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噩梦攻略视频E房间的保险柜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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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革命?
“一百八十五票赞成,二百三十七票反对,八票弃权,三读未通过,《劳工法第二修正案》之审议到此为止。”众院议长黄林宏手中的锤子干净利落地落下,以增加工人福利为主旨的《劳工法第二修正案》于一九零五年一月十二日被帝国众议院否决。明天就是腊八,信佛的议员们早早就得了各大名寺的邀请,要出席那一天举行的庆贺佛祖释迦牟尼成道日的大法会,其中那些投了反对票的人,他们可以为寺庙施舍千金万金,却绝不肯让工人占一分一毫的便宜,因为“工人看似占了业主的便宜,实际上却占了国家的便宜,长此以往,势必败坏风气,堕毁道德……”“议会党团居然有四成的人投了反对票,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这些国民的代表可是不遗余力啊。”中民党本部的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委专用会议厅里,张志高沮丧地摇头道,身为中民党总裁,居然在表决的关键时刻遭遇了党内议员的背叛,这样的打击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他们只是有投票权的那一小撮人的代表而已。”中执委常委之一的罗素兰安慰丈夫道。“表面上对我们服服帖帖,背地里还是他们那一套,现在终于暴露本性了,既然如此,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另一位常委——众议院内政委员会委员长莫宁发狠道。“人太多了,不好下手,动静太大反而对我们不利。”众院科技委员会委员长马丰托着他性感的下巴,皱起他诱惑性的完美额头。众议院工商委员会、农林委员会委员长田正宏比张志高更沮丧,正宗的马脸上愁如晚秋,一个劲地抽着烟,半天才吐出句话来:“真的没想到,没想到,都被他们糊弄了,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自光兴元年国会开会以来,中民党的议案通过率位居各党之首,这都要归功于表决之前中民党首脑们的后台活动,信奉“不打无准备之仗”的前总裁文易更是创造了中民党连续五年无一废案的纪录。而这一次,田正宏栽了,张志高栽了,中民党栽了,那些一度拍着胸脯打包票的议员们临到表决之时突然倒戈,一读的时候,全部四百三十名议员中竟只有一百四十一人投了赞成票,张志高虽然立即采取补救措施,四方运动,软硬兼施,也不过在三读时挽回四十四票,大势已无可挽回。“这样看来,选举法第三修正案也很难通过了。”马丰出奇的冷静。罗素兰晃了晃她保养很好的披肩长发:“且不说那一堆计划提交的法案,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党内那些反对派,清除掉他们,大联合政府就会动摇,不清除他们,他们却有了异心。他们既想利用我们的资源,又打算保持自己的独立主张,而我们的难题是既要推行改革又要保持稳定……”“分庭抗礼,还是互相利用,就是这个问题。”莫宁强调道。“稳定第一。”张志高说。“强扭的瓜不甜。”马丰说。莫宁的黑框大眼镜泛着光:“自由党和保皇党中央因为支持我们,自身也发生了分裂,退出去的议员正在筹组新党派,背后有私人财团、皇族和旧地主在活动,其中不乏名流硕学之辈,影响力不容小视。”“看来那些人要跟我们摊牌了,至少是企图构成独立而有力的政治势力。”罗素担忧地看了一眼丈夫。“散会后我跟康、孙二人谈过,他们也在动摇,如果不是刘云在那个位子上,大联合政府随时都可能解体。”张志高显得没什么精神。“形势已经不是中执委可以控制的了,向文先生和刘总理请示吧。”马丰说。莫宁担忧道:“如果不能在制度的层面解决,就只能让军方介入了,那样一来正中了钟夏火那帮激进分子的下怀。”沉默持续了一只蚊子从天花板落到地面那么长的时间。“相信文先生和刘总理吧,他们一定有办法的。”张志高只能这么说了。身在其位,并不一定能谋其职,你可以不做傀儡,但你终究无法弥补差距,领袖不是谁都可以当的,更不是模仿可以亵渎的。自特遣队事件后,张志高就明白了一切——自己能做到的仅仅是继承,而非创造。夜,云遮雾横,月光若有若无,德胜门附近的某胡同里,一位身裹藏青色军大衣的大汉行色匆匆。月影流转,胡同里回响着大汉的脚步声与土狗的吠叫声,大概是被小流氓砸坏的路灯在路旁沉默地黑暗。转过一个弯,堆得满满的垃圾桶上闪出几道幽幻的绿光,大汉毫不留意,径直走过去,刚才还在扒拉着垃圾的野猫还是野狗三跳两跳消失在昏昏欲睡的月光之外。大汉突然在垃圾桶边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电光火石间,原本斜靠在垃圾桶边的铁盖流星般地飞向胡同口,“扑通”一声打中了什么东西,又“咣”地飞落路边,还优雅地原地打了几转。“出来吧。”大汉垂手道。幽灵般的黑影渐行渐近,却在月光照到黑布面的棉鞋时停住了身。“不敢让我看你的脸吗?或者说你丑得不能见人?”大汉挑衅地问。“看见我的脸又怎样呢?”大汉冷冷一笑:“我知道你是谁了,黄老板,我可没少付你酒钱。”“谁会为了几角酒钱天天跟你跟到半夜呢?”“黄成明,你到底是谁?”大汉的手不自觉地靠向腰间。“别动,你也察觉到了吧,不止一把枪瞄着你的脑袋,乖乖站在那里,对你有好处。”鹰狼队特工黄成明的语气纯粹是命令式的。“你想怎么样?”大汉很镇静,发自心底的,无惧天地生死的。“原步兵59团副团长苏定方,请你解释一下这些天来的非常举动。”“我喜欢喝酒,喜欢一个晚上换三四家店喝酒,有什么不妥?”苏定方边说边用脚尖往脚边的雪堆里悄悄地拱。“好吧,我换一个问题,私藏军火是不是死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定方嘴角微提。“别告诉我你卧室地板下面那些东西都是玩具。”某只体色不明的猫在墙角不安地喵了一声。嚓地一声,两人之间腾起一层雪雾,一瞬间里,毛瑟手枪的七点六五毫米毛瑟弹与国产九九式左轮手枪的派拉贝鲁姆九毫米弹在冰冷的空气中交错而过。五六声枪响之后,周围的狗全都狂吠起来,浑身滚满了泥雪的苏定方左肘撑地正要起身,冰冷的毛瑟枪管顶住了他的前额。“你心脏中弹了。”苏定方一脸的不可思议。“手枪对我没用。”黄成明毫无感情地说。苏定方这才看清,黄成明的大衣下面鼓鼓囊囊的,中弹的右胸偏下部位微微泛出金属的光泽,而他的头上还戴着一顶战争后期才少量配发的防弹钢盔。“平时也这么穿吗?”“今天要摊牌,没办法。”“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人吧。”“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够了,走吧。”“真想让我跟你走?”苏定方微笑。“你还想怎样?”黄成明的手指压紧了扳机。拉火索的臭味飘然而过。“妈的……”黄成明管不了那么多,就地一滚,还没滚出三四步,只听“轰隆”一声,耳膜几乎震破。硝烟散去,黄成明呆呆地爬起来,面前凌乱地散落着血淋淋的碎肉、骨架、内脏和残布,手一抬,这温热湿滑的感觉是……一留神,原来自己的脖子上竟挂住了一段热呼呼的、还冒着白气的肠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扯下肠子,扔掉,摇摇头,离开。幽魂般地,隐入惨白的月光之外。“连个人都逮不住,真他妈没用!”上司的指责对黄成明来说毫无杀伤力,他对这份工作早已断绝了感情。“反正人都死了,再怎么骂你全是放屁,怎么样,后边这些天查到点什么没有?”黄成明点起一枝烟,火光映出他惨白而略显扭曲的脸。“苏定方私藏的那些武器,来源很不一般,绝不是民间可以随便弄到的,而且弹药和附件配得很齐全……”“废话,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扯点有用的。”“那些武器,似乎跟上次在我酒馆打架的那几个羽林团军官有关。”上司眼睛一亮:“说下去。”“最近苏定方经常在羽林团驻地附近的酒馆和旅店出没,与那几个羽林团军官以及另外几个身份不明的人会面,有时他也会进入路边故意糊住车牌的小汽车或马车里,呆一阵就出来。深入调查之后,发现在酒馆旅店中与他会面的人当中有义郡王的一个家仆,而他曾进入的小汽车则有一部是总参谋部的,因为时间精力有限,无法再找到更多线索。”“干得不错,给你配工作组的报告批下来了,明天开始,你就是专案组的负责人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去七号接头地,我把你的手下带给你。”“明白。”黄成明有气无力地应答,他已看透了一切,只想安逸地过他的小日子,然而他却无法拒绝任务。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样的想法有多奢侈呢?“爸爸,以后还可以再去航空夏令营吗?我想再见到祁冰。”晚饭之后,刘玉春又开始纠缠她的总理父亲。“祁冰是谁?”刘云眼睛没离开手上的报纸。“我上次说过的,就是暑假参加航空夏令营的时候,碰见的那个黑龙江的女孩……”“女孩也能参加那个航空夏令营吗?”刘云漫不经心地问。“她偷偷代替她哥哥参加的,她还把自己的飞行围巾送给我了。”刘玉春宝石般闪亮的黑亮眸子仿佛要穿透挡在父亲面前的那层报纸。刘平突然出现在妹妹身后,一个爆栗敲过去:“傻瓜,既然是夏令营,那当然要到夏天才能去,也不看看外边,那么大的雪。”刘玉春张嘴欲哭:“爸爸你看,哥哥又欺负我……”“小姐,你多大了。”刘平背起手,一本正经道。这双胞胎的两兄妹外貌并不是很相象,刘平基本上跟他父亲少年时一个模样,刘玉春则渐渐显出母亲十六岁嫁给刘云时的样子。“十三岁,怎么了?”“十三岁了,还为这种小事哭,脸红不红啊。”“好,我不哭,我要你哭!”发狠的公爵小姐追着她老哥满大厅地跑起来,绕过了红木的圆桌,转过了镏金的大花瓶,避开了慌乱的仆人,兄妹俩一前一后扎在了一对裹着丝绸衣料的柔软浑圆的肉球下面。玉春抬头一看,原来是大她十一岁的异母姐姐千桦,小猫般可爱地叫起来:“啊,姐姐对不起,有没有撞疼你?”千桦双颊微薰,手不由自主地捂在胸部,略显尴尬地微笑摇头:“姐姐没事,跑得那么欢,在玩什么呢?”“哥哥他欺负我。”玉春气鼓鼓地双手揽住哥哥的脖子,这才把他的脑袋从那对软球的夹缝中拽了出来,“喂,哥,撞到了姐姐你也不说句话。”刘平的脸却红得跟猪肝似的,慌慌张张地掰开了妹妹的胳膊,逃也似地跑了出去。“哥哥你去哪里,等我啊……”刘玉春急了,撇下千桦,提着蕾丝洋裙的黑面白衬底的裙角追了过去。“这两个孩子……千桦没心情去多想,父亲的慈祥目光已经对了过来。“爸爸你还好吗?”好女儿当然要以贤淑的模样来问候父亲。“我很好,过来坐吧。”刘云完全没把刚才那一幕收进眼里。没等刘云习惯性地问寒问暖,千桦从身后亮出一叠文件,随意地搁在茶几上:“这是工商大臣张謇的三小姐张倩清给我的。”“是什么?”刘云察觉得到女儿看似无所谓的表情下面那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核弹。”简单的两个字,企图让刘云感觉到事情的重要性。热辐射与冲击波从爆发到消散持续了若干秒钟,刘云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些东西,真的是从张謇那里弄到的?”“不是张謇,是张家三小姐。”“有什么不同?”“张倩清想得到张家三小姐身份以外的东西。”“她想得到什么?”“她想得到天下的钱,而我,想得到天下的权。”千桦半闭着眼睛,准备接受一切安排。自从父亲生日那天晚上以后,她那企图报复父亲的的魔障如玻璃落地般粉碎得清脆而清晰。那个晚上……思维徘徊在记忆的暧昧区域,不想去回忆,却不能阻止大脑中的录象回放。“千千,你在那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全部都知道了,这些年来,全都是因为我,让你们母女受了那么多苦……”说完,那个男人把一支左轮手枪放到她手里。“恨我的话,就杀了我吧。”那个时候,她虽然早已预料到父亲会有这种老泪纵横的忏悔,她也一再下定决心不会为这种廉价的忏悔施舍一点感动,可是为什么自己竟会忍不住地泪流满面,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放纵地嚎啕大哭,直至在那个男人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变成一只抽噎的小猫。最终还是被人出卖了。不用去猜,一定是特遣队的人告的密,为了讨好权势——为了讨好真正有力量的权势。自己是多么弱小而无意义,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为什么那天晚上,不用那支手枪解决了自己呢?就在那天晚上,积蓄的痛苦如火山般地爆发了,复仇的千桦死在流淌的泪光中。也许,一直以来,自己从来没有在恨任何人,惟一痛恨的,只是经过那次噩梦之后,自己居然还活着的事实。那天晚上以后,千桦以为自己觉悟了,为什么要痛恨活着的自己?无论如何,只需要为了自己还在乎的东西活下去,直到必须死去的那一天。你还在乎什么?泪海中的女子?“我惟一在乎的是他,没错,就是他,我爱他,爱他胜过任何人!”屏幕一闪,现实中的他平静地坐在那里,安详地看着自己。为什么,又想哭,难道眼泪还没流干?“无论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你永远是我的千千。”刘云收拢起那叠文件,一股脑全丢进了壁炉里。“不需要吗?”千桦斜倚在红木椅的把手上,冷漠地注视着那些纸片化为炽亮的光。“真的想要天下的权吗?”刘云反问。千桦不说话,懒懒地伏在茶几上,长长的、冰冷的黑发几乎垂到地面。刘云走到女儿面前,扶起她纤细白皙的下巴:“从头开始吧,我也教不了你。”“我想做点有用的事。”“说吧,需要爸爸怎么做?”“我想筹建一个民间性质的基金会,资助贫困地区建立学校。”“希望工程吗?”刘云对号入座。“教育基金会。”千桦强调道。“好吧,不管是什么,爸爸都全力以赴支持你去做。”壁炉里的纸烬在火中微微跳动,渐渐碎散成空……一九零五年一月二十日,德皇威廉二世骑着他的爱马出现在摩洛哥的丹吉尔街头,以征服者的姿态,趾高气昂,满面春风,一点也不在乎德国的老对手法国自去年4月与英国达成ecomecordiale(衷心协约)后早已把这块非洲西北角上的地盘视为自家的后院。法兰西愤怒了,德意志却不以为然,双方都发出了动员的威胁,德法即将开战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世界。“那个小儿麻痹症患者又在发巅了。”文易放下报纸,面前平静的咖啡杯里倒映出张志高的憔悴面容。“那个陈嗣广一定会叫嚷这是联德的大好机会吧。”张志高点点头:“今天他在内阁会议上已经这么叫嚷了,罗素兰跟我说的。”文易冷笑道:“对方一开始就缺乏诚意,一开口就要租借港湾,不成之后又企图诱惑日本、分化东盟,失败之后脑羞成怒,现在又拼命鼓吹黄祸,至少在对方改变立场之前,我们没有理由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话是这么说,不过联德毕竟是刘云酝酿已久的计划,任用陈嗣广这样著名的亲德派为外相,足以说明他的政策倾向性了。”“现在不是时候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即便德方改变态度,我们也应该保证本国的行动自由度,见机行事,量力而行,没必要早早地哭着求着绑在别人的战车上。”文易望向窗外,天空阴暗无光,掉光了叶子的树枝在来自蒙古高原的寒流中无助地摇摆。是日大寒,气温降到了摄氏零下七度。“德法会开战吗?俄国已经无力牵制德国了,我们把俄国打得太惨了。”张志高郁郁道,表面上还是在认真请教,内心里却早已空乏到无力叹息。“我看是你被那些背叛的议员打击得太惨了吧。”文易一针见血。“我没事。”“随便三个字就能把一切都推脱掉了吗?”张志高狠不得在地板上钻个洞躲进去,当然他没必要在乎这里是二楼。“这样一点挫折就倒下的话,以后还怎么往前走?菩萨的心骨之外,还要有蛇蝎的皮肉,政治天生就散发着毒气,不能承受的人连生存都成问题,还有什么资格去奢谈普渡众生?”“是,我会好好反省的。”“中民党迟早要分裂,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暂时妥协的产物,控制政权的冠冕堂皇的工具而已,即使党彻底瓦解,我们这个集团照样能够掌握政权,可以组建新党,可以组织超党派内阁,还可以拿组织军人内阁来要挟他们,志高,要相信集团的能量。”“可是,您不是一直强调要制约和平衡吗?”“要改革,就必须解除保守势力的制约,打破僵化的平衡,前提是不能用手段代替目的,譬如我们要建设法制国家,就不能亵渎法律的手段来加快这一进程,始创者的恶劣先例足以影响好几代人哪……我们制订和修改的一系列法律已经留下了许多自由运用的空间,好好把握吧,要让那些政客们知道,到底是倚靠哪颗大树比较有前途。”“明白了,我会努力钻研的。”张志高的眼珠里映着壁炉的火光。“摩洛哥的事情,自己回去想想,德法究竟会不会开战,想好了再来告诉我,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文易说完,闭目养神,权当送客的表示。张志高明白,他已经没有借口再依赖任何人了。一月二十七日,德皇驾临丹吉尔一周之后,欧洲上空弥漫着战争的阴霾。“……今者柏林无人不谈开战之事,昨日巴登亲王告鄙人曰,行装打点完备,即日当可出征云云……听闻德主前日已至意国,明日将往奥国,似有合纵之意……英俄往来调解,甚为卖力,两国大使日夕出没首相官邸,往返觐见皇太子及王公大臣等,又闻英国建议召开列强会议,彻底解决近东问题,永保欧洲和平云云……”草草浏览完驻德公使胡惟德自柏林发来的电报,刘云略略伸展了一下胳膊,抓起桌边的电话。“接外交大臣。”“是,请稍候。”接线员小姐的声音甜而不腻。听筒里短暂地沙沙了一阵,外相似乎早有准备,很快就接上了。“总理,我是陈嗣广。”“问你一个问题。”刘云直入主题。“是。”陈嗣广胸有成竹。“你认为德法会开战吗?”“迟早会开战的,德法积怨已深,势不两立,这次危机正好是导火索,何况俄国已被我国重创,德国可免两线作战之忧,能够集中力量对付法国。”“对英俄的调解有何看法?”“或许能缓解一时,但过不了一阵,新的导火索又会烧起来。”“那么你怎么看德皇当前的反华立场”“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无关乎民族、种族、宗教,中德联合是建设世界新秩序的必由之路。有德国在欧洲大陆牵制列强,我国便有机会在全亚洲或更大范围内实现王道主义新秩序。有我国在亚洲发动攻势,英俄便无法全力对付德国,德国便有机会实现其泛日尔曼主义新秩序。只要持之以衡地展开外交攻势,德皇也一定会明白中德联合的必要性,并真切体会到我国的诚意。”“有没有考虑过美国的态度?”“美国一向执行中立主义,除将拉美看作后院之外,对其他国家基本上只管做生意,不谈政治,届时只要不向美国的太平洋领地下手,美国也没有理由非要与我国为敌,当然,如果美国愿意参加中德联合,届时重新瓜分亚非,美国也少不了好处。”“明白了,就这样吧。”程序性的意见征询就此结束。陈嗣广果然是铁杆的亲德派……刘云心里嘀咕。但是德皇的确是个种族主义者,不仅仅是种族主义者,他还是君主制的自以为是的表率,泛日尔曼主义的瘾君子,腓特烈大帝的崇拜者,军国主义蒸汽机的司炉员,尼采与马汉的信徒,幻梦中地球的征服者。德皇的傲慢与偏见阻断了中德联合的道路,中国绝不可能与一个正沉浸于黄祸与新十字军概念中的国家奢谈什么结盟。接下来……难道真要如文易所说……武装中立?逻辑的沼泽里冒着气泡,破碎后弹出几个问号。第一,抛弃一切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像玩游戏作弊那样,靠征服与奴役来建立一个跟千百年来那些已经毁灭的帝国并无两样的中华帝国吗?第二,自己有生之年看不到结果的事情就不值得去努力了吗?第三,你打算给千桦留下什么?给刘平、玉春他们留下什么?第四,你能够跟野兽瓜分世界吗?或者说,其实你本身也只是野兽而已?你们都是野兽…………指向灵魂最深处的问题,一个就足够折磨人了,可是一不小心,它们竟如瀑布般直泄而下,仿佛一下子就能填满这个小小的宇宙。世界的尽头在哪里?敲门声打断了蜿蜒的思绪,当班秘书探进半个头:“总理,内政大臣阁下到了。”“请他进来。”办公室的门大开,约见的内政大臣杨正金保留性地跨着军人的步伐走进来。“你说有重要的事要向我汇报?”刘云严肃地盯着这位心腹大将。“是,最近发现虎豹营有不稳的迹象。”“哦?”“发现越来越多的成员热衷于讨论一些禁忌话题……”“比如说?”“特遣队事件,九年前的光兴丁案,十五年前的宫廷变乱,甚至于我们这个集团的来历……”刘云皱了皱眉:“我没听苏蒙新提到过,他可是代理长官。”“他负责训练,我负责督导,安插在里面的密探都是直接向我负责的。”刘云这才想起来:“差点忘了……老了,不行了……”杨正金倒没有趁机跟进拍几个马屁。之所以不让已经身为警事厅长和国安厅长上司的杨正金同时垄断虎豹营大权,当事人不思自明。“这么说,倒是该打扫打扫房间了。”“污染面积太大,很难在不伤及本体的前提下彻底清洗干净。”“有那么严重?”虽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虎豹营的事毕竟不同一般。那是一支专属于刘云个人的以一当百的精锐私军,独立于国防部、总参谋部和内阁情报厅之外,不受国家司法管束,只接受刘云个人下达的命令并由其内部的纠察队负责整肃军纪,专门从事刘云一党的保卫工作以及对集团政敌的清洗,十几年来由虎豹营不露痕迹地处理过的“必须消失的人”不可计数,没有一个人逃得了,而这支部队的存在却几乎无人知晓。这种时候无须急着澄清自己,杨正金明白,这种事情往往就是越抹越黑,越不想被误解就越会让对方疑上加疑。“估计是从特遣队事件开始的,流言的源头大多来自参加过对特遣队作战的成员。但是长期以来,虎豹营装备着超时代的武器,接触到了直升机、步兵战车、无人机之类高科技装备,他们知道得太多了,肯定就会有很多疑问,其中的聪明人也很容易认识到自己所拥有的力量,自以为强大的人大概不会永远甘居人下,而特遣队事件又让他们看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比我们更强大的存在,而我们却在一定程度上不得不依靠他们,所以无意识间将潜藏的疑问与野心逐渐表面化了——以上就是我的推理。”“只因为这样的推理就打算解散虎豹营吗?”杨正金呈上一个文件袋:“这是我整理的情报。”刘云完全无视:“你是督导,情报你自己看,我要充分的理由和证据,不是大概、可能之类的废话。”“相关证据正在搜集,不过需要时间。”刘云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认为,虎豹营会叛乱?”“我认为,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做出不恰当的选择。”“少来这些外交辞令,仔细查,人不够就问鹰狼队要,一定得弄清楚了。”“是!”时针指向六点整,就算是总理大臣也该下班了。再过两天就是小年,一周后便是除夕,学校早已放了寒假,国会也从今天起休会,明天起到正月十六,内阁例会停开,春节的气氛如远方的迷雾,不动声色地蔓延过来。还能过几次春节呢?医生说身体需要调养,不能太劳累,不要想太多事,心情要舒畅,这都是废话,不过有一点,千桦的问题解决之后,心里卸了块大石头,黑暗的心底透进澄澈的阳光,一点一点,溶化了偏见的顽冰,开始学会从更开阔的角度看问题。千桦功不可没。你想为她,为他们,为所有这个时空的人,留下点什么呢?刘云觉得,他在险峻的山道上转过几个大弯以后,正缓缓开向答案的集散地。义郡王载洵殿下此时全无刘云那种开着敞棚老爷车悠然前行的兴致,他需要快,更快,时间必须立即死亡,目的地必须马上到达!“苏老二出事了,那批军火也被查了,迟早会摸到我们头上,诸位,没有时间再犹豫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了立刻起事,根本没有别的出路!”“已经计划好除夕举事了的,如今临时更改,恐怕太过仓促,各路人马届时难以响应啊。”贝子载澜道。载洵不耐烦道:“恐怕没到除夕,我们都已经成人家刀下鬼了。”“谁敢擅杀亲贵!只要到时候我们僵死了不认,都说他们栽赃,皇上再出面说个话,不就没事了?”庄亲王载勋已经在打退堂鼓了。“庄邸太小看刘云逆党了,他们巴不得借此机会把皇上废掉呢,更别说你我的活路!”端亲王载漪恶狠狠地叫道。贝勒载濂也狠起劲叫道:“早就不是干不干的问题了,我们不动手,他们迟早要动手,诛灭刘云逆党才能挽回我满人的天下,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时不待来,退无可退,我愿亲带一队人马去提那刘云逆贼的头!”“濂贝勒说得好,为主杀贼,舍我其谁!这里哪个不肯去的,老老实实呆这里!待会儿趁早吩咐下去,人啊枪啊的都备好,有多少算多少,差不多半夜三四点动手,诸位还有问题吗?”“可是……”载勋刚要开口,却被载洵凶光一瞪,不但没敢说下去,还揉着心口直哆嗦。“完了,完了……皇上啊……列祖列宗啊……”此时此刻,载勋的哀叹里也只有这几个词了。凌晨三点半,武威公爵府的大门前,站岗的两个警卫裹着大衣踱来踱去,嘴里吐着白汽。“冷死人了。”“来支烟。”“不行吧,小心被长官抓到。”“这时候长官不会来的……”火光一闪,烟点上了,就在吐出第一口的时候,异样的声音从街巷深处传来。“是马车?”“有汽车,有马车。”“这么晚了,搞什么鬼……”抱怨不能阻挡车轮的滚动,两口烟的功夫,车队就开到了大门前,领头的是三辆小汽车,后面跟着望不到头的公共马车和轻便马车。两个警卫不约而同地拉动了枪栓,然而没等他们发出警报,领头的汽车已经嘎地停在了大门前,幽暗的车窗内探出几根枪管,一阵乱射,警卫瞬间瘫倒在地。最前面那辆车的车门开了,只跳出一个人,抱着一个冒烟的大包裹扔向布满铜钉的红漆大门,随即就地一滚,避入车后。电光一闪,巨雷一鸣,破碎的木片四下飞射,打得路上的车子蓬蓬做响。硝烟尚未散尽,近百名持枪歹徒蜂拥而入,他们衣着各异,手中枪支也五花八门,却一律以黑布蒙面,闷声不响地晃过照壁,进得正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丢出几枚炸弹,接着乱枪扫射,待硝烟散去,正院里横倒了七八名裹着灰色大衣的警卫,歹徒早已冲破正院偏门,直往次院杀去。公爵府自正门往后,分正院、次院、大院和后园,其中正院、次院为传统的大堂配厢房结构,大院则是三层主洋楼配广场式花园的西式结构,后园则是曲径缠绕、山水亭林错综而置的江南式园林。正院为接待宾客之所,次院为仆人及警卫居所,刘云一家则住在大院的主楼里。空寂里突然迸发的巨响惊醒了刘云,打开床头灯,刘云看见妻子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别怕,我们先到地下室去。”刘云去扶妻子,她却敏捷地跳下床。“我没事,孩子们!快去看看孩子们!”母亲的本能。“放心吧,孩子们不会有事的。”说话间,刘云已经摸出床头柜里珍藏的一五式冲锋手枪,顺手上了膛,右手举枪,左手开了门,牵起妻子的手奔向两个孩子的房间。转过走廊的一角,孩子们都在那里!刘平牵着妹妹玉春,刘凡拉着玉春的睡裙裙角,大姐千桦扶着刘平和玉春的肩膀,期望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匆忙奔来的父亲脸上。刘云一把抱起了还揽着玩具熊猫的小女儿玉春,妻子则麻利地抱起了小儿子刘凡,不需要多说什么,千桦和刘平自觉地跟在夫妇二人后面往楼下跑。“爸爸,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们是不是要死了……”玉春懵懂地呢喃着。“没事的,有爸爸在。”刘云简单地安慰了一句,迎面踢开了二楼书房的门,一家六口一拥而入。“爸爸,我们要去哪儿。”玉春稍微清醒了一点“安全的地方。”窗外又晃过了一阵轻快的爆炸声,紧接着是爆豆般的枪声。“爸爸……”玉春抱紧了刘云的脖子。“别担心,我们就要安全了。”刘云安慰地拍拍女儿,把她放了下来,熟练地从书架上排列整齐的皮革封面的精美书籍中抽出一本,向前一推,巨大的书架从中间旋开一道小门,里面的灯光宛如白昼,可以清楚地看见一道狭窄的楼梯螺旋而下。“都进去,小心脚下。”首先把抱着刘凡的妻子推了进去,接着是刘平和千桦,最后自己抱着玉春殿后,关上暗门前,也没忘记把那本书放回原位。楼梯上铺着棉垫,加上一家人要么赤脚要么穿着毛拖鞋,几乎听不到脚步声,急促的呼吸声却清晰得令人窒息。一圈又一圈,谁也没有数究竟转了多少圈,外面的不祥之声早已远去,前面的阶梯仿佛没有尽头,终于,一家人站在了突兀而出的一堵石墙前面。“这边。”刘云提醒走在前面的家人。真正的出路在石墙以上第十到第十二个阶梯之间的曲墙上,打开暗门的机关藏在哪里,在世的人类之中也只有刘云本人才知道。千桦转过身来的时候才发现,暗门以上的楼梯道已经被一块水泥材质的横板封得严严实实。暗门里面是一条十多米长的狭窄过道,过道尽头又是一道门,门上装着保险柜上那种数字转盘。“千千,你来开门。”刘云把大女儿拉到前面。“我?”千桦诧异。“密码是你的生日。”千桦照办了。显然这是最后一道门,门后面令人失望地现出一个七八米见方的房间,完全没有装修,裸露着水泥的墙面,家具只有三张木板床和满满一圈的壁柜。“爸爸,我冷……”玉春抱紧了父亲不肯松手。房间里的确很冷,而且看不到壁炉或火盆的踪影。“春,那个柜子里有军大衣,拿出来给孩子们穿上。”刘云吩咐妻子,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打开正对暗门的一个壁柜,里面并排两部电话机,一部黑色,一部红色。刘云先拿起红色那部,过了好一阵,听筒里才传来自己的副官长兼警卫长苏蒙新急切的声音:“喂,喂,是大人吗?您还好吗?”“我在安全的地方,外面情况怎么样?”“遭到大股不明武装人员袭击,正院已被突破,卫队正死守次院,已经下令机动队前来援助……”背景音是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刘云可以感觉得到,战斗就爆发在苏蒙新身边,他的副官长是在边射击边讲电话。“对方有多少人?”“起码上百,带了很多手榴弹和自制的炸弹,火力很强……喂,你给我回来……老子毙了你!”“苏副官长,是不是顶不住了?”“报告大人,次院这边太狭窄,我们的火力施展不开,请求退到大院的主楼里固守。”“现场由你全权指挥,尽量拖住他们,力求全歼,给我抓几个活的。”“是!”“回到主楼后用我书房的红色电话机跟我联系。”“明白!”挂上电话,刘云感觉得到身后跃跃欲试的情绪。“爸爸,原来你把这个放在这里了。”千桦幽深的眸子闪着光,身后一个打开的壁柜里,赫然竖立着那具两米多高的怪物般的ZK3装具——来自2039年的超级兵器。“这里最安全。”刘云预感到了什么。千桦伸手在装具的颈部按了一下,装具的上身部分“喀嚓”一声从中间打开了。“你要干什么?”“我想帮你。”“怎么帮?”“外面顶不住了吧?用这个就可以迅速平息事态,抓多少个活口都没问题。”说着,千桦掀掉睡裙,粉色小抹胸和黑色蕾丝连裤袜以外尽是耀眼的、诱惑性的白皙皮肤,刘平看得呆住了,敏感的玉春则不知趣地伸手遮住了双胞胎哥哥的眼睛。“我不能让你去冒险。”刘云似乎什么都没看见。“爸爸,我觉得遭到攻击的不止是我们,请立即跟其他要员联系,我想我可能还要往别的地方跑。”装具的开口缓缓合拢,千桦不见了,怪物的圆形眼睛却透出了暗红的光,金属质的流线型表面泛起幽幻的、似乎不断流动着的黑色光泽。刘云低了低头,走到全副武装的千桦身边,打开了另一个壁柜:一个长方形的框架里填充着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从这里出去能直接到后花园,但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事情解决以后,用书房里的红色电话机跟我联络。”“知道了。”“千桦,我真的不希望你手上再沾到血……”刘云又犹豫了。“爸爸,我期望你教给我的,不是这个。”当那个人形怪物出现在激战的双方之间时,枪声一时稀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又反扑似地变得更加急促,怪物消失了,正如它的出现一样,它的消失也是如此地诡异和神经质,以至许多人认为那只是幻觉。“长官,刚才我看到南草坪中间有一个怪物,绝对不是人……”某警卫对苏蒙新报告道。“在哪里?”苏蒙新故意问,其实他也认为他刚刚看到了超出常识之外的东西。“在那里……”“那里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明明看到它了,它比豹子跑得还快……”“你需要一颗子弹钻进肉里让你清醒!”苏蒙新的申斥无法令钻牛角尖的某警卫心悦诚服,然而歹徒方面的枪声却迅速沉寂了下来。苏蒙新刚要回到书房用约定的红色电话向刘云报告,却发现书房的门怎么也推不开……“爸爸,全部解决了,一切还算顺利,只是中间隐形机能出了点故障,在草坪上暴露了几秒钟。”ZK3装具并没有配置空调,零下几度的严寒里,千桦只能靠运动身体来维持体温,即使这样,手还是冻得微微发抖。“千千,快去你文叔叔哪里!”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歇斯底里的叫喊……“能量重新分派完毕,肢体助力系统百分之九十最大出力,光学伪装系统强化百分之一百五十……”ZK3主控电脑的声音还是那样令人不快。与ZK3配套的37式战具的两个弹箱里,一百发五点八毫米机枪弹和十二发三十五毫米普通杀伤榴弹还没有得到机会完成它们的使命,由于无法弄到补充的化学物质,战具中的激光步枪系统不得已成了摆设。那些在刚才的短暂战斗中被ZK3的高强度合金装甲外肢体击破脑壳、掐碎颈骨、拽断四肢、踢穿胸腔的歹徒,他们死前的表情要比那些眼睁睁看着同伙被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撕裂了身体的幸存者要人类得多,幸存者并非幸运者,他们只是被选择性地被准许活下来而已,他们所失去的,除了双腿以外,恐怕还有人类的神经。高墙大院对千桦的行动毫无阻碍,四米以下的墙,百分之九十最大出力的ZK3足以一跃而过,至于更高的墙,千桦选择破墙而过,至于因此造成的某些目击者的精神问题则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这里当然没有Gps,也没有通用的无线电战术导航系统,千桦只能凭记忆和直觉,尽可能以直线向目标突进。前面的马路上,汽车、马车排了一长串,一道显然是被炸破的大门上方,多通道成像仪的显示屏上清晰地显示出“文府”二字。倒地的警卫,破碎的木板,情景相似得无意义。穿过一片狼籍的前两重院落,蒙面歹徒与警卫的激战正在进行,院落里火光熊熊,千桦知道该怎么做。将光学伪装系统强化到百分之三百,相应地,肢体助力系统最大出力下降到百分之七十——这样的力量已经足以撕烂一头大象。首先被拧掉脑袋是一名正在点燃炸弹引信的歹徒,哼都没哼一声,紧裹着黑布的脑袋就凭空飞上了近旁的屋顶,原本系在脖子上的一大筐炸弹散落一地。“快扔啊,你他妈在磨蹭什么……”前边掌着两把毛瑟手枪的同伙嚷嚷着转过头,却只看见一具朝天喷吐着大量鲜血的无头躯干,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脖子也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掐住了,枪声掩盖了骨骼的折碎声,他在一秒钟内瘫软成泥。下一个受害者正趴在地上操作一挺轻机枪,他在同伴的诧异目光中被什么东西甩上天,半空中活生生地断为两截,最令人崩溃的是,落到地上的前半截身体居然还一边在地上爬行,一边向同伴伸出求援的手,目瞪口呆的一个同伴正不知所措,身体突然如离弦之箭飞射出去,在坚硬的石砖墙上如鸡蛋般湿漉漉地粉碎……坚守在院堂的残余警卫亲眼目睹了那些疯狂的歹徒一个个在空气中莫名其妙地变成残肢肉块,鲜血的喷泉此起彼伏,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神经性地痴呆,他们停止了射击,无力地坐在地上,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不知道自己在哪个世界。千桦没有理由去顾及他们的感受,撕碎,踢飞,对付歹徒最简单的处置方式,事态紧急,只需要有意识地留下几个看似头领的活口就够了。活捉全部犯罪分子?对不起,一个只受过短期培训的女性ZK3装备者是不可能在几分钟对每名持枪歹徒都只点到为止的。按照父亲的交代,转过几道回廊,推开纯粹中式的镂花纸窗木门,千桦看到了父亲肯定不愿意看到的场面:一个大肚子的年轻女子正趴在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人身边嘤嘤啼哭,老人斜躺在床上,胸口压着一块染透了鲜血的白毛巾,无须调整多通道成像仪焦距,千桦辨认出他就是文易。千桦无能为力,她不是医生,ZK3上也没有搭载医疗设备,她只能提醒那个大肚子女人:“快去叫人找医生!”“贱人,你怎么不去!”大肚子女人愤怒地转过来,却只看见院子里的浅浅的弹坑和门窗上筛子般的弹孔,表情瞬间扭曲。千桦往心里叹了口气,几步跳回正堂,打开外部扩音器,带着哭腔叫了几声:“快来人啊,不得了啦,老爷中弹了!”面对一地残肢碎肉发呆的警卫们这才醒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动作起来。没有时间为文易祈祷,千桦迅速找到了文易书房的红色电话机。“爸爸,文叔叔这边解决了,可是……”“可是什么?”“文叔叔中弹了,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替他叫了人。”听筒那边短暂地沉默了一阵。“爸爸?”“恩,千桦,装具的电池还能维持多久?”父亲的语气有点犹豫。“跑到天亮都没事。”千桦希望父亲能看到她的坚决表情。“我要你去国防部大楼的地下密室,记得怎么走吗?”“记得。”“密室大门的密码是你的生日加上你妈妈的生日之和,密室正厅的桌上有一部红色电话机,到那里以后再联络。”“知道了。”“还有……如果看到有别人企图进入密室,杀无赦。”“恩,明白。”杀人工具?不,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千桦向幻觉中那个愚昧的自己嘲讽地微笑,按动隐藏在左臂装甲壳下的的按钮,重新将肢体助力系统的出力调整为百分之九十。飞檐走壁,穿墙破室,直线的距离最短,在值得感叹什么之前,国防部大楼的侧影已经出现在多通道成像仪显示屏的左上角。有人……那些人是……黑色的特战服和战术背心,带面罩的凯夫拉头盔,带全套光学设备的九五式枪族、霰弹枪和自动榴弹发射器……难道是……多通道成像仪局部放大看看……没错,那个臂章,白虎黑豹相搏,是虎豹营!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奉命占领战略要地?可是父亲刚才根本没提到虎豹营会来这里,只是特别叮嘱说,“看见有别人企图进入地下密室就杀无赦”的。等等,他们在干什么?没等千桦看清楚,只见地下室的入口位置电光一闪,水泥碎块瞬间飞溅起一大片,硝烟未散,一小队虎豹营战士已经以标准的突击姿势和队形冲了进去。“难道想要抢夺藏在密室的重型武器?”念头一闪而过,身体也闪电般划过外围的虎豹营战士,正要冲入地下室入口的当头,枪响了,一串五点八毫米子弹准确地打在ZK3的背部装甲上,光学隐形圈瞬间解体,那个凭借听觉发现异样并条件反射般开火的战士并没有想到,他的敏锐反应给同伴带来的是进入地狱的直达快班。“妖怪啊!!!”“给我打!”自动步枪、班用机枪、霰弹枪和自动榴弹发射器的发射口喷出密集的闪光,曳光弹的耀眼光迹仿佛把整个国防部大院映成了白昼,刚才怪物所在的地方瞬间被绚目地绽放的无数小火球所覆盖。咬牙切齿的战士们一口气打光了弹匣里的全部弹药,随着一阵卡拉拉的机件撞击声,各人相继把手伸向战术背心。“轰-轰-轰……”一阵急促的爆炸过后,地上横倒了三四十人,35毫米榴弹的弹片对没有防弹衣的他们来说绰绰有余。紧接着一阵五点八毫米机枪弹的暴雨倾泻在残余的人群里,其中十几人以各种扭曲的姿势瘫软倒地,更多的战士则就地十八滚,暂时保住了小命。“在二楼阳台上!”提醒同伴的同时,一名趁着滚地时换好弹匣的战士举枪就射,二楼阳台后残余的玻璃清脆地迸碎,怪物早已不翼而飞。“在停车场!”说话时,一名榴弹手已经扣下了扳机,连续几声爆响,怪物消失在火光硝烟中。“在……”一名机枪手刚喊出第一个字,脑袋便皮球般地飞出了十几米外,不知什么时候,那个浑身泛着幽幻的黑色光泽、沾满血迹的怪物已经冲到人群中。“妖怪!妖怪!妖怪!”“杀了它!!!!”“哇呀!!!”最高的声调,彻底的歇斯底里,已经没有人去想可能造成的误伤,所有人的武器疯了般地开火,榴弹手也不例外——即便那怪物离他们只有十几步!几十秒后,一切都沉寂了下来,上百黑衣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国防部大院里,有的如身下的泥土般沉默,有的还在无力地呻吟,惟一还站着的,就是那怪物,只是它肌肉般块块突起的表面也已经添上了不少深深浅浅的弹坑。“警告,光学伪装系统再启动失败……”千桦对主控电脑的提醒毫不在意。“反正弹药用光了,就这样吓死他们好了。”对印象中的主控电脑吐了吐舌头之后,千桦把三七式战具倒过来拿着,肢体助力系统的出力开到百分之百,电一般地冲进了被炸开的地下室入口。当鲜血和脑浆沾满了三七式战具那笨重庞大的枪托时,千桦已经看到了那道门——国防部大楼地下第三层一号机密室的密码门,刘云集团的紧急事态秘密指挥部,然而现在,这里能够自由活动的人类只有千桦一个。输入指定的密码,找到那台红色电话机。千桦觉得有些累了,也许是最近锻炼不够?“爸爸,我到了。”语气里也不由自主地透出了疲态——对不起,爸爸。刘云此时当然无法感受到女儿那不必要的歉意,他忙着打电话,一个接一个,一拨接一拨,直到那部黑色电话突然失效,连摇了十几下,听筒里只有无限的盲音。此前专线电话最先打到了虎豹营总部值班室,居然无人接听!电话又打到鹰狼队总部值班室,接线员支吾了好一阵,竟说他们的上司不在!自己亲手组建和严密控制的虎豹营和鹰狼队竟然也会出问题?接着逐一要通了内政大臣杨正金、国防大臣胡克、总参谋长钟夏火、禁卫军司令张遥前和京师卫戍司令肖烈日这五位要员的私宅电话,五位将军异口同声地说自己家也遭到了攻击,正在指挥卫队抵抗待援,刘云只得命他们在处境安全时设法前往国防部汇合。暂时只有京师卫戍旅神机团(机动部队)、宪兵司令部、警事厅和国安厅能够依靠了,四个部门的主官都是刘云一手栽培起来的所谓“新嫡系”,关键时刻的反应也颇令人安心。“……是,刚才接到苏副官长的电话,已经往总理大人的宅第派出三个连了,是,请总理大人放心,绝对可靠!刚才肖司令和刘司令命我往军街派出五个连,因为没有得到总理大人的认可,在下不敢轻举妄动……是,五个连派去军街,两个连派去中华门,剩下三个连由在下率领占领火车总站……明白了,立即执行总理大人的命令!”“……禀报总理大人,接肖司令、兵相胡大人和总参谋长钟大人命令后,宪兵队机动部队的十二个中队动员完毕,三个中队已派往大人的宅第,九个中队待命……是,要派一个中队占领电话局,一个中队占领电报局,一个中队进驻总理官邸,三个中队进驻国防部,三个中队封锁官街,明白了,在下立即执行!”“……报告总理大人,接内大臣杨大人电话后,警事厅机动队四个大队正在紧急动员,两个中队已紧急派往总理大人宅第……是,特一号名单上的元老重臣宅第各派一个武装中队,剩下的中队保卫皇宫,明白!”“……总理大人,国安厅直属特勤大队时刻待命!是,特勤大队化整为零,全部用于强化监视网……明白,在下这就去安排。”黑色电话终究失效了,红色电话却令人愉快地响了起来,是千桦,准确来说,应该是ZK3里的千桦……“千桦,你确认那些人都是虎豹营的?”“我想这个世界应该不会有第二支装备95枪族和自动榴弹发射器的部队。”“明白了,你就守在那里,我尽快赶过去。”“爸爸,我回去护送你过来吧。”“开启a2母通讯机,接通各a4子通讯机,然后守在入口,我到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入。”刘云的命令不容置疑,千桦还是不放心。“可是谁保护你过来?虎豹营都反了,你还能相信谁?”“我相信我自己。”电话挂断了。“有一套紧身工作服就好了。”一月份的北京,只穿着抹胸和连裤丝袜操作没有空调的冷冰冰的ZK3装具,千桦的想法理所当然。千桦再见到父亲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身着元帅制服的父亲钻出王虎轿车,身边簇拥着成百上千荷枪实弹的黑衣禁卫军和红衣宪兵,他们的脚下是血肉模糊的虎豹营战士的尸体——这幅光线太过暗淡的油画在千桦看来却完美得无须评论。千桦隐藏在地下室入口的阴影里,她等待父亲走过来,期待着任务完成后的奖励,正如从前顺利地弹完一首钢琴曲以后所期待的,是的,她投降了,不再自欺欺人,她需要的是父亲,仅此而已,曾经刻骨的恨仅仅是因为深入骨髓的爱。掀开面罩,借着ZK3创造的高度差俯视父亲,仅仅俯视了一秒,千桦就单膝跪下了——她无法容忍这种超越了记忆规则的俯视。头发被轻轻抚摩,像猫儿被主人抚摩,对,就是这样的熟悉感觉,手指温柔地穿过发际,发根却在微微痉挛,没有人可以替代的父亲啊,你给我的回忆就是一切……“在发抖呢,冷吗?”听到这话就足够温暖了,但可以选择的对应台词并不多。“恩,有点……”“想念那套特遣队的工作服了吧。”一猜即中!父亲果真是神?“是,很方便的衣服。”“就在一号机密室原来你那个房间的衣柜里,让杨雨湘他们弄干净以后一直放在那里,听杨雨湘说,是高科技的东西,冬暖夏凉防出汗抗疲劳,没错吧。”“恩,我是觉得穿着那个操作ZK3比较舒服,总之,谢谢爸爸。”“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还是回机密室的房间睡觉吧,这里没事了,你也很累了吧。”千桦连连摇头,溢出装具外的美丽长发在空气中跳舞。“爸爸,我没事。”“听话,休息去吧。”“爸爸,你需要我,正如我需要你那样,如果不是我,你会放心地动用ZK3吗?你也看到了,ZK3的威力是不可阻挡的,我可以不受阻碍地消灭任何人,直到ZK3的电池耗尽。”忧伤划过老人的浑浊眼眸:“我不想让你手上沾满血……”“这个话题有意义吗?”刘云梗住了。“快进来吧,我都照爸爸的交代准备好了,合适的人到来之前,技术性的工作都交给我好了。”久违的俏皮微笑稍纵既逝,一瞬间里,刘云仿佛再度穿梭了时空,回到了初见某人的那个时候……“怎么不见那几个特遣队的呢?”千桦随口问了句。“让他们守在家里,对他们的信任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刘云摸着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弟弟他们……”千桦特意不提继母。“现在这里才是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地方,否则虎豹营应该出现在我们家里而不是这里。”“虎豹营是最大的敌人吗?”“虎豹营的力量是最强的。”“可是我一个人就解决了外面那一百多虎豹营。”“是的,所以现在我女儿是最强的。”“所以爸爸你也是最强的,没什么的好担心的,是吧。”父女俩看不见彼此脸上的笑容,但他们知道,心灵相通的感觉很美妙,也很难得。地下三层的一号机密室具有最完善的通讯机能,这里与帝国各机要部门和各集团成员私邸均有秘密专线连通,无须人工接线,与电话连通的电脑还能自动记录通话内容并按专有程序进行情报分类和汇总,甚至还能提出应对参考方案。跳出沾满血污的ZK3,换上特遣队紧身工作服,老老实实地坐在电脑前,嗜血的阿修罗变成了文静的女秘书兼甜美的接线员,千桦很快适应了新角色。“总参谋长钟夏火私邸接通,1号线。”声音还不够甜——千桦当然没有刻意要学习那些被训练成等着被男人意淫的女接线员的声音。“钟夏火,你小子在干什么?还活着吗?”刘云说话带着雷。“报告刘队长,还好卫戍部队及时赶到,歹徒已经被全部消灭,抓了几个活的,正在审讯……”“你还有空审人!抓到的人全送到宪兵队去集中审讯,你小子马上给我过来,刘百良也一起叫过来,让卫戍部队护送,注意安全!”“是!”千桦看准时机,接通了第二个电话。军方要员和帝都各暴力机关的电话打过一轮之后,刘云这才想到关心一下集团内的政界大老。“致德公文易私邸接通,2号线。”接电话的是文易的管家。“老爷送去医院了,是的,帝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由警察护送过去的,五分钟前上了车……”“知道了,辛苦你了。”茫然地挂断,担心无用,却不得不担心。“中民党总裁张志高私邸接通,3号线。”最先接电话的是个惊慌失措的女仆。“你家老爷呢?”“受……受伤了……”“要紧吗?”“好象……手断了……”“夫人呢?”“在照顾……少爷和小姐……是……房子突然炸塌了……大少爷二小姐压在下面……呜呜呜……”“警察到了吗?”“恩……早……到了……”“叫夫人接电话。”刘云做好了被一个悲痛的母亲和妻子斥责的准备,毕竟他是帝国总理和集团领袖,无论事件的真相如何,无法保护帝国重臣和集团重要成员,他不能推卸责任。然而电话那边的罗素兰显然强忍住了悲痛。“总理,请立即发布戒严令,绝不能让幕后的主使者逃脱惩罚!”“请放心,一定会抓到幕后主犯的,警察会送你们去安全的医院,救孩子要紧……”……“国防部接入,0号线。”千桦突然急切地提醒父亲。“苏副官长,怎么回事?”刘云当然知道此时守在国防部专线电话边的是谁。“总理大人,这里遭到攻击,对方是虎豹营!”“有多少人?”“不下一个中队!火力太凶猛了,卫戍部队和宪兵队完全抵挡不住!”“那不都是你的部下吗?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难道我在明知虎豹营作乱的情况下还让你跟着我,是我错了?”“总理大人,既然如此,就用在下的尸体来表达对您的忠心吧!来人啊,跟我上……”电话落地声,皮靴声,密集的枪炮声……“爸爸,我去!”文静女秘书的清亮眸子里凭空燃起阿修罗的红莲火焰。“装具还正常吗?”“放心,电池还够用。”“弹药呢?”“记得下面的仓库有。”“给你钥匙,密码是……要小心。”刘云难得罗嗦起来。“我出发了。”千桦已经按下了ZK3的外部启动键。“这次抓几个活口。”“知道。”……一刻钟后,零号线的话机响了,刘云急切地抓起电话。“喂……”“爸爸,战斗结束了。”千桦气喘吁吁,显然费了不少力气。“你没事吧?”“我没事,可是只抓了三个活的……”“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还有,ZK3装具的供电和电脑系统出了问题,这里没有专用检修设备和备件,看来暂时不能用了。”千桦不无遗憾地说。刘云却感到了一丝欣慰——这样一来女儿就没有借口再去冒险了。“没关系,援军就快赶到了,别管那个铁疙瘩,把俘虏交给张副官拷问,你快下来休息吧……”把抓获的虎豹营叛军交给忠心无疑的副官张子仪,而非身兼虎豹营统领的副官长苏蒙新,这样的安排无须多加解释,当事人也理所当然地心知肚明。袭击各要员私邸的歹徒究竟是谁指使?虎豹营为何要进攻国防部?自家避难所的专用电话线又是哪些人切断的?如此大规模的袭击,鹰狼队事先却毫无相关报告,事后其主要负责人又神秘失踪,情报渠道全面中断,这一切究竟是……“爸爸,我认为应该立即镇压虎豹营和鹰狼队总部。”千桦叉着腰出现在机密室门口。“有什么具体的打算?”也许,这正好是考验女儿能力的好机会——私欲性的念头在刘云的思维界面一晃而过。“我觉得,虎豹营叛军是冲着这里藏着的重武器来的,既然如此,我们可以用这里的重武器武装我们的人,爸爸的贴身卫队里不是也有十几名虎豹营战士吗?”“我的贴身卫队是精英中百里挑一的精英,这里藏着的武器没有他们不会用的。不过刚才你到仓库也看到了,我们其实没有多少可用的重武器。”两部八轮装甲车,两架无人机,两门长身管六十毫米迫击炮,四门三十五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四挺十二点七毫米大口径狙击步枪,外加几箱无人机用小型导弹和制导炮弹,十几箱子弹和榴弹——千桦在仓库里就看到这些。“那些就是全部吗?不过有聊胜于无吧。”千桦显然没有考虑更多。“现在我无法相信虎豹营,也无法相信能用虎豹营来镇压虎豹营,丰台、长辛店的部队正往这边开,我已经下令健锐营和前锋营分别去解决虎豹营和鹰狼队。”健锐营和前锋营虽然袭承前朝名称,实质上早已改编为禁卫步兵团,与羽林团(营)、神机团(营)、精骑营并属京师卫戍旅,通称京师五大营,常年驻扎城内,是为守护京师的根本。“如果ZK3没坏就好了,垃圾伪劣产品……”千桦气恼道。“千桦,没必要把希望只寄托在一两件超级兵器上,忘掉ZK3,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千桦那宛如阿修罗的梦不经意地就此终结了,对那些淋漓的鲜血和蠕动的内脏她没有任何感觉,恶的毁灭并不能带给她正义泛滥的快感,同样也无法引出所谓普世性的怜悯,只是在设法实现自己的价值——为父亲而战。天明时分,在京的集团成员陆续抵达国防部,原本只有父女二人的一号机密室也渐渐有了人气。形势似乎得到了控制,袭击各要员私邸的歹徒大部就歼,卫戍部队包围了虎豹营和鹰狼队总部,卫戍部队、宪兵和警察占领或封锁了各新老城门、火车站、电话电报局、皇宫、官街等要点,丰台和长辛店的驻军正在乘火车或急行军向城内赶来,胜利仿佛已在眼前,却总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五六部电话簇拥着刘云疯狂跳舞,让他无暇思考事情究竟不对在哪里。“健锐营统领,三号线。”超时代紧身工作服而非洋裙加眼镜打扮的女秘书提醒道。刘云稍显疲惫地拿起黑色机座上标着白色“叁”字的电话机:“我是总理大臣。”“报告总理大人,健锐营已成功占领目标区域,没有发现武装分子,只找到了大概两百名被捆绑的男子,其中一人要求与您直接对话。”“叫他过来说话。”稍顷,听筒里传来嘶哑的、有气无力的男声:“报告总理大人,在下是副统领牛甲三……是,事情是这样的,机动二中队副队长王胜带头叛乱,街上传来爆炸声后,他造谣说总理大人您已经遇刺身亡,又鼓吹我们的武器有多好,人员的素质有多高,鼓动我们这些精英来干一番改天换地的大事业……结果全营有一多半的人跟他走了,他们想要占领国防部大楼下的秘密基地,把藏在那里的重武器抢到手,然后……”“然后呢?”“然后与起事的军队汇合,占领城内各要点,成立军政府,政变成功以后,必定人人封侯拜相……”“愚昧……留在总部的还有多少人?”“还有两百来人,不过叛乱分子把武器弹药全都装车运走了……”“现在不需要你们战斗,老老实实呆在总部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大门半步!”这边刚放下电话,女儿兼秘书又紧跟着提醒道:“宪兵司令章渝,四号线。”“报告总理大人,有好几个歹徒招了,有说是受义郡王指派的,有说自己是端亲王的家丁,也有说是收了某王爷的钱……”“顺着线去查,我要一份有切实证据的报告。”这次电话还没放下,与阿修罗无缘的女秘书就在催命了:“前锋营统领,一号线。”“总理大臣。”刘云此时只能用眼神示意间断走进来的集团成员落坐。“总理大人,前锋营已抵达目标区域,这里已变成一片火海,火势很大,人进不去,已经通知消防局了……”“起火了?“是,请总理大人指示下一步行动。”“留下部分人员协助灭火,主力部队撤回驻地。”下完命令,刘云直勾勾地看着女儿。千桦耸耸肩:“暂时没有了。”刘云这才松了口气,捧起桌上女儿刚给他泡的热咖啡吞了两口,转向正襟而坐的诸位军政大员。“一夜之间,包括我在内的十二位军政大员的私邸遭到袭击,其中众院议长黄林宏和工商大臣张謇被刺身亡,两位前总理,同时也是我们的两位同志——文易和张志高负伤住院,性质太恶劣了!现在看来,形势基本上得到了控制,卫戍、宪兵、警察部队和城郊驻军都指挥得动……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挖出幕后黑手!”刘云故意隐瞒了“反倒是独立于军政系统外的虎豹营和鹰狼队出了问题”这一事实。“刘队长,来之前我亲自拷问过抓获的歹徒了,他们都说是受皇族指示的,其中有人还大骂您是逆贼,是司马昭再世……”钟夏火抓住机会进言道。“不管是不是皇族所为,我最想知道的是,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首先应当实施全城戒严。”内政大臣杨正金说。“至少应该软禁皇族成员。”钟夏火说。“军事戒严由钟夏火全权负责,事件调查由杨正金全权负责,这里的保卫工作由胡克全权负责,立即执行!”“是!”三巨头起立敬礼,随后钟夏火和杨正金跳进了电话堆里,胡克则冲上楼去亲自组织防御。领袖的坚定目光又落在了禁卫军司令身上:“刘百良,你到皇宫去,替我安抚一下那位小皇帝。”“是!”刘云注意到,从接受任务到出门之前,有一个瞬间,刘百良与钟夏火的目光暧昧地、小心翼翼地交汇在一起,不由得多了个心眼。“羽林团团长,一号线。”接电话的千桦禁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去休息吧,同志们都来了。”刘云关心道。“我没事,快接电话。”千桦抓过父亲喝过的咖啡胡乱吞了一口。“我是总理大臣。”“报告总理大人,就在刚才,中南海别院遭到一伙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袭击,幸亏皇上天亮前即已移驾圆明园,现卫戍部队已将武装分子包围在别院海澄楼,对方火力凶猛,请求动用大炮强攻!”“武装分子穿什么衣服?”“据说都穿着黑衣,戴钢盔和黑面罩,外套一种奇怪的背心,几乎人手一挺机枪,还有不少人带一种单管的机关炮……”“批准你们动用大炮,不必留活口。”“这……”“还有问题吗?”“是……没问题了,没问题了……”挂上电话,刘云感觉得到女儿投来的异样目光,便向她勉强微笑了一下。“爸爸,为什么……”“什么都别问,以后你会明白的。”千桦勉强点了点头。夕阳西下,宪兵司令部牢房的铁栅栏后面,旗人妇女打扮的义郡王载洵殿下浑身筛糠般地抖个不停。几名宪兵山一般地堵在了栅栏那边,载洵紧抱双膝,紧张地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把头缩回四肢构成的虚妄的安全空间里。“爱新觉罗•载洵,出来。”宪兵直呼其名。载洵似乎连语言上反抗的勇气都丧气了,他不愿进行发抖以外的任何动作,不断地蜷缩,蜷缩,向蜗牛进化。“载洵,快出来。”宪兵不耐烦了。三秒钟后,义郡王载洵殿下如待宰的猪猡般,四肢朝天地被几位膀大腰粗的宪兵提出狭窄的单人牢房,他没有叫喊,只是嘴角无意识地吊着一串口水。很快他被扔进一个稍微宽敞些的房间,一盏强光灯照得他睁不开眼。“坐下。”耀眼的光源后面发出令人窒息的声音。载洵麻木地坐上了房间正中一张冰冷的铁板凳,为了躲避正面照来的强光,他不住地左右张望。墙上挂着一排排磨得精亮的镣铐,墙面、地板以至天花板都浸染着洗不去的斑斑血迹,屋子里弥漫着血腥味和烤肉味——自小到大,载洵是头一次见识这种地方。“你的幕后主使是谁。”对方躲在光源后的阴影中,载洵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一股恶寒刺入骨髓。载洵抖了好半天,勉强挤出几个字:“我……我是……王……王爷……”“你是死人。”“我……”“你的幕后主使是谁!?”载洵的语言神经顿时梗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一卷报纸扔到了载洵面前。“看看吧,这是今天的号外。”首先映入载洵眼帘的是一幅血一般鲜红的大标题:《满洲皇族血洗京城!议长大臣无端被害!》再看另一张报纸,头版上的巨大黑色标题赫然占去了半个版面:《皇族政变刺杀汉人要员!国会黄议长及内阁张大臣罹难!》。此外,诸如《被捕歹徒问讯笔录公开!满洲皇族企图夺权后再变汉人为奴隶!》、《十二位汉人大员私邸遭袭!刘云总理果断镇压皇族政变!》、《今晨北京枪炮声起,满洲皇族企图杀尽京城汉员!》之类的煽动性标题也震撼性地霸占着其他大小报纸的头版。“你的同伙都说你是主谋,你承认吗?”对方冷不防地发问。“不,我不是,主谋不是我……”载洵条件反射地否认。“这里有端亲王、庄亲王、贝子载澜、贝勒载濂等人的供词,你自己看吧。”大叠的文件丢在载洵脚下,载洵胆怯地扭过头去。“怎么不看?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有你这些同伙的证词就足够了……”“不对,我真的不是主谋,那些人在推卸责任以图自保……”“那谁是主谋!”载洵的脸在巨大的压力下神经质地扭曲了,这位有理由为自己身份自豪的王爷突然起身大吼道:“我……你……你竟敢这样跟王爷说话,狗奴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当今皇上的六弟在此!还不给我跪下……”突然,载洵身后的门砰一声开了,几名身着禁卫军黑大衣的军官冲了进来,载洵惊愕之下,腿一软,竟烂泥般地瘫倒在铁板凳前。然而那几位军官并未对载洵怎样,其中一人走向审讯官,两人耳语一番之后,那位军官折返回来,老鹰抓小鸡般地将载洵从地上提起来。“王爷,下官奉命护送您回家。”载洵疑惑地上下打量对方:“真的可以回家了?”“请跟我来。”军官只是在口头上彬彬有礼,粗壮的右手还拎着载洵的后领。载洵淌着鼻涕大笑起来:“可以回家,可以回家,哈哈哈哈,我就说了,咱们都是皇亲贵胄,谁敢动咱们一根汗毛!皇上的面子还要不要看?哈哈哈哈……”那军官也懒得理他,向同伴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一拥而上,连拉带扯地簇拥着满脸眼泪鼻涕的义郡王殿下出了宪兵司令部,胡乱塞进一辆马车里,直奔王府而去。“几位军爷辛苦了,辛苦了,待会儿到我府里喝杯酒怎么样……”载洵陪着笑向自己的救命恩人连连点头,然而对方却石像般地毫无反应。“可是皇上命你们来的?”“要么是我五哥淳亲王叫你们来的?”“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还不知那见了主子就咬的疯狗会干出什么事来,连堂堂皇上的亲弟都敢动,这才真是造反了……”没人搭理他。载洵纳闷地低下头,不敢看那些透着凶光的磐石般的脸。马车停在王府正门,载洵麻袋般地被推下车,手脚在坚硬的石板路上擦破了皮。“狗奴才,你们这算什么……”载洵愤愤道,他的脑子乱糟糟的,无法理解自己当前的处境。“请王爷回家沐浴更衣吧,不要再乱跑了,否则门口的机枪可不认人。”听到马车里的人提醒,载洵这才注意到王府大门已被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堵得严严实实,还架起了两挺机枪。“爷我回家就是了,什么了不起的……”载洵嘟嚷道,在士兵们异样的目光洗礼下歪歪斜斜地往家里蹭。马车轰隆隆地远去,载洵刚要跨过自己王府的门槛,只觉后脑一震,顿时天旋地转……国防部地下,一号机密室。“什么?义郡王被守卫王府的士兵杀死后分尸?”刘云一跳而起。“是,郡王由奉总理大人命令的接送军官带回王府以后,突然遭到激愤的守卫队袭击,随后被士兵以王府厨房的刀具剁成了好几十块,随意抛弃在大门口……”“郡王的家属呢?”“很遗憾,宪兵队赶到的时候,郡王的妻妾儿女已全部遇害,所有人的头都被砍下来扔在院子里……”“肇事的军人在哪里?”“据说往皇宫方向去了……”“立即派得力部队赶往其他涉案皇族的住地,监视各守卫队,防止出现类似事件,必要时可以武力执法!”挂上电话,刘云疲惫地按着太阳穴,事态的发展远没他原来想象的那么简单。当天早上,宪兵队的审讯记录未经他的批准就泄露给了各新闻社,而宪兵司令章渝却声称对此一无所知,结果从中午开始,全北京就被刊登政变消息的各种号外淹没了,派去管制报社的军警竟反过来帮助报社运送报纸,各种煽动性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部分街区还发生了针对旧旗人的暴行——少数受害者甚至比非旗人的普通市民还要贫苦,由此看来,屠刀伸到众涉案亲贵的脖子上也是迟早的事情。无庸置疑,义郡王全家被残杀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北京势必爆发一场巷战,或者说,更大规模的屠杀。刘云很清楚,这是一座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个是旧旗人的城市。两百多年前满清占领北京以后,内城全部划给旗人,汉人一律赶到外城,并长期限制汉人入住内城,以至现今内城仍以旗人居多。八年前虽然立法实行满汉合流,允许旗人自谋生路,实际上大部分旗人仍依附于拥有大量特权和财富的皇族,成为皇族集团手中的棋子,这次变乱皇族方面能召集到那么敢死之士,也足以证明旗人势力的强大。更令人揪心的是,在这次变乱中,私属的特种部队虎豹营和秘密情报机构鹰狼队发生了意想之外的异动,两边的叛乱分子显然是互相勾结,企图趁火打劫,结果既葬送了自身,又给整个集团带来了不可挽回的重大损失——如果虎豹营和鹰狼队还像光兴丁案时那样有效的话,今天的事应该早就扼杀在萌芽状态了。也许随着自己的老化与腐朽,专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会朝恶性肿瘤的方向发展吧……刘云朝心底那看不清的阴暗角落弱弱地感叹了一下。“国安厅长,二号线。”备用女秘书杨雨湘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提醒道,确认形势得到控制之后,刘云便将原本留在家里的特遣队六人组召到这里,毕竟千桦一个人是不能24小时兼任秘书和贴身警卫的。“什么情况?”“总理大人,情况紧急,大批军民围在天安门前,企图冲入皇宫。”“有多少人?”“金水桥到清华公园之间全都是人,有好几万,其中有不少携带武器的士兵!”“守卫的力量如何?”“据说羽林团全部去了别院和圆明园,现场没有一个禁卫军在守卫,只有警事厅的几个机动中队在那里,人数太少,不顶事。”“知道了,继续监视,随时报告情况。”随即接通了钟夏火的a4通讯机——当天午前,a4通讯机已经配发到了每一位集团成员手中。“钟夏火,你在哪里?”“报告,我在火车总站接部队。”a2通讯母机终端的视频窗口中,钟夏火那张剽悍大脸后面晃动着绰绰黑影。“禁二师吗?”“是,禁四旅先头部队到了。”“就地集结,立即开往天安门制压暴乱,由你亲自指挥!”“是!”钟夏火的自信表情之下,仿佛还有抑制不住的得意?太多心了吧……刘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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