己的情感比较容易有信任感。让我庆幸的事,她的学语症却原因不明地避开了这句话,也许这三个字的发音令她不快而已?为这我还做过试验,我有几次问她:你爱我吗?但即使在温暖绻情的被子里,在我双手的环抱之中,她也从不予回答,最多笑笑,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她在我生活中,对我笑,对我哭,打碎杯子和暖壶,在房间里毫不顾忌地撒尿,皱眉头,打饱嗝,接受我的拥抱……这就够了,还需要什么言语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有一天晚上,她突然站在床上对我说:“我是千变魔女……我是白蛇娘子……和花仙子的结合……白蛇娘子受骗了,被压在雷峰塔下,窦娥也被杀了,血喷得老高,大霤纷飞,我是女蜗的后代……派来补天……下雨……因为天上有个洞……洗不掉地上的血,到处都是,很难洗掉,所以到处都是而且天老是在下雨……森森树林……刀光剑影……坦克来了……轰轰轰轰……有枪……我怕……但我是千变魔女,我吹一口气,一阵花雨坦克全翻了,像翻了的乌龟一样朝天乱蹬腿,枪也被我变弯……魔女不要吃饭,饿了一千年,胃在融化,大脑也在融化……最喜吃巧克力……广场上铺满了巧克力,很香很香,腾腾香气,四处冒烟……太可怕了,下雨打滑……四处挤满了人,趴在地上不起来,舔巧克力……我是魅力无穷的千变魔女……飞机、大炮……呼!砰!砰!砰……什么都不怕……张开双臂站在蓝色的天空中舞蹈,巨大的舞台,闪闪发亮的星辰飞奔而来,……歌唱……”我无法弄明白这样疯狂的语言来自何处,我眼前出现一幅可怕的场景,最后沉沦在浪漫的光眩中。她还在滔滔不绝地胡言乱语,面色潮红,穿着白色睡衣的她站立在床上手舞足蹈,真如同一个魔鬼附体的巫女。  我有些害怕了,这种无节制的大声叫喊,我担心会损害她的身体,我跳上床,接住她飞舞的手说:“好啦!好啦!”  她喘着气,停下来怔怔地望我。  “你是女娲派来的吗?”我问。  “是!”  我表情严肃地说:“女娲命令你,立即卧倒,前面有敌人。”  她立即乖乖地卧倒在床上。  “要埋伏起来,闭上眼。”我说着边轻轻给她盖上被子。  不多久她便睡着了,再也没有“千变魔女”的样子。我再小心地把她翻过身来,重新掖好被子。她脸颊红润。平静地呼叹着。她睡着时完全如同正常人她原本是正常人,有温馨的家和疼爱她的父母。从她平常的言语中看得出她显然曾受过良好的教育,在诗意中、爱情中、友谊中……呵护中生活过。在梦中,她会梦到从前吗?  她突然轻轻哼了一声,眼里冒出一颗大大的泪珠,在眼角微微颤动了一下,瞬即滚落在枕巾上,一线亮晶晶的泪痕……我的眼泪也刷然而下。  我溺爱她,有时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去溺爱,甚至像那些对自己未曾发挥过诗才而颇抱遗憾的父母们,热忱地希望见到这高贵的能力出现在亲生血缘的继承人身上那样,把她在某些时辰信口开河的字句记录下来多像那些被稚儿呀呀呓语所感动的父母这也许对我来说,更像娱乐。  以下提供几段她“灵感降临”时所说的某些句子,以备精神病学家考察。  有一天晚上她临睡前折腾了半天,她把手电筒打亮在房间胡乱地照来照去,边跑边笑,并且打碎了五个杯子,折断了一条椅子的腿,等到折腾够了快昏昏入睡之时,却又突然“诗兴”大发:  当水纹的线条穿过宇宙时发生  阴影的哑声,衡量的光束  在数目的平台上  舞蹈  色情的中药把强迫的欲望  化成一个形体  我的睡觉是浸在水中的  睡觉  屁眼的动词无法移动  但可以芭蕾,嘻!  伴奏的琴声垂直于边际的轮廓  世界的命运张开它悬崖的嘴巴  冷笑的时辰像阴毛一样稀少  始终,不对,对,不对,对不起……  舌头不免要拽出陌生的蓝音(难音?)  “作于”有一次我责怪她使后不用手纸  哀愁障碍的摇身一变  静止的心脏弥漫了山巅  我是一位好姑娘是不是?蒋志?  尿床只是你喜欢的水流形式  恶意的见证物  在黑暗中充盈  躺……  未完,她嘀咕着睡着了我只能记录这仅有几句的短短残片  有次我问她现在时间几点了?  现在的时间不管它  只是一小部分  我在我思不思(可能她翻看了我桌上的某本书)  我在吗?  在吗?  喂?!  如此……等等许多,除此之外,她还用小59在墙上刻画了一些奇怪的字眼,举一例:  1999年某一天下午的答问录  J:你认为这些只供精神病学家研究吗?  铁皮人:当然也供诗歌评论家与艺术评论家们参考。艺术与异常思维有关,在这里我需要重提“艺术家是疯子”,当然是个半疯子,或是一个未来的疯子,如尼采。一个隐蔽的疯子,混迹于人群之中,混迹于这个国家的各个部门……他会在特殊时刻发作,在有需要的时刻。他们喝酒、吸毒,或用一种神秘的方式导入迷狂,想想李白、米芾吧,想想萨特、金斯堡、克鲁亚克吧……灵感奔放的时刻,就是感官的狂欢节,许多人明白这一点。帕维奇写出了“他吻了吻落进汤盆的自个儿的脸蛋”,他大概那时像一个喝得烂醉的外科手术师,他还写了许多“每天从她酥胸上摘下一颗乳房”这样类似的句子。难以相信如果他那时如你我一般思维正常的话,会写出这么些古怪的文字?会写出那本《哈扎尔辞典》?  J:那么,你的精神病女友那些胡乱的呓语,别人能理解吗?如果没人能理解,它们有意义吗?  铁皮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能被理解的才会有意义。语言学家艾耶尔说:“就像在理论上任何密码都应该能被破译的一样,任何一种私人语言都能得到更广泛的理解。”比如曾在一个电视节目里,女主持人向一帮外国留学生提问,考查他们的中文水平,让他们用“打”来组词。有一个人说:“打洞”,台下立即爆发出狂笑。女主持人保持庄重地夸他组词能力很强,并又过分庄重地解释“打洞”就是“在地球上打个洞”。因为她说是在“地球上”,而不是说在“纸上”、“地上”,所以显得过分庄重了。“打洞”最早是一个诙谐的密码,只是它太容易被解密,也太容易被流传。它是一个由私密语言迅速转换成大众语言的成功范例。  并且,词与词之间的私密关系的建立是混乱又轻易的。一位某电台的女播音员曾在一个私人PARTY里绘神绘色地向大家演绎了“句号”是如何与“性交”联系上的。她大致这么说:我望着你胸前两个逗号,引起来我的惊叹号,穿过你的句号,留下一串省略号。这里面有一个重要的词汇:胸,它把语境指向身体,词与另一个词之间如需发生关系,需要逮么一个桥梁,但这像找一个借口一样方便。  有时候,这个桥梁便是逻辑。有一条定理是:“任何一句胡说都能推出任何一句话。”有人要哲学家罗素从“2+2=5”推出“罗素是教皇”,罗素推论如下:  &#9312;假定2+2=5  &#9313;等式两边各减去2,得出2=3  &#9314;易位得3=2  &#9315;两边各减去1,得出2=1  &#9316;教皇与罗素是两个人,既然2=1,那么教皇与罗素就是一个人,所以,罗素是教皇。  我考你一下,根据这个定理,你能从“2+2=100”推出“我随时会完蛋吗”。  J:证明如下:  &#9312;2+2=100  &#9313;等式两边各乘以零:(2+2)&0=0  lOO&0=0  &#9314;得0=0  &#9315;我是一个人,不管我是2+2中的1,还是100中的1,都是一样,随时完蛋。  J:你与精神病女友的恋爱史好像是戛然而止了,是怎样结束的?  铁皮人:上面是我的勾引史,后来,我们的确在恋爱,一段为世人难以理解的恋爱,我知道你会发问:精神病人怎么会恋爱呢?我清楚你们的认识局限,所以,我选择把这段历史保留在我私人的领域里。我始终会记得她一触即发的连串笑声,昂着头挺着胸在水房与房间的走廊上的空气中迈开大步,或同样在秦皇岛的野生动物园里,她那时正在与我赌气,但她独自绕了一圈之后,又不小心回到我的身边。我仍记得她像圣女贞德一样骑着马飞奔在太师庄的湖边,头发在马蹄掀起的厚厚灰尘中飘扬,她往远处飞奔,身影沐浴在如古战场上的迷蒙的橙色光辉之中,渐渐变成小黑点,又渐渐变成一颗灰尘,一去不返。我为此赔偿了一匹马的价钱。  J:你什么时候决定要成为铁皮人的?  铁皮人:蚊子很多的时候,我碰到难以置信的奇怪心情。如果那时不决定变成铁皮人,我或许会选择结婚或买一个我垂涎已久的榴莲。  J:是铁皮吞没了你吗?  铁皮人:是啊,我发现吞没是个有趣和性感的词,它应该是美食协会和性虐待协会的专用词。铁皮吞没了我,就如同大班椅吞没一个经理,迎宾旗袍吞没一个漂亮姑娘、学生服吞没一个小孩、官服吞没一个中年人一样……  J:你以前与女人的关系怎么样?  铁皮人:保持一定距离,我说过,我曾经在异性面前十分拘谨,当然我极想靠近她们。我总是小心地距离她们一手臂远的距离。但有时太过留意去确认这距离,我会常常把手误投到女人的肩膀上,幸亏误投的不是炸弹。太过于注意,会适得其反,你应该转告大家,生活不必太紧张。  J:你还有需转告的重要训练吗?  铁皮人:暂时想不起来了。  关于身体·十三岁的胖女孩约会记  在这个学校总有让这个十三岁的女孩觉得生气的地方,这么小,别说湖边小路了,就连一条长一些的林荫小路都没有,所以经常出现这种情况,在校门口,她与那个小男孩正巧走到一块了,还未来得及聊几句,就令人绝望地到教室里了,尽管中间还可以找一个去校园小卖店(教师轮流当营业员)买冰激凌chi的借口把呆在一起的时间拖长一点,但美味的冰激凌毕竟是那么短命。于是,就有了某一天她约男孩晚上去公园散步和看星星,她还第一次让这男孩摸了她的乳房和阴部,最关键的是,第二天还让男孩搂住了她的腰,这是最后一关,她当时紧张得闭上了眼睛,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像现在这么有勇气,她认为自己像香港的肥肥。  吸管人国王的隐匿  J:听说你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就是制作了一批吸管人。  铁皮人:不是一批,而是创建了一个吸管人国家,这在当时各种媒体曾大量报道过。这是一份当时的报道。  (1997年11月15太阳社电)当世界陷入对“吸管人”的巨大敌意和恐慌之际,我在某秘密地方采访了“吸管人”,他们的外形与常人无异,只是舌头变成了一根与饮料吸管差不多的吸管器官。也许那熟悉不过的吸管多少能抚平一些人们突兀诧异的心态。这些“吸管人”能吸食任何东西,包括有生命与无生命物质以及信息,因为他们的大脑、消化道和全身器官均做了重大调整。这样,能给他们的营养是如此丰富,以致他们对物质的需求已达到极度满足,他们也因此认为已完全具备了极端理想主义者的生理条件。  某“吸管人”对记者说:“利用尖端的生物工程、基因技术、毫微技术、电脑技术把我们创造出来没有费多少事,我们是终于从原人类状况的可悲境地里率先冲条出来的先锋。”  他们认为:任何妄图维护人之本来面目(身体与精神)的思想只是自我盲目的神化和虚伪胆怯的自慰的混浊之物。为什么不把一些更有效的器官赋予自己呢?  这个“吸管人”的小小国度的国歌的歌词是:“我们吸、我们吸、我们无所不吸。”  当他们被问及是否仍能把他们当人看待时,他们的“国王”回答说:“这个问题本无关紧要,但当我们的数量足够多时,不承认我们是人,只能使他自己显得反常。”  这个事件,也同时开创了人类精神史的新纪元。这个小小的变化是:人类的精神已被抛入高科技的烹制之中。也许我们以后还将更明确地认识到:  人类几乎无力阻止可能之事产生,它既出现,人们的一厢情愿的拒绝就是徒劳的,因为它已经存在于随风飘扬的拒绝的贞节带之前。  新事物逼迫人类生产新态度。  人制造新事物,而新事物将重新塑造人。  被创造物改变创造主体的进程从未停下过脚步,并正步步深入。  J:你能说说当时你为什么要创立这么一个小国家吗?  铁皮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开个玩笑而已。这与那些有野心的政治家有天壤之别的。这些问题,我与联合国秘书长有过诚恳的磋商,最后,我主动取消了这个国家。我很不明白,为什么克林顿要把气撒到南斯拉夫去。但愿他不是因为我而憋了一肚子气。  J:那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是因为什么事?  铁皮人:当我的精神病女友骑马在一片黄沙之中消逝之后,你该明白,我是最讨仄不明不白地独自返家的。  J:当你从“吸管人国”事件中隐身而退之后,就决定变成铁皮人吗?  铁皮人:连我自己也不能确定,也许有这个原因,南昌有支“盘古”乐队,他们唱:“我会变成一疯子,要么装进某个套子,现实的一切太真实,你看我像不像面镜子。”也许那时我喜欢上了第二句,我可能对自己说过:“算了吧,蒋志,你闯了一个祸,快把我自己藏起来吧。”是的,当时全球的道德主义者们正恨不得把我消灭,我快成第二个拉什迪了。  J:当时,还有其它原因吗?  铁皮人:我那时正藏身于一个蚊虫极多的南方小镇里,那儿的老鼠像猫一样在每家的屋里屋外大腹便便地任意溜达,而蚊子成群结队地光顾我,我买了小镇最畅销的电蚊拍,样子像网球拍一样,我随手一挥(这可不是什么高尚娱乐),十几只蚊子就会被粘在网上闪闪发光,噼叭直晌,冒出一股烤禽味。但这种滥杀直到有一天我发觉网上竞粘有几对交尾的蚊子之后便中止了。  我在田野上见到过这种双双交尾飞翔于空中的浪漫的性爱之旅,一方被另一方用性具拖弋着随风而去,感觉是如此之好,所以,当我看到在网上冒着火星的情侣,大为伤感。尤其有时是其中一只蚊子被电焦,冒出一股烟,瞬间魂飞魄散,而另一只仍活着,尾巴无法抽出,让我直面性爱被偶然事件摧毁的慧剧。  后来,我又买了小镇上最好销的驱蚊片,但只要我一插上电蚊器,早对此有抵抗力的蚊子们就会循昧而来,知道这儿已为它们准备好了血宴夜宵了。我只好对自己说:“算了吧,蒋志,把自己包起来吧。”就这样,铁皮人在某一天晚上出现了。手续并不比创造吸管人复杂,一件简简单单的事儿,你也能做到。  关于身体·新身份  铁皮。会生锈的皮肤,把锈刮下来倒进茶水里可制成墨水。不让它生锈的理论策略是:与外界隔绝。这好像在说,铁可以成为书写的材料,但不能与外界隔绝。但我一直认为,人可以隐藏到铁皮里,把本来的肉体与身份完全地包裹在外套及面具之中,获得一个夸张的、非现实的、非社会的新身份,这是经验之谈,是从我与精神病女子的失败恋情中醒悟出来的。只要你还处在一个现实社会的角色之中,无论你如何置换,你都难以得到新的体验,以及自由。怎么去突破?(精神病女友从未辜负我,而是我辜负了她。她的策马而逝让我意识到我从未走出原地一步,只有你疯了,才能在发疯的世界中生存。)只有真正隔绝,才能真正介入。  我参加PARTY  铁皮人:此后不久,我成为这座城市夜间PARTY最受欢迎的贵宾,每天有无数电话和信件涌来,献上这个城市有产者们的盛情邀请。我除了拒绝没有二话,但有一次例外,因为著名活动策划人高桑把他的邀请干得比谁都酷。有一天,他派人送来一件大礼物。  送货人是一位眼神怪怪的姑娘,我一般是见怪不怪,除非怪事即将发生在我头上。她推着一个有轮的长条形木箱子走过来,“嗨!”她老远就喊:“哥们,离我远点!”  这令我不由得十分生气,觉得她十分无礼。我走近她,张开铁怀,毫无情欲。但怪事发生了,当我与她越来越近时,竟然发觉自己有一种要扑过去的感觉,而且每向前走一步,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我咬紧牙关,攥紧拳头、勾紧脚趾,但仍要,仍想要,仍被要扑过去,真把持不住了,飞过去吧。  “嗨!停住!”她喝住已飘飘然的我:“哥们!请你最好离我五步之外,嘻嘻!尽管这并不是出于本小姐的心意。”她退后两步,停下来,用双条修长的腿把屁股叉在腰旁,歇了一会,然后,把那只木箱打开,哇!是一尊非常像我的雕像。“这是你的雕像,全磁铁做成。”小姐说。现在我才明白,刚才那种感觉,并非来自心理的、生理的,而是来自物理的。我要扑上来的对象竟是自己的翻版。  最后,我只好把它用绳子捆牢塞进地下室里。上锁。不然,在五步之内,要么它准会扑向我,要么我就定会扑向它,或者我俩同时向对方飞去,在半途轰然一声合二为一。无论是哪种情状,我脱身的代价,只有被它脱光。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礼物,但十分精彩,高桑还带来一个口信:如果我不参加他的PARTY,他将在我常经过的路径上,再放上几个。  J:小姐姓什么?留下电话号码了吗?  铣皮人:哦!这些我己不关心了。如今,铁皮人已经完全彻底地迷倒所有女性,虽然铁皮如美人鱼的鳞甲一样冰凉,如,9剑一般冷漠,但我已荣登当年最性感男人之榜首,我以后的生活随此改变,可以说不幸,仅举几例如下:  &#9312;我无法再去参加夜间PARTY,因为我铁洞之下的迷人的眼睛、刚睡醒似的睫毛、身上可爱的一点锈斑、以及轻微的金属味,脱口而出的妙语,都会令人在黑暗的场所激发出无数幻想。  &#9313;不得不经常更换住所,以免被大批年轻妇女堵住房门,要求签字或一吻。  &#9314;只能经常戴墨镜。一个女崇拜者说出了一句最典型的话:“他的眼睛充满令人难以置信的真情,望着它,你会迷失好几天”。我可不愿意满街都是迷失的人。  &#9315;每天,我都要做额外一件工作,就是逐个查看阳台、床底、书桌下、沙发内、衣柜里……以确保没有女士躲藏在里面。当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孩竞在半夜从垃圾桶里跳出来时,我足足被吓怕了一个月,甚至有一段时间还神经质地把冰箱、抽屉、巧克力筒、暖壶、袜子、覆着的茶杯也挨个查寻一遍,假若再发生点意外的事,我恐怕要常把钢笔的吸水胶管给捏挤一番了。  &#9316;我购买东西时也需避人。因为女孩子们会疯狂地抢购一切铁皮人买过的东西。  &#9317;出行不便。无论在商场还是在过街人行道,发现我的女孩子们会一拥而上,拼命往我手里塞自己的电话号码,甚至抢着投进我的臂弯,以致手臂部分的铁皮经常需要维修。  &#9318;上楼梯时,心理负担重。当然这并非出于女性所顾虑的裙底风光乍泄,而是处于一种美誉在外的顾虑。如我前女友所说:“铁皮人在登楼时最性感,他拥有一种优美的轻盈的登山风格。”  &#9319;见到胳膊稍为粗壮的安人就胆战心惊,因为某女子曾在电视采访中宣言:“为了能给铁皮人做洗衣缝补的家务活,每个女人都愿当名铁匠。”  注:以上条例部分文字来自某杂志对“1998最性感男人”的介绍文章的启发,甚至有些基本照抄,铁皮人只做了几处拘谨的修饰,并表示对原型的迷恋与敬意。有以上遭遇的原型人物有五十六岁的最性感男人哈里森·福特(可参见例1),最性感的播音员卡森,戴利(可参见例2)、最性感的R&B明星阿瑟(可参见略有发展的例4)、最性感的登山家戴维·布里谢尔斯(可参见例,)……其余如有巧合,纯非意外。  J:之后你去了高桑的PARTY是吗?  铁皮人:是的,我喜欢那件危险迷人的礼物,它的存在对我是一种吸引,尽管也是危险品,当然这从物理学角度来说的,它是我的弱点,不能接触的弱点,我会被它脱光的,哈哈!所有名人雕像在某些方面都存在一种危险,当然也迷人是吧?我一想到罗丹一个劲地把巴尔扎克脱光,做成一个又一个光屁股泥人时,我总会开怀大笑,甚至减弱了我对那尊睡袍中的巴尔扎克塑像的印象,它真的像一只麻袋,假如把那只疙疙瘩瘩的头颅当成一个结时,假如你从侧面看,或从背面看……我喜欢高桑的邀请手段,这磁人是他的主意。PARTY在他的工作室开,里面虽然挺暗,但并不妨碍金属的反光吸引众人的目光,高桑很快就见到了我,便从人群中像牙膏一样费力地把白己挤出来,当然别人也跟着用力挤。是的,他很白,质感有点软,个子也小,像传统牙膏。他握住我的手,跟我连干了两杯CIN酒。“女主人”金丝那晚显得比平时更漂亮(平时也只不过一共见过她两次),发型设计鬼才罗利给她做的头发更使她无论在人类还是类人猿的眼里都显得无比性感,她也因此今晚骚劲十足,过分热情地把我的铁皮拍得砰砰直响,好像一个主妇在挑选一只铁桶。“铁皮大师,”她这么说,离我这么近,嗓音和气味都很立体,娇声娇气:“金属时代到来了!金属旋风刮得我们这些女孩子都成了垮掉的一代了”。一个平面设计师凑过一张只有三原色的脸庞:“金丝,哦!金丝,”他使劲嗅嗅:“你已让我产生幻觉了”,并在身旁的女模特的屁股上顺手摸了一把。  “去你的!”金丝拍拍他的脸,他们同时发出三声怪声:“唔!”  我和一个自称“慧慧”(菲菲?狒狒?)的女人跳舞,高桑抱着脑袋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一边咕噜着“MyGod!MyGod!”他后来发出的任何声音都来自英美,他一喝醉就如此,也许这样的发音会让他的醉意更酣畅淋漓些。我呢,抱着“慧慧”或曰“狒狒”,跳得很疯狂,铁皮磨损比较严重。作为铁皮人,不疯狂就不正常,狒狒把乳房使劲挤压在我胸前的铁皮上,磨擦,把那儿捂得温温的,铁皮所特有的导热性把她的体温有节制地(但更有刺激地)传导到我的身体。总之,我很愉快,感到:感动。她快活的眼光游弋过来,像两条追寻艳遇的小鱼,在黑暗中急速地来回,来,她偷偷地把我扯到一墙角的沙发里:“来,闻闻我阴部的味道。”她喘着气说,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来干一件不寻常的事儿似的。  屋子里惟一的光线来自于正放着国外广告录像的电视屏幕,迪斯高的节奏指挥着这所房子里所有的扭动。  菲菲摸索我的下部,闭着眼,像是在玩一种闭着眼睛找玩具的儿童游戏。但我告诉她:“那儿是上锁的。”钥匙到哪儿去了呢?忘在家里?  J:忘在家里?  铁皮人:当然不是,在另一个女人手上,但她至今从未出现过,要梦到她777次以后,所幸的是,近来她在我梦中终于一次比一次清晰,而在以前她只是一个性别的影子。  关于身体·翅膀  只要我们回到有翅膀的过去  以天空为家就不太难  也会很孤单,在大多数日子  我扇动巨翅  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寻觅你  看见你在草地的阵雨之下  看见你在无花的湖边,低飞  我紧紧跟随你  或轻轻降落到你的背上  抚摸你垂向地心的果实般的乳房  并吮吸你的双耳,它们如贝如花  而现在,我们的翅膀早已退化  成两簇小小的腋毛  而你呢,还要把它们刮得精光  现在的女友  J:你现在的女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铁皮人:1998年3月12日23点41分51秒  J:好像是一个不平凡的晚上,你们怎么认识的呢?  铁皮人:我干吗要花心思去想哪一个晚上是否是不平凡的呢?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夜晚,只不过,一些人是享用自己的夜晚,另一些人是强占别人的夜晚……  很小的时候,我常常幻想从我的窗子会跳下来一个仙女,或许她会从月亮、贝壳、花园中来或由狐狸精、一座雕像、一个布娃娃变过来……她飘进窗子,轻轻立在我床边,穿着尽可能薄的(那时还不知道性感一词)轻纱罗裙。但后来,这个愿望被无情摧毁了。第一个打击是美国宇航员踏入了月球,证实那儿连一只蚂蚁都没有。我只好把希望放在地球上,但我却住在十二层楼上,这只能更增加了仙女上楼的难度,并且,左右相邻的是成千上百个一模一样的窗子,仙女保不准会迷失方向。  那天晚上,窗外照旧闯入街上繁华的噪音,都市总是塞满着各种垃圾,让人时时生厌,除非你喜欢这些垃圾。我正要把窗帘放下来,突然,听见房门被轻轻敲响,我以为是查户口的,满怀怒气地去开门,但门开了,却见站着一个花季少女,一朵怪花,花瓣儿低垂着,她说:我忘带钥匙了,能在你这歇歇吗?  当时我应该对她这么大吼:我可是铁皮人啊!但我当时忘记了自己是铁皮人,我说:“请进。”  J:你不是说你的梦中情人的彤象仍未出现吗?  铁皮人:但她的形象一次比一次更清晰。  J:你的女友的名字。  铁皮人:水蛇。  J:职业?  铁皮人:摄影师。  J:习性?  铁皮人:四处游走,疲倦了回到洞穴。  J:那一次可没有游回自己的洞穴。  铁皮人:我不是说她忘带钥匙了?况且,她有一种罕见的能力,能嗅觉到梦的气味,她依循这气味最后能找到梦的气味与她十分相同的另一个人的洞穴,假如她刚好经过这儿,假如她又困又累,并且又忘带自己的门匙,她会毫无顾忌地敲门请求一隅歇脚。  关于身体·乳房上的琴键  与另外一只正在做梦的乳头相比,这只却热情地醒着并亢奋地比平时膨胀了许多,一团充满欲望的玫瑰色的凸出物,如同教堂的尖顶和广场上的纪念碑,对欲望的渴求使它高高矗立,变得坚硬,在非病理的状态下,它直接宣布的是欲望。并且膨胀与坚硬也使它更适合接受外来欲望的袭击。  我摁下了一个键,声音升起来了,我不停地抚摸、点击、摁转这只温暖的琴键。突然提起手指,让它跳跃起来,发出短促的吟唱,唱下去,唱下去……  用舌尖弹拨。  急速点?/好的。  让我跟上你的节拍。  水蛇  铁皮人:潮湿的皮肤,警觉,敏感,使用致命的毒液,但微量施放,只会让人只觉得些许沉醉。  铁皮人:她喜欢的女摄影家有美国的芭芭拉·克鲁格&#9312;和辛蒂·雪曼&#9313;,英国的裘·施本恩&#9314;。  铁皮人:喜欢吃烤面包、雪糕。喜欢随意撒小脾气和尿。  铁皮人:我至今仍记得水蛇一触即发的连串笑声,或昂头挺胸在走廊与我房间的空气中飞快地迈开大步,或匍匐在牧场的草地上吮吸露水,或在玩蹦极的时候在空中给大家唱山歌,或坐在酒吧的高椅上随着音乐扭动她的肥屁股,或她和我在北师大的夜晚手挽着手,蹦着在校园穿行,像一对连体兔子,或差点把左手的五三药丸当成右手的炒豆塞到某个人嘴里,或在做爱之前佯装羞羞,或避着我在厕所里抽烟……  铁皮人:这是在我的性史中第一次让一个女人在我的引领之下一步步冲向高潮,水蛇向上翻着白眼,像死鱼一样把嘴定固在一个黑洞,似乎在以一种极为痛苦的姿势去死,而我已忘乎所以,用仅存的惟一的知觉,同时进行着创世纪的两件工作:如上帝般施虐与施乐。  铁皮人:你见过穿铁皮的上帝吗?  注释:  &#9312;芭芭拉·克鲁格(B·KHuger),美国当代女性主义摄影家,评论家,其作品多使用标语宣言式的文字。  &#9313;辛蒂·雪曼(C·Shennan),美国当代著名摄影家,其代其代表作是一组自导自演了几十年的“电影停格”式的影像作品,她扮演一个女性在社会中普遍存在的各种女性角色与心理面貌。  &#9314;裘·施本(Jo·Spence),英国当代女性主义摄影家,代表作《关切之事》系列图片是将自己的身体/裸体置于各种生活环境和精神状态的情境或情绪之中。  关于身体·易死  我把几只青辣椒和一条鱼放在砧板上,用刀面拍碎了几瓣蒜。鱼嘴仍在一张一合,尾巴时不吋摆动—下,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这种动作。  突然,电话铃响了,是杂志社要我立即去追踪报道一起刚被发现的碎尸案。当我两天后返回房间时,那条鱼正在尽情的腐烂,爬满蛆虫。  我这次采访共拍了18卷胶卷,其中12卷是在第一天拍的,其中内容有:正在腐拦的女人下半身、一只有血迹的麻袋、新鲜的刚被挖开的泥土、围观的人群、正在取证调查的警察。  另外6卷是在第二天拍的,其中内容有:正在腐烂的女性头颅(长发)、两只乳房(严重腐烂)、胳膊、被切去乳房的胸部、一只有血迹的湿麻袋、河边全景、围观的人群、正在取证调查的警察、一轮满月、河边一只野狗、街上一只宠物狗、一对在墙边接吻的男女、地铁内一对修长的女人腿、地铁内几个打瞌睡的乘客、一张老人的脸部、笑着走向地铁电梯的乘客、一排树、我回来之后拍下的厨房场景。  我收拾好砧板,洗净了菜刀,打扫了厨房,把脏东西塞到一个塑料袋里扔进门外的垃圾箱,然后,困倦地爬上床,睡觉。  第二天下午醒来时,光线从未合严的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像窥视者的目光。我偶尔看了一下自己的脚,发现脚背上有一小块皮肤在跳动,过了一会,我才明白这是血管的跳动。我的脚很年青,很有力,跟我一样寂寞,它带我走向生恬,走南我爱慕的女人,走向爱情或仇恨,走向熟悉或未知的地方,走向希望与堕落,走向别人和自己的死亡……我望着它,觉得如鱼的尾巴。  月台·尾声  铁皮人:水蛇终于要离开我了,她相信离开可以当做尾声,我对她说离开是制造尾声,说到这,我俩同时笑了:我们至少掌握了主动,比那些日出之前必须得在人间消失返回另一世界的钟情女鬼的命运要好,也不怕什么雄黄酒,真好。我问她,去哪?去拍照,她说,我不能老呆在一个地方,这会让我头发生锈,并且,我会寻觅梦的味道,能在别处找到和你一样的人。我祝福你,我说,吃惊地发觉我竟然愚蠢到讲出这样的木讷的话,真正想说的还没有形成话语,但已从眼眶里流出来。你真傻,她说,我已记住你的泪流声并会回来。  铁皮人:水蛇上了车,我被乘警挡在车下,离开车还有半小时。对我们这对如胶似漆的恋人来说,这段时间是对身体亲密关系的候斩时间。如刑场的月台。发车的警铃还没有响起,但在每个人手腕上的钟表的长针刮过一个半圆之后,警铃会无情地尖叫,在离别的人们脸庞上轻率而过的月台空气会骤起变化,金属车轮也会重重地向前旋转,由慢到快,一公里、十公里、百公里……地远去,并带着车厢里的人迅速远去,像常见的一种消失,一种结局。  离开车还有半个钟头,隔着窗,我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我们用一种古怪的哑语交流。  我像野猫一样跺跺脚,像麋鹿一样向后仰头,像大雁一样伸展双臂,像蝙蝠一样蜷缩身体,像蛇一样扭动腰身,像狗一样抬起一只脚,像苍蝇一样摩搓双手,像龟一样匍匐地面,像野兔一样微笑,像绵羊一样眨眨眼,像花狸一样尖叫,像牛一样流泪,像大象一样屹然不动,像奔马一样愤怒,像猫头鹰一样凝望……  水蛇在车厢内配合着,她柔软的身体在椅上、桌上、行李架上尽情地施展,她把整个车厢当成了舞台,动作优雅、轻盈、放荡、不羁……她告诉我即使在那儿、在那时,也会无比思恋我,即使在刷牙、洗脸、上厕所时也会无比思恋我……  一个亮闪闪的铁皮人在车下,  一个绝色美人在车上。  一同舞蹈。  周围的每个人都目瞪口呆,他们以为这是一对疯子。  铁皮人:我一直在想,是疯子创造了他们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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