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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宋传奇　
田 氏 子　　　　　　　　　　　　　　　　　　　　　　　　　　牛 肃 唐牛肃有从舅⑥，常过渑池⑦，因至西北三十里，谒田氏子。去田氏庄十余里，经岌险⑧，多栎林，传云中有魅狐，往来经之者，皆结侣乃敢过。舅既至，田氏子命老竖往渑他市酒馔。天未明，竖行，日暮不至，田氏子怪之。 及至，竖一足又跛，问何故。竖曰：“适至栎林，为一魅狐所绊，因蹶而仆， 故伤焉。”问何以见魅。竖曰：“适下坡时，狐变为妇人，遽来追我，我惊 且走；狐又疾行，遂为所及，因倒且损。吾恐魅之为怪，强起击之。妇人口⑥
梵书——印度古代文字。⑦
胤（y ìn，音印）嗣——即后裔，后代。⑧
绾（huàn，音换）——解脱。140①
煞——同“杀”。②
敌——匹配。③
参相州军——即相州参军。④
司户——唐时主管民户的州县佐吏。⑤
犹子——称兄弟的儿女。⑥
卢龙——唐方镇名。⑦
雁门——唐郡名，治所代州，即今山西代县。⑧
阴骘（zhì，音治）——上天安排的命运。141但哀祈，反谓我为狐，屡云‘叩头野狐，叩头野狐。’吾以其不是实，因与 痛击，故免其祸。”田氏子曰：“汝无击人妄谓狐耶？”竖曰：“吾虽苦击 之，终不改妇人状耳。”田氏子曰：“汝必误损他人。且入户。”日入，见 妇人体伤，蓬首过门而求饮，田氏子曰：“吾适栎林，逢一老狐，变为人。 吾不知是狐，前趋为伴，同过栎林，不知老狐却伤我如此。赖老狐去，余命 得全。妾北村人也，渴故求饮。”田氏子恐其见苍头也，与之饮而遣之。吴 保 安　　　　　　　　　　　　　　　　　　　　　　　　　　牛 肃 吴保安，字永固，河北人，任遂州方义尉①。其乡人郭仲翔，即元振从侄②也。仲翔有才学，元振将成其名宦③。 会南蛮④作乱，以李蒙为姚州都督⑤，帅师讨焉。蒙临行，辞元振。元振乃见仲翔⑥，谓蒙曰：“弟之孤子①，未有名宦，子姑将行，如破贼立功，某 在政事②，当接引之，仰其康薄俸③也。”蒙诺之。仲翔颇有干用，乃以为判 官，委之军事。至蜀。保安寓书于仲翔曰：“幸共乡里，籍甚凤猷，虽旷不 展拜，而心常禀仰。吾子国相犹子，慕府硕才，果以良能，而受委寄。李将 军秉文兼武。受命专征，亲绾大兵，将平小寇。以将军英勇，兼足下才能， 师之克殄，功在旦夕。保安幼而嗜学，长而专经，才乏兼人，官从一尉。僻 在剑外④，地迩蛮陬①，乡国数千，关河阻隔，况此官已满，后任难期。以保 安之不才，厄选曹之格限②更思微禄，岂有望焉。将归老邱园，转死沟壑。侧 闻吾子急人之忧，不遗乡曲之情，忽垂特达之眷③，使保安得执鞭弭④，以奉 周旋。录及细微，薄沾功效。承兹凯入，得预末班⑤。是吾子邱山之恩，即保 安铭镂之日。非敢望也，愿为图之。唯照其款诚而宽其造次⑥。专策驽蹇，以 望抬携⑦。”仲翔得书，深感之。即言于乍将军，召为管记⑧。未至而蛮贼转①
李靖——本名药师，陕西三原人，精通兵法，隋末辅助李渊父子平定天下。唐太宗时历任兵部尚书、尚书右仆射，封卫国公。②
霍山——即太岳山，在今山西省中部、汾河东岸。③
丰馈——丰厚的食物。④
咨白——即告知情由。⑤
天符——上天的符命。⑥
盍——何不。142①
黄头——黄头郎。汉代“羽林黄头”指水军，此处借用作龙宫中的职衔。②
躣（jué，音觉）——刨、挖。此处指马蹄击地。③
憩（qì，音气）——居住。④
拗怒——怒不可遏的样子。143243①
援成之——帮助他得到取录。②
爞爞（ch6ng，音虫）——蒸汽上升的样子。③
邮檄者——传递公文的差役。④
间——停一停。⑤
堂——指中书省。⑥
本禄耗半——本身的禄位要减去一半。⑦
屯剥——指命运困窘不达。逼。李将军全姚州，与战破之。乘胜深入蛮，覆而败之。李身死军没，仲翔 为虏。蛮夷利汉财物，其没落⑨者，皆通音耗，令其家赎之，人二十匹。　　保安既至姚州，适值军设，迟留未返。而仲翔于蛮中间关致书于保安曰： “永固无恙。顷辱书未报，值大军已发，深入贼庭，果逢挠败。李公战没， 吾为囚俘。假息偷生，天涯地角，顾身世己矣，念乡国窅然。才谢钟仪，居 然受挚；身非箕子，日见为奴。海畔牧羊，有类于苏武；宫中射雁，宁期于 李陵⑩。吾自陷蛮夷，备尝艰苦，肌肤毁剔，血泪满池。生人至艰，吾身尽受。 以中华世族，为绝域穷囚。日居月诸—，暑退寒袭，思老亲于旧国，望松槚于 先茔—，忽忽发狂，膈臆流恸—，不知涕之无从！行路见吾，犹为伤愍。吾与 永固，虽未披款①，而乡里先达，风味相亲；想睹光仪，不离梦寐。昨蒙枉问， 承间便言。李公素知足下才名，则请为管记。大军去远，足下来迟。乃足下 自后于戎行，非仆遗于乡曲也。足下门传余庆，天祚②积善，果事期不入③， 而声名并全。向若早事麾下，同参幕府。则绝域之人，与仆何异。吾今在厄， 力屈计穷；而蛮俗没留，许亲族往赎。以吾国相之侄，不同众人，仍苦相邀， 求绢千匹。此信通闻，仍索百谦④。愿足下早附白书，报吾伯父。宜以时到， 得赎吾还。使亡魂复归，死骨更肉。唯望足下耳。今日之事，请不辞劳苦。 吾伯父已去庙堂⑤，难可咨启。即愿足下亲脱石父，解夷吾之骖⑥；往赎华元， 类宋人之事。济物之道，古人犹难。以足下道义素高，名节特著，故有斯请， 而不生疑。若足下不见哀矜，猥同流俗。则仆生为俘囚之竖，死则蛮夷之鬼 耳。更何望哉！已矣，吴君，无落吾事！”保安得书，甚伤之。时元振已卒，保安乃为报，许赎仲翔。乃倾其家，得绢二百匹，往，因住高州，十年不归。经营财物，前后得绢七百匹，数犹 未至。保安素贫篓。妻子犹在遂州。贪赎仲翔，遂与家绝。每于人有得，虽 尺布升粟，皆渐而积之。后妻子饥寒，不能自立。其妻乃率弱子，驾一驴自 往沪南⑦，求保安所在。于途中粮尽，犹专姚州数百。其妻计无所出，因哭于 路左，哀感行人。时姚州都督杨安居乘驿赴郡⑧，见保女妻哭，异而访之。妻 曰：“妾夫遂州方义尉吴 保安，以友人没著，丐而往赎。因住姚州，弃妾母 子，十年不通音问。妾今贫苦， 往寻保安。粮乏路长，是以悲泣。”安居大 奇之，谓曰：“吾前至驿，当候夫人，济 其所乏。”既至驿，安居赐保安奏⑧
一郡——指州郡刺史。⑨
分深一交情很深。⑩
状头——第一名。—
礼部官员。—
西汉人，任侠有名，重然诺（即答应了的事一定要办到）。—
没有权力的官。包佶虽然是国子监祭酒，但管不了什么事，故称。144①
外于形骸——超出表面的形迹，只不是一般泛泛的交情。②
处分——指派，指定。③
筮仕——登上仕途。④
周——指北周（公元 557 一 581）。⑤
不事事——犹言不务正业。⑥
可掬——意即表现得非常明显。⑦
波斯邸——波斯人居住的地方。⑧
倡楼——倡同“娼”。妓院。245钱数千，给乘①，令进。 安居驰至郡。先求保安，见之。执其手升堂，谓保安曰：“吾常读古人书，见 古人行事，不谓今日亲睹于公。何分义情深，妻子意浅，捐弃家室， 求赎友朋，而至是乎！合见公妻来，思公道义，乃心勤伫，愿见颜色。吾今 初到，无物助公，且于库中假官绢四百匹，济公此用。待友人到后，吾方徐 为填还。”保安喜。取其绢，令蛮中通信者，待往；向②二百日，而仲翔至姚 州。形状憔悴，殆非人也。方与保安相识，语相位也。安居曾事郭尚书，则 为仲翔洗沐赐衣装，引与同坐宴乐之。
安居重保安行事，甚宠之。于是令仲翔摄治下尉③。仲翔久于蛮中，且 知其款曲，则使人于蛮洞市女口十人，皆有姿色。既至，因辞安居归北，且 以蛮口赠之。安居不受，曰：“吾非市井之人，岂待报耶！钦吴生分义，故 因人成事耳。公有老亲在北，且充甘膳之资。”仲翔谢曰：“鄙身得还，公 之恩也；微命得全，公之赐也。翔虽瞑目，敢忘大造④。但此蛮口，故为公求 来。公今见辞，翔以死请。”安居难违，乃见其小女曰：“公既频繁有言， 不敢违公稚意。此女最小，常所钟爱。今为此女受公一小口耳。”因辞其几 人。而保安亦为安居厚遇，大获资粮而去。
仲翔到家，辞亲凡十五年矣。却至京，以功授蔚州录事参军⑤。则迎亲到 官。两岁，又以优授代州户曹参军⑥。秩满，内忧⑦，葬毕，因行服墓次⑧，乃 曰：“吾赖吴公见赎，故能拜职养亲。今亲殁服除①，可以行吾志矣。”乃行 求保安。而保安自方义尉选授眉州彭山丞。仲翔遂至蜀访之。保安秩满，不 能归，与其妻皆卒于彼，权窆②寺内。仲翔闻之，哭甚哀。因制缞麻③，环绖 加杖④，自蜀郡徒跣⑤，哭不绝声。至彭山，设祭酹毕，乃出其骨，每节皆墨 记之。墨记骨节，书其次第，恐葬敛时有失之也。盛于练囊⑥。又出其妻骨， 亦墨记，贮于竹笼，而徒跌亲负之，徒行数千里，至魏郡。保安有一子，仲 翔爱之如弟。于是尽以家财二十万厚葬保安，仍刻石颂美。仲翔亲庐⑦其恻，①
石季伦猗顿——西晋石崇，字季伦，著名的豪富。猗顿，战国时大商人。②
小竖——犹言”小子”，对人的蔑称。③
膏肓——古代医学把心尖脂肪叫膏，心脏和隔膜之间叫盲，认为膏肓之间是药力达不到的地方。贫在膏 肓，意谓贫穷是不可教药的。④
桧（guì,音贵）——桧树，常绿乔木。⑤
淮南——淮河以南，长江以北。⑥
祔（fù，音付）一一合葬，或指新丧者附祭于先祖。⑦
啸——吟啸。⑧
黄冠缝帔——道士的装束。146①
竦（sóng，音耸）——高举。②
狻猊（suān ní音酸泥）——神话传说中一种动物，为龙所生的第八子，喜好川火，故其塑像常立于香炉 之旁。③
蝮（fù，音付）——蛇。④
滂澍（shù，音束）——大雨。⑤
镬（huò, 音或）——古代的火锅。⑥
执巾栉（zhì，音置）——侍侯梳洗等事。给人当妻子的婉词。⑦
碓（ｄuì，音对）——捣米的器具，用木、石制成。此处用作动词。行服三年。既而为岚州长史⑧，又加朝散大夫。携保安子之官，为娶妻，恩养 甚至。仲翔德保安不已，天宝十二年，诣阙⑨，让朱绂及官于保安之子，以报。 时人甚高之。　　初仲翔之没也，赐蛮首为奴，其主爱之，饮食与其主等。经岁，仲翔思 北，因逃归，追而得之，转卖于南洞。洞主严恶，得仲翔苦役之，鞭笞甚至。 仲翔弃而走，又被逐得，更卖南洞中，其洞号菩萨蛮。仲翔居中，经岁，困 厄复走。蛮又追而得之。复卖他洞。洞主得仲翔，怒曰：“奴好走，难禁止 邪？”乃取两板，各长数尺，令仲翔立于板，以钉其足背钉之，钉达于木。 每役使常带二木行。夜则纳地槛中，亲自锁闭。仲翔二足，经数年，疮方愈。 木锁地槛，如此七年。仲翔初不堪其忧。保安之使人往赎也，初得仲翔之首 主①。展转为取之。故仲翔得归焉。王 维　　　　　　　　　　　　　　　　　　　　　　　　　　薛用弱 王维右丞②，年未弱冠③，文章得名。性娴音律，妙能琵琶，游历诸贵之间，尤为岐王④之所眷重。时进士⑤张九皋，声称籍甚。客有出入于公主⑥之门 者，为其致公主邑司牒京兆试官⑦，令以九皋为解头①。维方将应举，具其事 言于岐王，仍求庇借。岐王曰：“贵主之强，不可力争，吾为子画焉。子之 旧诗清越者，可录十篇。琵琶之新声怨切者，可度一曲。后五日当诣此。” 维即依命，如期而至。岐王谓曰：“子以文士，请谒贵主，何门可见哉？子 能如吾之教乎？”维曰：“谨奉命。”岐王则出锦绣衣服，鲜华奇异，遣维 衣之，仍令赍琵琶，同至公主之第。岐王入曰：“承贵主出内②，故携酒乐奉 宴。”即令张筵。诸伶旅进。维妙年洁白，风姿都美，立于前行。公主顾之， 谓岐王曰：“斯何人哉？”答曰：“知音者也。”即令独奏新曲，声调哀切， 满座动容。公主自询曰：“此曲何名？”维起曰：“号《郁轮袍》。”公主 大奇之。岐王曰：“此生非止音律，至于词学，无出其右。”公主尤异之， 则曰：“子有所为文乎？”维即出献怀中诗卷。公主览读惊骇，曰：“皆我 素所诵习者。常谓古人佳作，乃子之为乎？”因令更衣，升之客右。维风流 蕴藉，语言谐戏，大为请贵之所钦瞩。岐王因曰：“若使京兆今年得此生为 解头，诚为国华矣。”公主乃曰：“何不遣其应举？”岐王曰：“此生不得⑧
碨（wèi，音位）——石磨。⑨
宋州单父县——宋州州名。治所在今山东省单县。148①
“昔贾大夫之妻”二句——见《游仙窟》“谁能为解颜”注。②
错大——亦作“措大”。旧时代对贫穷读书人的蔑称。③
喜、怒、哀、惧、恶、欲——加上“爱”，则是所称“七情”。佛家之七情即为：喜、怒、忧、惧、爱、 憎、欲。④
劾（hé，音核）——痛责。⑤
天监——南朝梁武帝年号。⑥
曹掾——州郡分科治事官员。⑦
酒阑——酒饮到最后时候。 149
敌者——门当户对者。②
潜候——悄悄地征询（意见）。首荐，义不就试。然已承贵主论托张九皋矣。”公主笑曰：“何预儿事③，本 为他人所托。”顾谓维曰：“子诚取解，当为子力。”维起谦谢。公主则召 试官至第，遣宫婢传教。维遂作解头，而一举登第矣。及为太乐丞，为伶人 舞《黄师子》，坐出官。《黄师子》者，非一人不舞也。天宝末，禄山初陷 西京。维及郑虔、张通等皆处贼庭。洎克复，俱囚于宣阳里杨国忠旧宅。崔 圆因召于私第，令画数壁。当时以圆勋贵无二，望其救解，故运思精巧，颇 绝其艺。后由此事，皆从宽典；至于贬黜，亦获善地。今崇义里宝丞相易直 私第，即圆旧宅也，画尚在焉。维累为给事中，禄山授以伪官。及贼平，兄 缙为北都副留守④请以己官爵赎之。由是免死。累为尚书右丞。於蓝田置别业⑤，留心释典①焉。王 之 涣薛用弱　　开元中诗人，王昌龄、高适、王之涣②齐名，时风尘未偶③，而游处略同。 一日，天寒微雪。三诗人共诣旗亭①，贳酒②小饮。忽有梨园伶百十数人，登 楼会宴。三诗人因避席隈映③，拥炉火以观焉。俄有妙妓四辈，寻续而至，奢 华艳曳，都冶颇极。旋则奏乐，皆当时之名部④也。昌龄等私相约曰：“我辈 各擅诗名，每不自定其甲乙，今者可以密观诸伶所讴，若诗人歌词多者，则 为优矣。”俄而，一伶拊节而唱曰：“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⑤。”昌龄则引手画壁曰：“一绝句。”寻 又一伶讴曰：“开箧泪沾臆，见君前日书。夜台何寂寞，犹是子云居⑥。”适 则引手画壁曰：“一绝句。”寻又一伶讴曰：“奉帚平明金殿开，强将团扇 共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⑦。”昌龄则又引手画壁曰：“二 绝句。”之涣自以得名已久，因谓诸人曰：“此辈皆潦倒乐官，所唱皆《巴人下里》之词耳，岂《阳春白雪》⑧之曲，俗物敢近哉？”因指诸妓之中最佳者曰： “待此子所唱，如非我诗，吾即终身不敢与子争衡矣。脱是⑨吾诗，子等当列 拜床下，奉吾为师。”因欢笑而俟之。须臾，次至双鬟发声，则曰：”黄河③
王屋山——在山西阳城、垣曲两县之间。④
斯须泰时——片刻安闲之时。⑤
珍珠箔——即珠帘。150①
卤莽——指随便。②
故席帽——旧草帽。③
酒旗——指酒店。①
方外——世外，指得道成仙。②
大业——隋炀帘杨广年号。③
白鹿山——在今辽宁省凌源县。④
黄白——黄金白银。道家认为通过炼汞，可以烧炼出黄金白银。⑤
羽化——指成仙。⑥
胼胝（pián zhī，音骄知）——手脚长起厚茧。措辛勤劳作。⑦
无何——过了不长时间。⑧
肥豢——肥豚，甘肥的味道。⑨
寿毕天地——和天地同寿。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⑩。”之涣 即揶揄二子曰：“田舍奴—，我岂妄哉！”因大谐笑。诸伶不喻其故，皆起诣 曰：“不知诸郎君何此欢噱—？”昌龄等因话其事。诸伶竟拜曰：“俗眼不识 神仙，乞降清重，俯就筵席。”三子从之，饮醉竟日。王 积 薪　　　　　　　　　　　　　　　　　　　　　　　　　　薛用弱 玄宗南狩一，百司奔赴行在—，翰林善棋者王积薪从焉。蜀道隘狭，每行旅止息，道中之邮亭人舍，多为尊官有力之所先。积薪栖无所入，因沿溪深 远，寓宿于山中孤姥之家。但有妇姑评，皆阎户，止给水火。才瞑，妇姑皆阁 户而休。积薪栖于檐下，夜阑不寝，忽闻堂内姑谓妇曰：“良宵无以适兴， 与子围棋一赌可乎？”妇曰：“诺。”积薪私心奇之，堂内素无灯烛，又妇 姑各在东西室。积薪乃附耳门扉，俄闻妇曰：“起东五南九置子矣。”姑应 曰：“东五南十二置子矣。”妇又曰：“起西八南十置子矣。”姑又应曰： “西九南十置子矣。”每置一子，皆良久思唯—。夜将尽四更，积薪一一密记， 其下止三十六。忽闻姑曰：“子已败矣，吾止胜九枰—耳。”妇亦甘①焉。积 薪迟明，具衣冠②请问。孤姥曰：“尔可率己之意而按局置子焉。”积薪即出 囊中局，尽平生之秘妙，而布子未及十数，孤姥顾谓妇曰：“是子可教以常 势③耳。”妇乃指示攻守杀夺救应防拒之法，其意甚略。积薪即更求其说。孤 姥笑曰：“止此，亦无敌于人间矣。”积薪虔谢而别。行十数步，再诣，则 失向来之室闾矣。自是积薪之艺，绝无其伦。即布所记妇姑对敌之势，罄竭 心力，较其九枰之胜，终不得也。因名“邓艾开蜀势”④，至今棋图有焉，而 世人终莫得而解矣。贾 人 妻　　　　　　　　　　　　　　　　　　　　　　　　　　　　　　薛用弱 唐余千县尉王立调选⑤佣居⑥大宁里。文书有误，为主司驳放⑦。资财荡尽，⑩
乖肥衣轻——乘肥马，衣轻裘。—
西京长安和东都洛阳。—
神话传说中两王母的池苑。一
凌烟阁。唐代所建楼阁，上绘功臣公卿等图像。—
旧时的官籍。评
—— 官名。主管平决刑狱，属大理寺。—
穿着大红袍服。—
天子的使节。 152①
推狱——析狱，指判决案件。②
谳（y àn，音验）——审讯，断案。③
预其选——参预其中。④
吾侪——吾辈。⑤
腐鼠“吓”——《庄子》中有一寓言，说是鹓雏从南海飞往北海，不是梧桐不栖息，不是练实不食，不 是醴泉不饮。路上有一鸱鸟，得了一只腐鼠；邸鸟看见鹓雏飞过，怕它来抢食腐鼠，于是惊叫了一声“吓”。仆马丧失，穷悴颇甚，每丐食于佛祠，徒行晚归。们与美妇人同路，或前或 后依随，因诚意与言，气甚相得。立因邀至其居，情款甚洽。翌日，谓立曰： “公之生涯，何其困哉？妾居崇仁里，资用稍备，傥⑧能从居乎？”立既悦其 人，又幸其给，即曰：“仆之厄塞，阽于沟渎⑨。如此勤勤，所不敢望焉。子 又何以营生？”对曰：“妾素贾人之妻也，夫亡十年。旗亭之内，尚有旧业， 朝肆暮家，日赢钱三百，则可支矣。公授官之期尚未，出游之资且无，脱⑩ 不见鄙，但同处以须冬集①可矣。”立遂就焉。阅其家，丰俭得所，至于扃鏁 之具，悉以付立。每出，则必先营办立之一日馔焉。及归，则又携米肉钱帛 以付立，日未尝阙。立悯其勤劳，因令佣买仆隶，妇托以他事拒之，立不之 强也。周岁，产一子，唯日中再归为乳耳。凡与立居二载。忽一日夜归，意 态遑遑，谓立曰，“妾有冤仇，痛缠肌骨，为日深矣。伺便复仇，今乃得志， 便须离京。公其努力。此居处，五百缗自置，契书②在屏风中。室内资储，一 以相奉。婴儿不能将去，亦公之子也，公其念之。”言讫，收泪而别。立不 可留止，则视其所携皮囊，乃人首耳。立甚惊愕。其人笑曰：“无多疑虑， 事不相萦③。”遂挈囊逾垣而去，身如飞鸟。立开门出送，则已不及矣。方徘 徊于庭，遽闻却至。立迎门接俟，则曰：“更乳婴儿，以豁④离恨。”就抚子， 俄而复去，挥手而已。立回灯褰帐，小儿身首已离矣。立惶骇，达旦不寐， 则以财帛买仆乘，游抵近邑，以伺其事。久之，竟无所闻。其年立得官，即 货鬻所居归任。尔后终莫知其音问也。红 线　　　　　　　　　　　　　　　　　　　　　　　　　　袁 郊 红线，潞州节度使薛嵩青衣⑤，善弹阮⑥，又通经史，嵩遣掌笺表，号曰内记室⑦。时军中大宴，红线谓嵩曰：“羯鼓⑧之音颇调悲，其击者必有事也。”嵩亦明晓音律，曰：“如汝所言。”乃召而问之，云：“某妻昨夜亡，不敢 乞假。”嵩遽遣放归。时至德⑨之后，两河未宁①，初置昭义军②，以釜阳为镇，命嵩固守，控压⑥
广陵——古地名，即今江苏扬州。⑦
隙——空闲。⑧
翛（xiāo，音消）然——飘然。⑨
促席——把席面靠拢。⑩
黄头——指奴仆。153①
适人——嫁人。②
目之不已——频频注目。③
殷色——深红色。④
逐——跟随，追随。指不能一起弹奏。⑤
云韶九奏——指上古雅乐。⑥
以明自贼——以神明自伤。意谓王敬伯聪明反被聪明误。⑦
赴阙——到京城去。⑧
诸赵——赵家的许多亲属。⑨
征——凭证。 154①
潭州——指湖南长沙、株洲一带。此处指长沙。山东③。杀伤之余，军府草创。朝廷复遣嵩女嫁魏博节度使田承嗣④男，男娶 滑州节度使令狐彰女；三镇互为姻娅，人使日浃往来。而田承嗣常患热毒风， 遇夏增剧。每曰：“我若移镇山东，纳其凉冷，可缓数年之命。”乃募军中 武勇十倍者得三千人，号“外宅男”，而厚恤养之。常令三百人夜直⑤州宅。 卜选良日，将迁潞州。嵩闻之，日夜忧闷，咄咄自语，计无所出。　　时夜漏将传，辕门已闭。杖策庭除，唯红线从行。红线曰：“主自一月， 不遑寝食。意有所属，岂非邻境乎？”嵩曰：“事系安危，非汝能料。”红 线曰：“某虽贱品，亦有解主忧者。”嵩乃具告其事，曰：“我承祖父遗业， 受国家重恩，一旦失其疆土，即数百年勋业尽矣。”红线曰：“易尔。不足 劳主忧。乞放某一到魏郡，看其形势，觇其有无。今一更首途⑥，三更可以复 命。请先定一走马兼具寒暄书，其他即俟某却回也。”嵩大惊曰：“不知汝 是异人，我之暗也。然事若不济，反速其祸，奈何？”红线曰：“某之行， 无不济者。”乃入闺房，饰其行具。梳乌蛮髻⑦，攒金凤钗，衣紫绣短袍，系 青丝轻履。胸前佩龙文匕首，额上书太乙神①名。再拜而倏忽不见。　　嵩乃返身闭户，背烛危坐。常时饮酒数合，是夕举觞十余不醉。忽闻晓 角②吟风，一叶坠露，惊而试问，即红线回矣。嵩喜而慰问曰：“事谐否？” 曰：“不敢辱命。”又问曰：“无伤杀否？”曰：“不至是。但取床头金合 为信耳。”红线曰：“某子夜前三刻③，即到魏郡，凡历数门，遂乃寝所。闻‘外宅男’止于房廊，睡声雷动。见中军士卒，步于庭庑，传呼风生。某发其左扉，抵其寝帐。见田亲家翁正于帐内，鼓趺酣眠，头枕文犀④，髻包黄觳， 枕前露橐一七星剑。剑前仰开一金合，合内书生身甲子与北斗神名⑤；复有名 香美珍，散覆其上。扬威玉帐，但期心豁于生前⑥；同梦兰堂，不觉命悬于手 下。宁劳擒纵，只益伤嗟。时则蜡炬光凝，炉香烬煨，侍人四布，兵器森罗。 或头触屏风，鼾而軃者⑦；或手持巾拂，寝而伸者。某拔其簪珥，縻其襦裳， 如病如昏，皆不能寤；遂持金合以归。既出魏城西门，将行二百里，见铜台 高揭，而漳水东注；晨飙动野，斜月在林。忧往喜还，顿忘于行役；感知酬 德，聊副于心期⑧。所以夜漏三时，往返七百余里；入危邦，经五六城；冀减 主忧，敢言其苦。”嵩乃发使遗承嗣书曰：“昨夜有客从魏中来，云：自元 帅头边获一金合，不敢留驻，谨却封纳。”专使星驰，夜半方到。见搜捕金②
上元县——今江苏南京市。③
瓦棺寺——即瓦官寺，南朝梁时所建。④
弭棹——停船泊岸。⑤
缁服——僧尼的衣服，浅黑。⑥
从事——节度使属官。⑦
申生—— 猴属申。155①
泗州——相当今江苏泗洪、泗阳、宿迁一带。②
侍御——侍御史。这是对李公佐的敬称，并非李真的当了侍御史。③
蕲、黄——蕲州、黄州，在今湖北省。④
流转周星——辗转一周年。⑤
关?——即关锁。?，锁。⑥
叔出季处——叔，哥；季，弟。哥哥出去，弟弟留守。⑦
永贞——唐顺宗年号。⑧
得不同天——即不共戴天之意。合，一军忧疑。使者以马挝⑨扣门，非时请见。承嗣遽出，以金合授之。捧承 之时，惊怛绝倒。遂驻使者止于宅中，狎以宴私，多其赐赉①。明日遣使赍缯 帛三万匹，名马二百匹，他物称是②，以献于嵩曰：“某之首领，系在恩私。 便宜知过自新，不复更贻伊戚。专膺指使，敢议姻亲。役当奉毂③后车，来则 挥鞭前马。所置纪纲仆④号为外宅男者，本防宅盗，亦非异图。今并脱其甲裳， 放归田亩矣。”由是一两月内，河北河南，人使交至。　　而红线辞去。嵩曰：“妆生我家，而今欲安在？又方赖汝，岂可议行？” 红线曰：“某前世本男子，历江湖间，读神农药书⑤，救世人灾患。时里有孕 妇，忽患蛊症，某以芫花⑥酒下之，妇人与腹中二子俱毙。是某一举，杀三人。 阴司见诛，降为女子。使身居贱隶，而气禀贼星⑦，所幸生于公家，今十九年 矣，身厌罗绮，口穷甘鲜，宠待有加，荣亦至矣。况国家建极⑧，庆且无疆。 此辈背违天理，当尽弭患。昨往魏郡，以示报恩。两地保其城池，万人全其 性命，使乱臣知惧，烈士安谋。某一妇人，功亦不小。固可赎其前罪，还其 本身。便当遁迹尘中，栖心物外，澄清一气，生死长存。”嵩曰：“不然， 遗尔千金为居山之所给。”红线曰：“事关来世，安可预谋。”嵩知不可驻， 乃广为饯别；悉集宾客，夜宴中堂。嵩以歌送红线，诸坐客中冷朝阳为词曰： “《采菱》歌怨木兰舟⑨，送别魂消百尺楼。还似洛妃乘雾去，碧天无际水长 流。”歌毕，嵩不胜悲。红线拜且泣，因伪醉离席，遂亡其所在。李 謩　　　　　　　　　　　　　　　　　　　　　　　　　　佚 名 暮⑩，开元中吹笛为第一部 j，近代无比。有故，自教坊请假至越州—，公私更宴，以观其妙。时州客举进士者十人，皆有资业，乃醵①二千文同会镜湖②，欲邀李生湖上吹之、想其风韵，尤敬人神。以费多人少，遂相约各召一客。⑨
太和——唐文宗年号。156①
法驾——皇帝的车驾。②
东海——唐郡名，治所在今江省东海县。③
指南车——能指示方向的车子。车子不论转向何方，车上站的木人的手总是向南指着。④
记里鼓——古代能报行走路程远近的车子。车子分两层，各有一木人在上。行一里，下层木人敲鼓；行 二里，上层木人击镯（铃、钟）。⑤
相风鸟——测风向的仪器。以木或铜制成鸟状，搁于高处，从其转动则能恻出风向。⑥
卤簿——皇帝的仪仗、侍卫等。⑦
欹（qī，音七）器——古时盛酒用的陶制或铜制的祭器。其制作利用物体重心移动的原理。没有液体时， 欹器是歪的，液体量刚好时，欹器平正，液体太满，欹器就翻转过来。传说古帝王常把其放在座右，以警 励自己的处事。⑧
酒山扑满——扑满，储钱的瓦罐。酒山扑满装的是酒。⑨
挹（y ì，音义）——注入。⑩
杯斝（jiǎ，音甲）——两旁有耳的玉制酒杯。j
ī，音几）——命运不好。—
唐县名，治所在今山四省汾阳县。 157①
绝粒——即“辟谷”，不食五谷。道家认为修炼到一定程度，就能达到“绝粒”。②
崔邑——疑为“霍邑”之误。霍邑，唐县名，治所在今山西霍县。会中有一人，以日晚方记得，不遑③他请；其邻居独孤生者，年老，久处田野， 人事不知，茅屋数间，尝呼为“独孤丈”，至是遂以应命。　　到会所，澄波万顷，景物皆奇。李生拂④笛，渐移舟于湖心。时轻云蒙笼， 微风拂浪，波澜陡起。李生捧笛，其声如发之后，昏曀⑤齐开，水木森然，仿 佛如有鬼神之来。坐客皆更赞咏之，以为钧天之乐⑥不如也。独孤生乃无一言。 会者皆怒。李生以为轻己，意甚忿之。良久，又静思作一曲，更加妙绝，无 不赏骇。独孤生又无言。邻居召至者甚惭悔，白于众曰：“独孤村落幽处， 城郭稀至，音乐之类，率所不通。”会客同诮责之；独孤生不答，但微笑而已。　　李生曰：“公如是，是轻薄，为复是好手？”独孤生乃徐曰：“公安知 仆不会也？”坐客皆为李生改容谢之。独孤曰：“公试吹《涼州》。”至曲 终，独孤生曰：“公亦甚能妙；然声调杂夷乐，得无有龟兹⑦之侣乎？”李生 大骇，起拜曰：“丈人神绝！某亦不自知，本师实龟兹人也。”又曰：“第 十三叠⑧误入《水调》⑨，足下知之乎？”李生曰：“某顽蒙，实不觉。”独 孤生乃取吹之。李生更有一笛，拂拭以进。独孤视之曰：“此都不堪取，执 者粗通耳。”乃换之，曰：“此至人破⑩，必裂，得无吝惜否？”李生曰：“不 敢。”遂吹。声发入云，四座震栗；李生蹙踖①不敢动。至第十三叠，揭示谬 误之处，敬伏将拜。及入破，笛遂败裂，不复终曲。李生再拜，众皆帖息②， 乃散。明日，李生并会客皆往候之，至则唯茅舍尚存，独孤生不见矣。越人 知者皆访之，竟不知其所去。孙 恪　　　　　　　　　　　　　　　　　　　　　　　　　　裴 铏 广德③中，有孙恪秀才者，因下第，游于洛中。至魏王池畔，忽有一大第，土木皆新。路人指云：“斯袁氏之第也。”恪径往扣扉，无有应者。户侧有小房，帘帷颇洁，谓伺客之所。恪遂褰④帘而入。良久，忽闻启关者，一女子 光容鉴物，艳丽惊人，珠初涤其月华，柳乍含其烟媚，兰芬灵濯，玉莹尘清。③
漆布脱空——古代丧葬用或庙字用的偶像，用丝绸、布或纸裱糊成模型，上面涂漆，里面是空的。此处指用这方法造龟和山。④
脯醢（hǎi,音海）——肉酱。⑤
席阑——酒席完毕。⑥
侑（y òu，音右）坐之器——即欹器，侑同“右”。⑦
孔子观之以诫焉——《荀子·宥坐》载，孔子参观鲁恒公庙，看到欹器，叫学生把水灌进去试试，孔子 于是叹息说：“唉，哪里有满盈而不颠覆的道理呢！”⑧
“杜预造欹器不成”句——杜预，西晋名将。杜预造欹器，修改再三没有成功，南齐祖冲之才把它造成功。 事见《南史·祖冲之传》。⑨
左迁——降职。⑩
汉州雒县——今四川省广汉县。158①
推按——审查案件。②
相狎——彼此交往。③
率略人——随便马虎的人。如现在所说的“马大哈”。④
已为地——已经做好安排。恪疑主人之处子⑤，但潜窥而已。女摘庭中之萱草，凝思久立，遂吟诗曰：“彼 见是忘忧，此看同腐草。青山与白云，方展我怀抱。”吟讽既毕，容色惨然， 因来褰帘，忽睹恪，遂惊惭入户，使青衣诘之曰：“子何人，而夕向于此？” 恪乃语是税居⑥之士，曰：“不幸冲突，颇益惭骇，幸望陈达于小娘子。”青 衣具以告。女曰：“某之丑拙，况不修容，郎君久盼帘帷，当尽所睹，岂敢 更回避耶？愿郎君少仁内厅，当暂饰装而出。”恪慕其容美，喜不自胜，诘 青衣曰：“谁氏之子？”曰：“故袁长官之女，少孤，更无姻戚，唯与妾辈 三五人据此第耳。小娘子见⑦未适人，且求售也。”良久，乃出见恪，美艳愈 于向者所睹，命侍婢进茶果曰：“郎君既无第舍，便可迁囊橐于此厅院中。” 指青衣谓恪曰：“少有所须，但告此辈。”恪愧荷而已。恪未室，又见女子 之妍丽如是，乃进媒而请之。女亦欣然相受，遂纳为室。袁氏赡足，巨有金 缯，而恪久贫，忽车马焕若，服玩华丽，颇为亲友之疑讶，多来诘恪。恪竟 不实对。恪因骄倨，不求名第，日洽豪贵，纵酒狂歌。如此三四岁，不离洛 中。忽遇表兄张闲云处士。恪谓曰：“既久暌间，颇思从容①，愿携衾绸②， 一来宵话。”张生如其所约。及夜永将寝，张生握恪手，密谓之曰：“愚兄 于道门曾有所授，适观弟词色，妖气颇浓，未审别有何所遇，事之巨细，必 愿见陈。不然者，当受祸耳。”恪曰：“未尝有听遇也。”张生又曰：“夫 人禀阳精，妖受阴气。魂掩魄尽，人则长生；魄掩魂消，人则立死。故鬼怪 无形而全阴也，仙人无影而全阳也。阴阳之盛衰，魂魄之交战，在体而微有 失位，莫不表白于气色。向观弟神采，阴侵阳位，邪干正腑，真精已耗，识 用渐隳，津液倾输，根蒂浮动，骨将化土，颜非渥丹③，必为怪异所铄，何坚 隐而不剖其由也？”恪方惊悟，遂陈娶纳之因。张生大骇曰：“只此是也， 其奈之何？”恪曰：“弟忖度之，有何异焉。”张曰：“岂有袁氏海内无瓜 葛之亲哉？又辨慧多能，足为可异矣。”遂告张曰：“某一生邅迍，久处冻 馁，因兹婚娶，颇似苏息，不能负义，何以为计？”张生怒曰：“大丈夫未 能事人，焉能事鬼？传云：‘妖由人兴。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且义与身 孰亲？身受其灾，而顾其鬼怪之恩义，三尺童子，尚以为不可，何况大丈夫 乎！”张又曰：“吾有宝剑，亦干将之俦亚④也，凡有魉魉，见者灭没，前后 神验，不可备数。诘朝⑤奉借，倘携密室，必睹其狼狈，不下昔日王君携宝镜 而照鹦鹉也。不然者，则不断恩爱耳。”明日，恪遂受剑。张生告去，执手 曰：“善伺其便。”恪遂携剑，隐于室内，而终有难色。袁氏俄觉，大怒而 责恪曰：“子之穷愁，我使畅泰，不顾恩义，遂兴非为，如此用心，则犬彘 不食其余，岂能立节行于人世也！”恪既被责，惭颜惕虑⑥，叩头曰：“受教 于表兄，非宿心也，愿以饮血为盟，更不敢有他意矣。”汗落伏地，袁氏遂⑤
弱于神——即健忘。⑥
明府——对县令或县丞的尊称。⑦
器——陶瓷做的容器。 159Z 厂 9①
天后——即武则天。②
将——将去，偷去。③
两县——指河南府管辖的洛阳县和河南县。④
游徼——巡捕盗贼的吏士。⑤
别驾——州府长官的属员。⑥
遂其由——说清楚其缘由。搜得其剑，寸折之，若断轻藕耳。恪愈惧，似欲奔迸⑦。袁氏乃笑曰：“张生 一小子，不能以道义海其表弟，使行其凶险，来当辱之。然观子之心，的应 不如是，然吾匹君已数岁也，子何虑哉？”恪方稍安。后数日，因出遇张生， 曰：“奈何使我撩虎须，几不脱虎口耳。”张生问剑之所在，具以实对。张 生大骇曰：“非吾所知也。”深惧而不敢来谒。后十余年，袁氏已鞠育二子， 治家甚严，不喜参杂。后恪之长安，谒旧友人王相国缙，遂荐于南康张万顷 大夫，为经略判官，挈家而往。袁氏每遇青松高山，凝睇久之，若有不快意。 到端州⑧，袁氏曰：“去此半程⑨，江壖①有峡山寺，我家旧有门徒僧惠幽，居 于此寺，别来数十年。僧行夏腊②极高，能别形骸，善出尘垢，倘经彼设食， 颇益南行之福。”恪曰：“然。”遂具斋蔬之类。及抵寺，袁氏欣然，易服 理妆，携二子诣老僧院，若熟其径者。恪颇异之。遂将碧玉环子以献僧曰： “此是院中旧物。”僧亦不晓。及斋罢，有野猿数十，连臂下于高松，而食 于台上。后悲啸，扪萝而跃。袁氏恻然，俄命笔题僧壁曰：“刚被恩情役此 心，无端变化几湮沉。不如逐伴归山去，长啸一声烟雾深！”乃掷笔于地， 抚二子咽泣数声，语恪曰：“好住好住，吾当永诀矣！”遂裂衣化为老猿， 追啸者跃树而去，将抵深山而复返视。恪乃惊惧，若魂飞神丧。良久，抚二 子一恸，乃询于老僧。僧方悟：“此猿是贫道为沙弥③时所养。开元中，有天 使高力士经过此，怜其慧黠，以束帛而易之。闻抵洛京，献于天子。时有天 使来往，多说其慧黠过人，长驯扰于上阳官内，及安史之乱，即不知所之。 于戏④，不期今日更睹其怪异耳！碧玉环者，本诃陵胡人所施，当时亦随猿颈 而往，今方悟矣。”恪遂惆怅，舣舟六七日，携二子而回棹，不复能之任也。昆 仑 奴　　　　　　　　　　　　　　　　　　　　　　　　　　裴 铏 大历中有崔生者，其父为显僚①，与盖代之勋臣一品者熟。生是时为千牛②，其父使往省一品疾。生少年容貌如玉，性禀孤介，举止安祥，发言清雅。一品命妓轴帘③，召生入室，生拜传父命，一品忻然爱慕，命坐与语。时三妓 入，艳皆绝代，居前以金瓯贮含桃而擘之④，沃以甘酪而进。一品遂命衣红绡 妓者，擎一瓯与生食。生少年赧妓辈，终不食。一品命红绡妓以匙而进之， 生不得已而食。妓哂之。遂告辞而去。一品曰：“郎君闲暇，必须一相访，⑦
玉阶——指朝廷。⑧
缞绖——丧服。⑨
北邙——山名，在洛阳县北。160①
秩——俸禄。②
从舅——堂房舅父。③
渑池——即今河南省渑池县。④
经岌险——道路险峻。①
遂州方义尉——遂州的州治在方义（今四川省遂宁县）。尉，县尉。②
元振从侄——郭元振的侄儿。③
名宦——声名与官职。④
南蛮——唐代对云南、贵州一带地区少数民族的称呼。无间⑤老夫也。”命红绡送出院，时生回顾，妓立三指，又反三掌⑥者，然后 指胸前小镜子，云：“记取。”余更无言。　　生归达一品意，返学院，神迷意夺，语减容沮，怳然⑦凝思，日不暇食。 但吟诗曰：“误到蓬山⑧顶上游，明珰玉女动星眸。朱扉半掩深宫月，应照琼 芝雪艳愁⑨。”左右莫能究其意。时家中有昆仑奴磨勒，顾瞻郎君曰：“心中 有何事，如此抱恨不已？何不报老奴？”生曰：“汝辈何知，而问我襟怀间 事？”磨勒曰：“但言，当为郎君解释⑩。远近必能成之。”生骇其言异，遂 具告知。磨勒曰：“此小事耳，何不早言之，而自苦耶？”生又白其隐语。 勒曰：“有何难会。立三指者，一品宅中有十院歌姬，此乃第三院耳。返掌 三者，数十五指，以应十五日之数。胸前小镜子，十五夜月圆如镜，令郎来 耶？”生大喜，不自胜，谓磨勒曰：“何计而能导达我郁结？”磨勒笑曰： “后夜乃十五夜，请深青绢两匹，为郎君制束身之衣。一品宅有猛犬守歌妓 院门，非常人不得辄入，入必噬杀之。其警如神，其猛如虎。即曹州孟海— 之犬也。世间非老奴不能毙此犬耳。今夕当为郎君挝杀之。”遂宴犒以酒肉， 至三更，携链椎而往，食顷而回曰：“犬已毙讫，固无障塞耳。”
是夜三更，与生衣青衣，遂负而逾十重垣，乃入歌妓院内，止第三门。 绣户不扃，金缸微明，惟闻妓长叹而坐，若有所俟。翠环初坠，红脸才舒， 玉恨无妍，珠愁转莹猷。但吟诗曰：“深洞莺啼恨阮郎拜，偷来花下解珠珰—。 碧云飘断音书绝，空倚玉箫愁风凰。”侍卫皆寝，邻近阒然。生遂缓搴帘而 入。良久，验是生。姬跃下榻执生手曰：“知郎君颖悟，必能默识，所以手 语耳。又不知郎君有何神术，而能至此？”生具告磨勒之谋，负荷而至。姬 曰：“磨勒何在？”曰：“帘外耳。”遂召入，以金瓯酌酒而饮之。姬白生 曰：“某家本富，居在朔方ǎ。主人拥旄—，逼为姬仆。不能自死，尚且偷生， 脸虽铅华—，心颇郁结。纵玉箸举馔，金炉泛香，云屏而每进绮罗，绣被而常 眠珠翠，皆非所愿，如在桎梏—。贤爪牙①既有神术，何妨为脱狴牢。所愿既 申，虽死不悔。请为仆隶，愿侍光容②。又不知郎君高意如何？”生愀然不语。 磨勒曰：“娘子既坚确如是，此亦小事耳。”姬甚喜。磨勒请先为姬负其囊⑤
姚州都督——姚州的最高长官。姚州，治所在今云南省姚安县北。⑥
元振乃见仲翔——元振乃使仲翔参见李蒙。⑦
孤子——没有父亲的孩子。⑧
政事——指在朝执政，即为宰相的代称。⑨
俾其縻薄俸——使他能够得到一点薪俸。意思是给他安排一个官职。⑩
判官——都督府的属官。—
寄去书信。猷
—— 风采声名很盛扬。拜
—— 由于疏忽，未尽拜见的礼数。—
大才。ǎ n，音晚）——统领。—
消灭敌人。—
一个人抵几个人。—
四川剑门以南。162①
蛮陬——蛮夷聚居之处。②
厄选曹之格限——受到选核机关的限制。选曹，吏部主管考核、任用官吏的机关。格限，限制。橐妆奁，如此三复焉。然后曰：“恐迟明。”遂负生与姬而飞出峻垣十余重。 一品家之守御，无有警者。遂归学院而匿之。及旦，一品家方觉。又见犬已 毙。一品大骇曰：“我家门垣，从来邃密，扃锁甚严，势似飞腾，寂无形迹， 此必侠士而掣之。无更声闻，徒为患祸耳。”姬隐崔生家二载，因花时驾小 车而游曲江③，为一品家人潜志认。遂白一品。一品异之。召崔生而诘之事。 惧而不敢隐。遂细言端由，皆因奴磨勒负荷而去。一品曰：“是姬大罪过。 但郎君驱使逾年，即不能问是非。某须为天下人除害。”命甲土五十人，严 持兵仗，围崔生院，使擒磨勒。磨勒遂持匕首飞出高垣，瞥若翅翎，疾同鹰 隼，攒矢如雨，莫能中之。顷刻之间，不知所向。然崔家大惊愕。后一品悔 惧，每夕多以家童持剑戟自卫。如此周岁方止。后十余年，崔家有人见磨勒 卖药于洛阳市，容颜如旧耳。郑 德 璘　　　　　　　　　　　　　　　　　　　　　　　　　　裴 铏 贞元中，湘潭尉郑德璘，家居长沙，有亲表居江夏④，每岁一往省焉。中间涉洞庭，历湘潭，多遇老叟棹舟而鬻菱芡，虽白发而有少容。德璘与语， 多及玄解⑤。诘曰：“舟无糗粮⑥，何以为食？”叟曰：“菱芡耳。”德璘好 酒，每挈松醪春⑦，过江夏，遇叟无不饮之，叟饮亦不甚媿荷⑧。德璘抵江夏， 将返长沙，驻舟于黄鹤楼下。傍有鹾贾⑨韦生者，乘巨舟，亦抵于湘潭，其夜 与邻舟告别饮酒，韦生有女，居于舟之柁橹⑩，邻舟女亦来访别，二女同处笑 语。夜将半，闻江中有秀才吟诗曰：“物触轻舟心自知，风恬浪静月光微； 夜深江上解愁思，拾得红蕖—香惹衣。”邻舟女善笔札—，因睹韦氏妆奁中有 红笺一幅，取而题所闻之句，亦哦吟良久，然莫晓谁人所制也。及旦，东西 而去。德璘舟与韦氏舟同离鄂渚，信宿ǎ，及暮又同宿至洞庭之畔，与韦生舟 楫，颇以相近。韦氏美而艳，琼英腻云—，莲蕊莹波—，露濯蕣姿—，月鲜珠彩， 于水窗中垂钓，德璘因窥见之，甚悦。遂以红绡一尺，上题诗曰：“纤手垂 钩对水窗，红蕖秋色艳长江；既能解佩投交甫射，更有明珠乞一双。”强以红③
特达之眷——特别的优待和照顾。眷，爱护的意思。④
鞭弭（mǐ，音米）——马鞭。⑤
末班——微小的官职。⑥
造次——冒昧的意思。⑦
驾蹇——劣马。自谦之词，意谓庸才。⑧
管记——掌管文书的属官。⑨
没落——陷落。⑩
人三十匹——赎身费，每人三十匹绢。—
辗转跋涉。—
借来的呼吸。意谓活着很困难。ǎ O，音咬）然——渺远的样子。—
春秋时楚国人，为郑国所俘，献于晋景公，由于才德过人而被释放。—
商纣王的叔父。多次进谏纣王不听，后装疯，被黜为奴隶。—
汉武帝时中郎将，出使匈奴，匈奴逼降，不从，被放逐北海牧羊十九年，后放回。射
雁”二句——李陵，汉武帝时名将，出征匈奴，寡不敌众，被俘投降，汉武帝因而杀其全家。二句意谓，绡惹其钩，女因收得，吟玩久之；然虽讽读，即不能晓其义。女不工刀札①， 又耻无所报，遂以钧丝而投夜来邻舟所题红笺者。德璘谓女所制，凝思颇悦， 喜畅可知；然莫晓诗之意义，亦无计遂其款曲③。由是女以所得红绡系臂，自 爱惜之。明日清风，韦舟遽张帆而去。风势将紧，波涛恐人，德璘小舟，不 敢同越，然意殊恨恨。将暮，有渔人语德璘曰：“向者贾客巨舟，已全家没 于洞庭矣。”德璘大骇，神思恍惚，悲惋久之，不能排抑。将夜，为吊江妹 诗二首，曰：“湖面狂风且莫吹，浪花初绽月光微；沉潜暗想横波泪，得共 鲛人④相对垂。”又曰：“洞庭风软获花秋，新没青娥细浪愁；泪滴白蘋君不 见，月明江上有轻鸥。”诗成，酹 ②而投之，精贯神祗，至诚感应，遂感水神， 持诣水府。府君览之，召溺者数辈曰：“谁是郑生所爱？”而韦氏亦不能晓 其来由。有主者搜臂，见红绡以告。府君曰：“德璘异日是吾邑之明宰，况 曩有义相及，不可不曲活尔命。”因召主者携韦氏送郑生。韦氏视府君，乃 一老叟也。逐⑤主者疾趋，而无所碍。道将尽，睹一大池，碧水汪然，遂为主 者推堕其中，或沉或浮，亦甚困苦。时已三更，德⑤未寝，但吟红笺之诗，悲 而益苦。忽觉有物触舟，然舟人已寝，德⑤遂秉炬照之，见衣服彩绣，是似人 物，惊而拯之，乃韦氏也，系臂红绡尚在。德⑤骤聚喜。良久，女苏息，乃晓 方能言，乃说府君感君而活我命。德璘曰：“府君何人也？”终不省悟。遂 纳为室⑥，感其异也，将归长沙。后三年，德磷光调逃⑦，欲谋醴陵令。韦氏 曰：“不过作巴陵耳。”德磷曰：“子何以知？”韦氏曰：“向者水府君言 是吾邑之明宰。洞庭乃属巴陵，此可验矣。”德磷志之，逃果得巴陵令。及 至巴陵县，使人迎韦氏，舟楫至洞庭侧，这逆风不进。德磷使佣蒿[者⑧五人 而迎之，内，一老叟挽舟⑨，若不为意。韦氏怒而唾之。叟同顾曰：“我昔水 府活汝性命，不以为德，今反生怒？”韦耒氏乃悟，恐悸，召叟登舟，拜而 进酒果，叩头曰：“吾之父母，当在水府，可省觐否？”曰：“可。”须臾， 舟楫似没于波、然无所苦。俄到往时之水府，大小倚舟号恸，访其父母。父 母居止，俨然第舍⑩。与人世无异。韦氏询其所须，父母曰：“所溺之物，皆汉武帝在宫中射雁是得不到李陵书信的，因为他已经投降匈奴了。 163①
日居月诸——时光过得很快的意思，语出《诗经·邶风·日月》。③
膈（ｂì，音壁）臆流恸——悲哀、怨愤、忧然使胸气郁结。④
披款——开怀畅叙。②
望松槚(jiǎ，音假）于先茔——想望见祖先坟茔上的松树、楸树。槚，楸树，落叶乔木。⑤
天祚——上天降下的福气。⑤
天祚——上天降下的福气。⑤
天祚——上天降下的福气。⑤
天祚——上天降下的福气。⑥
事期不入——出事的时候。（李蒙）没有在其中。⑦
缣——细绢。⑧
庙堂——朝廷。⑨
亲脱石父。解夷吾之骖——石父，越石父，春秋时齐国人，因事下狱，路遇齐相晏婴；晏婴把自己驾车 的马解下来，替越石父赎罪。夷吾，齐相管仲的字。解救越石父非管仲所为，此处用典有误。⑩
往赎华元，类宋人之事——华元，春秋时宋国大将。宋郑交战，华元被俘，宋国要用兵车百辆、文马百 匹赎回，事正筹备，华元已逃回。能至此，但无火化奴，所食惟菱芡耳。”持白金器数事而遗女，曰：“吾此无 用处，可以赠尔，不得久停。”促其相别，韦氏遂哀恸别其父母。叟以笔大 书氏巾曰：“昔日江共菱芡人，蒙君数饮松醪舂；活君家室以为报，珍重长 沙郑德磷。”书讫，叟遂为仆侍数百辈，自舟迎归府舍。俄顷，舟却出于湖 畔。一舟之人，咸有所睹，德磷详诗意，方悟水府老叟，乃昔日鬻菱芡者， 岁馀，有秀才崔希周投侍卷于德磷，内有“江上夜拾得芙蓉ī”诗，即韦氏所 投德磷红笑诗也。德磷疑诗，乃诘泸希周，寸曰：“数年前泊轻舟于鄂渚，江 上月明，时当未寝，有微物触舟，芳馨袭鼻，取而视之，乃一束芙蓉也，因 而制诗，既成，讽咏良久，敢以实对。”德叹曰：“命也。”然后更不敢越① 洞庭。德磷官至刺史。崔 炜裴 铏
贞元中，有崔炜者，故监察向之子也。向有诗名于人间，终于南海从事②。 炜居南海，竟豁然也。不事家产，多尚豪侠；不数年，财业殚尽，多栖止佛 舍。时中元日，番禺③人多陈设珍异于佛庙，集百戏于开元寺。炜因窥之，见 乞食老妪，因蹶而覆人之酒瓮，当垆者④欧之。计其直，仅一缗耳，炜怜之， 脱衣为偿其所直。妪不谢而去。异日又来，告炜曰：“谢子为脱吾难。吾善 炙赘疣⑤。今有越井冈⑥艾少许奉子，每遇赘疣，只一炷耳。不独愈苦，兼获 美艳。”炜笑而受之，妪倏亦不见。后数日，因游海光寺⑦，遇老僧赘于耳。 炜因出艾试炙之，而如其说。僧感之甚，谓炜曰：“贫道无以奉酬，但转经 以资郎君之福祐耳。此山下有一任翁者，藏镪⑧巨万，亦有斯疾。君子能疗之， 当有厚报。请为书导之。”炜曰：“然。”任翁一闻，喜跃，礼请甚谨。炜 因出艾，一爇而愈。任翁告炜曰：“谢君子痊我所苦，无以厚酬，有钱十万 奉子，幸从容⑨，无草草而去。”炜因留彼。炜善丝竹之炒，闻主人堂前弹琴 声。诘家童，对曰：“主人之爱女也。”因请其琴而弹之。女潜听而有意焉。 时任翁家事鬼曰独脚神，每三岁必杀一人飨之。时已逼矣，求人不获。任翁 俄负心，召其子计之曰：“门下客①既不来，无血属②可以为飨。吾闻大恩尚 不报，况愈小疾耳。”遂令具神馔，夜将半，拟杀炜。已潜肩炜所处之室， 而炜莫觉。女密知之，潜持刃，于窗隙间告炜曰：“吾家事鬼，今夜当杀汝奴
仆。ī ，音溪）州——治所在今四川省西昌县。泸
水以南，唐代置县，治所在今云南省姚安县。 164①
乘驿赴郡——骑着驿站供给的马，赴郡所上任。②
乘——车马之类。③
向——将近。④
摄治下尉——代理杨安管辖区内的县尉职务。⑤
大造——意即再生的大恩。⑥
录事参军——掌管文书的僚属。⑦
户碋参军——管理户藉的官员。⑧
年忧——母丧。⑨
行服墓次——在父母墓旁守孝。165①
服除——却掉丧服。封建伦理规定，父母死后，儿女要穿二十五个月丧服，期满才能换上平常服装。②
权窆（blǎn，音扁）——暂时停放。而祭之，汝可持此破窗遁去。不然者，少顷死矣。此刃亦望持去，无相累也！” 炜恐悸汗流，挥刃携艾，断窗棂跃出，拔键而走。任翁俄觉，率家僮十余辈， 持刃秉炬，追之六七里，几及之。炜因迷道，失足坠于大枯井中；追者失踪 而返。炜虽坠井，为槁叶所藉而无伤。及晓视之，乃一巨穴，深百余丈，无 计可出。四旁嵌空宛转，可容千人。中有一白蛇盘屈，可长数丈，前石臼， 岩上有物滴下，如饴蜜，注臼中，蛇就饮之。炜察蛇有异，乃叩首祝之曰： “龙王，某不幸坠于此，愿王悯之！”幸不相害。因饮其余，亦不饥渴。细 视蛇之唇吻，亦有疣焉。炜感蛇之见悯，欲为炙之，奈无从得火。既久，有 遥火飘入于穴。炜乃燃艾，启蛇而炙之，是赘应手坠地。蛇之饮食久妨碍， 及去，颇以为便，遂吐径寸珠酬炜。炜不受而启蛇曰：“龙王能施云雨，阴 阳莫测，神变由心，行藏在己，必能有道拯援沉沦。倘赐挚维③，得还人世， 则死生感激，铭在肌肤。但得一归，不愿怀宝。”蛇遂咽珠，蜿蜒将有所适。 炜遂再拜跨蛇而去。不由穴口，只于洞中行。可数十里，其中幽暗若漆，但 蛇之光烛四壁，时见绘画古丈夫，咸有冠带。最后触一石门，门有金兽啮环， 洞然明朗。蛇低首不进，而卸下炜，炜将谓已达人世矣。入户，但见一室， 空阔可百余步。穴之四壁，皆镌④为房室。当中有锦绣炜帐数间，垂金泥紫， 更饰以珠翠，炫晃如明垦之连缀。帐前有金炉，炉上有蚊龙、鸾凤、龟蛇、 鸾雀，皆张口喷出香烟，芬芳蓊郁。旁有小池，砌以金壁，贮以水银，凫鹥⑤ 之类，皆琢以琼瑶而泛之。四壁有床，咸饰以犀象，上有琴瑟、笙篁、鼗鼓⑥、 柷敔⑦，不可胜记。炜细视，手泽尚新⑧。炜乃恍然，莫测是何洞府也。良久， 取琴试弹之，四壁户牖咸启。有小青衣出而笑曰：“玉京子⑨已送崔家郎君至 矣。”遂却走入。须臾，有四女，皆古鬟髻，曳霓裳之衣，谓炜曰：“何崔 子擅入皇帝玄宫⑩耶？”炜乃舍琴再拜，女亦酬拜，炜曰：“既是皇帝玄宫， 皇帝何在？”曰：“暂赴祝融—宴尔。”遂命炜就榻鼓琴，炜乃弹胡笳。女曰： “何曲也？”曰：“胡笳也。”曰：“何谓胡笳？吾不晓也。”炜曰：“汉 蔡文姬—，即中郎邕之女也，没于胡中，及归，感胡中故事，因抚琴而成斯弄①，象胡中吹笳哀咽之韵。”女皆怡然曰：“大是新曲。”遂命酌醴传觞。炜乃叩首，求归之意颇切。女曰：“崔子既来，皆是宿分，何必匆遽，幸且淹 驻。羊城②使者少顷当来，可以随往。”谓崔子曰：“皇帝已许田夫人奉箕帚， 便可相见。”崔子莫测端倪，不敢应答。遂命侍女召田夫人。夫人不肯至，③
缞（cuī．音崔）麻——古代丧服，用粗麻布做成。④
环绖（dié音迭）加杖——环，系。绖，古代丧服中的麻带。加杖，拿着哭丧樟。⑤
徒跣——赤脚步行。⑥
练囊——丝织口袋。⑦
庐——坟墓旁边盖的，用为守墓的草房。古时只有父母死后才守墓。郭仲翎是以对待父母的礼节来对待 吴保安的。⑧
岚州长史——岚州刺史的属官。岚州，治所在今山西岚县北。⑨
诣阙——去皇宫见皇帝。⑩
朱绂（fú，音福）——绂，系官印的丝带，此处指服饰。—
即地牢。—
第一位主人。 166①
王维右丞——盛唐时著名诗人。在唐肃宗时任尚书省右丞，故世称王右丞。②
年未弱冠——见《李娃传》注，年未弱冠，言王维这时还不到二十岁。曰：“未奉皇帝诏，不敢见崔家郎也。”再命不至。谓炜曰：“田夫人淑德 美丽，世无俦匹，愿君子善奉之，亦宿业③耳。夫人，即齐王女也。”崔子曰： “齐王何人也？”女曰：“王讳横④，昔汉初亡齐而居海岛者。”逡巡有日影 入照座中。炜因举首，上见一穴，隐隐然睹人间天汉耳。四女曰：“羊城使 者至矣。”遂有一白羊自空冉冉而下，须臾至座。背有一丈夫，衣冠俨然， 执大笔，兼封一青竹简，上有篆字，进于香几上。四女命侍女读之曰：“广 州刺史徐绅死，安南都护⑤赵昌充替。”女酌醴饮使者曰：“崔子欲归番禺， 愿为挈往。”使者唱喏。回谓炜曰：“他日须与使者易服缉宇⑥，以相酬劳。” 炜但唯唯。四女曰：“皇帝有敕，令与郎君国宝阳燧珠，将往至彼，当有胡 人具十万缗而易之。”遂命侍女开玉函，取珠授炜。炜载拜捧授，谓四女曰： “炜不曾朝谒皇帝，又非亲戚，何遽贶遗如是？”女曰：“郎君先人有诗于 越台⑦，感悟徐绅，遂见修缉，皇帝愧之，亦有诗继和。赉珠之意，已露诗中， 不假仆说，郎君岂不晓耶？”炜曰：“不识皇帝何诗？”女命侍女书题于羊 城使者笔管上云：“千岁荒台隳路隅，一烦太守重椒涂⑧。感君拂拭意何极， 报尔美妇与明珠。”炜曰：“皇帝原何姓字？”女曰：“已后当自知耳。” 女谓炜曰：“中元日须具美酒丰馔于广州蒲涧寺⑨静室，吾辈当送田夫人往。” 炜遂再拜告去，欲蹑使者之羊背。女曰：“知有鲍姑艾①，可留少许。”炜但 留艾，即不知鲍姑是何人也。遂留之。瞬息而出穴，履于平地，遂失使者与 羊所在。望星汉，时已五更矣。俄闻蒲涧寺钟声，遂抵寺；僧人以早糜见饷， 遂归广州。崔子先有舍税居，至日往舍询之，曰：“已三年矣。”主人谓崔 炜曰：“子何所适，而三秋不返？”炜不实告。开其户，尘榻俨然，颇怀凄 怆。问刺史，则徐绅果死，而赵昌替矣。乃抵波斯邸②，潜鬻是珠。有老胡人 一见，遂匍匐礼手曰：“郎君的入南越王赵佗③墓中来。不然者，不合得斯宝。” 盖赵佗以珠为殉故也。崔子乃具实告，方知皇帝是赵佗。佗亦曾称南越武帝 故耳。遂具十万缗易之。崔子诘胡人曰：“何以知之？”曰：“我大食国④ 宝阳燧珠也。昔汉初赵佗使异人梯山航海，盗归番禺，今仅千载矣。我国有 能玄象者⑤，言来岁国宝当归，故我王召我具大舶重资抵番禺而搜索。今日果 有所获矣。”遂出玉液而洗之，光鉴一室。胡人遽泛舶归大食去。炜得金， 遂具家产。然访羊城使者，竟无影响。后有事于城隍庙，忽见神象有类使者，③
岐王——李范，唐玄宗李隆基之弟。④
进士——指州郡保荐到京城应考进士科的举子，并不是已经考取的进士。⑤
公主——太平公主，武则天女儿。助李隆基诛韦氏集团，立大功，操纵朝政，权柄 甚重。后因阴谋废立， 为李隆基赐死。⑥
“致公主邑”句——致，图谋获得。公主邑司，管理太平公主财货、封地收入的官 员，牒京兆试官，即 以公主名义致公文给京都主考官。⑦
解头——即举子中考取的第一名。⑧
出内——从宫内出来。⑨
何预儿事——即跟我有什么关系。儿，太平公主自称。①
兄缙为北都副留守——王维之兄王缙任北都副留守。北都指太原，副留守为太原府少尹。②
别业——见《无双传》注。③
释典——佛教经典。④
王昌龄、高适、王之涣——盛唐著名的三位诗人。⑤
风尘未偶——指困顿失意，在仕途上还未得意。又睹神笔上有细字，乃侍女所题也。方具酒脯而奠之，兼重粉绘及广其字。 是知羊城即厂州城，庙有五羊焉。又征任翁之室，则村老云：“南越尉任嚣⑥ 之墓耳。”又登越王殿台，睹先人诗云：“越井冈头松柏老，越王台上生秋 草。古墓多年无子孙，野人践踏成官道。”兼越王继和诗，踪迹颇异。乃询 主者。主者曰：“徐大夫绅，因登此台，感崔侍御诗，故重粉饰台殿，所以 焕赫耳。”后将及中元日，遂丰洁香馔甘醴，留蒲涧寺僧室。夜将半，果四 女伴田夫人至。容仪艳逸，言旨雅淡。四女与崔生进觞谐谑，将晓告去。崔 子遂再拜讫，致书达于越王，卑辞厚礼，敬荷而已。遂与夫人归室。炜诘夫 人曰：“既是齐王女，何以配南越人？”夫人曰：“某国破家亡，遭越王所 虏，为嫔御。王崩，因以为殉，乃不知今是几时也。看烹郦生⑦，如昨日耳。 每忆故事，辄一潸然。”炜问曰：“四女何人？”曰：“其二瓯越王摇所献， 其二闽越王无诸所进，俱为殉者。”又问曰：“昔四女云鲍姑，何人也？” 曰：“鲍靓⑧女，葛洪⑨妻也。多行灸于南海。”炜方叹骇昔日之妪耳。又曰： “呼蛇为玉京子，何也？”曰：“昔安期生⑩长跨斯龙而朝玉京，故号之玉京 子。”炜因在穴饮龙余沫，肌肤少嫩，筋力轻健。后居南海十余载，遂散金 破产，栖心道门，乃挈室往罗浮连访鲍姑，后竟不知所适。聂 隐 娘　　　　　　　　　　　　　　　　　　　　　　　　　　裴 铏 聂隐娘者，贞元中魏博①大将聂锋之女也。年方十岁，有尼乞食于锋舍，见隐娘，悦之，云：“问押衙②乞取此女教。”锋大怒，叱尼。尼曰：“任押衙铁柜中盛，亦须偷去矣。”及夜，果失隐娘所向。锋大惊骇，令人搜寻。 曾无影响。父母每思之，相对涕泣则已。后五年，尼送隐娘归，告锋曰：“教已成矣，子却领取。”尼欻亦不见。一家悲喜，问其所学。曰：“初但读经念咒，余无他也。”锋不信，恳诘。 隐娘曰：“真说又恐不信，如何？”锋曰：“但真说之。”曰：“隐娘初被 尼挈，不知行几里。及明，至大石穴之嵌空数十步，寂无居人，猿狖③极多， 松萝益邃。已有二女，亦各十岁。皆聪明婉丽，不食，能于峭壁上飞走，若 捷猱登木，无有蹶失。尼与我药一粒，兼令长执宝剑一口，长二尺许，锋利⑥
旗亭——街市上的酒楼。⑦
贳（shì，音氏）酒——赊酒。⑧
避席隈（wēi，音威）映——离开席位到墙角落。⑨
名部——著名的乐曲。⑩
拊（fǔ，音府）节——轻轻打着拍子。连
江夜入吴”四句——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七绝诗。168①
“开箧泪沾臆”四句——此为高适五言古诗《哭单父梁九少府》中的头四句。夜台，坟墓。子云，汉代辞 赋家扬雄，字子云。②
“奉帚平明金殿开”四句——王昌龄的乐府诗《长信怨》。诗中咏汉代成帝时宫嫔班婕好事。班婕好失宠 作《团扇诗》，借扇秋凉见捐，喻己之遭遇。昭阳，昭阳宫。另一得宠宫妃赵合德居住的宫殿。③
《巴人下里》、《阳春白雪》——原为战国时楚国的歌曲。《文选》中《宋玉对楚王问》称楚都人唱《阳 春白雪》，和者甚寡，而唱《下里巴人》（也作《巴人下里）》时，和者甚多。后以称雅乐和俗乐。吹毛，令专逐④二女攀缘，渐觉身轻如风。一年后，刺猿狖百无一失；后刺虎 豹，皆决其首而归。三年后能飞，使刺鹰隼，无不中。剑之刃渐减五寸，飞 禽遇之，不知其来也。至四年，留二女守穴，挈我于都市，不知何处也。指 其人者，一一数其过，曰：‘为我刺其首来，无使知觉。定其胆，若飞鸟之 容易也。’受以羊角匕首，刀广三寸，遂白日刺其人于都市，人莫能见。以 首入囊，返主人舍，以药化之为水。五年，又曰：‘某大僚有罪，无故害人 若干，夜可入其室，决其首来。’又携匕首入室，度其门隙无有障碍，伏之 梁上。至瞑，持得其首而归。尼大怒曰：‘何太晚如是？’某云：‘见前人 戏弄一儿，可爱，未忍便下手。’尼叱曰：‘已后遇此辈，先断其所爱，然 后决之。’某拜谢。尼曰：‘吾为汝开脑后，藏匕首而无所伤，用即抽之。’ 曰：‘汝术已成，可归家。’遂送还，云：‘后二十年，方可一见。’”锋 闻语，甚惧。后遇夜即失踪，及明而返。锋已不敢诘之。因兹亦不甚怜爱。 忽值磨镜少年及门，女曰：“此人可与我为夫。”白父，父不敢不从，遂嫁 之。其夫但能淬镜⑤，余无他能。父乃给衣食甚丰，外室而居。数年后，父卒。 魏帅稍知其异，遂以金帛署为左右吏。如此又数年。至元和间，魏帅与 陈许节度使刘昌裔⑥不协，使隐娘贼其首。隐娘辞帅之许。刘能神算，已知其 来。召衙将，令来日早至城北候一丈夫、一女子，各跨白黑卫⑦至门，遇有鹊 前噪，丈夫以弓弹之不中，妻夺夫弹，一丸而毙鹊者，揖之云：“吾欲相见， 故远相祗迎⑧也。”衙将受约束⑨，遇之。隐娘夫妻曰：“刘仆射果神人。不 然者，何以洞吾也。愿见刘公。”刘劳之①。隐娘夫妻拜曰：“合负仆射万死②。”刘曰：“不然，各亲其主，人之常事。魏今与许何异？愿请留此，忽相疑也。”隐娘谢曰：“仆射左右无人，愿舍彼而就此，服公神明也。”知魏 帅之不及刘。刘问其所须，曰：“每日只要钱二百文足矣。”乃依所请。忽 不见二卫所之。刘使人寻之，不知所向。后潜搜布囊中，见二纸卫，一黑一 白。后月余，白刘曰：“彼未知住③，必使人继至。今宵请剪发，系之以红绡， 送于魏帅枕前，以表不回。”刘听之。至四更，却返，曰：“送其信了。后 夜必使精精儿来杀某及贼仆射之首。此时亦万计杀之，乞不忧耳。”刘豁达 大度，亦无畏色。是夜明烛，半宵之后，果有二幡子④，一红一白，飘飘然如 相击于床四隅。良久，见一人望空而踣，身首异处。隐娘亦出曰：“精精儿 已毙。”拽出于堂之下，以药化为水，毛发不存矣。隐娘曰：“后夜当使妙 手空空儿继至。空空儿之神术，人莫能窥其用，鬼莫能蹑其踪，能从空虚而 入冥⑤，善无形而灭影。隐娘之艺，故不能造其境。此即系仆射之福耳。但以④
脱是—一假如不是，如果不是。⑤
“黄河远上白云间”四句——王之涣的《凉州词》诗。芜笛，古时吹妻乐曲，出于羌族，故称。⑥
田舍奴——嘲骂人的话。犹言“乡下佬”。⑦
欢噱（jué，音决）——形容高兴的样子。⑧
玄宗南狩——安禄山叛乱，唐玄宗南逃至蜀。南狩，即向南出猎，此为之讳言。⑨
百司奔赴行在——百司，百官。行在，行宫，皇帝外出临时住扎的场所。 169①
妇姑——媳妇和婆婆。②
思唯——同“思维”，思考。③
枰——围棋线道。④
甘——认输。⑤
具衣冠——穿着正式的冠服，表示诚心、恭敬地讨教。于阗玉周其颈⑥，拥以衾，隐娘当化为蠛蠓，潜入仆射肠中听伺，其余无逃避 处。”刘如言。至三更，瞑目未熟，果闻颈上铿然，声甚厉。隐娘自口中跃 出，贺曰：“仆射无患矣。此人如俊鹘⑦，一搏不中，即翩然远逝，耻其不中， 才未逾一更，已千里矣。”后视其玉，果有匕首划处，痕逾数分。自此刘转 厚礼之。　　自元和八年，刘自许入觐，隐娘不愿从焉。云：“自此寻山水访至人⑧。 但乞一虚给⑨与其夫。”刘如约，后渐不知所之。及刘薨于统军⑩，隐娘亦鞭 驴而一至京师柩前，恸哭而去。开成①年，昌裔子纵除陵州刺史，至蜀栈道， 遇隐娘，貌若当时。甚喜相见，依前跨白卫如故。语纵曰：“郎君大灾，不 合适此。”出药一粒，令纵吞之。云：“来年火急抛官归洛，方脱此祸。吾 药力只保一年患耳。”纵亦不甚信。遗其缯彩，隐娘一无所受，但沉醉而去。 后一年，纵不休官，果卒于陵州。自此无复有人见隐娘矣。许 栖 岩　　　　　　　　　　　　　　　　　　　　　　　　　　裴 铏 许栖岩，岐阳②人也。举进士，习业于吴天观。每晨夕，必瞻仰真像，朝祝灵仙，以希长生之福。时南康韦皋太尉镇蜀，延接宾客，远近慕义，游蜀者甚多。岩将为入蜀之计，欲市一马，而力不甚丰，自入西市访之。有蕃人 牵一马，瘦削而价不高，因市之而归。以其将远涉道途，日加刍秣③，而肌肤 益削。疑其不达前所，试诣卜肆筮之，得乾卦九五。道流④曰：“‘飞龙在天， 利见大人’⑤。此龙马也，宜善宝之。”洎登蜀道危栈，马惊，栖岩与马俱坠 崖下，积叶承之，幸无所损；仰不见顶，四面路绝。计无所出，乃解鞍去卫⑥， 任马所往。于槁叶中得栗如拳，栖岩食之，亦不饥矣。寻其崖下，见一洞穴， 行而乘之，或下或高，约十余里，忽尔及平川，花木秀异，池沼澄澈，见碧 桃万余株，有一道士卧于石上，二女侍之。岩进而求见，问二玉女，云是太 乙元君。岩即以行止告玉女。玉女悯之，白于元君，召曰：“尔于人世，亦 好道乎？”曰：“读《庄》、《老》、《黄庭》而已。”曰：“三景⑦之中， 得何句也？”答曰：“《老子》云：‘其精甚真。”①《庄子》云：‘真人之⑥
常势——普通的围棋招数。⑦
邓艾开蜀势——邓艾，三国时魏将，出奇兵攻蜀。这里表示妇姑被给的招数的奇妙。⑧
“余干县尉”句——馀干，县名，在江西省。调选，地方官到京师吏部听侯调派。⑨
佣居——租赁。⑩
驭放——驳斥。170①
傥——同“倘”，或。②
阽（diàn，音店）于沟渎——将近死于街市沟中。③
脱——倘若。④
冬集——过冬。⑤
契书——指房契。⑥
萦——牵累。⑦
豁——割离。 171①
“潞州节度使”句——潞州，唐州名，治所在今山西省长治市。薛嵩，初唐大将薛仁贵孙子，曾参与安禄 山叛乱，后降唐。青衣，婢女。息以踵。’②《黄庭》云：‘但思一部寿无穷。’”③笑曰：“去道近矣，可 教也。”命坐，酌小杯以饮之。曰：“此石髓也，嵇康④不能得近，尔得之矣， 数也！”乃邀入别室，有道士，云是颖阳尊师，为元君布算。元君曰：“请 算三事：擘太华，何神也？立海桥，何鬼也？”道士布算良久，曰：“擘太 华虽云巨灵⑤，实夸父⑥之神也；立海桥⑦虽云丑怪，乃五丁⑧之鬼也。”元君 曰：“算吾今夕何为？”曰：“今夕当东游十万里。”岩熟视之，乃卜马道 士也。道士曰：“乾卦今日中。”逡巡，有仙童曰：“东皇君请今宵曲龙山 桥玩月。”元君请栖岩曰：“可同游曲龙。”同跨鹿、龙而去。顷刻而至， 见危桥，若长虹亘天，势连河汉，深入沧溟。东皇君命酌醴，鸾歌凤舞，响 彻天外。见栖岩，喜曰：“许长史⑨孙也，有仙相矣！”及明，复从太乙君归 太白洞中。居半月，思家求还。太乙曰：“妆饮石髓，已寿千岁。无输泄， 无荒淫，复此来，再相见也。”命牵栖岩马来。将行，谓曰：“此马，吾洞 中龙也，以作怒伤稼，谪其负荷；子有仙骨，故得值之；不然，此太白洞天， 瑶华上宫，何由而至也？汝到人间，放之渭曲，任其所适，勿复留之。”玉 女曰：“龙子回日，虢县⑩田婆针 j 寄少许来。”跨马，食顷达虢县旧庄，则 无复故居矣。问乡人，年代已六十年。询田婆，曰：“太乙家紫霄姊妹，尝 寄信买针。”遂取针系马鬣，放之渭滨，化龙而去。栖岩幼在乡里，已见田 婆，至此惟田婆容状如旧，盖亦仙人也。栖岩大中未年复入太白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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