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青锋身边的佩刀希特勒青年团佩刀叫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 贫道十年一钓
&&&&轩辕青锋一行人入云锦山,拣了一道通幽小径去寻灵物,除了宋家雏凤和佩刀的青年,轩辕家族这边还有精悍扈从十余人。龙虎山作为道教祖庭,自然没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里造次,轩辕青锋出身武道世家,底子不差,但沿着滚石滩行走,仍是吃力艰辛,再看那饱读诗书的儒生宋恪礼,出人意料的轻松闲逸,踩石过涧,十分轻灵,颇似修习上乘内功而返璞归真,这让青年刀客收起了轻视,小心地冷眼旁观。&&&&不知不觉便走了两个时辰。轩辕青锋此行要找三样灵物,大蛟鲵,大鲵不稀奇,额上有角才罕见。第二样是红背蝾螈,第三样则是乌脚雪狸,后两者相对好找,大蛟鲵属于可遇不可求,古书上说此鲵存活百年生角,再五百年可化身山蛟,轩辕青锋也不奢望能一趟功成,她已经在山中孜孜不倦寻了几十趟。&&&&坐石休憩时,宋恪礼看了眼天色,微笑道:“轩辕小姐,再不返回,恐怕就得在山上过夜了。”&&&&轩辕青锋嗯了一声。此行收获不大,只逮住了几尾蝾螈,至于那乌脚雪狸一头也没撞见,这也在情理之中,这种小家伙一般只在夜间出没,形如狐狸,却怀有天然麝香,制成闺阁香囊最是上品,只不过采撷麝香的过程十分血腥残忍。轩辕青锋伸出手指逗弄着装在琉璃瓶中的可爱蝾螈,心想差不多可以打道回府了。这时,沉默寡言的青年刀客眯眼望向山林深处,淡然道:“再行五里。”&&&&宋恪礼温雅一笑,不置可否。轩辕青锋望向言之凿凿的刀客,记得父亲说过此人直觉敏锐堪称生平罕见,她想了想,点头道:“那就再行五里路。”&&&&轩辕青锋不忘转头看向宋恪礼,问道:“宋公子,如何?”&&&&宋恪礼笑道:“还走得动。”&&&&轩辕青锋起身呼出一口气,带头而行。&&&&仍是寻觅无果,轩辕青锋正要转身出山时,遥遥看到一个小小的绿水碧潭,水色碧绿透青,虽不大,但显然极深,更奇怪的是小潭边上盘膝坐着一位中年道人,背对众人。&&&&宋恪礼皱了皱眉头。青年刀客抱以冷笑。&&&&轩辕青锋不担心有歹人出没于龙虎山,何况身边十余人都武力不俗,她更是放心,轻轻跃过几块溪中大石,来到小潭附近站定,这才看到身穿龙虎山道袍的道人面容平平,道袍有缝补,只算是简朴素洁,并非最能彰显天师府身份的纡黄拖紫,轩辕青锋心思缜密,跃上有清泉趟过的青石落地时,刻意加重了步伐,但那中年道人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呼吸吐纳功夫也仅是一般。道士神情专注,面朝幽潭,手中提着一根青竹鱼竿,似乎在垂钓。竹竿长线沉潭,不是那些持竿无线故弄玄虚的风流名士,轩辕青锋实在腻歪了那些沽名钓誉的读书人,若是这道士甩出鱼竿却没鱼饵,以轩辕小姐的脾性,定要一顿痛打!&&&&道士身侧摆了个竹编小笼,放了几颗香气扑鼻的朱红野果。&&&&轩辕青锋微笑道:“是不是打扰了仙长垂钓?”&&&&中年道士目不转睛,泛起笑容,摇头道:“不打紧,惊扰不到贫道想要钓起的鱼儿。”&&&&宋恪礼环视一周,坐下后温声道:“不知道长以何物做鱼饵?又不知此潭深几丈?”&&&&青年刀客已经手握刀柄。&&&&连轩辕青锋都察觉到这名日后有望与顾剑棠一较刀法高下的莽夫那股子杀气。&&&&他认定一事后,从来是直来直往,上徽山牯牛大岗是如此,见到她后亦是。轩辕青锋对此无可奈何。&&&&中年道士宛若不觉杀机四伏,指了指竹笼野果,给出第一个答案,继而平静道:“贫道至今也不知此潭深几许。”&&&&宋恪礼明面上依旧温良恭俭,追问道:“敢问道长所钓何物?”&&&&道士丝毫不藏着掖着,以淡然语气说了个石破天惊的真相:“是一尾大鲵,它曾吞了件器物,贫道想讨要回来。”&&&&轩辕青锋试探性问道:“仙长可是垂钓那大蛟鲵?”&&&&中年道士当真是不谙世情,点头道:“正是。”&&&&青年刀客冷笑一声,也是直来直往,即将抽刀,他不出刀则已,一出必见血。也丝毫不在意这装神弄鬼的道士是否感知到杀意。&&&&我有一刀,天下哪颗头颅割不得?!&&&&道士轻轻叹气,放下竹竿,瞥了眼竹笼,转头笑道:“今年钓不成了,剩下几颗果子,你们不嫌山野果实脏的话,可以充饥解渴。”&&&&宋恪礼笑而不语,纹丝不动。&&&&莫名松手的青年刀客大大咧咧座下,抓起野果,先递给轩辕青锋,她摇了摇头,他便直接丢入嘴中,笼中剩下三四颗,也一并吞下。&&&&中年道士笑了笑。&&&&轩辕青锋问道:“仙长在山中哪座道观修行?”&&&&道士摇头道:“孤魂野鬼一般,居无定所,好在偌大一个道教祖庭还容得下贫道。”&&&&宋恪礼冷不丁问道:“小子有一事不解,请道长解惑。”&&&&中年道士点头道:“请说。”&&&&宋恪礼挥袖坐下,像是要与道士好好坐而论道一番,沉声道:“家父论及儒释道三教,曾言佛是黄金道是玉,儒教方是粮食。金玉虽贵,但有它不多,无它亦不少,但世道如人身,一日不可无粮。”&&&&中年道士语调古板地插了一句:“一日无粮其实没关系,饿不死人。”&&&&轩辕青锋目瞪口呆,心中大失所望,哪有这般胡搅蛮缠的辩论,原本因道士于深山碧潭垂钓大蛟鲵而生出的神仙气度,都一扫而空。&&&&刀客哈哈大笑。&&&&宋恪礼养气功夫不弱,半点不怒。&&&&好在道士附加了一句:“可若是无粮断炊久了,确实要出事。”&&&&宋恪礼继续平声静气说道:“家父承认正邪之别,但否认有三教之分,道长以为如何?”&&&&中年道士点头道:“善。”&&&&宋恪礼脸色凝重了几分,“可家父忌惮于朝野上下仍未盖棺定论的王霸义利之争,只敢公然诉说三教宗旨皆要为万民谋一条出路,提出修身利人四字,儒偏此道不成儒,佛离此道不算佛,仙差此道不登仙。无论三教,只要常行阴德,忠孝信诚,全于人道,离大道便不远矣。”&&&&道士微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下,这是两千年前张夫子所言,你父亲能有这等眼光魄力,已算不易。贫道窃以为人能修正身心,聚真精真神,自可孕育大才大德。至于根柢何在,是在儒家那边,是释门那边,还是贫道所在的道教这边,倒也无关痛痒。不过道教既然以道字带头,不管百年千年,后人说起,终归占了先天优势。至于那张夫子门生编撰而成的圣贤书,可算是道理讲尽,但书生气难免重了,订了规矩是好事,也树起了樊笼。夫子圣贤,毋庸置疑,仰之弥高,可再高的门户,也有门户之见,若能早生两千年,贫道倒要去面对面斗胆说上一句:夫子以为孟浪之言,而我以为妙道之行也。”&&&&不说宋恪礼与轩辕青锋,连这辈子就没碰过书籍的青年刀客都呆若木鸡。&&&&这道士瞧着撑死了才到四十不惑之年,口气倒是能把天地都塞入嘴中!&&&&夫子两千年前已将道理说尽,这道士今日却把话说得差不多没余地了。&&&&宋恪礼起身恭敬作揖,只是不知这位雏凤清于老凤音的宋家世子心中到底作何想法。&&&&轩辕青锋告辞一声,带头离去。&&&&走出一段距离后,她下意识转头望去,那武功应该一般言谈却吓人的道人仍然没有动静。&&&&等到众人远去,中年道士手腕一抖,鱼线拖曳而起,抛向云霄。&&&&竟然没个尽头,许久不见鱼钩。&&&&这根鱼线得有多长?&&&&百丈?&&&&两百丈?&&&&中年道士静等鱼钩出水,轻声道:“罢了,再等十年。”&&&&————&&&&竹筏由青龙溪入龙王江,江水湍急,竹筏依然稳当,老道赵希抟此行不过是带徒弟出来看那一线劈剑州的歙江风景,徐龙象蹲坐在筏上,不再跟以前那样畏水。&&&&老天师心中大感欣慰,黄蛮儿生而金刚境是当世罕见的雄奇根骨,比起武当那年轻掌教洪洗象天生心窍多一丝毫不差,洪洗象是多出一个一,以一衍万物,徒弟黄蛮儿恰恰相反,是少一个一,天生无需去担心那道经上所言的“积年不悟长生理,心窍黄尘塞五车”,故而老道士授予徐龙象梦春秋法门,最是因材施教,世人修道求养气,赵希抟反其道行之,只要徐龙象仅剩一气撑起金刚体魄,臻于佳境后,即可达到老祖宗所说的“春秋大梦三百年,轻呵一气贯昆仑”,徐龙象先前学龙虎山其余上乘道门心法寸步不进,如今一身暴戾气机逐渐内敛,距离道教真人“荣枯尽在手中移”的小长生境界,只差半线,现在赵希抟只需要耐心等着徒弟临渊一跃就行,赵希抟能不开心?这比山下世人的老来生子都开心啊!&&&&与徐龙象在山脚逍遥观朝夕相处了小两年,处出了感情,如今完全不需世子殿下书信威胁,谁他娘敢欺负黄蛮儿,他赵希抟第一个不答应,真当天师府里辈分排第二的赵姓大天师只是个老朽牌位?老道士豪气迸发,撑筏的力道也就加大,如箭矢疾飞,突然看到徒弟站起身,伸脖子遥望峰顶斩魔台方向,发出一声怒吼,震耳欲聋,赵希抟愣了一下,随即斩魔台便传来一声嘶吼,犹如蛮荒巨兽的咆哮,老道士惊愕半响,抚掌大笑道:“好好好!能与齐玄帧座下黑虎心生感应,不愧是我徒儿,当真是一山不容二虎。”&&&&徐龙象作势便要跃出竹筏,踏江而冲,赵希抟连忙喊道:“徒儿,不急不急。”&&&&如果徐龙象刚上山那会儿,早就不管不顾跳入江水,与那畜生战个痛快,他年少时便活生生撕裂了几头虎豹熊罴,膂力惊人程度,那些个在战场上斩将搴旗的猛将都得自惭形秽。不过这时老道士出声阻止,天生不开窍的痴儿竟然果真停下脚步,只不过仍有不满,扭头瞪了一眼老道士,憋气蹲在筏边发呆,。后者心情酣畅如饮醇酒,爽朗一笑,语重心长道:“徒弟啊,那黑虎可不是一头简单畜生,本是在咱们龙虎山的百兽之王,体架几乎是寻常大虫的两倍,通体漆黑,不知怎的就去斩魔台听齐玄帧讲经,听了好些年月,很有灵性,嘿,论资排辈,这家伙在山上得是静字辈哩。师父早前就寻思着什么时候让你跟他过招,不必急于一时,早晚会让你与它打个痛快。”&&&&徐龙象哼了一声。&&&&约莫是提及齐仙人座下黑虎,赵老道思绪便飘了去,轻轻道:“徒儿,师父与你说些秘事,不吐不快,积郁心胸总不舒服。以为师的眼界而言,当代道门真人寥寥无几,要不是武当出了个洪洗象,王重楼一走,就愈发屈指可数了,对龙虎山而言,一家独大太久,小字辈们难免误以为天底下老子第一,也不是什么好事。容为师算一算,我哥当然是,丹霞也能算一个,赵丹坪嘛,太聪明了,事事恨不得机关算尽,反而损了运道。白煜与齐仙侠两个小辈俱是奇葩,一个像为师那个爹,一个像吕洞玄,相信以后成就真人无碍,但还需要时间,至于静字辈其余的,都悬,天师府赵姓的几位,以后难当大任。北地道统,倒是还有两个散仙人物,可都一大把年纪了,指不定哪天说没就没了。唉,算来算去,也就这几个了,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怎么一个惨字了得,远比不上释门呐。”&&&&天晓得徐龙象有没有在听,赵希抟也不在意,调转筏头返回,望向绵延山峦,突然一笑,语带自豪缓缓道:“这也无妨,龙虎山还是有陆地神仙镇山的。”&&&&徐龙象侧了侧脑袋。&&&&赵希抟见破天荒有了听客,抚须眯眼笑道:“世人甲子前只知我爹与齐玄帧,却不知道真人之上有神仙啊。”&&&&老道士本想故意卖个关子吊起胃口,见徒弟立马低头继续抓鱼去,讪讪一笑,赶紧说道:“不过这位神仙如何个神仙法,为师也不好说,只记得年轻时候进山采药,遇上个中年道士,后来齐玄帧都羽化二十多年了,师父再偶遇那道士,看去竟是半点不曾衰老,好奇万分,与老祖宗一问,你知道你师祖是如何说法?老祖宗说他年轻时候也遇到此人数次!徒儿,你想想,这得多大岁数了?武当宋知命活了一百五十,号称天下最长寿,为师保守估计山中那道人只会更年长。当然了,这事就跟山底有无道宝玉玺‘奉天承运’相仿,不易考证。”&&&&徐龙象翻了个白眼,这个习惯是跟他哥学来的。&&&&赵希抟呵呵一笑,缓慢撑杆,咂摸咂摸嘴,啧啧道:“当年你父王带兵来龙虎山,大势所迫,便是老祖宗都不好明着挡路,天下人皆知数名驿卒足足跑死了六匹驿马,才将那道圣旨送到龙虎山脚,却不知最后一名驿卒早就与马匹累死于六十里以外,是一名寂寂无名的中年道人接过,手持圣旨,身形所至,箭雨不侵,剑戟尽折,期间北凉麾下二十余位顶尖高手都没能拦下,甚至连道士容貌都没看清。半炷香内便到北凉王跟前,道袍不染半点尘埃。”&&&&老道士一脸恍惚道:“这还不是陆地神仙吗?不知今生可否再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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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贫道十年一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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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青锋一行人入云锦山,拣了一道通幽小径去寻灵物,除了宋家雏凤和佩刀的青年,轩辕家族这边还有精悍扈从十余人。龙虎山作为道教祖庭,自然没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里造次,轩辕青锋出身武道世家,底子不差,但沿着滚石滩行走,仍是吃力艰辛,再看那饱读诗书的儒生宋恪礼,出人意料的轻松闲逸,踩石过涧,十分轻灵,颇似修习上乘内功而返璞归真,这让青年刀客收起了轻视,小心地冷眼旁观。
不知不觉便走了两个时辰。轩辕青锋此行要找三样灵物,大蛟鲵,大鲵不稀奇,额上有角才罕见。第二样是红背蝾螈,第三样则是乌脚雪狸,后两者相对好找,大蛟鲵属于可遇不可求,古书上说此鲵存活百年生角,再五百年可化身山蛟,轩辕青锋也不奢望能一趟功成,她已经在山中孜孜不倦寻了几十趟。
坐石休憩时,宋恪礼看了眼天色,微笑道:“轩辕小姐,再不返回,恐怕就得在山上过夜了。”
轩辕青锋嗯了一声。此行收获不大,只逮住了几尾蝾螈,至于那乌脚雪狸一头也没撞见,这也在情理之中,这种小家伙一般只在夜间出没,形如狐狸,却怀有天然麝香,制成闺阁香囊最是上品,只不过采撷麝香的过程十分血腥残忍。轩辕青锋伸出手指逗弄着装在琉璃瓶中的可爱蝾螈,心想差不多可以打道回府了。这时,沉默寡言的青年刀客眯眼望向山林深处,淡然道:“再行五里。”
宋恪礼温雅一笑,不置可否。轩辕青锋望向言之凿凿的刀客,记得父亲说过此人直觉敏锐堪称生平罕见,她想了想,点头道:“那就再行五里路。”
轩辕青锋不忘转头看向宋恪礼,问道:“宋公子,如何?”
宋恪礼笑道:“还走得动。”
轩辕青锋起身呼出一口气,带头而行。
仍是寻觅无果,轩辕青锋正要转身出山时,遥遥看到一个小小的绿水碧潭,水色碧绿透青,虽不大,但显然极深,更奇怪的是小潭边上盘膝坐着一位中年道人,背对众人。
宋恪礼皱了皱眉头。青年刀客抱以冷笑。
轩辕青锋不担心有歹人出没于龙虎山,何况身边十余人都武力不俗,她更是放心,轻轻跃过几块溪中大石,来到小潭附近站定,这才看到身穿龙虎山道袍的道人面容平平,道袍有缝补,只算是简朴素洁,并非最能彰显天师府身份的纡黄拖紫,轩辕青锋心思缜密,跃上有清泉趟过的青石落地时,刻意加重了步伐,但那中年道人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呼吸吐纳功夫也仅是一般。道士神情专注,面朝幽潭,手中提着一根青竹鱼竿,似乎在垂钓。竹竿长线沉潭,不是那些持竿无线故弄玄虚的风流名士,轩辕青锋实在腻歪了那些沽名钓誉的读书人,若是这道士甩出鱼竿却没鱼饵,以轩辕小姐的脾性,定要一顿痛打!
道士身侧摆了个竹编小笼,放了几颗香气扑鼻的朱红野果。
轩辕青锋微笑道:“是不是打扰了仙长垂钓?”
中年道士目不转睛,泛起笑容,摇头道:“不打紧,惊扰不到贫道想要钓起的鱼儿。”
宋恪礼环视一周,坐下后温声道:“不知道长以何物做鱼饵?又不知此潭深几丈?”
青年刀客已经手握刀柄。
连轩辕青锋都察觉到这名日后有望与顾剑棠一较刀法高下的莽夫那股子杀气。
他认定一事后,从来是直来直往,上徽山牯牛大岗是如此,见到她后亦是。轩辕青锋对此无可奈何。
中年道士宛若不觉杀机四伏,指了指竹笼野果,给出第一个答案,继而平静道:“贫道至今也不知此潭深几许。”
宋恪礼明面上依旧温良恭俭,追问道:“敢问道长所钓何物?”
道士丝毫不藏着掖着,以淡然语气说了个石破天惊的真相:“是一尾大鲵,它曾吞了件器物,贫道想讨要回来。”
轩辕青锋试探性问道:“仙长可是垂钓那大蛟鲵?”
中年道士当真是不谙世情,点头道:“正是。”
青年刀客冷笑一声,也是直来直往,即将抽刀,他不出刀则已,一出必见血。也丝毫不在意这装神弄鬼的道士是否感知到杀意。
我有一刀,天下哪颗头颅割不得?!
道士轻轻叹气,放下竹竿,瞥了眼竹笼,转头笑道:“今年钓不成了,剩下几颗果子,你们不嫌山野果实脏的话,可以充饥解渴。”
宋恪礼笑而不语,纹丝不动。
莫名松手的青年刀客大大咧咧座下,抓起野果,先递给轩辕青锋,她摇了摇头,他便直接丢入嘴中,笼中剩下三四颗,也一并吞下。
中年道士笑了笑。
轩辕青锋问道:“仙长在山中哪座道观修行?”
道士摇头道:“孤魂野鬼一般,居无定所,好在偌大一个道教祖庭还容得下贫道。”
宋恪礼冷不丁问道:“小子有一事不解,请道长解惑。”
中年道士点头道:“请说。”
宋恪礼挥袖坐下,像是要与道士好好坐而论道一番,沉声道:“家父论及儒释道三教,曾言佛是黄金道是玉,儒教方是粮食。金玉虽贵,但有它不多,无它亦不少,但世道如人身,一日不可无粮。”
中年道士语调古板地插了一句:“一日无粮其实没关系,饿不死人。”
轩辕青锋目瞪口呆,心中大失所望,哪有这般胡搅蛮缠的辩论,原本因道士于深山碧潭垂钓大蛟鲵而生出的神仙气度,都一扫而空。
刀客哈哈大笑。
宋恪礼养气功夫不弱,半点不怒。
好在道士附加了一句:“可若是无粮断炊久了,确实要出事。”
宋恪礼继续平声静气说道:“家父承认正邪之别,但否认有三教之分,道长以为如何?”
中年道士点头道:“善。”
宋恪礼脸色凝重了几分,“可家父忌惮于朝野上下仍未盖棺定论的王霸义利之争,只敢公然诉说三教宗旨皆要为万民谋一条出路,提出修身利人四字,儒偏此道不成儒,佛离此道不算佛,仙差此道不登仙。无论三教,只要常行阴德,忠孝信诚,全于人道,离大道便不远矣。”
道士微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下,这是两千年前张夫子所言,你父亲能有这等眼光魄力,已算不易。贫道窃以为人能修正身心,聚真精真神,自可孕育大才大德。至于根柢何在,是在儒家那边,是释门那边,还是贫道所在的道教这边,倒也无关痛痒。不过道教既然以道字带头,不管百年千年,后人说起,终归占了先天优势。至于那张夫子门生编撰而成的圣贤书,可算是道理讲尽,但书生气难免重了,订了规矩是好事,也树起了樊笼。夫子圣贤,毋庸置疑,仰之弥高,可再高的门户,也有门户之见,若能早生两千年,贫道倒要去面对面斗胆说上一句:夫子以为孟浪之言,而我以为妙道之行也。”
不说宋恪礼与轩辕青锋,连这辈子就没碰过书籍的青年刀客都呆若木鸡。
这道士瞧着撑死了才到四十不惑之年,口气倒是能把天地都塞入嘴中!
夫子两千年前已将道理说尽,这道士今日却把话说得差不多没余地了。
宋恪礼起身恭敬作揖,只是不知这位雏凤清于老凤音的宋家世子心中到底作何想法。
轩辕青锋告辞一声,带头离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下意识转头望去,那武功应该一般言谈却吓人的道人仍然没有动静。
等到众人远去,中年道士手腕一抖,鱼线拖曳而起,抛向云霄。
竟然没个尽头,许久不见鱼钩。
这根鱼线得有多长?
中年道士静等鱼钩出水,轻声道:“罢了,再等十年。”
竹筏由青龙溪入龙王江,江水湍急,竹筏依然稳当,老道赵希抟此行不过是带徒弟出来看那一线劈剑州的歙江风景,徐龙象蹲坐在筏上,不再跟以前那样畏水。
老天师心中大感欣慰,黄蛮儿生而金刚境是当世罕见的雄奇根骨,比起武当那年轻掌教洪洗象天生心窍多一丝毫不差,洪洗象是多出一个一,以一衍万物,徒弟黄蛮儿恰恰相反,是少一个一,天生无需去担心那道经上所言的“积年不悟长生理,心窍黄尘塞五车”,故而老道士授予徐龙象梦春秋法门,最是因材施教,世人修道求养气,赵希抟反其道行之,只要徐龙象仅剩一气撑起金刚体魄,臻于佳境后,即可达到老祖宗所说的“春秋大梦三百年,轻呵一气贯昆仑”,徐龙象先前学龙虎山其余上乘道门心法寸步不进,如今一身暴戾气机逐渐内敛,距离道教真人“荣枯尽在手中移”的小长生境界,只差半线,现在赵希抟只需要耐心等着徒弟临渊一跃就行,赵希抟能不开心?这比山下世人的老来生子都开心啊!
与徐龙象在山脚逍遥观朝夕相处了小两年,处出了感情,如今完全不需世子殿下书信威胁,谁他娘敢欺负黄蛮儿,他赵希抟第一个不答应,真当天师府里辈分排第二的赵姓大天师只是个老朽牌位?老道士豪气迸发,撑筏的力道也就加大,如箭矢疾飞,突然看到徒弟站起身,伸脖子遥望峰顶斩魔台方向,发出一声怒吼,震耳欲聋,赵希抟愣了一下,随即斩魔台便传来一声嘶吼,犹如蛮荒巨兽的咆哮,老道士惊愕半响,抚掌大笑道:“好好好!能与齐玄帧座下黑虎心生感应,不愧是我徒儿,当真是一山不容二虎。”
徐龙象作势便要跃出竹筏,踏江而冲,赵希抟连忙喊道:“徒儿,不急不急。”
如果徐龙象刚上山那会儿,早就不管不顾跳入江水,与那畜生战个痛快,他年少时便活生生撕裂了几头虎豹熊罴,膂力惊人程度,那些个在战场上斩将搴旗的猛将都得自惭形秽。不过这时老道士出声阻止,天生不开窍的痴儿竟然果真停下脚步,只不过仍有不满,扭头瞪了一眼老道士,憋气蹲在筏边发呆,。后者心情酣畅如饮醇酒,爽朗一笑,语重心长道:“徒弟啊,那黑虎可不是一头简单畜生,本是在咱们龙虎山的百兽之王,体架几乎是寻常大虫的两倍,通体漆黑,不知怎的就去斩魔台听齐玄帧讲经,听了好些年月,很有灵性,嘿,论资排辈,这家伙在山上得是静字辈哩。师父早前就寻思着什么时候让你跟他过招,不必急于一时,早晚会让你与它打个痛快。”
徐龙象哼了一声。
约莫是提及齐仙人座下黑虎,赵老道思绪便飘了去,轻轻道:“徒儿,师父与你说些秘事,不吐不快,积郁心胸总不舒服。以为师的眼界而言,当代道门真人寥寥无几,要不是武当出了个洪洗象,王重楼一走,就愈发屈指可数了,对龙虎山而言,一家独大太久,小字辈们难免误以为天底下老子第一,也不是什么好事。容为师算一算,我哥当然是,丹霞也能算一个,赵丹坪嘛,太聪明了,事事恨不得机关算尽,反而损了运道。白煜与齐仙侠两个小辈俱是奇葩,一个像为师那个爹,一个像吕洞玄,相信以后成就真人无碍,但还需要时间,至于静字辈其余的,都悬,天师府赵姓的几位,以后难当大任。北地道统,倒是还有两个散仙人物,可都一大把年纪了,指不定哪天说没就没了。唉,算来算去,也就这几个了,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怎么一个惨字了得,远比不上释门呐。”
天晓得徐龙象有没有在听,赵希抟也不在意,调转筏头返回,望向绵延山峦,突然一笑,语带自豪缓缓道:“这也无妨,龙虎山还是有陆地神仙镇山的。”
徐龙象侧了侧脑袋。
赵希抟见破天荒有了听客,抚须眯眼笑道:“世人甲子前只知我爹与齐玄帧,却不知道真人之上有神仙啊。”
老道士本想故意卖个关子吊起胃口,见徒弟立马低头继续抓鱼去,讪讪一笑,赶紧说道:“不过这位神仙如何个神仙法,为师也不好说,只记得年轻时候进山采药,遇上个中年道士,后来齐玄帧都羽化二十多年了,师父再偶遇那道士,看去竟是半点不曾衰老,好奇万分,与老祖宗一问,你知道你师祖是如何说法?老祖宗说他年轻时候也遇到此人数次!徒儿,你想想,这得多大岁数了?武当宋知命活了一百五十,号称天下最长寿,为师保守估计山中那道人只会更年长。当然了,这事就跟山底有无道宝玉玺‘奉天承运’相仿,不易考证。”
徐龙象翻了个白眼,这个习惯是跟他哥学来的。
赵希抟呵呵一笑,缓慢撑杆,咂摸咂摸嘴,啧啧道:“当年你父王带兵来龙虎山,大势所迫,便是老祖宗都不好明着挡路,天下人皆知数名驿卒足足跑死了六匹驿马,才将那道圣旨送到龙虎山脚,却不知最后一名驿卒早就与马匹累死于六十里以外,是一名寂寂无名的中年道人接过,手持圣旨,身形所至,箭雨不侵,剑戟尽折,期间北凉麾下二十余位顶尖高手都没能拦下,甚至连道士容貌都没看清。半炷香内便到北凉王跟前,道袍不染半点尘埃。”
老道士一脸恍惚道:“这还不是陆地神仙吗?不知今生可否再见一面。”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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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谢谢了
话说你知道那有卖么
……游戏里面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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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桩买卖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第二章在十二点前,第三章在凌晨。)  卯时头,天色犹暗,徐凤年就已经动身出城,宋夫人亲自送行,两骑在城门口外离别,城头灯笼高挂,雪亮如昼,徐凤年这才发现一向衣饰雅洁素面朝天的宋夫人,不但换上一身红底黄花的对襟宽袖大袍,似乎还略施脂粉,她高坐马背,锦绣裙摆拖曳而下,灯火照耀下,尤为美艳动人。徐凤年一路行来,已经商量过了雪荷楼接下来需要注意的大小事宜,跟墙头草刘怀玺的虚与委蛇是重中之重,北凉西蜀双方谍报都会将此人当作鱼饵。徐凤年腰佩那柄断为两截的老式凉刀,背了只不起眼的棉布行囊,装有几件换洗衣衫和一些黄白之物。临别之际,宋夫人不愧是早年写出过那句“提刀独立顾八荒,夜透云霄放光芒”的奇女子,并无半点扭捏神色,笑颜抱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爷保重!”  徐凤年点了点头,叮嘱道:“还是那句话,雪荷楼只是雪荷楼,没有必须亲身掺和到厮杀中去,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逞英雄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做英雄的两条腿男人,多的是。”  宋夫人笑眯眯道:“这样啊,我还以为男人也都是三条腿的呢。”  徐凤年一笑置之,然后敛容正色道:“不要觉得我婆婆妈妈,北凉西蜀之间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只要陈芝豹把注意力从中原收回来,很快就会是图穷匕见的局面,到时候别说你们雪荷楼,西蜀南诏境内所有拂水房据点,一夜之间就会被连根拔起,陈芝豹的行事风格,不用我多说什么,所以我已经让褚禄山着手安排你们的退路。你们所有人,都是北凉的无价之宝。”  宋夫人的眼神平和而宁静,“老牛力尽刀头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徐凤年摘下腰间那柄力战而断的凉刀,抛给宋夫人,“北凉刀,只杀外人。”  徐凤年单骑身影渐行渐远,宋夫人握住那柄凉刀,缓缓举起手,迟迟不肯放下。  古朴肃杀的战刀,纤细柔弱的手臂,形成一种夺人心魄的鲜明反差。  身材魁梧的蒙离不知何时出现在城门附近的阴影中,眼神复杂,脸色黯然。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自从十二年前自己主动请求外放到雪莲城,兢兢业业帮助宋煌煌做出了平地起高楼的壮举,两栋高达八层的鸳鸯楼,便是在富饶的西蜀烟柳之地,也是独树一帜。十多年的出生入死,一次次死战后独自包扎伤口,一次次站在远处望着那个背影,看得见,抓不住,求不得。蒙离背靠城墙,神色阴晴不定。在这个刀口舔血讨生活的汉子眼中,宋夫人就像插在银瓶中的一束妖娆海棠,他愿意老老实实站在远处远观,看着花慢慢凋零,但如果有人想要折花入袖,不管那个人是谁,是什么身份,蒙离都会揪心。  不知何时,宋夫人佩好凉刀,策马来到城墙根下,蒙离站在深重阴影中,照理说她不该看清他的异样神态,宋夫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掌在鼻子附近扇了扇,促狭道:“蒙离,我怎么闻到一股醋味?”  蒙离瞬间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宋夫人翻身下马,率先牵马而行,蒙离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上。宋夫人柔声道:“蒙离,你的心思,我早就清楚……”  在宋夫人大概是在酝酿些温和措辞的时候,蒙离已经苦涩开口道:“夫人,我也知道的。”  宋夫人停下脚步,拍了拍蒙离的肩膀,第一次正面凝视着这个面貌粗糙心思细腻的汉子,她神采飞扬,那双秋水长眸流光溢彩,手指向中原,豪迈道:“蒙离,堂堂七尺男儿,大丈夫何必小女子作态,也许我宋煌煌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但是你可以让我一辈子都记住有个叫蒙离的男人,如何?凉莽边境已经狼烟四起,中原腹地很快也要战鼓喧嚣,你这些年间苦读兵书,是想继续留在雪莲城蹉跎光阴,还是出去打拼一番?”  蒙离久久沉默不语,终于说道:“夫人,我可以不去北凉边军,而是去两辽吗?”  宋夫人将手中马缰递给蒙离,大笑道:“这有何不可?今日此时起,拂水房雪荷楼就只当蒙离已经死了。”  蒙离猛然上马,掉转马头,纵马奔出十几步后,再度人马转身,握紧拳头在胸口重重一锤,“宋煌煌,我蒙离喜欢你十二年了,也竭尽全力护着你十二年了,不后悔,哪怕到现在,仍是很开心。以后如果我出人头地了,一定回雪莲城找你,若是不幸死在了两辽边关,希望每年清明时分,能给我遥祭几杯酒。”  宋夫人大声笑道:“有本事就别死了。”  蒙离就此离城,单身匹马前往两辽。  此时,宋煌煌和蒙离都没有想到,在未来离阳士林和江湖共同造就的那两股“祥符北奔”洪流中,蒙离无形中成为了最先动身的那拨人之一。  ————  更早离城的徐凤年也同样没有想到自己在偏远西域都恰逢一桩武林盛事,这让他的北归路途稍作停留。近百年来,由于李淳罡王仙芝先后两人的锋芒太过空前盛大,使得两人之下的整座江湖不论如何折腾,都如蝼蚁打架,加上李淳罡一人一剑太过飘渺,之后王仙芝则在东海武帝城束手束脚,使得离阳百年江湖有生气,但终归是显得不那么热闹。直到轩辕青锋成为武林盟主之后,这个格局开始发生转变,四大宗师中徐、曹和拓拔三人都不是纯粹的江湖人,邓太阿又神出鬼没,其余武评十人也同样云遮雾绕,这就让传闻能让离阳皇帝也心仪、且新凉王也要赠送武库秘籍的轩辕紫衣,成了当之无愧的中原江湖执牛耳者。除了吴家剑冢领衔、南疆龙宫居中、北凉鱼龙帮垫底的公认十大宗门,在上次大雪坪武林大会后,离阳新近又新鲜出炉了许多份更富有市井气息的榜单,这些个榜单把那些太过地位超然的武道宗师和江湖门派都摒弃,新评出四大仙子、四方圣人和十大门派,此外还有十二魁之说和八魔尊之类的名头,虽说这些榜不再高高在上,但是正因为它们的平易近人,反而拥有了野草一般的旺盛生命力,在离阳江朝野很快就妇孺皆知,在这种大势下,本就热闹非凡的离阳江湖出现了两件大事,一件是轩辕青锋闭关又出关,短短半年间便悟透长生关,境界暴涨,脱胎于春秋十三甲的祥符十二魁,轩辕青锋独占剑、刀和道三魁,第二件大事则是趁着轩辕青锋闭关之际,竟有人偷走大雪坪藏书楼十六本最上乘武学秘笈,之后传言是八位魔道巨擘中的六人联手行事,然后大雪坪就召开了第二次武林大会,轩辕青锋虽然没有露面,但是在徽山首席客卿黄放佛的主持下,与那些德高望重的宗门领袖们定下了正邪之争的调子,一时间群雄荟萃,群情激奋,誓要追杀六位胆敢挑衅新江湖头号圣地大雪坪的邪道魔头。扛着替天行道大旗的一流江湖正道势力从徽山出发,途径中原腰膂之地的襄樊,穿过西蜀,一路孜孜不倦追杀到了西域,这中间又无数地方二三流实力的帮派汇合掺和其中,不管是吃饱了撑着凑热闹,还是想着跟徽山结下一段香火情,总之这股由东往西的人流越来越壮大,足有数千人之多,动静之大,不但连江南道和西蜀道那些州郡的驻军都给惊动了,一时间风声鹤唳,而且听说连几座郡王府邸的赵家年轻贵胄也悄悄加入其中,大多是只为了能够见到那徽山紫衣一面,少数则是暗中招揽江湖势力,为了在迫在眉睫的动荡变局中寻求自保,所以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鱼龙混杂,共襄盛举。  当时徐凤年单人单骑停在一条商旅常年踩踏而出的沙砾小路旁,有些目瞪口呆,这条小路上竟是川流不息人声鼎沸的罕见场景,就跟赶集一般。其中有脖子上挂着一大串皆是婴儿拳头大小佛珠的行脚僧人,快步如风;有慈眉善目的老尼带着一群姿容不俗的年轻尼姑,偶有小尼姑偷偷落在队伍最后头,小心翼翼拿出胭脂盒补妆一二,领头的老尼有所察觉,也只能无奈叹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一队仪态清逸衣袖飘摇的骑马女子,十数人,其中尤以一位唇薄嘴小的年轻女子最为瞩目,背着一只藏在花饰华美绚烂的西蜀纹锦套的琵琶,其余女子各自捧古筝、箜篌、忽雷等乐器;更多是那些拉帮结派闯荡江湖的江湖儿郎,鲜衣怒马,腰间刀剑都是价值不菲的重器,其中白马白袍的佩刀者竟然占据了半数之多,也有寥寥几人特立独行,腰悬木剑;浩浩荡荡的队伍中也有骑驴拎枝之人,这些家伙自然就是桃花剑神邓太阿的坚定崇拜者了……  徐凤年走过两趟离阳江湖,一次像是走在山脚,只能在泥泞中摸爬滚打,见不到高处的风光,一次是走在山巅,如同餐霞饮露的仙人,高高来去,像今天这种一口气见着这么多“高不成低不就”的半桶水江湖人,真是大开眼界了。徐凤年停马不前,既无价值百金的骏马,也没有携带兵器,他其实并不扎眼,寻常身份的年轻人行走江湖,就算拥有一等一的皮囊,对男子而言意义不大,便是女子,如果不会经营人脉,撑死了也就是个在半州一郡内小有名气的女侠,难以称为仙子。道路上这些人物,武道修为不去说,早早练就了识人根底的一双火眼金睛,即便瞧见了徐凤年,男子也就一瞥而过,女子的眼光多半也仅是打了个旋,最多回头多看一眼,心底有些惋惜这个俊哥儿不是那些出身名门大派的名宿子弟,否则还可以找机会笼络笼络,要知道新近名声鹊起的十大武林俊彦新秀,哪个不跟四方圣人十大宗派沾亲带故,比如哪个长了张蛤蟆脸的窦长风,没事就喜欢吐舌头舔嘴皮子,跟他同桌吃饭都会倒胃口,就因为有个在徽山大雪坪也有一席之地的好师傅,因此哪次歇脚,身边不是莺莺燕燕觥筹交错?  徐凤年安静望着横在眼前的这条人流,感慨良多。  先前谍报传至雪荷楼,澹台宁静已经紧急赶赴广陵道,曹长卿的由圣道入霸道,无疑是历朝历代儒家圣人往往不得善终又一个证明,要知道水月镜中镇魔井下,可就有那些名垂青史的儒家仁义之人,在凡夫俗子看来,这肯定是匪夷所思的怪事,但是在世间练气士眼中,这就是疏而不漏法度森严的天道循环。而徐偃兵在确认徐凤年脱离险境后,带着一个刚刚收下的徒弟,去了凉蜀接壤的陵州南部关隘,去与同门师兄弟的韩崂山见面,有“托孤”之嫌,大概是和呼延大观生死一战之前,不留什么遗憾。  突然,有人朗声大笑着在黄沙大地上长掠而过,此人虽然“武功卓绝”,但到底没那有犯众怒,去小路中央的众人头顶飞掠,而是在徐凤年这些籍籍无名之辈的道路旁踏风而行,身形起伏,如蜻蜓点水,都带起一阵阵黄沙尘土,徐凤年就被裹挟其中,在那位高手从一人一马上空飞掠过后,黄沙扑面而来,徐凤年倒是没有计较什么,只是随手拍散那些沙砾,周围都是被强行喂饱了风沙的狼狈家伙们的一大片叫骂声。距离徐凤年最近的一个年轻行人,被那位飞来飞去的高人在肩头借力踩了一脚,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脚步踉跄,撞向徐凤年的坐骑,徐凤年弯腰轻轻扶住那个可怜虫的脑袋,松手后,那人抬头也没有如何气急败坏,很好脾气地一脸感激道:“谢过公子。”  徐凤年摇了摇头,笑问道:“不知你们这么多人是去往何方?”  那人瞪大眼睛,“难道公子你是西域人氏?”  徐凤年点头道:“我从雪莲城那边去往北边,很好奇为何突然有这么多江湖豪杰出现在这里。”  背了只老旧棉布行囊的年轻男子哈哈笑道:“难怪难怪,公子有所不知,不但是这条路上的近千江湖正道英雄,咱们中原江湖高手尽出西行,兵分三路前往几十里地外的一座西域小镇汇合,要在那里迎接武林盟主,共同商讨如何剿杀六尊大魔头。我这一路,一流宗师其实还不算多的,其余两路,那才叫高手如云,嘿,只是他们赶路的速度委实太快了,我这两条腿可跟不上,就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徐凤年下马,跟那个性情开朗的年轻人一起步行向前,后者忍不住多瞅了几眼徐凤年的坐骑,眼中满是毫不遮掩的艳羡,徐凤年见他神情疲惫脚步飘浮,就笑着让他摘下行囊悬在马背上,年轻人也不客套,诚心诚意道了一声谢,趁机伸手轻轻拍了几下马背,很是称赞了几句良驹好马。年轻人见这位公子不像是难以亲近的富贵人,本身又是藏不住话的跳脱性子,也就顺势打开了话匣子,跟徐凤年说起了这趟西域之行的规模浩大,脸庞上洋溢着作为中原人与有荣焉的自豪。不用徐凤年问话,年轻人就一股脑把家底掏出,来自富甲天下的江南道杨露郡,姓沈名长庚,师父是郡内台阁宗的末席供奉之一,只不过他仅是嫡传亲传弟子之外十多位记名徒弟之一而已,这次宗门内还有二十多人赶赴西域,只不过那些都是宗主和三位副宗主的得意高徒,既不是一路人,也凑不了那个热闹,他只能囊中羞涩地独行。  说过了自家事,自诩杨露郡耳报神的沈长庚,就开始滔滔不绝为徐凤年介绍那些路上的大人物们,“喏,看见前头那些人人乐器在身的女子没有,别以为她们是姑娘家家,就心存轻视,她们啊,可了不得,都是淮南道上第二大帮派飘渺山的仙子,飘渺山只收女子,分为横侧两峰,两峰女子分别跟庙堂上的立部伎、坐部伎对号入座,对了,此伎绝不是妓-女的那个妓,公子万万不可心生亵渎。须知飘渺山的宗主飞蝉仙子,驻颜有术,五十高龄,仍如二八女子一般婀娜动人,她便是在徽山大雪坪,座位也极为靠前的,江湖风评更是极好,咱们那位武林盟主出关后,与天下正道领袖一十八人煮茶共论江湖,飞蝉仙子就是十八人之一。”  “那些尼姑呢,则来自南岳禅山的静慈庵,最近一年在跟同在禅山开宗立派的澄心观争夺那山主位置,都说这次谁立下的功劳更大,武林盟主就承认谁是南岳之主。”  “最前头那个身高一丈、脖子上挂紫檀珠子的大和尚,绰号紫檀僧,是辽东那边赫赫有名的高手,如今江湖评出十六散仙,他就位列其中,据说年轻时找到了一棵只差十年就有千年之龄的老参,苦苦守候了整整十年,吃下了老参后,内力大增,这才得以跻身散仙之位。我听说那紫檀佛珠的穿绳,就是用老参的根须制成的,任你是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也砍不断。”  “那拨骑马的公子千金,皆是咱们离阳东南武学重镇剑州的名门正派子弟,我把这些人都称呼为高二代高三代,官府那边不是有二世祖和将种子弟嘛,他们都是当地享誉江湖的武道宗师们的徒子徒孙,自然而然也就是高二代高三代了嘛。至于我就算了,咱那个台阁宗啊,说出来不怕公子笑话,其实在州郡内也没法子跟那四五个顶尖帮派争什么的,也就是闭起门来装大爷,跟我同门的嫡传师兄们,也只能在郡县内威风八面,出了家乡,还不就是给其他出身名门的同龄人陪着笑脸端茶送水的命?我反正是看不下去的,乐得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至少不用看别人脸色行事。”  徐凤年耐心听着年轻人的絮絮叨叨,笑容恬淡。  沈长庚说得口干舌燥了,徐凤年递给他当时从雪荷楼捎带一壶绿蚁酒,没有尝过这种酒的沈长庚不知轻重,狠狠灌了一大口,只觉得喉咙如同火烧,当场就满脸通红,咳嗽不断,递还酒壶的时候有些尴尬道:“这酒……真是凶。”  徐凤年眼角余光看到擦身而过的路上几骑,其中有一骑女子胸脯随着马背,跌宕起伏得一塌糊涂,轻声笑道:“有这位女侠那么‘凶’吗?”  沈长庚眼睛一亮,都是男人,很快心领神会,对眼前这个并不迂腐刻板的外乡公子哥愈发亲近了,笑着点头附和道:“好一个气势汹汹!”  情难自禁的沈长庚嗓音不小,那几骑又有人异常耳尖,很快就一同勒马转头,恶狠狠盯着这两个油腔滑调的穷酸家伙,其中一名护花使者下马后,笑脸狰狞,大步朝他们走来,沈长庚自认理亏,又不愿牵连身边公子,跨出几步,抱拳就要认错,不料那人根本不给他报上名号师门的机会,高高抬起一脚就踏在沈长庚的胸口上,风尘仆仆的沈长庚胸口衣襟震荡出一阵尘土,在巨大的冲劲之下,眨眼睛间倒飞而出,徐凤年伸手撑住沈长庚的后背,故意后撤几步,才“勉强”扶住沈长庚的身形。对方得理不饶人,又是一腿踹向毫无还手之力的沈长庚,徐凤年轻轻将沈长庚拉到身后,抬起手肘,挡下那一腿后,抬头望向那个马背上笑眯眯的女侠,笑道:“是我们失礼在先,还望各位见谅。”  无功而返的壮硕青年显然觉得在仙子面前丢了颜面,在前奔途中故意脚尖挑起黄沙,手上打出一套眼花缭乱的拳把式,尘土飞扬,那叫一个气势如虹,怒喝道:“找死!见谅你个头!爷爷今天要教你做人!”  但是接下来一幕让那青年一伙人和道路上所有看戏的家伙,都感到哭笑不得,只见那个相貌挺出彩的年轻人拉起身后闯祸的家伙就跑路了,连那匹马都顾不上了,掉头就跑。壮硕青年吐了一口唾沫,也懒得去追,重新上马,跟同伴有说有笑继续赶路。最近离阳江湖有个新习俗风靡一时,起因是徽山紫衣在当年还不是名正言顺的武林盟主之前,在快雪山庄的那一大串成名战的后期,有过一场名动江湖的较量,跟她过招的是一位古稀之年的江湖名宿,性子火爆,出言不逊,结果被轩辕青锋打得灰头土脸不说,还逼着江湖老前辈低头认她做姑奶奶,不得不自认为孙子。这两年随着轩辕青锋势不可挡的迅猛崛起,江湖上就开始有各种各样的父子架和爷孙架,谁输谁当儿子或者是孙子,落败后就得喊一声爹或是爷爷。而轩辕青锋成为中原江湖第一人后,挑战者多如过江之鲫,她的做法,与当年王仙芝的武帝城如出一辙,输者都要将兵器留在那座摘兵台,她倒没有再让谁自认孙子,只是很多好事者都开始扳着手指头,主动帮这一袭紫衣算着今天收了谁谁谁做了乖孙子明天谁谁谁成了徽山的儿子,  道路上脚力慢的很多人在看到那两个家伙跑了又回来牵马后,一个个忍不住翻白眼,几位妙龄女子更是掩嘴娇笑不止。饶是脸皮不薄的沈长庚也有些难为情,不过看到身边那个很讲义气的公子一脸坦然后,也就释然了,拍了拍胸口的脚印,低声道:“哥们,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徐凤年摇头笑道:“这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早就习惯了。”  沈长庚心也大,没有纠结这桩小风波,看着远方那几骑的模糊身影,玩笑道:“早该知道的,那是‘凶兆’啊。”  两人沿着小路人流缓缓向前,沈长庚竹筒倒豆子,为身边这个臭味相投的公子介绍现今江湖大势,“这次百年不遇的正邪大战,咱们中原精英倾巢出动,以大雪坪缺月楼为首,新的十大宗派中,春神湖畔的快雪山庄,南疆的龙宫,江南道的笳鼓台,凭借那龙岩剑炉新铸绝世名剑东山再起的幽燕山庄,南诏境内的太白剑宗,金错刀庄,西蜀春帖草堂,加上老资格的东越剑池和北凉鱼龙帮,十个帮派,都到齐了。江湖传言,徽山明面上是那指玄大宗师黄放佛领头,至于那位武林盟主的动向,恐怕没人知晓。快雪山庄的庄主尉迟良辅的独生女是第一次行走江湖,龙宫则是宫主林红猿亲自带着一批顶尖高手,幽燕山庄的少庄主张春霖携带三柄名剑单独西行,曾经有过陆地剑仙的太白剑宗沉寂一百多年后,终于出了一位被誉为剑道谪仙人的年轻剑客,都说他得到过桃花剑神的指点,短短半年内,剑道境界一日千里,连破二品和一品金刚、指玄三个境界……所以此人也跟目前待在武帝城打潮的那个人,以及龙虎山齐仙侠和金错刀庄的庄主,一起被称为四小宗师,把他们看作是日后境界不输给四大宗师的最拔尖人物。这个不到年仅十八岁的家伙,厉害吧?”  徐凤年笑着嗯了一声,点头道:“是很厉害。”  沈长庚叹息一声,“四个年轻人里头,其实那个金错刀庄的女子庄主,名头比太白剑宗的谪仙人还要更大些,没法子啊,人家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刀法宗师了,而且还是名动天下的四位仙子之一,与龙宫宫主林红猿、鱼龙帮帮主刘妮蓉还有笳鼓台的柳浑闲齐名……”  徐凤年忍不住打岔道:“鱼龙帮的帮主也很漂亮吗?”  沈长庚有些纳闷,“当然啊,都说当时带着武库秘籍拜访徽山的刘妮蓉,风仪姿容如同仙人呢,而且她还是四位仙子中是最没有架子的,江湖口碑好得很呐!”  徐凤年哭笑不得道:“这样啊。”  沈长庚忧心忡忡道:“只是这趟剿灭邪道魔头,也不是稳操胜券的,据说有位魔头是西域的地头蛇,麾下有好几千来去如风的马贼,战力不输北凉边军铁骑,而且其余五个魔头也是人人实力强悍,逃亡途中又拉拢了许多声名狼藉的江湖败类,好几个也都有那传说中的小宗师境界,不容小觑啊!不过我觉得毕竟邪不胜正,咱们一方有熟悉西域地形的鱼龙帮刘仙子亲自带路,又有那位一身修为出神入化的武林盟主作为主心骨,想来赢是肯定能赢的,就看付出代价有多大了。”  徐凤年低声道:“似乎有不少熟人。”  沈长庚没有听到徐凤年的喃喃自语,拍胸脯道:“我虽然在江湖上没有名气,但是好歹也认识几个人,到了那座镇上,一定帮兄弟你引荐一番。”  只是沈长庚很快就汗颜发现自己的牛皮吹破了,至多只能容纳四五百人的小镇早已人满为患,早就给那些十大帮派的大人物以及次一线的宗门子弟占据,关系瓷实且钱囊厚实的家伙也千辛万苦走后门进入了小镇,这些能住上酒楼客栈的角色,自是高人一等的。接下来就是驻扎在小镇边缘地带的那些江湖势力,多是州郡内的名望大派,但也只能老老实实自己搭起帐篷,接下来更外围一圈,就要风餐露宿,至于沈长庚这种无名小卒,加上晚到了,在密密麻麻的人堆中,连那几个相熟的同郡江湖子弟都找不到,站在距离小镇得有半里路远的地方干瞪眼,徐凤年忍着笑意,也不说话,省得这位身边夸下海口的家伙更加难堪。好在镇上有些生财有道的本地居民推着独轮车子做起了小买卖,贩卖一些干饼酒水生意,夹杂一些干枣吃食,沈长庚忍着头疼花高价买下两小袋干枣,跟徐凤年一人一袋子,不到二十颗干瘪枣子的一小袋子,竟然要一两银子,欲哭无泪的沈长庚跟徐凤年一起蹲在人群中,无所事事啃着枣子,郁闷地嘀嘀咕咕。徐凤年环视四周,在这里附近自然很难见到熟悉的面孔,半生不熟的江湖人显然都不能奢望,这让原本希冀着碰运气遇上龙宫林红猿的徐凤年没了逗留的兴致,想着吃完了枣子就继续北上。徐凤年从马背上摘下那壶绿蚁酒,递给早就眼馋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沈长庚,后者打开酒塞子,摇头晃脑,也不急着下嘴,附近很多男男女女都眼红得厉害,这让苦中作乐的沈少侠很是惬意啊。  徐凤年蹲在地上,慢悠悠丢了一颗枣子到嘴里,想着轩辕青锋闹出这么大动静到底图什么,什么六尊魔头,想来还是很难入她的法眼才对,至于沈长庚所谓的独占三魁首,徐凤年倒是咀嚼出一些外人注定不解的意味,已经战死在曹长卿手上的无用和尚,多半在生前跟轩辕青锋有过一场相逢,这位百年前让朝野尽俯首的大宗师,将毕生所学都倾囊相授给了轩辕青锋,刘松涛当初并不专注于剑道,但本身便有剑仙风采,否则也杀不掉那一代江湖的剑仙,以刘松涛的惊才绝艳,想来对刀法也有一份高屋建瓴的独到见解,这才让轩辕青锋在刀剑两条道路上勇猛精进,之前更有龙虎山赵黄巢死前化黑虹飞上大雪坪,跟徐凤年在大雪坪见面时,她刻意隐瞒此事,不过双方都是知根知底的精明人,徐凤年懒得去说破就是了。  作为正主的徽山紫衣没有到达小镇,那么所有人就只能乖乖等着,人人百无聊赖,好在这场高举替天行道旗帜的盛宴中,攀关系攀交情是天经地义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过每当有姗姗来迟的江湖大佬穿过人群进入小镇的时候,人群中总会传出一阵阵震天响的喝彩声,那些人物在整座江湖上的声望当然会更上一层楼,原本可能是偏居一隅的大侠豪杰,想必很快就会传遍离阳江湖了。徐凤年蹲在人群中,有些自嘲,武评十四人中,肯定就只有他傻乎乎在这里喝西北风了。  徐凤年突然对沈长庚笑道:“抬头看。”  沈长庚愣了愣,抬起头望向万里无云的明朗天空,空落落的,连只拉屎在头顶的鸟儿也没有啊。  但是很快,沈长庚就蓦然瞪大眼睛,相比那些镇内镇外绝大多数后知后觉的江湖人士,他肯定算是大饱眼福的幸运儿了。  一抹紫色长虹从遥远的天际快速坠入小镇。  沈长庚眼神痴呆,心神摇曳,老半天才好不容易回过神,都忘了为何身边那人为何会有这份先见之明,只是狠狠揉了揉脸颊,还给那人感慨着解释道:“肯定就是那位武林盟主驾到了,咋样,是不是……”  徐凤年抢在沈长庚之前点头道:“嗯,很厉害。”  沈长庚哈哈大笑,把袋子里剩下的几颗红枣都倒入嘴中,然后兴之所至,学那传说中口吐剑气杀人无形的陆地剑仙,噗噗噗几声吐出枣核,结果一粒枣核要死不死落在前方一位坐在地上的汉子后脑勺上,其实力道很轻,不痛不痒,但是行走江湖,可不就是讲究一个要脸不要命,汉子猛然转头,看到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嘴巴紧闭假装抬头看风景的沈长庚,起身就要卷袖管抽那小王八蛋几个大嘴巴,沈长庚哭丧着脸,转头看着徐凤年,打算再跑路一次,不过徐凤年从他手中拿过酒壶,高高抛给那汉子,笑道:“哥们,别见怪,要动手揍人,咱们也认了,不过天大地大,喝酒最大,先满饮一个!”  那汉子下意识接住了酒壶,闻了闻,满脸陶醉,一饮而尽,浑身打了个激灵,把酒壶轻轻抛回后,瞥见徐凤年背后那匹马,汉子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爽朗笑道:“劲道够足!不嫌弃的话,我们这边还剩下些腌肉,一起尝尝?”  两拨人七八个糙汉子绕成一个小圈坐着,汉子用匕首割着那块不到两斤重的腌肉,连同徐凤年和沈长庚两个外人,人人有份。徐凤年又掏出几块银子买了十来斤酒,有人喝高兴了,啪啦一下就把碗摔在地上,把那个贩卖散装酒顺带可以借碗给客人的小镇居民给看得火冒三丈,但敢怒不敢言,好在既然已经露了黄白的徐凤年干脆把所有银子都给了那小摊贩,整车四五十斤酒和两条大羊腿都一口气买下。  徐凤年的财大气粗,让原本有些矜持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喝酒吃肉,赛过王侯!  酒虽劣淡,但几斤下肚,那也是会醉人的,其中酒量稍差的一个汉子偏偏喝酒最猛,很快就醉醺醺了七八分,席地而坐的汉子用手拍打大腿,应该是一伙人中读过书识过字的,有几分难得的酸儒气,他旁若无人,荒腔走板地昂然高歌道:“典当名剑买劣酒,凉州陇上杀蛮子!草亭风铃说伶仃,死后当进英灵祠……”  在所有人等着下文的时候,那汉子摇头晃脑,嘟囔了一句真醉了,就后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最先跟徐凤年认识的那个汉子笑道:“这家伙读过几年私塾,总说自己怀才不遇,喝过酒就喜欢拽些我们听不懂的酸文,平时不这样,其实是见着娘们大屁股就挪不开眼睛的那种人……”  不远处一堆人怒目相向道:“瞎吵吵个鬼啊?!死了爹娘还是死了媳妇?”  正跟徐凤年说话那汉子一言不合就起身拔刀相向,双方顿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这个时候,有个身段婀娜头顶帏帽的陌生女子慢步走来,最终在徐凤年和沈长庚身后停下脚步,缓缓摘下帏帽,露出一张让人惊为天人的容颜,敌我双方十多个汉子,都忘了恶语相向,视线全部随着那女子的身形而转动,那个已经拔刀的汉子重重踢了一脚身边醉死过去的朋友,后者醉眼朦胧,迷迷糊糊使劲看了眼女子,说了句仙子下凡啊就又醉倒。  坐在地上的沈长庚扭头仰视这个女子,当她坐在自己和徐凤年中间的时候,依旧以为自己是喝高了眼花了。  徐凤年笑问道:“怎么把紫衣换掉了?就你刚才那个出场阵仗,还怕被人认出来?”  拎了两只精致小酒壶的女子默不作声,丢给徐凤年一壶酒后,自顾自喝起来。  不知为何,当这个沉默寡言的奇怪女子坐下后,徐凤年附近所有人的酒都醒了,隔壁那些要大打出手的江湖草莽也没了脾气,全都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  如蛟龙入池,震慑满塘鱼虾。  徐凤年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玄妙细微嗓音,轻声道:“我送你听潮阁武库秘籍,你让中原江湖知道北凉战事,咱们就当又扯平了。”  她没有转头,只是喝着酒,嘴角有冷笑,“我徽山稀罕你的秘籍?”  徐凤年笑道:“那你说,你稀罕什么?”  她终于转头,眯眼看着他,“你与拓拔菩萨那一战,离阳江湖已经开始有所传言,我要你徐凤年今天在这里,败给我!如何?”  徐凤年啧啧道:“你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结果有那么多的儿子孙子,你也不害臊啊?”  她手指骤然握紧酒壶。  丝丝缕缕紫气升腾,但是转瞬即逝。  徐凤年对此视而不见,笑道:“喝酒可以,打架就算了。”  他和她同时陷入沉默,望向远方。  一如两人当年在京城屋檐下,望向那个叫梦想的雪人。R1058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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