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鲛鱼最好吃的做法皮的柄和镔铁的柄的茶刀起什么名字好

给我的大学
前方的海翻涌着炫目的光芒,仿佛一匹在风里燃烧的金缎子。风夹着腥气扑面而来,卷起白浪摔打在黑礁岩之上,又发出浑厚的声响四溅而开,扬起的白沫如漫天飞散的碎玉。夕阳似被这风渐渐刮熄,黯淡下去,渐渐失去了颜色,拖着映在水面的残红光影落入了浩渺的大海。
海风吹拂着穆青岚的衣襟。他坐于一处高岩上,看着夕阳收尽最后一缕光线。风渐渐缓了,仍把海沫所散的水汽吹到穆青岚脸上,阵阵沁心的凉。天时尚未全黑,一轮白月浮出海面,接着微漠的光,可见咆哮的海已经平息,在清光映照下竟是一片的安宁清逸。礁岩之下,微动的海水在岩石间的罅隙里进出,发出汩汩的水声,在一片安宁中显得十分清晰。
穆青岚的视线停在水天相接之处,月亮初升之地。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心底不由又浮现出这句诗,他摇头一笑。
穆青岚拿起放于身侧的长剑行囊,站了起来。
依日前向海边住民打听而来的,前方石坡下的便是青石镇。沿着渔镇西侧的小路上驿道,一直往西,不五日便可到南海郡了。
穆青岚抬头望了眼稀疏的天星,紧了紧挎于肩上的包袱,朝尚亮着几点灯火的青石镇走了下去。
深夜敲开的门,客栈本已打烊,小二却仍是十分殷勤,捧了油灯过来陪着笑招呼引路,想来平日里生意不兴隆,见客便招待。客栈简陋,穆青岚随着小二踏着嘎吱作响的楼板上了二楼。小二打来热水并端上夜宵之物,招呼了一番便退了出去。穆青岚没有进食的胃口,和衣卧于席间,听着不远处夜海那近乎渺不可闻的潮声,心绪平和,不觉间便已经入眠。
半夜突然醒来。耳旁听得清楚的是房顶有夜行人飞掠而过的声响。人有两拨,向北而行。前者只有孤身一人,听踩踏房顶的声音,轻身功夫比后一拨人略高,右腿却似是受了伤,右脚点地时声音沉重。后面追兵有五六人之多,似乎皆非庸手,追得甚急。
穆青岚听那两拨夜行人渐渐行远,闭目沉吟半响,翻身取剑,推开虚掩的窗门,箭步钻进漫天银白的月色,往北追了过去。
初时看不到人影,跑了半盏茶时间后借着后半夜月亮的微光,依稀看见半里地之外飞腾起伏的几个人影。数月来未曾动用轻身功夫,穆青岚微一提气,跃上树梢,一个斜掠便是四五丈,使出的竟是绝顶的八步赶蝉功。清月白沙,远处的海滩散着温润的光泽,一条青影在苍茫夜色中越奔越快。
一刻之后便接近夜行之人。远远地边看见追赶的五六个人已围住了跑在前面的伤者,此时正在对峙。穆青岚轻轻巧巧地在距他们十丈开外的林间落下身形,借着树影隐蔽了起来。
追兵清一色的黑色夜行劲装打扮,共有六人。为首一人嘶声道:“姓孟的,交出东西便放你一马,否则今夜放不得你活着离开。”
姓孟的汉子一身灰衣,以兵刃支撑着身形,似是负了伤,此时却朗声笑道:“若不是着了你们的道先受伤在前,姓孟的岂惧你们几条鼠辈。东西早由我兄弟送回了总堂,要动手便一起上吧。”
黑衣人闻言,各自对望一眼,立时出手,着手兵刃皆是长约一丈的长枪。先前出声的首领手一振便是碗大一个枪花,毒龙出洞般往灰衣汉子身上扎去,功力煞是不浅。灰衣汉子提刀一格,身形一扭便让了过去,照着首领的面门就是一掌,同时往首领的方向冲去,意图显在突围。首领一招已经用老,不得已只能向旁侧跃,堪堪避开了掌击。随意发招而恰恰抓住对手破绽,穆青岚暗暗点头。
余下的黑衣人却皆非庸手,两条枪从两端横出拦在身前,把灰衣汉子重新逼回了包围圈,六条枪围着一个人滴溜溜转,觅准了时机进击,似遵循了某种阵法。灰衣汉子连打带消,终究没有突出包围,十几招过后便落在了下风。
黑衣人跃动邀击。为首者哑声道:“交出东西可留你不死。”灰衣汉子隔开两条长枪,振声道:“有种便取我性命罢。”言罢左冲右突,把几个黑衣人弄得手忙脚乱。
首领恼羞成怒,道:“大伙莫急,车轮战围死他,他终有体力不支的时候。”众黑衣人闻言,果然都守好了阵脚,防着灰衣汉子冲出。再过了二十余招,灰衣汉子右腿上又中了一枪,单膝跪了下去。
立时有四五条枪往灰衣汉子身上扎去。六个黑衣人却同时眼前一花,一条青影掠过,白光闪处六杆枪齐刷刷地全数拦腰而折。定睛看时,阵中心立于灰衣汉子身侧的,却是一位着青衣的男子。月光下但见他面容清朗,长身而立,手中所握长剑色沉如秋水,此时兀自龙吟不已。
黑衣首领嘶声问:“敢问朋友哪条道上的,为何管我黑蛟帮的事?”
穆青岚道了一声得罪便不再答话,只是上前扶起灰衣汉子,穿过人群往东而去。黑衣人眼睁睁看着他二人离去,却无人敢再出手。
回到客栈时已近三更。穆青岚取出金疮药为灰衣汉子敷好伤口,以干净白布扎好,又取出小二先前送来的夜宵送到汉子跟前。那汉子却也毫不客气,接过边吃,显是饿到了极点。吃完后一抹嘴,屈膝便跪在了穆青岚跟前,抱拳道:“恩公请受孟春雷三拜。”说罢纳头便要拜。穆青岚出手制止:“兄台言重。小弟只是正好经过,见兄台与数人相斗,英勇非常,起了爱惜之心,这才斗胆出手相助。这等大礼万万受不得,兄台还是请起罢。”孟春雷看了穆青岚半响,这才道:“我孟春雷恩怨分明,恩公大恩于我,我日后粉身碎骨也当相报的。”
穆青岚一笑,扶他坐于床沿。借着油灯清光,方看清这位汉子浓眉方脸,皮肤黝黑,双眼迥然有神,年龄三十出头。
孟春雷接着道:“恩公……”
穆青岚摆手制止:“孟兄,我看你长我几岁,我不妨称你一声孟兄,你称我为兄弟如何?”
孟春雷愣了一下,便仰天而笑,道:“好兄弟,我们这一趟本就算是过命的交情了,称兄道弟又何妨。只是不知兄弟名讳?”
穆青岚微微一笑:“在下姓穆,名山风。”
孟春雷道:“好,很好……兄弟,你可知你这回救了我,可是已经得罪了粤西最大的帮派了。”
两广一带自古民风凌冽,素有尚武之风,如今时局不太平,帮会更是烽烟林立。粤西大大小小的帮会有数十,势力最大的是黑鲛帮。掌门秦十方素有雄心,欲吞并其他帮会而后快。除了黑鲛帮,有实力的会门还有白石门、青龙门数个,为了在江湖纷争中自保,这些门派联手以抗拒黑鲛帮。孟春雷乃白石门下七堂主之一,此次奉门主卢珀之命在外办事,无意中撞破了一桩阴谋。原来青龙门竟与黑鲛帮暗里通气,互约时机欲分裂其他帮会联盟,而首先要打击的对象便是帮会联盟里实力最强的白石门。秦十方更把自小在关外学艺的胞弟秦龙吟由关外叫回,只待一举歼灭白石门。
孟春雷这一惊非同小可。青龙门下有五堂一十六分舵,实力和白石门相差无几,在帮会联盟中举足轻重。这番与黑鲛帮联手反戈,对白石门乃至帮会联盟有极大威胁。孟春雷伺机盗出青龙门门主石庶黎写与秦十方的密函。青龙门十几个高手追击,一路上被孟春雷毙掉了一部分,一路激斗过来,到了青石镇终于因为带伤不支而被截下。
孟春雷为人爽直,心觉穆青岚是个仗义之人,言谈之下便没有掩饰半分,竟连帮会中最隐秘的机密都合盘说与穆青岚知道。
一番话说罢,孟春雷道:“兄弟为了救我,算是把黑鲛帮和青龙门同时的罪了,日后在两广一带怕是难以行走。”
穆青岚微笑不语。孟春雷愣了一响,大笑道:“林兄弟的身手极佳,方才击败粤枪兄弟的手法居然连我老孟都没看清楚。得罪了黑鲛青龙又何妨,只怕秦十方亲自出手也未必能败你。”
穆青岚道:“我不是此意。小弟在粤西待的时间理应不会长久,得罪了本地的帮派会门,虽然我也极为不愿,然则并无太大关系。”
“不知兄弟何方人氏,到粤西有何事?老孟武功不行,在白石门里却说得上两句话,在这一带行走也如鱼得水,各方面朋友都不少。”
微曳的灯火将二人身影投在白墙之上,摇晃不定。
“敢问孟大哥,不知南海,是否有座名为飞鱼矶的海岛?”
孟春雷凝眉思索,缓道:“我在沿海之地行走了二十年,也走过几次南海,未曾听说过有这么个海岛……不知兄弟从何听说此岛?”
穆青岚笑道:“多年以前……我也不知是否真有这个岛,只是想去找找看。”
“哈哈,兄弟性情果真俊逸。若如此,便只能出海一试了。只是远航需要大船。大船出海的时期却都在二三月,借东南风行驶,若是沿途顺利,数月便可到东瀛。兄弟说的飞鱼矶在这一条海路之上也说不定。”
穆青岚闻言不语,孟春雷接着说了下去:“如此一来,兄弟便只能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距现在尚有半载时间。不如先随我回白石门,盘桓一段日子,正好看看我们南方风物,明春我再安排一条大船送你出海,如何?”
穆青岚闻言沉吟了一下,道:“多谢孟兄。”
白石门门主卢珀五十多岁,半部花白胡须,白脸颀长,双目精光内敛。卢珀设宴招待穆青岚。听孟春雷说罢故事,便拉着穆青岚的手不放,非要与他连喝十大碗烈酒。穆青岚想,海边的汉子吹惯了海风,便也逐渐地和这大海的魂魄相近了罢。
席间卢珀道:“林兄弟此番救下了孟堂主,送回书信,使我对青龙门的行径早做准备,手下弟兄虽有伤亡,却抵住了青龙门的反戈进攻。如今我已通告八大会门的掌门,对黑鲛青龙的联手多少有了应急之策。说来这也是林兄弟的功劳。听孟堂主之言,林兄弟武艺高强,为人也极为仗义,我门现今正是用人的时候,林兄弟不如便加入白石门,助我一臂之力。我门下三堂副堂主之位目前空缺,不知林兄弟意下如何?”
穆青岚沉吟道:“多谢卢门主美意。在下侥幸救出孟兄,不敢居功。且在下在门中只是盘桓一段时日,所以堂主之事我想不必了。门中有什么事情在下能效劳的,自是不会推辞。”
卢珀微微一怔,望了身侧的孟春雷一眼,旋即笑道:“这也无妨,人各有志。兄弟在七堂,倒可以替春雷出出主意,当一位幕宾。”
穆青岚便以幕宾之身份在孟春雷的七堂住下。七堂又名南海堂,势力范围在南海郡一带。堂下兄弟皆知穆青岚对堂主有救命之恩,对他礼敬非常。
时令已入秋。往年在北方,这个时候早已是一派黄叶纷飞、白草枯折的萧索落寞。粤西的秋却是另一番气象。郡城外的成片宽叶棕榈与椰树没有丝毫颓意,苍郁非常,在终年不息的海风间摇摆,林涛声传来,与远处的海涛之声似在遥相呼应。日头东升西落,仍旧如盛夏时节般有力,南方特有果品如木菠萝,沙田柚便在这日光下成熟。海边人也照旧过着出海与赶鱼市的生活。
出南海郡西门五里,椰树林掩映之处便是海岸。除一港口,左近礁岩甚少,乃是十里银白的沙滩,当地人人号之为银滩。穆青岚无事便到此远眺。偶有疍民从海上来,欲询问南海之事,却往往言语不通,只好笑笑作罢。
拉穆青岚入门一事,卢珀显然向孟春雷施加过压力,自己的推辞多少给孟春雷带来不便。孟春雷却似没事人般,决口不提入门之事,穆青岚暗地里感激。知自己性情疏淡,门里的事务也不来劳烦自己,难得无事时便来找自己喝酒,尽说些粤西江湖的豪侠典故,说到兴起时豪气大发,或击节而歌,或拔刀起舞。相识时日不长,二人到如相交多年的朋友般,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穆青岚在七堂待了一月余。这一月里白石门率盟友与黑蛟青龙二派数次交锋,虽则黑胶青龙实力较强,白石门却从孟春雷盗出的书信中知晓了他们的谋略布局,奋起反抗之下竟只稍落下风。青龙门势力收缩到平山埠、茂岭镇以东,白石门却也失去了对龙门的控制,而七天前的一次夜袭中,五堂堂主方蕴秀更是在黑蛟帮副掌门杜龙吟手下受了极重的内伤。双方一时陷入僵持态势。
南海郡出于白石门势力范围的腹地,孟春雷的七堂因此没有受到太大冲击。堂下兄弟在历次接仗中却也有不少伤亡。
穆青岚迟迟没有为白石门出手。江湖里的纷争大多没有对错,为了都是地盘利益,此处争端亦不例外。在白石门待的时间久了,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内情。粤西最大的利益来源是贩私盐。有宋一代朝廷对盐实行禁榷制度,严禁民间私人买卖。为了黄白之物江湖帮派常与地方官府勾结,在时局动荡、吏治不严的年岁里此种勾结更是公开化。官府选择合作对象时也视对方实力而定。有实力时财源滚滚,失势时则被人像落水狗般踢开。此情形下各帮派无不极力扩张,唯恐落于人后,这才有了各方的利益争斗,官府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为一位过客,穆青岚自然是安于旁观。
白石门中唯有春雷是自己朋友,但凡他不需助力,自己便不需出手。所幸的是春雷一月来谋划布局、数历战阵,人消瘦不少,却未挂一丝伤。而恐怕不到万不得已,他断然不会向自己寻求帮助。
“兄弟。”这日响午,孟春雷在银滩找到了穆青岚。
“孟大哥有事?”穆青岚察觉到这爽直汉子语气犹豫。
“……前日门主有信给我,让我再与你谈谈入门之事。”
“卢门主的意思?”
“五堂主方蕴秀在红树岭负伤,救治不下,前日已经去了。其他各堂兄弟上至堂主下至普通门众都又折损,难以互相照应。黑蛟青龙二帮只是攻势暂缓,下一波攻势来时势必凶猛……门主的意思,请兄弟你暂到五堂帮忙,等过了这一阵再说……”
“那孟大哥的意思?”穆青岚面带微笑。
“我自然是尊重兄弟的决定。兄弟只是暂时盘桓,白石门做的生意兄弟也知道一二,不想插手其中是情理中事。按理说兄弟对我有恩,我岂能再开口让兄弟帮忙,只是……”
孟春雷的嗓音渐渐低了下去,忽又高亢起来:“哈哈,怕什么,让秦十方石庶黎放马过来便是,大不了我一死以报门主。哈,我老孟难道还怕死么。如眼下这般做事扭捏,倒叫兄弟笑话了。”
“孟大哥为何对卢门主这般忠心?”
孟春雷不答话,转眼望向西移的昏红落日,那里已是一片飞霞漫天。
“我六岁那年,来了场大风,风夹着暴雨,持续了很多个日夜。后来房子倒了,我爹妈姐姐叫房子压在里头,都死了……这时门主将我救出来,又给我吃穿,教我武艺,后授予我门中重要之职。前有救命养育之恩,后又知遇之情,是以无论如何我都忠于他。”
穆青岚点了点头。
“请孟大哥带我去见卢门主。”
九月初八,清风林。五堂杀青龙门金乾堂三十六人,金乾堂副堂主断右臂。
十月二十一,沙坪镇。五堂伏击黑蛟帮寅堂,杀二十八人,寅堂堂主重伤。
十二月初三,白露江。五堂弛缓三堂,杀黑蛟帮三十三人。
正月十三,平山。五堂遭黑蛟帮申堂酉堂、青龙门火离堂伏击,力战而退,杀敌数十。
五堂代堂主穆山风一时间名震粤西江湖,敌人闻五堂而变色。
黑蛟青龙的第二轮攻势就此瓦解,期间穆青岚居功至伟。由此非但五堂七堂对门中这位神秘幕宾万分拥戴,白石门上下都是仰慕不已,各头面人物都争先与穆青岚结交。
白石门总堂,白石厅。
“穆兄弟,我再敬你一杯。”孟春雷仰头便饮尽了杯中酒。
卢珀面带笑意地望向坐于自己右侧的穆青岚。穆青岚已有七八分醉意,推辞不得,也干了杯中酒。席间人皆赞叹青岚海量。他心底一阵苦笑。今晚庆功宴主角无疑是自己,喝下这许多酒皆因难辞殷切意。然而无论白石门如何殷切,自己这五堂代堂主一职是非辞不可了。
两个多月前答应卢珀暂时襄理五堂事务,本意是不令孟春雷为难,而自己做些幕后策划调度之事即可。谁料到五堂的第二天便接卢珀白石令,带着五堂人手赶往清风林拦截青龙门金乾堂押运的一批私盐。自已不愿多伤人名,缠住金乾堂副堂主庄四海以便让其他弟兄抢盐。白石门与青龙门势如水火,两拨人照了面竟都抛下盐车不顾,只是拼命厮杀。此次五堂精英尽出,庄四海虽是青龙门拔尖的好手,却被穆青岚这一硬手牢牢缠住,是以青龙门众岂能抵敌,交手不多时便死伤甚重。庄四海见势不妙,陡出险招,以一臂代价拜托穆青岚纠缠,喝令门人遁走。穆青岚也不令追赶,只是收拾残局而返。这一仗振奋白石门低落已久的士气,更从此截断了青龙门在西南一代运盐的通道。此役过后卢珀亲到五堂,授穆青岚以堂主令牌。穆青岚起初辞谢不受,后来卢珀应承这只是暂代,待此次危机一过就可移交五堂事务,他这才收下。接下来的几仗都十分凶险,自己既挂着堂主的名号,堂中兄弟的性命都悬在自己手中,关键时便不得不屡下重手。至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大违初衷,然则总算是替孟春雷出了力,白石门此番危机也过,正到了辞去代堂主一职之时。否则如此下去,恐怕要在这争斗中越走越深了。
穆青岚正思忖如何开口,座上一条汉子立起身来:“门主,秦十方下了战书,约下月初五在白露江一战,双方遣好手单打独斗,门主作何对策?”
卢珀一笑:“秦十方败仗吃得太多,已经恼怒了。他对自己胞弟秦龙吟也太过自信了些,难道他真的就是打遍粤西无敌手么,只怕未必。这战书我们接下便是。
卢珀两眼一扫座下各人。穆青岚见他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便欲张口说话,卢珀却先开了口。
“春雷,到时你打头阵,万不要堕了我们的气势。”
孟春雷穆青岚俱是一怔。春雷起身应声,青岚却是沉吟不语。
入夜,总堂百花偏厅。
群豪都已散去,此时百花厅中只卢珀穆青岚二人隔几而坐。
“相信门主尚不忘两个月前我们的约定。”穆青岚从怀中摸出堂主令牌,放于檀木几上。
卢珀看了令牌一眼,并未接过,“穆兄弟帮扶我白石门度过难关,卢某感激不尽。只是眼前尚有下月初五一战,我白石与黑蛟谁死谁亡还难说。这令牌,是否还请兄弟再保管一些十日,等过了初五日决战再商归还之事,如何?”
卢珀见穆青岚面现豫色,又似笑非笑地道:“下月初五,兄弟只观战掠阵便是,不劳兄弟出手。我门中高手亦不少,且看春雷他们如何战秦龙吟。”
良久,穆青岚终于点了点头。
正月初三夜。和浦城,五堂所在。
孟春雷携酒来访,穆青岚自是欢喜。
酒过数巡,二人却只是一味喝酒,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厅上火油灯在风中忽明忽灭,映着二人身影投在白墙上,忽长忽短地不住变幻。
“兄弟。”孟春雷饮尽一杯酒,有话欲说。
穆青岚停下了手中倒酒的动作。
“照往年,还有三个月便是出海之时……这几年来朝廷在长江一带有战事,想来兄弟也知道的。不瞒兄弟,我前两日才知道情况,两广一带的大海船日前已经全部被官府征用。今春恐怕没有出南海的大船了。”
穆青岚闻言一怔,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春雷又道:“总之我老孟多想想办法就是,他娘的我不信我还弄不到一条海船。”
“……这并不是太要紧的事。我想即便出去了,也未必能找到地方。”穆青岚道。
“说说那个飞鱼矶吧。”孟春雷咧嘴一笑,“不是我好奇,你这人实在太神秘,相处数月,咱们算得上肝胆相照,我对你的过往却一无所知……你看为了找这个飞鱼矶,值得你到这极西南之地,又停留在此涉险么?”
穆青岚低头不语,似沉浸在回忆之中。
孟春雷沉不住气了:“兄弟?”
青岚回过神来。
“十岁那年,家中来了位老者,爹说他是爷爷的一位朋友,是位出尘的奇人。许是机缘巧合,他与我一见之下十分投缘。爹便求他传我武艺,以做防身之用。起初他摇头拒绝:‘防身的武艺不必跟我学。我观他之相,若安心读经书考科举,至不济也是个秀才,教私塾也能安度一生。学武却是误人一生之事,需要审慎。’
“我当时却不管,一味纠缠。老者最后送了口:‘也罢,都是缘法。我便传你武艺,往后境遇就都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在我家中只住了十日,教了我十日。十日后便飘然离去。他走前我问,若日后想寻你,该往何处去?老者笑着答,南海的飞鱼矶。”
孟春雷呆了半响:“他只教了你十天,你就学会了这身武艺?”
“这许多年我确实只是不断演习他当时传授的功夫。”
孟春雷又呆了半响,讷讷道:“那,那老者可有说飞鱼矶是什么样的所在?”
一阵穿堂风吹过,灯焰猛地曳动起来,挣扎了几下,腾起一阵谈谈的青烟,灭了。此时明月已近中天,在厅外花院内洒下一片清辉,氤氲地笼着冬夜的漠漠轻寒。
穆青岚转头看向这片清辉。
“飞鱼矶在南海深处,月亮初升之地……那里并不似红尘之地,恁多争斗。岛上有种鱼,并不活在水里浮浮沉沉,而是飞在半空,极是自在,名为飞鱼……”
孟春雷不以为意地一笑:“要是鱼能离水而飞,就不是鱼了,该叫做鸟才是。世上岂会有能飞的鱼。老孟从小在海边长大,可没听说过有这种鱼。”
穆青岚低语道:“是啊,我也这般想……飞鱼矶也许是老者编出来与我开玩笑的一个名目。这些年行走于江湖,刀口剑锋地讨生活,也顾不上把它放在心上。只是这两三年来对江湖愈发厌倦冷淡,又忽然想起,我在武林中并未听过有老者那般的人,照理,以他的惊世武艺当是位名动江湖的人物才是……”
孟春雷似也在沉思,忽道:“你爷爷和爹爹有没有提过老者的其他事迹?”
穆青岚摇摇头:“不曾提及……或许他们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到现在,都带到坟墓中去了。”
“莫非他们……”
“……江湖仇杀。”
穆青岚苦笑了一下,又道:“我突发奇想,老者没来由编这个名目。他既不是武林中人,那大概是隐逸之士了。或许南海深处真有飞鱼矶这个所在。我一路游历而来,想到海上看看。不管有没有,总归要找找看的。”
“听兄弟这么说,那里真是如仙境般的所在。江湖,嘿嘿,江湖。”
月亮西移,已过子时。
孟春雷站起身来:“也罢,不谈这飘渺之事了。明日就是与黑蛟武决的日期。我今晚来此,是要嘱咐兄弟你万不要再出手,不然在粤西武林这浑水里可要越陷越深了。”
穆青岚摇头一笑:“只怕我已经陷得很深了。”
正月初五日,白露江,青苇渡。
穆青岚一身青袍,立于白石门众人之间。天色尚早,北方的天空几颗暗淡的白星犹未隐去。清晨的风吹面微有寒意,掠过人群直往渡口左近的萧瑟芦苇荡而去。瑟瑟江水漾起阵阵波纹,更远处的水面覆于一阵渺漠的白雾之中,气氛一片肃杀。孟春雷等一干正副堂主皆一脸肃然,唯有卢珀面带笑意。穆青岚微一按悬于腰间的长剑,掌心一阵凉意。
青苇渡南依白露江,北面是极开阔的一块平地,视野极佳,数里以内的景物俱在眼中,要在此处埋伏人手是不可能的事。黑蛟帮掌门秦十方带着帮中十数个好手已在二十丈外立定。黑蛟此次可谓精英全集,武艺排名前十的高手皆到齐。
孟春雷对身侧的穆青岚道:“居中者是秦十方,他左侧身着白色锦袍的就是风雷剑秦龙吟。”
穆青岚微一点头。
距约定的时间尚有半个时辰,双方皆默立当场,无人言语。这时,北方官道上三批马飞驰而来,远远的就闻见了急促的马蹄声。奔得近了,只见三骑手皆是黄衣劲装,颇似公门打扮。三人与距双方二十余丈的地方突然勒住了马头,三匹马同时嘶叫着腾起前身,骑手却紧扣马背,稳如泰山。在场诸人不免在心中暗赞:好骑术。
三劲装骑手不再近前,也不下马。居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面黄色小旗迎风展开,只见小旗上绣着黑色的一个岳字。拿旗者也不打话,待双方都看清楚字后径直把旗收回了怀中。
穆青岚心中生疑,转眼望向孟春雷。孟春雷低声道:“那三人是镇西将军岳渊亭的使者。来此作为这次武决胜负的见证。”
这一节穆青岚事先并不知情。江湖恩怨竟与官府公门搭上关系,也算是江湖豪客与官府利益纠结的结果。这也更见江湖已不是恩义的江湖,是利益的江湖。
卢珀抬头看看天色,扬声笑道:“秦兄,时辰已到,依小弟看人也到齐。我们就干脆利索些,开始动手罢。”
秦十方并无卢珀的城府,闻言冷哼了一声。身后一道身影急掠而出,是位黑衣枯瘦老者,手中两杆黑黢黢的判官笔,正是黑蛟帮巳堂堂主子母索魂笔索方。他在阵中站定,一双鹰眼扫向白石门众人。
孟春雷拔出腰间两柄金背刀,缓步走出己方阵营。
判官笔又称状元笔,是种体型极小而又灵活的兵器,主要用于取位打穴。索方这两杆笔乃镔铁所造,长皆二尺六寸,表面看别无二样,其中却有一杆为母笔,可通过机关长度暴增至三尺八寸,交手时对手认为打不到的穴位往往因此而被点;另一杆为子笔,笔头是松动的,机簧一按笔尖便激射而出,后面更跟有细如牛毛的三组梅花针,攻击范围比母笔还要大。判官笔是近距搏击兵器,贴近了对手缠斗,在近距离下这两杆笔的机关几乎避无可避。而在动手前无人知晓索方究竟哪只手执哪杆笔,如此一来更是惊疑不定,显得索方三十六路索魂笔法变化莫测。
穆青岚在白石门数月,对索方赖以成名的双笔绝艺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真不凡。须知一寸短一寸险,判官笔这种兵器必须以快速灵动来弥补在体型上的缺陷,这时只见索方两杆笔犹如两条毒蛇,穿、点、挑、刺、戳,动作既准又狠。索方干瘦的身形绕着孟春雷上下左右翻跃,宛如一只苍鹰。即便没有笔中的巧妙机关,索方这一手勾魂笔也足以扬名江湖。
孟春雷却是以慢打快,刀势厚重,动作似凝似滞,任索方进招如何刁钻,一味地守住自己门户,不让索方攻近,只在对手变招之时一刀刺出或横砍,看似随意,却逼得索方不得不应招回守。
招行七十,索方渐感急躁。此时孟春雷右刀上划,刀招用老未及收回,肩部出现空门。索方心中雪亮,身形暴退四尺避过刀锋之后,左手疾探而出,手中笔陡然伸长,点向孟春雷右肩中府穴,右笔跟进直捣左臂天府穴。春雷借刀余劲趁势后仰,一个铁板桥堪堪避过铁笔,双手撑地,左脚踢向索方右手腕。索方正要欺进,见状右笔一收,左笔改点为扫击向春雷左脚踝。春雷腿微缩避过铁笔,借助两手撑地之力一个筋斗向后翻出。索方见机右笔一指春雷胸口膻中穴,机关一动,黑色笔尖激射而出,竟是毫无保留的杀招。春雷方转过身,脚未沾地,却看也不看敌手,半空中一稳身形,竟似早料到这一招般,右刀依然护住胸口。刀笔相撞铿然作响,激起一阵火星。此时索方铁笔机关的后招已至,嗤嗤嗤三道细响,三组钢针满天飞雨般罩住了春雷全身。春雷身体一蜷,左袖一挥,三组劲头峻急的钢针竟被同时收了去。
孟春雷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完成于一息之间,直至收完钢针才双脚落地。白石门众人齐声喝彩。
穆青岚暗暗点头。春雷前七十招注重守势,意在避敌锋芒,在消耗对手体力耐性,更是为了观察敌手,引出索方笔中机关。至察觉索方不耐,便故意显出空门诱敌轻进,从而破了索方令人忌惮的机关。而最后收钢针的手法竟是极高明的流云水袖功夫。机关既破,拿下此阵应是意料中事。
索方不料自己成名绝艺竟不能伤对手分毫,又惊又怒,蹂身再上。春雷威胁已去,一改双刀稳重招式,一路风卷秋叶般攻下来。索方猝不及防,一时弄得手忙脚乱。又过十招,索方肩膀受了一刀,狼狈退下。
孟春雷胜了首阵,退下暂歇。第二、三场白石门由二、四堂主出战。二堂主被刺了一枪,险些丧命。四堂主则又为白石门扳回一城。第四场是孟春雷出战,二百招后险胜。此时对手能用的只剩下一人。
秦龙吟步入比武场。
秦龙吟一身白袍,脸上溢着股傲然之气。穆青岚见他看似随意地行走于浮沙之上,脚下足印却浅得几不可辨,心中一震。
卢珀向四堂主示意。四堂主与故五堂主素有深交,见杀五堂主之人在眼前,仇雠之心早已按捺不住。他膂力奇大,所用兵器是一根长柄狼牙棒,只见他怒然出招,将一根重四十斤的铁棒舞得虎虎生风。秦龙吟见招拆招,招式并无特别之处,人却似闲庭散布般在棒风之间游走。待拆到第三十招上,一刀寒光由下而下闪过,四堂主竟是连人带棒被劈成两半,血溅当场。
穆青岚微一皱眉。秦龙吟手中之剑并非神兵利器,用寻常刀剑即能切金断石,除非是他在剑中注入了极浑厚的内力。
白石门阵营中抢出二人,抬回了四堂主的尸体。此时白石门尚有二人可用。照先前定下的名单,一是已战过两场的孟春雷,一是至今未出手的六堂主。依目前情形,秦龙吟的武功比预料的要高许多,以剩下的两个堂主能不能拼掉他是未知之数,然则可以断定的是,先出战者需尽量耗去秦龙吟的体力,为后出战者争得先机。
秦龙吟横眼一扫,目光却是越过众人,落在了立于众人之后的穆青岚身上。
第六场,白石门仍以孟春雷出战。孟春雷张嘴一笑,回头望了穆青岚一眼,对他摇了摇头。
第四十招,春雷已露败相。至第五十招,右肩被一剑贯穿。近六十招时,秦龙吟长剑下劈,剑势比劈开四堂主的那一剑更猛,已然脚步踉跄的春雷闪避不及,唯有举双刀横挡。眼见就要落得与四堂主一般的下场。此时却只听到一声铿然,两把长剑相交,相撞声沉郁如击磬,在空旷的青苇荡远远地传了开去。
“这一场算是白石门输了。”穆青岚沉声道。
秦龙吟双眼微眯,“你是穆山风。”
穆青岚扶起孟春雷,往场边走去,秦龙吟也不阻止。春雷右肩的伤口不断涌出血来,浑然不顾,只是低声道:“门主今日的意图你又不是不明白,何必如此……”
“秦龙吟实力超出了白石门的预料。似你这样坚持,即便死在他剑下,六堂主也占不到他的便宜,你二人都白白丢掉命罢了。”
孟春雷心里恼怒,低声道:“白石门全部死了又与你何干,我与白石门于你无恩,却是受了你极大恩惠……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穆青岚不语。
两位门众扶过孟春雷。穆青岚不等卢珀发话,道:“卢门主,下面这场由我出手,你看如何?”
卢珀微微笑道:“……先前说过今日不劳穆兄弟出手,唉,可叹,秦龙吟的武功,白石门在场诸人中,恐怕只有穆兄弟能接得下了。想不到还是要倚仗穆兄弟。”
“……要胜他确实不易。”
“我听春雷说了穆兄弟想出海的事,穆兄弟已对我白石门有大恩,今日又出手相助,这一战无论成败如何,只要白石门尚未覆灭,定要为穆兄弟找到出南海之船。”
穆青岚一笑,转头看见斜卧在旁边的孟春雷满脸的苦笑。
日已将近正午,天空仍是灰茫的一片。日光透过灰云,漏出了几丝光芒。秦龙吟平举手中剑,苍冷的日光下一股白芒在剑身上不住流动:“此剑名白龙,西域寒铁所铸。”
穆青岚拔剑:“剑名秋水。”
秦龙吟脸色微变,漫天剑影已如洪水流泻涌到眼前。
古庙依青障,行宫枕碧流。水声山色锁妆楼,往事思悠悠。
云雨朝还暮,烟花春复秋。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
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后面的构思是这样的:
穆青岚杀了秦龙吟,同时在镇西将军的手下面前暴露了身份。原来,因为家族恩怨,他过往杀过很多人,成了朝廷的通缉犯。他厌倦了仇杀,于是有了隐逸之心。
黑蛟帮秦十方痛失弟弟,在这个时候,岳渊亭因为穆青岚的缘故亲自介入黑白两派的调停,秦十方报仇心切,又想帮中第一高手秦龙吟已死,对上白石门无异于两败俱伤,于是提出条件,只要交出穆青岚就愿意和白石门和解,并在地盘上做出让步。白石门这边,卢珀实际上是小人,知道穆青岚终究不能为自己所用,干脆最终利用一把,给朝廷面子,还能捞到不少好处。
调停和阴谋是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穆青岚和孟春雷都不知情。
出海时节已至,白石门卢珀假意为穆青岚践行,实际上暗中想要下毒。无意中探知内幕的孟春雷为报穆青岚的恩情,同时又不愿违拗卢珀,抢先一步喝下毒酒,最后死在穆青岚怀里。
阴谋败露,朝廷、白石、黑蛟三方人马掩杀而至。穆青岚且战且退,战至黄昏,最后退至原先孟春雷为他准备的大船边,此时已身负重伤。他杀掉卢珀,砍断绳缆,大船顺风而动,离开了海岸。穆青岚回头看海岸,只见剩下一片狼藉,
此时西天的夕阳和云霞仿佛一片火海。
已投稿到:
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红烧马鲛鱼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