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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暮色难寻·最新章节 第14章 沈他
(四库书)&&&&沈钦到底还是没到拦截连景云电话短信这一步,第二天一早,连景云给她打来电话,“又有生意请您照顾了,刘大师。”&&&&“我今天下午有空。”刘大师胸有成竹地回答,不过,她也不知这到底算好还是算坏——沈钦做事还算是有底线,她应该感到高兴,不过,沈钦甚至能早于连景云一步通知她,这也令人细思恐极,“你到工作室,还是我们在外面碰头?”&&&&“还是老规矩。”&&&&按老规矩,下午两点,连景云准时出现在工作室门口,把刘瑕接上车,一边开车一边做案情简报。&&&&“这个案子你应该听过……你干嘛?”&&&&刘瑕把他的手机从充电底座上取下来,自己的手机放上去——这是全车最好的收音位置,“充电,这新手机电池特别不经用——你继续。”&&&&“好吧,”连景云狐疑地瞥了她几眼,没往下细问,“这个案子你肯定也是听的——就是前两天的地铁踩踏案。”&&&&刘瑕确实听过这个案子,这几天全s市甚至全国媒体都在围绕此事大做章,惊叹、质问、哀悼、追责,也算是全国瞩目的新闻热点了。“死者里有你们的投保人,还是两个都是?”&&&&“有一个是。”连景云,“你猜保额多少?”&&&&“多少?”&&&&“一千两百万,”连景云吐出一个骇人的数字,“其中八百万保额就是两个月前投保的。”&&&&“明白了。”刘瑕,“这个投保人气魄大啊,人家用了几年才累计两千万保额,他倒好,一跳就搞出个大新闻。难怪你要从车险案里出来——那个案子解决了?”&&&&“还在侦破阶段,不过也就只剩几起旧案的证据还没提取齐全。”连景云一边打方向一边看了刘瑕一眼,“到这事,我还没和你提——这个案子侦破这么顺利,也是因为被连根拔起……青浦交管那块现在是闹了大地震,从市局那位开始往下,枝枝蔓蔓都被撸干净了……听,是有人把电子邮件直接发到了上级纪检部门,而且除了车险骗保这件事以外,还有更多贪腐案的决定性证据,最近这不是老虎苍蝇一起打么,他这只苍蝇还真就被一封邮件给灭了。”&&&&“噢。”刘瑕不动声色,“那这个发邮件的人也真够不怕死,篓子都敢捅到部里去了,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要是没打死,他怎么处理后患?”&&&&“哈哈哈,”连景云看看刘瑕,又看看手机,“不管怎么,反正咱兄弟几个是得谢谢他,这个情,我记下了。”&&&&*哼,他的情,我会稀罕?【s冷漠脸】*&&&&刘瑕的手机亮了起来,她在连景云能看清之前把某人的傲娇吐槽按掉,*少来烦你就是还我的情了。*&&&&“那个案子就不了,等绩效到手咱们再分田分地,”连景云也没介意刘瑕的动作,“现在来介绍下案情吧——本周一,也就是昨天上午8点20分,在二号线某车站发生了拥挤踩踏事故,造成十余名乘客轻伤,两名乘客肖恩华、方立在列车进站时坠入站台,被撞后当场死亡,其中肖恩华是禄安保险的投保人,他分两次在公司购买了总保额一千两百万的保险,而除了他本人的一千两百万保额以外,地铁方面正在和受害人家属协商赔偿事宜,一个人总金额应该在两百万往上,甚至去到三百万也不是不可能。”&&&&“对公司来很不幸,对我本人来也许很幸运的是,地铁公司也在咱们公司投了保,不论赔偿金额谈下来多少,公司都要偿付至少五百万,所以这个案子的总保额实际上是一千七百万左右,应该是s市寿险今年的第一大案了,同时在市局也是挂了号的,毕竟这起案件影响广泛,需要尽快定性,调查组在时间上承担了很大压力,当然,这也给我们苦逼调查员的工作带来了更多的压力——如果警方定性是意外事故,那我们也翻不了案,一千七百万只能照赔出去,如果是定性为肖恩华自杀牵连他人的话,公司就只需要赔付地铁站给方立的赔偿,金额也会大大减,最多一百万到头,”连景云扯了扯西装领口,“所以你看我今天这不是又衣冠禽兽了?一大早就被叫去和总公司的人开会,还有市局那边也打了电话来,调查组组长是我警校班主任的老同学——这个案子他点名想邀请你参与……没办法,车险案你实在表现得太漂亮了,你现在可是名声在外啊,虾米。”&&&&“你拉我出来赚钟点,这我不反对,”刘瑕不禁拧起眉,“但我不是了,不能一味迷信心理学,只有在比较特殊的环境下,心理学才能发挥有限的作用——”&&&&“你看了录像就知道了,”连景云露出苦笑,“这个案子,它就是最特殊的环境,还真只有心理学才能发挥作用。”&&&&“上午8点20分,因为列车故障,在轨道中临时停车,某站点的二号线列车跳过两班没有到站,时值早高峰,某站点又是一二号线换乘的大站,虽然地铁工作人员立刻进行导流工作,但在站内换乘的人潮,还是在数分钟内进入了二号线站台,在站台上造成了严重拥堵。”&&&&连景云一边解,一边为监控录像按了快进,密密麻麻的人头就如同蚂蚁一样,飞快地爬满了站台,当他按下暂停按钮时,站台已经被往两个方向乘车的乘客们堵成了一片浓黑——全都是头发的颜色,虽然乘客们自发地排起队,但站台宽度毕竟有限,而楼梯上也不断有人上下,冲击着已经成形的队伍,让整个站台都笼罩在轻微的混乱气氛中。&&&&“周一早上,8点20分的地铁班车,可以想见,大部分乘客都以上班族为主,在这样交通最恶劣的时候耽搁十几分钟,乘客们的情绪都比较急躁,虽然地铁人员在努力维护,但人手有限,8点26分,往浦东机场方向的列车进站时,在中部站台就发生了推挤骚乱。”连景云按下遥控器,把录像改为慢放,调到了角度最好的摄像头,“可以看到,骚乱是从后部往前蔓延的,在这个楼梯口,队伍的距离被缩减到了极限,但还不断有人从楼梯下来,往前推挤,所以就形成了一个向前的波,不过,s市市民还是很遵守秩序的,地铁执勤人员过来吹哨了,人流在反向推挤,尽可能不往前去,推挤的动作在减缓,从监控上看,很难最前方的乘客受到推挤,但是——”&&&&在慢动作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混乱就像是水波一样,从楼梯口往四面八方扩散,但波纹在队伍最前方已经减弱为了涟漪,人群仅仅有最轻微的晃动,没什么是不可控的混乱,直到——&&&&在慢放上来看,这就像是一出滑稽的默剧,没有什么生命正在丧失的实感,在人群最前方的一名乘客忽然往前踉跄了几步,看得出来,他的每一步都在尽力保持平衡,也因此,在他身边的另一名青年男性被他拽住了手臂借力,也往前扑去,在人群的骚动中,两人一头摔进了轨道里,而摔落时已经出现在隧道口的列车,在接下来几次慢放中越来越近,然后将轨道上的两人覆盖——&&&&“从正常速度来看的话,一切都发生在三秒钟之内,”连景云又倒带重放一次,果然,这一次只能模糊地看到有人拽着另一个人摔了下去,然后列车呼啸而过,再之后则是人群的惊慌和后退,“之后引发的恐慌导致轻微的踩踏事故,十几人受了轻伤,但没有更严重的后果,所以我们抛开不谈。顺便个题外话,二号线一直不装屏蔽门也不是为了省钱,主要是设计上把通风口放在了站台这一侧,如果装上屏蔽门的话,列车进展时的风压会把门顶飞,即使要装安全门也都颇费手脚——不过这件事以后,估计全线都要折腾上安全门了。”&&&&“现在回到案件上,这件事引发警方注意的第一个因素,是肖恩华摔出来的姿势,从站台慢放的录像来看,肖恩华所处的这个位置,不可能受到这么大的冲击。”连景云对刘瑕重新介绍圆桌上首的一位中年人,“张局是本市最好的刑侦专家,也是专案组的组长,他的意见是,如果肖恩华这个位置都受到这么大的冲力了,那起码还要多掉下去二十多人。”&&&&张组长对刘瑕点点头,他的嗓音有些嘶哑,“从他跌出来的身体形态分析,肖恩华肯定是被人推下去的。不是拥挤,不是一个人群的泛力,在这个方向上——”&&&&他在监控录像上圈了一下,“有一个力很明确地捅了他一下,所以他才会受力跌出来。可以看到他在被推下去的时候,脚步虚浮,是没有丝毫戒备的,但当然也可以明确判断,这绝对不是他自己跳出去自杀,所以你子也是白费心机——这至少也是一起谋杀,你们保险公司得包赔。”&&&&他对连景云横眉竖目,话语气也是夹枪带棒,但连景云毫不介意,“谋杀也有受害者唆使的可能嘛,张老师——肖恩华的情况属于骗保红色警报,我觉得还是不能排除自杀可能。”&&&&“哼!”张组长用力哼他一声,“庸庸碌碌、蝇营狗苟!”&&&&连景云贼笑几下,继续给刘瑕介绍,“肖恩华是这样一个投保情况,2013年末他在公司投保10年期,400万保额的生死两全寿险,当时肖恩华家境较为殷实,他本人经营一间外贸公司,因为业务需要经常去非洲出差,风险意识也较强,所以投了这样一张保单,如果出事,保额最高400万,没出事到期返还期满金,基本能把保费全部给你返还回来,这个是最正常的寿险保单,保险公司挣的就是这笔为期十年的无息贷款所创造的利润,所以我们可以先不去管,来重点分析肖恩华在上个月投保的另一张大单——保额800万,为期两年的定期寿险。”&&&&“定期寿险是不返还违期满金的,如果当事人不是短期内要从事风险很高的工作,这种大额短期险单一出,我们的风控部门就要开始调查了,本人骗保风险大不,如果操作上是第三人投保,当事人还有很大的风险被杀人骗保,我们得防患于未然,不能增加张老师的工作量——”连景云对张组长眨眨眼,获赠一枚白眼,“风控部门调查的结果是,肖恩华的公司15年亏损严重,他投保前一个月,银行贷款到期,他向高利贷借了过桥钱,但续贷没办下来,资金链彻底断裂,欠款金额,三个月前是500万左右,利滚利三个月下来,800万这个数应该是要有的。”&&&&“你肖恩华家境殷实,能不能卖房卖车还债呢?非得走上骗保这条路吗?这可是拿他的命换钱还债啊。”张组长质问。&&&&“肖恩华家有两套住房,都有二次贷款。”连景云摇了摇头,“当然,这也是风控那边的马后炮,如果早出调查结果,这种单子公司根本就不会接……昨天出险以后才出的调查报告,受到上半年欧元、美元持续贬值的影响,肖恩华的公司亏损非常严重,只剩个空壳子,他基本已经走投无路了,而且在这样的经济情况下,他还要支出一笔费用来购买寿险保单,我想,把他列入骗保高危人群应该是有充足理由的。”&&&&一屋子人都沉默下来,张组长还有些愤愤,但亦无法继续反驳,最后提出异议的人反而是刘瑕。&&&&“这份寿险,保意外伤害吗?”&&&&这句话把张组长给问活了,他眼睛一亮,赞赏地看了刘瑕一眼,“对啊,一般人寿保险都有意外伤害条款,他这主要也不是买寿险,是在买被逼债的伤害险吧?”&&&&一屋子人的眼神都聚集到连景云身上,其中不乏恶意,连景云倒是不慌不忙,他微微一笑,“在观察期内发生的重大蓄意伤害,合同条款写明,是不保的。”&&&&张组长失望地叹口气,刘瑕摇摇头,“我不是逼债……五百万的本金而已,在上海还不够买一套好房子的,敢出借的‘贷公司’都不可能为了这点钱砍手砍脚,这个常识你们警察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会议室内人员属性复杂,局领导们似笑非笑,连景云的伙伴都低下头猛咳嗽,张组长讪讪的,倒是连景云对刘瑕微微摇摇头,把话头接过去,“你是,制造这起落轨案件的人,只是想要制造一起意外伤害?”&&&&“如果这是一起骗保案的话,这个可能更大。”刘瑕道,“但我还不能肯定是不是,你继续介绍案情。”&&&&“好吧,那我就我的思路,”连景云继续向领导们介绍,“第一,肖爱华有重大骗保动机,第二,我要指出的是,所有人身保险骗保案,都会被伪装成意外事故,或是仇杀、劫杀、车祸死亡,这是一个很显而易见的逻辑,我就不多解了,所以我们不能以他本人没有太多防备、是被人推下去这几条理由来否定他是自杀骗保,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地铁站内是有监控的,在地铁进站的时候肖爱华自己纵身跳下去,这只能是白死。所以,现在的侦破重点应该是先定位到那个推他下去的人,然后——”&&&&他摊摊手,眼神望向刘瑕,“没有凶器,也没有更多的证据了,行凶现场就在监控下,凶手就在茫茫人海中……按照我的经验,这是个很重口供的案子,或者也许有些线索会潜藏在聊天工具里,但不能指望这个来破案,决定性证据应该还是口供。”&&&&“——如果是骗保案的话。”张组长咳嗽了一声,强调地,但更多的还是在为自己找点面子,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已经被连景云的思路给打动了:至少,从现有的线索来看,骗保案的可能极大。“反正现在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侦破方向,先当杀人案处理吧,骗保是最可能的动机……祈年玉,当时在现场的人员都找到了吗?”&&&&青春痘‘啊’了一声,跳起来汇报,“报告张局,肖恩华掉落时,事发地点三米半径内有六十多个人……所以我们缩减了距离,目前在定位事发时和肖恩华距离在15米以内的目击者,您看这张照片上已经标上号了,一共有13个,去掉死者方立——他同时也是肖恩华手下的员工,还有12人,现在能联系上的有4个。”&&&&“就4个?”张组长的眉毛立起来了。&&&&“呃,就这四个还分别是肖恩华的妻子、堂弟和儿子,还有方立的女朋友……”青春痘怯生生地,“您也看到了,紧接着就是一场轻微踩踏,当时现场实在太混乱了,这监控上还看不清脸……技术科昨晚就没回家,熬了个通宵,现在估计还在找呢,但情况不是太观,是难度很高……”&&&&情况摆在这里,技术科的确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组长脸颊抽动几下,也训斥不下去了,一位市局领导,“要不就以调查组的名义发布公告,号召目击者和警方联系……”&&&&刘瑕的手机振动一下,她对连景云使了个眼色,道声歉先出了办公室,在门口等了一会,连景云也出来了,领着她走到走廊尽头,冲她的手机努了努嘴,做了个询问的表情。&&&&“你和张组长关系到底怎么样?”刘瑕开门见山。&&&&连景云怔了一下,“张老师是警校时最欣赏我的老师,我毕业时候,他点名要我,你知道这在我们学校是多大的殊荣……”&&&&到这里,他隐露失落,“……最后我没去市局,反而进了禄安,这件事,张老师心里一直过不去,和我话一直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其实在这个案子上,我们的看法是基本一致的,邀请你参与也是他的意思,这案子,难确定嫌疑,难取口供,不是上回车险案那样,案情已经有了方向,需要心理学来打开突破口,这一回,时间紧、任务重,我们需要心理学来迅速指导破案方向,否则,案件真相注定将隐藏在迷雾里。”&&&&“你话太艺了……”刘瑕发现自己沾染上了爱吐槽的不良习惯,“我就想问他值不值得信任——”&&&&她扬了一下手机,“沈……他已经把余下8个目击证人都定位到了。”&&&&手机亮了起来,沈钦对自己的称呼很不满意,*我不叫沈他!【皮卡丘愤怒gif】*&&&&这回刘瑕没能及时收回手机,连景云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的发言,他的嘴角也开始抽搐了,“……好,我明白了,谢谢沈他先生——你想把资料直接递给张老师?”&&&&“你们现在最缺的不就是时间?”刘瑕反问,“不过,这得由你来下决定——先不管张组长,资料一交,上次的事可就没得逃了,市局那位的枝枝蔓蔓,真的全都进去了吗?”&&&&“不在体制内,也有不在体制内的好处。”连景云摆摆手,“这倒不用担心,但这事儿最好别这么办,不管别人私底下怎么想,表面上咱们得和上回的事划清界限,上次那种模式,不能再继续了,我不能拿着资料直接去找张老师——虽然沈他先生没造成任何伤害,但这毕竟是非公开的监控资料,程序违法也是违法——张老师毕竟是个警察。”&&&&刘瑕微微一震,这一瞬间,时间似乎放慢无数倍,甚至竟疯狂倒流,卷回某个特定场景,被记忆拉得含糊的声音在空间边缘摇曳卷曲,如巨浪拍打堤防的回音,‘……是个警察……’&&&&她晃了晃才清醒过来,连景云的话最开始还有些含糊。“……不能让他陷入两难,所以最好一开始就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虾米,你没事吧?”&&&&“我没事。”刘瑕,“你继续。”&&&&连景云看了她几眼才往下,“我知道,沈他先生是那种不喜欢出门的宅男极客,不过,毕竟人命关天,又是挂号重案,我想,能不能请他到警局来一趟,以顾问的名义,现场追查,把目击证人的身份给定位出来……”l3l4(四库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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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情话
类别:近代现代
作者:御井烹香 书名:只因暮色难寻
&&&&在s市这样一个东方不夜城,想要观星,不出城是不行的,蛇山天文台在小资人士心中颇有地位,就是因为这里是s市周边最佳观星点之一,车开到停车场,走过几百步,绕过天文台主建筑,迎面就是一片空旷的斜坡,刘瑕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把手电app关掉,她的视线一时还没适应黑暗,只看到沈钦模糊的影子闪过,他在她身边找了个位置,没有近到并肩,但比她预料得要近不少,看来,黑暗确实让他很放松。&&&&仅仅只是半小时车程,现代文明的痕迹便近于消失,眼前是一片低缓坡地,坡地上空疏云淡月,几枚残星点缀其中,银河的痕迹若隐若现,刘瑕托腮欣赏一会,也大为心旷神怡,她侧头去看沈钦——沈钦的坐姿依然有些拘谨,他环着膝盖坐在那里(典型的防御姿势),仰头露出清瘦的下巴,鸭舌帽掉在草地上,头发在脑后到处乱翘,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他时不时看看刘瑕,几次欲言又止,刘瑕把这看作是好的兆头:沈钦依然怯于表达,不错,但至少他已经把开口作为第一选择,而不是本能地要躲到文字的屏障后。&&&&“想不想继续我们之前被打断的话题?”在沈钦第n次尝试失败后,她干脆直接打破沉默,“——总不能让你恨景云太久,被你这种人恨,真的很危险的。”&&&&她话里的笑意似乎感染了沈钦,他发出一声低音,像是一个含蓄的笑——刘瑕忽然想到,除开那些表情和颜文字不算,她还从未听过沈钦真正的笑声,“不需要我去恨,他的人生已经很凄惨了。”沈钦说,是他自己的声音,不过他抱着膝盖的双手紧了紧,浑身都上了劲,像是要抵御她即将到来的批评。——沈钦有时候实在就只缺一对能动的毛耳朵。&&&&“别这样,我只是在做你的情书调查问卷啊,”刘瑕说,她忍住笑,放软声音——如果有旁观者的话,也许会说她是在撒娇,不过,话说回来,别人怎么看,她照例并不在乎。“最后一题:如果你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请在此提出,我现在就在提出啊。”&&&&沈钦嘤了一声,似乎在表示认可,但他还是举起手遮住脸——又把脸挪出一瞬,一只手抓住手机,*下,下手轻点啊……*&&&&刘瑕对手机屏幕莞尔起来,她猜想,屏幕光一定是映亮了她的笑容,因为沈钦的肢体语言虽然依旧紧张,但他已经不再无知觉地轻轻颤抖。&&&&“这就是我想和你探讨的问题,”她说,注意让自己不要露出太重的咨询腔,“你写不好情书,你紧张时用手机说话,其实代表的都是一点——除了工作谈话以外,你很少进行真正的自我表达。”&&&&沈钦动弹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抗辩,刘瑕等了他一会——但终究,和之前的几次一样,沈钦欲言又止,在不动用手机的情况下,他的抗辩到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当然,这并不是说你完全不懂得和人交谈,你会对我道谢,你会告诉我你以前在mit的工作……我们面对面交谈时,你会保守一些,但一旦开始降维——一旦你回到文字背后,该怎么形容……嗯,我会旬呱噪’这个词。”刘瑕说,她的声音里出现一点笑意,沈钦的眼睛又从手边上露出一点,投来控诉的眼神,仿佛是抓住了她欺负小动物的现行。“你爱好点评他人的经历,爱好对我问东问西,你很有交流的*——但这交流,是很单向的,你对信息如饥似渴,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但对于自己有关的一切,你总是守口如瓶。”&&&&在星月的淡光中,她只可以模糊地看见沈钦的轮廓,他的手渐渐地放了下来,下巴搁在膝盖上,肩线放松,是个聆听的姿势:看起来,他已经开始入神了,这是个不错的反应:对于自己的剖析,沈钦并没有受到威胁的不安感。&&&&“对于你自己来说,你不喜欢说话,为什么,因为你感到文字是一种更好的交流方法,很多geek、otaku都有类似的症状,他们觉得在文字背后会更放松,更安全……这样的心理习惯,有很多成因,也有习惯的力量——当一个人习惯了文字以后,他会对语言交流更加紧张,就像是人鱼无法上岸一样,在文字的海洋里沉浮过久,他们已经不会走路了。”刘瑕开始缓慢地往前迈进,但速度不快,“但这些otaku是否就断绝了私人交流了呢?并非如此,在网络上有太多地方,人们和陌生人交流自己的感情故事,分享自己的弱点和恐惧——而……钦钦你嘛,我有个猜测,不论是在网络还是现实里,你都从来没有和人提过你的私事,你的保密,是从上而下,从里到外,极为封闭的,这种保护网,并不存在死角。”&&&&为了营造更亲密的氛围,她叫了他‘钦钦’,但沈钦并没有特殊的表示——没有窃喜地‘哎呀,干嘛叫人家钦钦啦’,没有这种浮夸的伪饰,他似乎已经在刘瑕的细语声中沉进了内心深处,坐在草地上的样子,真真正正像一尊雕塑。&&&&“为什么会如此封闭呢?对此,我有个猜测。”刘瑕说——事实上,她对沈钦的过去,远非一个猜测:她猜沈钦在过去并不是没有亲近的人,但那个人恐怕更接近于师长之类的角色,他对于她的好意,总会报以感谢,这是一种他较为熟悉的交流模式,他做起来很在行——但这个人不是朋友,因为沈钦并不善于讨论自己的感受,抛开情书不提,她能感觉到,在两人开来看星星的一路上,沈钦都想对她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愿参与这个案件,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像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写情书一样,对于这种更私人化的交流,沈钦的体验也许接近于零,刘瑕认为他很有可能没有一个朋友。&&&&一个人要有着怎样的过去,才会在接近三十岁的年纪,依然对最基本的情感交流毫无体验?他从没有坐下来和朋友们讨论昨晚的电视,上周约会的女孩,从未有一场篮球赛,是什么造就了他的性格,他的选择?在他过去的数千个日子里,他是否总是独来独往,他的世界里,除了黑与白之外,是否从来不曾有过别的颜色?这种极致的孤独,光是想象就已沉得可怕,就像是无形的浓雾在草地上蔓延,甚至连刘瑕都能感受到它的重量。&&&&在他的外表加持下,沈钦的宅,也许丝毫也不让人讨厌,但在她眼里,这种宅就像盆景,所有的可爱,其实都只是伤口的体现。&&&&但她没有把这些猜测说出口,而是挑了一个最安全,最浅近的理由,“老先生曾对我说过,你从小就不是很擅长交朋友……这不奇怪,你是个智力超常的小孩,对于大部分同龄人来说,你的思维跑得有点太快。也许你还有一点点阿斯伯格综合征……我想,对幼年的你来说,表达自我,是一种很痛苦、很烦躁的体验,你一直在努力,但总是收效不彰,别人根本就理解不了你的话,他们或者不懂,或者更差劲,对你的话回以嘲笑和侮辱,每一次表达自我,都是一条往冲突的连线。久而久之,在你心里,这就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表达自我等于痛苦。”&&&&“幼年时期对人格形成有多重要?再重要也不过的重要,”刘瑕说,“为什么你平时和我说话不困难,但到了写情书时,满腔的话语根本就说不出来,因为和我对话时,你在索取信息,撰写书信时,你却在意图表达最*的自我,这是在和你的潜意识抗争,和你的本能抗争——困难是必然的,但我们并不是没有办法克服它。”&&&&沈钦动弹了一下,他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声响,似乎是表达疑问,刘瑕把这记为一次成功——他对于她的分析,并未提出反对,所以她的猜测应该没错,沈钦的所有心理问题当然都能在幼年找到肇因,而沈铄所说的‘喜怒无常,几乎没有朋友’,确实是沈钦童年的痛苦来源之一。&&&&这是很有价值的回馈,证明了沈钦其实并非孤独症患者,他不是天生就不喜欢交流,从未有这方面的需求……他是渴望交流的,就像是他对她的话痨打扰一样,他一直渴望能和谁建立关系,只是这种呼唤在他的一生中也许从未获得回应,这颗孤独星球广播的无线信号在宇宙中散播,却没有一枚星球敏锐到做出回应。&&&&“你觉得这听起来很难吗?”她自问自答,“那你就是小看了心理科学的威力了——其实,你并不缺乏克服这种心结的勇气,否则的话,你不会说出你对我的好感,你只是不知道困扰你的是什么,想想看,你不能表达自我,其实只是因为在你的认知中,每当你开始分享,听众总是给予负面反应,嘲笑你、无视你、讥讽你、伤害你,即使不表现出来,也会在心里,在背地里……但,你现在是在和我说话啊。”&&&&她说,“就算你表现得不好,你觉得,我会嘲笑你吗?”&&&&草地上重回寂静,不知哪里传来鸟鸣,刘瑕伸直双腿,端详着月色,心不在焉地想起了她的历任导师,他们会不会为此气得七窍生烟?在和沈钦的关系中,她已经触犯了那么多清规戒律,如今这又是另外一条:强调‘刘瑕’这个个体的特殊性,这无疑会助长沈钦的依赖,绝非咨询的正统做法。&&&&一个正规咨询师说不定会因此自责到夜不能寐——还好,对此,她一向都不在乎。&&&&“……不仅仅……”&&&&当沈钦开始说话时,她险些错过,还好,也许觉得声音太小,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在网络上谈论私事,不仅仅是因为幼年养成的习惯。”&&&&“为什么?”刘瑕配合地问,交过谈话的棒子。&&&&“太危险……”沈钦的语调有些游移不定,时高时低,有些不自然的停顿——这不像是偶尔迸发的思绪,无准备地说出来,也不像是那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对白,他还可以保持一定程度的从容,现在的他,就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儿,却勇敢地扑向了长篇独白。“对……对大众来说……不对,大众知不道——”&&&&他停顿了一下,轻轻地说了声‘*’,手伸进口袋里,显然是去够手机,刘瑕没有做声:对于第一次自我表达来说,也许文字的确是不错的掩体。&&&&沈钦点亮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端飞舞,被调得很低的击键声就像是机关枪在轻快地响,但在片刻之后,他的动作顿住了——黑暗遮掩了他的挣扎,也许他的视线正在手机和刘瑕之间来回,也许他的双眼正上演着一场和自己的战役,过去的伤痛阴魂不散,重新向他俯下身来——&&&&“事实上,大众从不知道,网络的危险程度,其实不下于阿富汗与伊拉克这样的战乱国度,”他重新开始得很突兀,屏幕的白光映亮他的下半张脸,照射出他严肃的表情,沈钦在照本宣科地朗读着他打出来的演讲稿,语气僵硬而高亢,说实话,对于不知就里的人来说,这一幕也许是很逗笑的,“从某种程度来说,美国公民和伊拉克公民面临的是同样危险的生活,只是危险的种类各有不同——”&&&&他又顿了一下,不觉把心里话说出口,“*,不该用美国的……这和资料统计数据不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刘瑕说,以防沈钦因为连续的尝试失败而开始沮丧,“伊拉克没有互联网,但有战乱、炸弹,威胁公民的人身安全,美国的政局稳定,但高度互联网化——当然,在这里美国只是发达国家的代表,具体到公民的危险指数,由于他们有持枪权,所以他们的人身和网络人权同样都受到威胁,换英国做例子会好一些。——你表达得很清楚,我跟得上,不过你看过具体数据吗?有过量化评估,你确定伊拉克公民的危险指数可以和美国公民等同?”&&&&她的鼓励和引导奏效了,沈钦握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技术问题,总是技术宅的安全领域。&&&&“我看过国土安全局的内部报告,”他的语气甚至隐隐有些得意,“如果你仅仅只是评估人权受损的情况,那的确,做美国人也没什么好的,他们的人权无时无刻都处在危险之中,棱镜计划只是冰山一角——我该怎么说……我就这么说吧,棱镜计划揭示了政府能对个人做到什么程度,这一点让很多人心存忌惮,但可怕的是,所有人……我想这世上99.9%的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网络世界和现实世界不一样,在现实世界里,最强大的总是政府,ok,老大哥在看着我们,sowhat?没有互联网的年代,也有无孔不入的cia、kgb……但,在网络世界里,政府并不是最强大的存在,那是一块……”&&&&他又陷入了苦思,“一块……一块…………一块蛮荒之地!”&&&&沈钦明显因为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形容词而兴奋起来,他打了个响指,快乐得不亚于刚向刘瑕炫耀完他的技术,他的肩膀放松了,语调也逐渐变快——刘瑕捺下微笑的冲动:谁说心理学不是科学?“那就是一块蛮荒之地,一块新大陆,政府仅仅是其中一处比较强大的势力,它是如此的庞大、神秘,增殖的速度是这么的快,这是完完全全的世界第八大奇迹,不,它就是这世界最大的奇迹……”&&&&沈钦已经完全进入了倾诉的状态,第一次,他解除了自己的防御性姿势,手从膝盖上松开了,往后撑到草地上,支撑着他向上望去。“想想看,由几十亿人组成的一个虚拟社会,一个真正的地球村,所有人都沉迷于网络的神奇,啊,我们在网络上可以做到这么多事,它真的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但几乎没有人意识到,他们已经把我们的整个生活都打包上传到了这么一个意识共同体里,在现实中,他们永远不会开着门睡觉,但在网络上,关于他们的一切就那样赤.裸.裸地摆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防盗措施。”&&&&“我在说的不是简单的互联网犯罪,盗用通讯工具骗钱,电子邮件传播病毒……我在说的是这样一种事实:对于地球来说,存在着两个网络世界,神奇的网络,危险的网络,这是最先进的科技,也是最原始的社会。白天,ok,你在网络上订票、付钱、社交、阅读,晚上所有这一切数据沉入深海,落入黑客们手中。没有人去想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真正顶尖的黑客能做到什么地步,我们拥有十几亿人的身份信息,全套,只要一通电话,我们可以通过基站来确定对方的地点,只要给我们一个接口,我们就能进入军方专用网络,能踏进网银内部数据库,从理论上来说,只要给我一个名字,我就能把任何一个人从*到人格——他的数据存在上全部消灭,而甚至不会有人意识到这是一场谋杀,就只是——离奇失踪、不幸的意外……真正的行刑者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所以这甚至不能算是犯罪。”&&&&提到这些黑客技术,沈钦往往是很兴奋的,但此刻,他的声音黯淡了下来——像是大提琴奏出的一段伤感小调,“你明白吗,我们能用网络做到的是这么的多,而惩罚是这么的少,没有任何力量让我们感到畏惧,甚至没有任何力量试图让我们感到畏惧。这就像是……就像是武侠世界,唯一不同的只是,武侠只是幻想,但网络却是真实。当你修成绝世武功的那一刻,你所品尝到的那种权力的滋味,你对于真实世界的掌控……”&&&&他的话梗在了喉咙里,像是有过多的情绪争先恐后,想要一涌而出,沈钦的呼吸粗重了起来——刘瑕瞟了他一眼,他没在哭,但表情……&&&&唉,她真希望月光在这一刻,不要这么的亮,干脆就让一切继续隐藏在黑暗里,而不是如同现在,受职业习惯影响,一遍遍地重放着他的表情——真奇怪,他的悲伤和痛苦,居然能轻微地影响到她的心情,如此轻易地建立起反移情……&&&&“叶楚浩辰……让我想到过去的自己,”沈钦没留意到她的思绪,他的声音更低了,“你已经知道,我的童年……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挫败……”&&&&他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继续说道,“所以,你可以想像得到,当我第一次接触到网络的时候,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如你所说的,青少年在情绪控制方面一向存在问题,而那时候……我的情绪本来就存在很大的问题。我在网络上做了很多……我不骄傲的事。”&&&&他低声说,“叶楚浩辰的行为,和我比起来就像是最轻微的恶作剧。——而我并不孤单,这其实是最大的问题,任何时候,深网都不缺横冲直撞的少年黑客,我们都做过无法让自己骄傲的事,叶楚浩辰在深网只算个乖乖牌——你看,这一切就像是个虚拟游戏,你忽然间发现,噢,原来我这样做,就可以盗到成千上万人的淘宝id,再稍做处理,就会有人接手,他们甚至会为此给钱,这很好玩,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甚至你追逐的也完全不是金钱,你喜欢的是这种黑客的感觉。维基解密、海盗湾、windows破解,ios越狱,数据库公布,这是一种传承世代的精神,黑客们就是现代罗宾汉,我们雕刻了整个世纪的进程,你明白这种感觉吗?是我们让整个知识产权时代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共享精神改变一切,所有的黑客都有这种情结——”&&&&“我明白。”刘瑕说,她是真的明白了,“为什么不呢?受损的是保险公司——所有的大公司都是邪恶的,而叶楚浩辰拿到的钱则可以做很多事,改变很多穷人的生活——我想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需要为此付出半生的代价。”&&&&“的确,深网有深网的规矩,我不知道……我不觉得他需要为此付出20年作为代价,”沈钦低声说,“我……也不想他付出这样的代价,因为……”&&&&他忽然停了下来,忐忑不安地看向刘瑕,像是猛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极为离经叛道的表述,在从她脸上搜索着反对——&&&&刘瑕保持着真诚的沉默,而沈钦从她脸上似乎也找到了足以继续下去的勇气。&&&&“因为……他是我的粉丝,”他说,“我一听名字就知道了,他是我的copycat,他在模仿的是我的脚步,虽然相当拙劣,但……我没法坐在那里去破解两个世界之间的墙壁。这感觉……很不公平,我做过的事比他坏十倍,但我还是得到了改变的机会——我想,icyking也应该要有个机会,我想任何人都应该要有个机会。”&&&&最后这句话,他说得热切、真诚,但又充满犹豫——就像是等着刘瑕去戳破他天真的幻想,告诉他冰冷的现实。有时候沈钦真的——就只是——你无法不对他放轻声音,温柔相待——&&&&“当然。”刘瑕说,她也不禁放轻了声音,柔和地说道,“当然。”&&&&沈钦发出心满意足的轻哼声,像是一只大猫正在呼噜,他们都没再说话,只是抬头望着繁星满天。这夜空蓝得就像是童谣中的夜,似乎有无形音波,在星光中摇荡,让人想要跟着哼唱,甚至于借着夜色遮掩,露出丝丝微笑。&&&&#&&&&“啊。”&&&&车辆无声无息滑过保安亭,转进小径,夜班保安的敬礼在后视镜中越来越远,沈钦忽然在后座上发出一声略带惊讶的感慨,刘瑕不禁放慢车速,透过车内后视镜,投去疑问一瞥。&&&&沈钦还戴着鸭舌帽,但坐姿已很正常,只有在经过岗亭时,习惯性藏起半边脸,但在泰半车行时间,他已不再是后座上的隐形人——不过,对于和刘瑕直接眼神交流,他还有些避讳,举起手机展示给刘瑕看,借此挡住双眼。&&&&“我居然不停地说了20分钟。”他说,语气满是不可思议,“这是我……”&&&&低下头计算了一下,沈钦宣布,“这辈子第一次说这么久的话。”&&&&“你表现得不错啊,话痨得就像是已经唠叨了一辈子。”刘瑕说,唇角挂起笑,从镜子里看了后车座一眼,沈钦让手机屏上显示出一个扁嘴的表情作为回应。&&&&“对了。”车辆在24号别墅前停稳,沈钦打开车门,但没马上下车。&&&&“嗯?”&&&&“精神摧毁……那个方法。”他说,“连景云问你,你会不会执行……他怀疑你。”&&&&“……嗯。”&&&&今晚第一次,沈钦的双眼在镜子里找到了她的,他是如此自然地看着她,神色明朗而坚定,唇边噙着笑意。&&&&“我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沈钦说,“我知道你不会。”&&&&刘瑕觉得自己的视线像是被锁在了后视镜里,她的身体似乎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心脏收紧了一些,胸口像是被人揪住——也许,她有些太疲倦了。“……为什么?”&&&&“因为……”沈钦的唇角扬了起来,他就这么锁着刘瑕的视线,自然而坚信地说。“刘小姐,我知道你就是这么温柔。”&&&&刘瑕一时无言以对,只得眨眨眼,就这么看着他。所幸沈钦亦不在意,他推门下车,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对了,刘小姐。”&&&&刘瑕迅速压下交集的百感,把车窗摇下,探出半边脑袋。“嗯?”&&&&“谢谢你。”沈钦说,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笑了起来——单纯的,顽皮的,可说是有一点点青涩的,最重要的,幸福的笑了——这是属于少年的笑,不知为何,在成人的俊逸面孔上,竟更加动人。他的面孔闪闪发光,笑声在空中飘荡,这一刻俊美得可载入史册。&&&&刘瑕做不出别的反应,只有望着他,“……啊?”&&&&“多谢你这么用心做阅读反馈,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写情书了——”沈钦说,看到刘瑕的表情,他的笑更开心,他第一次向前迈了一步,把和刘瑕的距离,拉近至二尺之内,戏谑地压低声音——这声音,似会导电,天然自带酥麻。“谢谢你,到底还是教我追了你。”&&&&他的逻辑,居然无懈可击,刘瑕无以反驳,甚至有瞠目结舌的感觉,她说,“呃——”&&&&沈钦的笑意更扩大,他转过身,举起手挥一挥,“刘小姐,晚安。”&&&&“……沈公子,晚安。”&&&&#&&&&踩下油门,倒出小径,一直到开上环城高速,刘瑕冻结的思绪才开始回温,她突然回过味——这一次,沈钦居然罕见地装逼成功,没被拆台。&&&&“我知道该怎么写情书了。”&&&&“谢谢你帮我追你。”&&&&“这辈子第一次说这么久的话。”&&&&他的话,夹杂着他的笑,在她的思维宫殿中反复倒带重播,他的笑,他的笑他的笑,那一刻的慵懒的俊逸的男性荷尔蒙的温柔的顽皮——&&&&“我知道你就是这么温柔。”&&&&“我知道你就是这么温柔。”&&&&刘瑕唇边,现出微笑——我知道你就是这么温柔——&&&&沈钦能知道什么!说得那么肯定,就像是他真的了解她一样——&&&&这么温柔——&&&&她一边摇头一边笑,伸手按下音响键,些微陌生的音乐喷涌而出,淹没了车内的寂静——是五月天的《温柔》。&&&&这一点点歌名上的调皮,让她的笑容变成笑声,刘瑕的手指开始在方向盘上打节拍,她的双眼望向远方,这是一条笔直而空旷的路,在夜色下不断延伸、延伸——&&&&她的手机在音乐声中,低低振动一下,沈钦发来一张图片,两瓣红唇凑在一起,吹出一个心。&&&&*刚才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好想吻你。*&&&&*即使吻不到,我也想要把这句话说给你听。*&&&&*沈钦:“有那么一天,我想亲吻你……”*&&&&*刘小姐,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这句话,亲自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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