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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旅馆三零五 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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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10:58
[推荐]茱丽叶谋杀案――作者:千寻千寻 &&
*雨*霖*铃* 发表在
华声论坛 .cn/forum-80-1.html
  落城。玻利维思大剧院。
  这里正在上演莎翁名剧《罗密欧与茱丽叶》。台上灯光璀璨,台下座无虚席。
  戏已经演到尾声了,罗密欧已死,茱丽叶绝望中吞下毒药徇情。所有的灯光都打在茱丽叶身上,她穿着白色欧式宫廷装,披散着长长的卷发,脚步踉跄,满脸是泪,药已经服下去了,她还在说着最后的台词。台下的观众已经完全入戏了,很多女性掏出手帕偷偷拭泪。而台上的戏还在继续,茱丽叶的台词似乎说得很艰难,断断续续,捂着肚子痛苦地滑到了地上,看来药性已经发作,真是演得惟妙惟肖。很多女观众将头靠在男友或伴侣肩上,不忍再看。
  最后一句台词讲完后,茱丽叶倒在了舞台上。
  哀婉的音乐响起。
  暗红色的天鹅绒幕布徐徐拉上。全场灯光都亮了,观众站起来鼓掌。如雷的
  掌声响彻全场,给予了这场演出极大的肯定,大家都等着幕布再次拉开,演员出来谢幕。可是,掌声响了足足五分钟,台上的幕布一动不动,观众有些不满起来,掌声变得稀落,有人开始起哄。
  但坐在前排的观众似乎听到了台上异常的响动,有人在幕布里面走动,似乎还不是一两个人。
  两分钟后,幕布终于拉开。演员和主创人员齐齐亮相,手拉手给观众鞠躬致谢。掌声再次响起。可是演员里面似乎没看到茱丽叶,观众在仔细寻找,幕布却迅速拉上。广播里开始催促观众安静有序地离场,礼貌中透着急促。
  感觉有点怪。
  观众簇拥着走出演出大厅,议论纷纷。
  可是当大家走出剧院时,发现门口停着好几辆警车,还有救护车。众人想围过去看个究竟,警察却拉起了警戒线,将人群围在了警戒线外。
  出什么事了?
  每个人都在相互询问。
  “不好了,茱丽叶死了!”人群中有人喊。
  “茱丽叶本来就死了。”
  “不是,她是真的死了!”
  “她本来就真的死了。”
  “哎呀,你们没听明白,演茱丽叶的女演员死了!我最先出来,亲眼看到她
  被抬上的救护车,口鼻都在流血……”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回复时间: 10:59
  我叫涟,死去的那个女演员就是我。我是被人谋杀的!在我吞下那瓶毒药后不到两分钟,毒性就发作,仿佛腹中有千万把刀子在刮一样,痛得我跪倒在舞台上,我当下意识到有人将道具药瓶里面的巧克力丸换成了真毒药。
  但我是在演出,台下黑压压坐着我的观众,作为一名演员,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懈怠演出,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宿命。我捂着肚子跪坐在舞台上,冷汗淋漓,拼尽全身的力气讲述着我人生最后的台词,泪眼朦胧中,我看到台下有观众在流泪,他们都以为我只是在演戏。
  是的,我是在演戏,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一直把演戏当作自己人生的全部追求,作为这座城里家喻户晓的名演员,没想到我死也死在舞台上。我吐出最后一个字后,终于倒了下去,在倒下去的一瞬间,我绝望地瞟了一眼后台,导演遥和演罗密欧的索都在看着我,还有其他演职人员都挤在一起,他们也以为我只是在演戏,脸上流露的都是敬佩和欣赏的表情,我的表演让他们很满意。
  我的眼睛闭上了。
  可我的脑中还有着最后的思维,是谁将药换了呢?是谁要置我于死地?我只是一个演员,与世无争,为什么要我死得如此惨烈?
  依稀感觉幕布拉上了,外面响起如雷的掌声。有人叫我的名字,可能是后台的同事提醒我该起来了。但我躺着没动。第一个奔过来抱起我的好象是索,他摇我的肩膀,拍我的脸,我没有任何反应。
  “快,快叫救护车!”
  “快,救护车!”
  “你们几个送她去医院!”
  “你和小王维持后台次序!”
  “张乐你赶紧准备召集大家谢幕,白度你赶紧报警,保护好现场……”
  导演遥在紧张地现场调度,声音颤抖。不愧是导演,任何时候都临危不乱,这正是我欣赏他的地方。
  然后我被抬出了剧院,送进了救护车。
  医护人员在给我量血压,探脉搏。可是没用了,我自己都知道没用了,因为我感觉我坐了起来,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大剧院,给予我无数掌声和荣誉的剧院就这么消失在城市的灯火里。我再回头一看,“我”还躺在担架上,双眼紧闭,口鼻中的鲜血透着黑色,淌下来,染红了茱丽叶纯白的公主裙。给我进行人工起搏的医生无力地停了下来,翻开我的眼皮照了照,叹口气跟旁边的医护人员说:“死了!”
  “啊?死了?!”
  “是的,瞳孔已经扩散……”
  “太可惜了,我老公今晚都在剧院看她的演出呢。”
  “真……真死了?”
  “嗯,死了!拉回太平间吧。”
  于是我的遗体被送到了医院太平间,我亲眼看到我被盖上白布,和很多盖白布的尸体一样静静地躺在那个冰冷的房间里。我站在门口,泪水无声地淌了下来,直到这一刻,我才真的意识到,我死了,躺在里面的是我的尸体,站在门外的是我的魂魄。
  我一直在流泪,漫无目的地在清冷的街头游荡。我站在路灯下,看地上,没有影子。我果然是个魂魄。我该去哪里呢?我一边飘走在街头,一边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回去看看女儿吧,前天才给她过完生日的,她一定还不知道她的妈妈已经不在人世。可怜的孩子!
  但我最先看到的却是我的丈夫隶,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死讯,拿着手机站在花园里,仰望着沉沉夜色,流泪。
  他是在为我流泪吗?我很怀疑!
  我跟他结婚九年,从女儿念念出生后的第二年就开始分居。形同陌路。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预示着悲剧。跟他结婚前,他的妹妹珀失踪了,他将一切责任推在我身上,因为就是我那天晚上嚷嚷着要去看电影,结果回来时珀就不见了,至今音讯全无。如果不是因为我怀孕,他是断不会娶我的,因为他的父母在他上高中时车祸身亡,给他留下大笔遗产,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他是他们这个大家族唯一的男性继承人,传宗接代,加上妹妹失踪,我腹中的孩子成就了我们的婚姻。
  可是这个男人极端的冷漠,在跟他长达九年的婚姻里,我们一直是各过各的,他住他的豪宅,我住剧院公寓,除了周末回家看女儿,平常我们很少碰面,连电话都很少打。我认为他不再爱我了,几次提出离婚,都被他严词拒绝,理由是,我生是他的人,死也应该是他的鬼。
  现在我果真是死了,但我绝不会做他的鬼!这么多年的冷漠,我不明白我犯了什么错,竟要忍受他长达九年的精神折磨。我绕过这个男人,径直进了房间,女儿可能早就睡了,我上楼在她房门口站了会就离开了,怕吓着她。离开的时候,隶已经回了客厅,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双眼紧闭,嘴角抽搐,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他还会痛苦?
  我一生的幸福都毁在他手里,他还有资格痛苦吗?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回复时间: 11:00
  我没有理他,飘飘然,如一片风中的落叶,穿过城市的灯火,最后落在了剧院公寓楼。这栋楼建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红砖墙,虽然建筑时间有点久远,但很有人文氛围,剧院的单身编剧、导演、演职员工大多都住这,连声名显赫的话剧巨星索也住在这里,就住我的楼下,我住四楼,他住三楼。
  已经是深夜,楼道里黑灯瞎火的,似乎都没有回来,估计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医院吧,我的死一定带给他们巨大的震动。经过索的房门口时,我停了下,这个男人……十年前,是他把我引荐到剧院来的,我当时刚从戏剧学院毕业,情窦初开,我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思,但他这个人跟隶一样,深藏不露,他们是好朋友,我就是通过他认识的隶,从而改变了自己一生。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年我选择了索,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他对我一直是若即若离的,云淡风轻,认识他这么多年,在一起演出过无数次,从未听他说过很露骨的话,说一句,留半句,总要人去猜。所以我最终没有选择他,我的情人是遥,也就是《罗密欧与茱丽叶》的导演,他能给我最普通的温暖,随和,细心,体贴入微,这些都不是隶和索具备的,尽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比他优秀。
  我回到自己房子里待了会,洗了把脸,打开衣柜,满柜的华服,可是这些如今都不属于我了,我是个鬼魂,穿不了这些。我站在梳妆台的镜子前看着自己,依然穿着戏服,茱丽叶的公主裙精致华贵,长长的褐色卷发披散在腰间,姣好的面容写满落寞凄然。我还是这么寂寞啊,做人的时候就寂寞,如今做了鬼,更寂寞了,人世的繁华就在眼前,我躲在繁华后,从此再也没有人可以见到这位风华绝代的女演员,我的人生就此落幕。
  最后我还是回到医院,我的躯体在那里,我得守着。
  太平间围了很多人,都是剧院的同事,哭声此起彼伏。遥伏在我的脚头哭。索抚摸着我的额发,用他的下巴摩挲着我的脸颊,看不到有没有在哭,只远远的瞧见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仿佛抱着的是一巨千年冰尸,冷得他发抖。但我见了还是很心痛,这么多人在里面哭,我好象只感觉到了索的悲痛,那痛隔着几米的距离穿透进我的胸膛,尽管此刻我是个魂魄,我还是被击得倒退几步,眼泪夺眶而出,很多埋藏的往事瞬间复苏,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我在戏剧学院与索初识,他当时只是进校短期进修,而我临近毕业,我们在公共课的教室里见到了第一面。
  记得那是堂表演课,二十几个学生围坐在一起,我站在中央,要当众表演一个老太太,演得不是很好,同学们都在台下偷偷的笑,这时候索大步跨了进来,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穿了件蓝色高领毛衣,下面是米色的裤子,头发修剪得很短,面容冷峻,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艺术气息。他走过来跟老师打招呼,好象跟老师还很熟,低声说笑。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我的身上,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就恢复了镇定,淡淡的笑着,眼神中充满鼓励。
  我的老太太演完后,老师就给大家介绍了他,我们这才得知他是落城话剧院的当红演员,我看过他的演出,却一下子没认出来。我记得我看过他的一出戏正好就是《罗密欧与茱丽叶》,他演罗密欧,演茱丽叶的是个年轻女演员,当时我和几个同学坐在下面,羡慕得不得了,他天生就是个演员,站在台上哪怕是一句词都没有,光芒足以盖过所有的人。从头到尾,我仿佛只看到他一个人在演戏,所有的人都成了他的配角。这个人好厉害!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他的提携下,我也成了这个剧院的演员,经常跟他同台演出,我人生的最后一部戏竟也是《罗密欧与茱丽叶》,我在台上倒下去的时候,最后看到的一张脸也是他。
  十年朝夕共处,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我和这个男人已阴阳相隔,为何我如此心痛,他抖动的肩膀,让我一刻也无法停留,掩面而去。一转身,我就看到了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躬着身子,抖抖地在抽烟。他似乎不敢朝太平间看。我走到他身边,他没有任何反应,哦,忘了,我是个鬼魂,他是看不到我的。坦白说,当年嫁给他,虽然有经济上的因素,但也还是爱他才嫁他的,只是这爱因他妹妹珀的失踪而损耗殆尽,我对他已无多少留恋,更多的是恨,如果不是他对我形同陌路,又不肯给我自由,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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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间: 11:00
  第二天,全城所有的报纸都在最显要的位置刊登了我的死讯,描述都大同小异,结论都是死因不明,或警方正在调查中……
  但街头巷尾的老百姓却在议论纷纷,因为我是著名的女演员,也因为我丈夫是这座城里的首富,我的死也就变得非同寻常起来,说什么的都有,情杀,仇杀,自杀,死因千奇百怪,我听了都觉得好笑。
  而就在人们揣测我的死因时,几个法医正在太平间对我进行解剖,我站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我无法形容那场景,太惨了,死就死了,还要对我进行这般侮辱。之前我并没有对自己的死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看到自己被拔光衣服,躺在手术台上让人开肠破肚,那恨就自心底爆发,是谁,是谁谋杀的我?!杀了我不要紧,我腹中还有一个胎儿啊,孩子是无辜的!我大声哭了起来,当看到未成形的胎儿被他们从我腹中取出时,我哭得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孩子啊,妈妈没用,妈妈最终没能保护你。妈妈发誓,一定要找到杀了我们母子的凶手,哪怕是要被下到十八层地狱,我也要他以命抵命!
  两天后,我的葬礼在殡仪馆隆重举行。我穿着洁白的礼服裙躺在鲜花铺就的水晶棺中,整个礼堂也都布满鲜花。遗体正上方的墙上挂着的是我的遗像,是张剧照,演《雷雨》时拍的。我演的是繁。一个寂寞孤独的女人。一如我的人生。前往参加葬礼的有社会名流,政府官员,媒体记者,普通观众,还有剧院同事,昔日的同学和老师也来了很多。隶一身黑西装,神色凄然地呆坐在水晶棺旁,谁来了他都不理,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脸上。我的样子很安详,宛如睡着一样。可是到了下午,水晶棺里的我成了一把灰,我亲眼看到自己被推进火化炉,瞬间灰飞烟灭。但我知道,一切不会就这么结束的,一天没有找到凶手,我的魂魄就不会安息,我更知道,杀我的人其实就在我身边,我心里有怀疑,却不能肯定。
  随后我被下葬在城郊的一处豪华公墓,我远远的站在人群外,目睹自己的骨灰被永远地深埋地下,尘归尘,土归土,更坚定了我要找到凶手的决心。
  葬礼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碑前只剩下两个人,隶和索。
  两个男人都是一身黑西装,戴着墨镜,英姿挺拔。
  索先说话:“是你杀了她!”
  隶回答:“是你杀了她!”
  “谁杀的心里有数!”索说。
  “是啊,应该是心里有数。”隶点头。
  我当时站在旁边,诧异地看着这两个男人,简直难以置信,他们杀了我?怎么可能?!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的恩师和挚友,他们杀了我?我浑身颤抖,鬼魂是没有重量的,微微的一阵风就把我轻盈的身体吹到了半空中,我悬浮在寒冷的风里,捂着脸无声地呜咽……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杀我的人怎么是他们?可无论我如何的不相信,事实就摆在面前,不管是谁,凶手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是谁?究竟是谁?!
  “早晚你会给她陪葬的!”索又说。
  “是啊,你会给他陪葬的!”隶回答。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做。”
  “看到她永远的埋在地下,你满意了吗?”
  “满意的应该是你吧,得不到就毁,你应该很满意才对!”
  “是,我是没有得到他,十年前我就万不该把她让给你,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太信任你,把你当最好的朋友,珀失踪后,我怀疑过所有熟知的人,就是没有怀疑你!”
  “珀的失踪跟我有关吗?”
  “跟你没关吗?”
  “这都是你自己造的孽,所以你才失去了所有,珀和涟!”
  “是的,我失去了珀和涟,但你也不会好过,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那就看谁付出的代价大吧。”
  “好啊,你是个好演员没错,但凶手就是凶手,会水落石出的!”
  “我也希望水落石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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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间: 11:01
  我飘荡在城市的上空,身体比风还轻盈,虽然我的肉体已化为灰烬,但我的精神和意志仍在。活着的时候,看过一本书,上面就有写到,所谓的灵魂就是人类精神和意志高度凝聚后结成的一缕精气,当时还看不太明白,现在已经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对我来说,可能更多的是一股怨气吧,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被人非议,玷污我的清誉。
  我飘来荡去,常常在夜的尽头哭泣。无处可去,无处深藏,我只能在曾经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流连徘徊,所谓阴魂不散,大概就是指我这个样子。我最留恋的地方就是剧院和剧院公寓,这里留下我太多过往的记忆,每一张椅子,每一面镜子,都留下了我鲜活的痕迹。
  我的死,被警方定性为谋杀,他们给这起谋杀起了个名字,“茱丽叶谋杀案”。
  三个月过去了,案件没有任何进展。而我死时的轰动效应也渐渐淡去,人们又被更新鲜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生前名噪一时的我,死后终于还是摆脱不了被遗忘的宿命。
  大概在我死后三个月,话剧院又开始排新戏了,是一幕现代生活剧,曾经被我的光芒压了数年的茵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她是这幕新剧的女主角。应该说她是很勤奋的,每天我都看到她一个人站在排练大厅独自揣摩台词,对着镜子又说又笑,我很理解她这么刻苦的原因,当年跟我同时进的话剧院,可是却一次主角都没演过,相对于我来说,她的艺术人生实在过于黯淡。
  我跟她的交情很一般,但我曾跟她同住一宿舍,知道她的秘密,她暗恋剧院一个男演员很多年,那个演员就是索。
  索似乎对演戏已经厌倦,他现在开始当导演了,这出新排的戏就是由他自编自导的,名字就叫做《游戏》。
  我轻盈地悬挂在排练大厅的横梁上,看着他们排戏。无限惆怅。
  索果然有导演的风范,指挥起演员来气定神闲,而且非常严厉,一点情面都不给,我亲眼见他骂哭过几个刚分来的年轻演员。
  他还是那么内敛,从不轻易表露内心的情感,但他的忧郁却无处可藏,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他的忧郁如清晨的雾气在他四周弥漫,尽管大多数时候他的脸色疲惫如黄昏。而我惊讶地发现,他自编自导的这幕新剧竟是他过往的生活经历,也就是通过这出戏,我了解了他不为人知的过去,他会不会就是谋杀我的人呢?我怀疑,又不能确定,只能拭目以待,从他导演的这出戏里找到某些蛛丝马迹。故事,似乎就从九年前他跟隶的妹妹珀玩过的那个游戏开始――
  “我们玩个游戏吧。”索跟珀说。
  “好呀,什么游戏你快说,我想玩儿……”
  珀拍着小手高兴得直跳,她最喜欢听故事玩游戏,平常她哥哥隶不在的时候,
  索就会带她玩,感觉中,索和隶一样,都是她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就是哥哥,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双双在一次车祸中遇难,是哥哥很辛苦地把她带大的。索是哥哥从小的伙伴,自然也是她的伙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索看着天真的珀,心绪很复杂。这真是个好看的小孩,虽然才十一岁,脸还没长开,可五官却很精致,眉目如画,眼梢微微地往上翘,跟一对弯眉简直配绝了,漆黑的眼珠亮晶晶,真如琥珀般透着神秘的光芒。这个孩子长大了可真不得了,不知道会倾倒多少人,可是她长得大吗?这么一个人间天物,上帝会让她安然无恙地长大吗?
  “快说啊,索哥哥,是个什么游戏,我真的好想玩啊。”珀拽着他的胳膊迫不及待了。
  索定定神,把小姑娘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坐好,他经常这样将她放在膝盖上讲故事给她听,这回不是讲故事,而是告诉她一个游戏:“我们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好吗?”
  “官兵抓强盗?怎么玩的呢?”珀兴奋得两眼放光。
  “是这样,我们设想我们是一对逃难的兄妹,但我们不是强盗,是被人陷害要逃生,官兵要捉我们,怎么办呢?”
  “逃跑啊。”
  “是的,我们逃跑,逃得远远的,逃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那逃到哪官兵才找不到我们呢?”
  “这个就包在索哥哥身上好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躲起来,谁也找不到。”
  “好啊,好啊,在哪里,索哥哥快带我去。”
  “嗯,我带你去,但是你要听话哦,要假装真的有官兵在捉我们,没有索哥哥的允许,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许出声。”索说得跟真的似的。
  “好的,我听索哥哥的话,不出声。”珀满口答应了。
  于是游戏开始,索带着珀离开她住的豪华公寓,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他们坐上一辆吉普车,一路飞奔,车窗外的夜色也一路飞弛,珀充满向往地望着车窗外,感觉无比刺激和兴奋,想象这个游戏一定很好玩,他们会躲到哪去呢,一定是个很神秘的地方,连哥哥也找不到。一想到哥哥隶,她就有点担心起来,哥哥和女朋友去看电影了,回来见不到她肯定很着急。没关系,这只是个游戏,很快就会结束的,以前她不就经常跟哥哥捉迷藏,让哥哥好半天都找不到吗?这么一想,她就睡着了,睡得很平静,好象这真是个游戏,一觉醒来,哥哥仍然会出现在身旁,跟往常一样刮着她可爱的鼻头责怪她:“小东西,又跑哪去了,老这么躲,总有一天哥哥会找不到你的。”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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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栋普通的小楼,可能年代久远,外墙爬满青苔,有三层楼高,顶层是个阁楼,阁楼正前方是个坡面,上面有一个小窗户是开着的,里面的空间并不小,但很陈旧,家具也非常简陋,只放了张小木床,阳光照进窗户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床上睡了个孩子。
  是个小女孩,十来岁的样子,面孔惊人的美丽,这么小不应该说美丽,可是那孩子真的很美丽,闭着的眼睛睫毛很长,小鼻头很可爱,鲜艳欲滴的小嘴唇带着笑意,好象是在做一个甜甜的美梦,梦中都要笑醒。
  终于孩子醒了,她揉着大大的眼睛,看看陌生的房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哭阁楼就进来一个身材挺拔的英俊青年,他连忙抱住小女孩,“珀儿,你哭什么呀,索哥哥在这呢?”
  “这是哪啊?”小女孩见到这个叫索的年轻人,哭声小了些,抽泣着问。
  “是一个童话的城堡。”索回答说。
  “城堡?”
  “是的。”
  “我为什么会在城堡里?”
  “因为,因为有人在追我们。”
  这个叫珀的小女孩眨着眼睛,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眉开眼笑:“哦,知道了,昨天晚上你要跟我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现在游戏还没结束吗?”
  索摇摇头:“没有,还远远没结束。”
  珀在索的脸上看到了难过的表情,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怎么了,索哥哥,不是游戏吗,是游戏随时都可以结束啊,而且哥哥还不知道我在这呢,他肯定会着急的,我们快回去吧。”
  “不,珀儿,我们不能回去,”索将她的身子放直,样子更难过了,“知道吗,孩子,昨晚索哥哥把你带出来是为了救你……”
  “救我?”
  “是的,救你,因为你哥哥……”
  “我哥哥怎么了?他怎么了?”珀紧张地一跃而起,满脸惊慌,“你快带我去见他,我要去见他!”
  “你不能珀儿,你哥哥现在自身难保,他保护不了你的。”
  “为什么?”
  “因为他欠了别人一大笔钱,很多很多的钱,他还不起,那些人就要杀他,杀他不够,还要杀你,所以你哥哥就逃走了,他来不及带走你,就把你交给我,要我好好保护你,不能让那些坏人找到你……”
  “哥哥!……”珀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拼命晃着脑袋,“不会的,昨天他跟涟姐姐去看电影的时候还好好的,你肯定是骗我,是骗我……”
  “珀儿,索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珀眼泪汪汪的望着他,似信非信。
  “好孩子,索哥哥不会骗你的,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要追杀你哥哥的坏人,还要追杀你,只要你一出去,就会被他们抓住,一旦你被抓住,索哥哥是没办法救你的,他们有刀有枪,而且很多人,索哥哥怎么打得过他们呢?”
  “真的吗?”珀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似乎有点信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哥哥呢?”
  “那要看你哥哥什么时候把欠别人的钱还了才行。”
  “我哥哥不是很有钱吗?爸爸妈妈给我们留了很多钱的。”
  “那些钱全被你哥哥做生意亏掉了,你哥哥为了赚更多的钱才欠别人的钱的。”
  “可我想哥哥怎么办,他在哪呢?”
  “我会帮你去找哥哥的,只要你听话,不乱跑,不被坏人抓走,总有一天你可以见到你哥哥,如果你自己跑了,有一天你哥哥回来,就再也找不到你。”
  “好,我不跑,就待在这等哥哥。”
  “嗯,真是一个乖孩子。”索刮刮她的小鼻头,很高兴地拍拍她红扑扑的脸蛋儿,“来,索哥哥跟你介绍这个地方,知道这是什么城堡吗?”说着他把她牵起来走到窗边。
  “什么城堡?好旧的样子哦。”珀光着小脚丫踩在咯吱直响的木地板上,打量四周剥落的墙壁,又趴到窗台上好奇地张望着外面的世界,发现外面是茂密的树林,远远的望过去,树林那边是连绵青山,天空碧蓝的,朵朵云儿悠闲地飘在山麓,一眼望不到头。
  索一把抱起她瘦小的身子放到窗台上坐好,指着阁楼四周说,“告诉你呀,珀儿,这个城堡是很旧了,很多年前有一个公主住在这里的,后来公主长大了,遇到了心爱的王子,公主就坐着王子的马离开了城堡,到很远的地方过着幸福的生活了。”
  “那我的王子呢?他会不会也骑着马儿来接我?”
  “当然会,等你长大了,就会有王子来接你走。”
  “我什么时候可以长大?”
  “到你该长大的时候就会长大。”
  “我的王子是什么样子的?”
  “你希望是什么样子的呢?”
  珀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看看索,两眼亮晶晶的,露出花朵般可爱的笑脸,“我希望我的王子就是索哥哥这样的,一样的好看,会讲很多的故事,唱很好听的歌,还会做游戏,我要跟那样的王子走……”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回复时间: 11:01
  隶快疯了。珀失踪已有九天。这九天比九年还漫长,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也报了警,可是珀依然杳无音信。警察问他有没有跟谁结仇,如果有,不排除被人绑架的可能。隶断然否认,他为人一向和善,从不跟人计较得失,也从不算计别人,搜肠刮肚想了好几天,就是想不起得罪过谁。可是警察最后还是判断为绑架,因为隶是这座城里屈指可数的年轻富豪,他的父母数年前车祸身亡时,给他留了一大笔财产,这笔财产有多大,外人揣测,接近天文数字。继承遗产时,隶还在读高中,家族产业是一个远房表叔帮忙打理的,后来他大学毕业,理所当然子继父业,年纪轻轻就成了富翁,雄厚的身家极有可能惹来不法之徒的窥视。
  “要钱好说啊,多少都可以,只要他们开口,就是倾家荡产,我也给的。”隶在警察那里得到绑架的断定简直要崩溃,钱对他来说只是个数字,可是妹妹却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那是钱和数字买不回来的啊!
  “你先别急,要稳住,如果对方要谋财,自然会联系你的,24小时等候他们的电话,记住,不要打草惊蛇。”警察警告他。
  可是九天过去了,依然没有等到电话。连警察也一筹莫展了。
  隶整日的喝酒,整夜的不能入睡,无论涟怎么劝慰他,都无济于事。自从珀失踪,他对涟的热情骤降,因为那天晚上就是涟吵着要去看电影才把珀一个人丢在家里,虽然他也知道这事不能责怪涟,但内心始终无法释怀,一看到她,心里就只有怨,昔日的浓情爱意荡然无存。其实他是爱涟的,第一次在剧院见到她,整颗心就为她倾倒了,她是剧院新分来的演员,那天他是去找索的,碰巧遇到了她,缘分天注定,几次约会后,涟被他的翩翩风度和体贴入微所动,没经过多少周折就投入他的怀抱。
  涟其实最先认识的是索,也是索把她要到剧院的,他们在戏剧学院相识,索是短期进修,涟则是快毕业的大四学生,索进修一回到剧院就跟院领导推荐了涟,所以当别的学生毕业为工作四处奔波时,涟则轻松地成为这家国内一流话剧院的年轻演员,令同学羡慕不已。
  “你们很般配……”当索得知涟和隶走到一起后只说了一句话。他什么也没说就说了这一句话。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没有去找过隶。而隶因为正沉浸在爱河,也忽略了这位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内心的想法。其实他开始是有顾虑的,也知道是索把涟要到了剧院,索不可能不对涟这样的女孩子动心,但没办法,感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哪怕是亲如兄弟,也无法抵挡住爱情的魔力,没多想他就利用自己的优势追到了涟。相比于索,他当然是有优势的,年轻多金不说,又留过洋,而索只是个普通的话剧演员,虽然在本地已经有了一点小名气,但也就是小名气而已,没什么钱,更谈不上实力,索跟隶根本就不是站在一条起跑线上。
  但是隶仍然很感激索,珀失踪后,第一个打来电话问候的人就是索,第二天就登门拜访,劝慰六神无主的隶。第九天的时候,索又来了,没有别的话说,还是只能安慰。
  两人相对着喝酒。
  “都怪我,这些天光顾着恋爱,没有照顾好珀儿……”隶没喝多少,却好象已经醉得差不多了,言语充满自责。
  “你别这么说,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怎么能怪你呢?”
  “到底是谁绑走了珀啊,他要钱,多少都不是问题,可为什么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可能他们正在考虑吧。”
  “已经九天了,我等不下去了啊,索……”
  “珀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当年车祸的时候,她不是幸存下来了吗?这次也一定没事的。”
  “可是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我可能见不到我这个妹妹了,至少在短时间内见不到了……”
  “别胡说,警察都还没放弃呢,你就放弃怎么行?”
  “我不是放弃,是可怕的预感。”
  “你是喝多了。”
  “你知道珀对我有多重要吗?如果涟是我的灵魂,珀就是我的生命啊,是谁这么狠,用这种手段折磨我,受不了了,索,我真的受不了了……”
  “无论多难你都要承受。”
  “要承受多久呢?”
  “有多久就要承受多久。”
  “谢谢你,索,这个时候就只有你能给我安慰。”
  “放心吧,我会帮你找珀的,你承受多久我就帮你找多久。”
  “如果一辈子呢?”
  “那就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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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间: 11:02
  索赶到月牙山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因为下雨,路有点不好走,车开不快。珀住的小楼就在月牙山的半山腰。
  这是个远离城市的偏远小山坳,四面环山。月牙山是最高的一座山,从山顶到山脚呈一个内弧形,连着山脚一个小山峰,远看就真的象一个悬挂碧空的月牙儿。珀住的小楼叫微雨楼,在半山腰的一个樱桃园里,很多年前,这果园原是一个著名诗人的寓所,这诗人性情古怪,不喜与外人接触,和妻子一直就住在这樱桃园里过着与世无争的清静生活,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在孩子五岁的时候,诗人突然因为家庭变故杀死妻子后自杀。孩子被舅舅接回城里抚养,这孩子就是索。
  可能是继承了父母的艺术细胞,索从小就有着极高的艺术感悟力,学什么象什么,高考时接受老师的建议考入戏剧学院学表演,毕业后分到现在这家剧院成了一名前途无量的年轻演员。索很用功,加上与生俱来的天赋,他很快得到剧院领导的重用,才加入剧院两年就已经演了好几部重头戏了。
  现在的索二十四岁(比隶小两岁),如果不是因为涟,他可能会按照以前的生活方式平静地生活下去,而人一旦与自己的人生方向背道而驰,想回头是很难的。很多事情总是错过之后,天时地利人和,阴差阳错继续错下去。比如他绑架珀。
  按原来的设想,他只准备把珀留到微雨楼住两天,让隶着急,无暇顾及和涟的感情,最好是因此抛弃她。可是事与愿违,隶确实是疏远了涟,却不料这个时候涟竟然怀孕了,虽然被妹妹失踪的阴影笼罩着,但毕竟有了自己的骨肉,而且父母去世后,传宗接代自然是身为独子的隶逃脱不了的责任,加上妹妹生死不明,涟肚子里的孩子无疑是隶家凄云惨雾中难得的希望。隶很快对外宣布即将和涟举行婚礼。而且他还和警方联合,悬赏两百万捉拿绑架妹妹的匪徒。索被逼到了绝壁。
  每个周末,他都会从城里开车到月牙山来看望孤独生活在此的珀。孩子毕竟是孩子,一点也不知道大人间的恩怨情仇,相反,小家伙居然还很喜欢这里无拘无束的生活,因为不用上课了,不用学舞蹈弹琴了,不用背着老师和哥哥偷偷画漫画了,她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只要不离开樱桃园。守护果园的是一对老夫妇,以前是索的邻居,多年来果园的打理都是他们负责的,也是他们唯一的生活来源,所以当索把照顾珀的责任拜托他们时,他们很乐意地就接受了,因为他们也有一个女儿澄,跟珀同岁,珀的到来正好给澄做了伴。
  这个周末,索又来看珀,老远的她就在阁楼的窗户边看到了索的车子开过来,欢叫着飞奔下楼,“索哥哥……”珀窜到他的怀里,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撒娇道,“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等得肚子都饿了……”
  索将她抱起,一直抱进屋:“想我想得肚子都饿了,这么厉害啊?”
  “是的呀,你老不来,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进了屋,珀还赖在索身上不肯下来。“你看看,索哥哥跟你带什么来了?”索把随身带来的塑料袋放到珀面前。
  “呀,漫画书!”珀兴奋得直叫。
  她喜欢看漫画,自己也喜欢画,可是隶却不喜欢她看那些东西,说会耽误功课。隶虽然很宠妹妹,可是在学习上却是相当严格的,父母不在了,教育珀成了他的头等大事。他希望珀能真正学有所成,对泉下的父母有个交代。平常除了正常的功课,他还请了好几个家庭教师来辅导,英文、舞蹈、钢琴都在内。珀其实真正玩的时间很少的。这正就是她这么喜欢樱桃园的原因,自由自在,没有人逼她学这学那,她可以整天的看漫画,也自己画。
  而索真的把珀的房间布置成公主的卧室了,粉红的墙纸,全新的木地板上铺着米色的地毯,床则是专门从上海定购过来的,床架上悬着粉色纱幔,如梦似幻。他这么做已经是长久的打算,是隶和涟的婚讯让他下了最后的决心的。
  上楼进了珀的房间,发现床上桌上地上丢了好多漫画,都是珀的信笔涂鸦。可是索随便捡起两张一看,就很是喜欢,画的多是小娃娃和小动物,非常有灵气,活灵活现的。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珀儿?”
  “是的呀,索哥哥。”
  “你是喜欢画画儿,还是喜欢在家念功课呢?”
  “当然是画画儿啦。”珀的回答很肯定。
  “那索哥哥就让你在这一直画,一直画,想画多久都可以,画什么都没问题,而且我还会给你买很多很多的漫画书,好吗?”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索哥哥永远不骗你。”
  “那好,我就在这画,一直画到哥哥把欠别人的钱还完,画到我长大,我的王子骑着马来接我……”
  索笑了起来,不知怎么笑得有点悲凉,但这悲凉珀是看不出来的,她的注意力全在索给她买的新漫画书上。她的世界里只有童话,人世间的恩怨不是她可以理解的。索出神地看着她,爱怜地抚摸她柔软的头发,心里在说,珀,我会给你一个童话的世界的,永远让你在生活在童话里,不会让外界的罪恶和凶险伤害到你,让你永远做一个单纯的小公主,快乐地成长,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也是我还给你哥哥和涟的,让他们一辈子生活在阴影里,不得安生!不是我要这么做,而是他们伤我太重,这伤害我会以你的名义悉数还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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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间: 11:03
  我在哭泣,当戏排到这里的时候。
  从来不知道索有如此深的城府,他的敏感和执拗原来是根深蒂固的,我没有想到当年嫁给隶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伤害,从而让他绑架珀,在仇恨的路上越走越远。
  排练已经结束了,演员陆续离场。索一个人默默收拾道具。茵似乎想留下来陪他,但他好象不领情,态度很冷淡。茵只得悻悻地离开,她在这个剧里演涟,也就是生前的我,对于这个安排我不甚满意,因为我对茵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觉得她小心眼特别多,很会讨好卖乖。
  记得刚来剧院的时候,我很爱玩,她经常在院领导面前打小报告,一心想演主角,无奈天资不够,总未能如愿。
  索为什么让她来演我呢?我很不理解。
  我从横梁上纱幔般,轻飘飘地落在索的面前,他已经熄灭了所有的灯,一个人坐在舞台下心事重重地抽烟。他看不到我,即使我坐到他身边。月光从两边高大的窗户里毫无遮掩地洒落进来,排练厅的光线并不暗,我清晰地看到索的脸上笼罩着银色的光辉,有些凄冷。我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让茵来演我,也想问他当年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表白,而要把爱的机会让给隶,我跟隶走到一起后,他竟然又绑架珀。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
  不是我,是索。
  “涟,我会让你永远活在舞台上,永远……”索自言自语。他失神地望着洒满银色月光的舞台,表情凝重而悲伤,烟雾缭绕在他头顶,让他看上去象个神。
  对我而言,他就是个只能仰望,不能平视的“神”,冷静中透着傲慢,让人难以接近。
  我一直就有点怕他,即使我们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对他的敬仰更多的时候表现为畏惧。但我知道他对我很好,如果当年没有他的提携,我绝无后来辉煌的表演生涯,他给了我很多的机会。他看我的眼神总是跟看别人不一样,漠然中隐含着深深的不舍和忧伤,很多时候都是躲躲闪闪的,除了在舞台上给予我深情凝聚的目光,现实生活中他很少长时间地直视过我。他给了我无数创造辉煌的机会,却不曾给过自己一次表露心迹的机会。所以他才会失去我!
  其实,当年若他主动一点,或者明朗一点,我选择的很有可能就是他,而不是隶。因为他的确是个令人着迷的男人,无论是舞台上还是生活中,他的光芒总能轻而易举地盖过所有的人,话剧院从来就不乏暗恋他的女孩子,茵只是其中一个。
  我呢,好象也不排除在外吧。
  他起身了,走出排练厅,到停车场取车。
  月光将他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我就跟在他后面,地上却只有他的影子,没有我的。谁叫我是个鬼魂呢。
  每天这个时候,我都是“坐”他的车回的家。他还是住在剧院的单身公寓楼,他在落城的东边还有栋别墅的,却很少去住。他泊好车,直接上到四楼,我的房门口。自我去世后,这里没有人住。但他可能没钥匙,只能孤独地靠在门口,继续抽一两支烟,每天都如此。
  他下到三楼回了自己房间后,我没有进去,飘然落在树梢,默默注视着他在房间的一举一动。
  他好象请的是钟点工,已经给他做好了饭菜,放在餐桌上,而工人却不见。他一直就是个形影单调的人,不喜欢跟人同住,所以他从不请住家的保姆。
  餐厅的灯昏暗寂寞,一如他的心情。他吃得很少,很多菜几乎没怎么动就搁了筷。这真是个寂寞到骨髓的男人!不知怎的,我看着他的样子又想落泪了,真不希望杀我的人是他。夜里的风很大,我挂在树梢随风摆动,他的身影也在我的视线里摆动,飘渺而冷清,如同我们孤寂的人生。
  演员都是如此,台上风光无限,台下寂寞无边,演了太多的角色,看透了太多人世的惨淡,回到生活中对什么都提不起热情。演员的热情都留在了舞台上。我是如此。索也是。
  这么多年,从未见他交过正式的女友,也不过夜生活,深居简出,跟公众和媒体总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个谜。
  夜已经很深了,他还没睡,站在卧室的窗前喝酒。每晚他都要喝一两杯酒才入睡的。我纵身一跃,轻盈地飘坐在他的窗台前,他仍是对我视而不见。
  我近距离地端详着他的脸,竟发现他的眼角有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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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间: 11:03
  “唉……”
  又是一声长叹。
  他转过身,把酒杯放在床头,上了床,拿起剧本看了起来。但只看了一会,他就疲惫得睡着了。剧本掉在了地毯上。
  我飘进窗内,走过去,俯身拾起了剧本。床头灯是亮着的,我坐在地毯上翻看他写的剧本,前面的内容我已经在排练厅了解过了,我直接翻到了他绑架珀九年后……
  九年后的三月十一日,隶的女儿念念八岁生日。有钱人就是有钱人,一个孩子的生日都弄得这么铺张。几乎全城皆之。隶是不在乎人们议论的,念念是他掌心的宝,健健康康八岁了,他要给女儿过个最热闹的生日,纪念女儿来到人间八年。但这只是表面的理由,内心的想法未必有人知。
  隶其实也是在给另一个孩子过生日,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今年刚好二十岁。那个孩子的生日跟念念仅相隔两天。那个孩子就是失踪已九年的珀。二十岁的珀是什么样的呢?这是隶日思夜想的事情,夜夜难入眠。
  在决定举办这场豪门夜宴之前,涟是跟他吵了一架的,原因是隶要给念念换个正式的学名,叫小珀。涟伤心至极,原以为九年的时间能让他淡忘一些,可是他不但没淡忘,竟然变本加厉,要把女儿的名字也换成珀。涟不能接受。但她没有决定权,隶是不会听她劝的,自从九年前珀失踪,隶就跟她形同陌路,当初娶她完全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上,一结婚,他就和她分房了,念念出生后,干脆分了居,虽然对外仍以夫妻相称,但单独在一起时,除了跟女儿有话说,两人是很少有沟通和交流。而这一切都是源于九年前的那场电影,涟想不通,一场电影竟毁了她一生的幸福,给了她个有名无实的婚姻。
  好在涟很快就调整了自己,念念出生后第二年就回到了她挚爱的舞台上,全身心投入了话剧表演。现在她已是圈内屈指可数的女演员,只要有她的演出,每每爆棚,座无虚席。舞台上的涟是光彩夺目的,无论演的角色是谁,观众都把她当成了剧中人。而涟也只有在舞台上才倍感幸福,婚姻的失败可以暂时放到一边。几年下来,她获奖无数,经常被邀请到各地演出,甚至是出国。所有这些,其实都应该感谢一个人,那就是当年发掘并提携她的索。跟她一样,索也是闪耀的话剧巨星,声名远扬,只要有他的演出,就不是座无虚席了,那是万人空巷。无论他走到哪里,身后跟着的不是媒体记者,就是超级粉丝(Fans),而且多为女性,索是这座城里众多已婚或未婚女人的梦中情人,跟他打个照面,要个签名,或者说两句客套话那都是非常惹人羡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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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间: 11:04
  索和涟经常在一起演出。而且演的多为莎剧。最近两人又要同台演出了,也是莎翁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本来以涟的年龄是不适合演这个剧的(她已年近三十),但考虑到票房,导演和院领导想都没想就把角色给了她。没办法,谁叫她那么有号召力呢。而索本来还有另一场重要演出的,一听说涟加盟该剧,立即放弃那个角色选择了罗密欧。现实中他无法和她走到一起,只能在舞台上深刻地去爱,这也是他如此迷恋演员这个职业的原因,也是他至今单身的原因。
  其实有时侯他也想过,对涟是不是真的是爱,迷恋和爱毕竟是有区别的,跟她相处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有想过得到她,两人经常在一起演出,朝夕相处,一起排练,一起化妆,一起更衣,而且两人还是邻居,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太多的机会可以利用了,可是索却一直按兵不动。
  这样的感情是爱吗?
  爱一个人不就是想得到她吗?
  索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多年。
  “你怎么还不找女朋友。”涟经常问他这样的问题。这天排练,涟又问。
  “没时间。”索总是同样的回答。
  “你呀,眼光别太高了,难不成你要打一辈子光棍?”
  “一个人过挺好的,你不也一个人吗?”
  一句话问得涟哑口无言。
  很久,她不再说话。
  这天排练的是朱丽叶服毒自杀的戏,涟的状态不太好,排了几次都不到位。导演遥有点急,又不能说重话,涟可是大牌,票房的保证,弄得他更急了。于是中场休息。
  “你怎么了?感觉不对啊,精力很不集中。”索却毫不客气地质问涟。在剧院,也只有索可以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
  “是,我是有点乱……”
  “还是为念念改名的事吗?”索听说了隶要给女儿改名的事,“至于吗?名字就是个符号,叫什么都可以。”
  “可我就是不能接受他把孩子叫小珀……”
  “无所谓了。”
  “你跟他是好朋友,当然会帮他说话!”
  “不是帮他说话,是人之常情,毕竟珀至今生死不明,他把对珀的思念转到念念身上,也是情有可缘的。”
  “那是你的理解,我是不会接受的,我花了九年时间来弥补,纵然我犯了天大的错,九年也应该刑满释放了吧,可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涟喋喋不休说了很多,情绪这才稍稍稳定,排练也就勉强过了关。晚上索跟她一起回宿舍。很晚了,索还睡不着,站到阳台上透气。可是他惊讶地发现有个人从涟的房间出来,下楼,东张西望,非常谨慎地上了停在院子里的一辆黑色别克轿车。院子里的路灯很亮,他一眼就认出那个人竟是导演遥。回到卧室,电话响了,隶打过来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经常很晚打电话过来,这么晚都不睡,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隶无非就是闲扯,又邀请索参加他为念念专门举办的生日盛宴,还问索新剧排练到哪了,索回答说:“排练到朱丽叶服毒自杀的那场戏。”
  隶连连说:“自杀,死亡,嗯,不错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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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间: 11:05
  第二天是周末,索跟往常一样开着车去月牙山看珀。他的车已经不是九年前的吉普了,换上了一辆白色的凌志,家里还有一辆保时捷跑车。他现在的身价今非昔比,两个助手,一个经理人,还有保姆,私人医生等等,都是为他服务的。但他这个人素来低调,除了演出,很少出现在公共场合,平常一般都住剧院公寓,周末又要去月牙山,他在城东的别墅很少住。尽管他极不愿回忆自己的父母,其实他很多地方继承了父母的特质,如母亲俊美的外形,父亲诗人的气质,尤其是继承父亲的个性,孤僻,敏感,傲慢,不喜欢喧嚣,讨厌浮华,尽管他身处浮华的世界。也因为这样的个性,他的人缘不太好,经常得罪记者,这么多年,来来往往的朋友中始终只有那么几个,比如隶。
  在最开始的几年里,他不能说没有负罪感,但后来他就安心了许多,因为隶自从结婚,整天忙于工作,闲暇也很少在家,根本不可能很好的照顾珀,给珀完整幸福的生活。而索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望这个小公主,给她想要的一切,事实上,珀这些年生活得很快乐,无忧无虑,她的世界真的就象一个童话,纯净透明,没有任何污染,也没有伤害,索唯一担心的是,如果有一天她走出这个童话世界,她该如何面对如何生存。
  今天是珀的二十岁生日。他是专门去给她过生日的。
  又是两个多小时车程。
  远远的就看见珀一身白衣,裙角飘飘地站在一棵樱桃树下等候他。风舞动着她的长发,那张脸,新鲜水嫩如清晨的樱桃,红扑扑的,眉眼盈盈,笑容浅浅,好一个人间仙子。索将车开上山坡的时候,竟然有些失神,这个女孩真的就是九年前的珀吗?
  “你怎么才来?等你老半天了。”索一停好车下来,珀冲上前就搂住他的脖子,“你已经两个礼拜没来了。”
  “对不起啊,小公主,索哥哥最近有点忙……”索拉开她的胳膊。
  “忙,就是忙,不管我了吧。”珀假装生气地嘟起了嘴巴。
  索拍拍她红润的脸蛋,搂住她的肩膀往屋里走:“我这不是来了嘛,特意来给你过生日的,你看,我手里拿的什么?”
  “还不是蛋糕,有什么希奇的。”
  “还有礼物啊,你不想看看吗?”
  珀的兴致好象不大:“反正就是礼物呗,也没什么希奇的。”
  “那你要什么啊,我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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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间: 11:05
  “我要你陪着我,一刻也不离开……”珀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闷闷的,看上去心事重重。珀长大了,个子已经超过索的肩膀半个头了,亭亭玉立,再也不是当年坐在他膝盖上听他讲故事的小姑娘。她已经有心事了。
  “傻丫头,索哥哥要工作啊,不工作哪来的生活呢?”索牵她坐到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她说,“澄澄,不开心了吗?”
  澄是珀现在的名字。大约是六年前,珀和看护樱桃园的梅姨的女儿澄一起去山脚下的水潭里玩水,突然珀的脚抽筋,沉入水底,澄见状赶紧下水去捞,十几岁的孩子力气有限,等她把珀捞起来拖到岸边时,她自己却没力气上岸了,精疲力竭。等珀醒来时,澄已被大人捞起来了,却已停止呼吸。澄的父母伤心欲绝,珀更伤心自责,为了纪念救她而亡的澄,她将自己的名字跟澄换了过来,这样葬在月牙山顶的澄的墓碑上就写着珀的名字。因为澄是为救她而死去的,她现在是以澄的名义活着,只允许别人叫她澄,如她自己所说,珀已经葬在了月牙山顶。痛失爱女的梅姨夫妇感觉上好象也安慰了许多,因为他们的澄还活着,就住在微雨楼的阁楼上,还是一样的叫他们爸爸妈妈,乖巧听话,每天画漫画,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姑娘了。
  珀,不,应该是澄,她画漫画的功底已经非同凡响,再也不是小时候随意地画,而是可以完整地画一个故事了,她已画了好几个故事,画稿堆在墙角已有几米高。阁楼的墙上也被她画满了漫画,走进她的房间,感觉走进童话的世界,多姿多彩,跳动活跃。
  “最近画的什么啊?”索随意地看着那些画稿,其实本身并没多少兴趣,但为了跟澄交流就有意识地将话题往漫画上靠近。
  果然,一提到漫画,澄就满脸兴奋:“告诉你,我最近构思了一个新故事,很好玩的,你要不要听啊?”
  “当然要听。”
  “故事的名字叫森林女王与乌鸦,讲的是两个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有一天在森林里迷了路,失散了,很多年很多年后,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妹妹成为了森林女王,有一天,她在森林里狩猎时遇到了一只乌鸦,那只乌鸦一眼就认出了女王,可女王不认识乌鸦,于是乌鸦告诉女王,他就是她小时候失散的伙伴,他是中了一个巫婆的魔咒变成一只乌鸦的……”
  “后来呢?”索竟然听得有点发呆,这种类型的故事还是第一次听澄讲,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童话了,有成年的色彩。难道她真的长大了?
  “我会慢慢给你讲的,故事很长,你有时间我再仔细讲给你听。”澄笑着说。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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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间: 11:05
“陪我去趟山顶吧。”
吃过饭,珀要索陪他去山顶。这是每年生日,珀必要去的地方。因为澄的坟就葬在山顶。只不过碑上刻的是珀的名字。
春天了,山路尽管崎岖,却绿意盎然,鸟语花香,走在林中心旷神怡,倍觉清清。珀脸上的表情很凝重,想必心里又在想死去的澄。索搂着她的肩膀,没有说话,却在无形中给她力量。
到了山顶,两人都喘了好一会气。靠近悬崖边有一块巨石,澄的坟就在巨石边,因为小时候,珀经常跟澄坐到巨石上看日落。她把沿途采来的一束野花放到澄的坟头,泪水夺眶而出……
索过去抱紧她不断颤抖的身子,轻拍她的背,竟找不出话来安慰。
好一会,她的情绪才渐渐稳定。
“如果她还活着,也跟我一样,今年二十岁了。”她和他并排坐在巨石上,依偎在他的臂弯里,长发翻飞,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澄澄……”
他已经习惯这么叫她了,“别太难过了,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不管是为自己活,还是为地下的她活,你都应该继续快乐地活下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不知道珀听到没有,她的眼睛此刻正望着前方,连绵的青山那边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她未必没有向往,但更多的是陌生。她离开喧嚣的尘世已经太久,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比天上的云雾还捉摸不定,或者,她的心灵被另外的东西占据着,让她无暇去探知外面的世界。被什么占据着呢?
珀仰起脸,看着身边的索,欲言又止。
这就是从小伴着她长大的索啊,时间已经太久远,失散的亲人在她的记忆里早已模糊,惟独身边的索,拥有着她完整的成长经历和她的思想她的感悟,但她是否拥有他的世界呢?他跟她亲密无间,却又若即若离,从不谈自己的生活和人生,她甚至连他是做什么的不知道,只知道他很忙很忙,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护,宠她,惯她,却并不把自己的心交给她,甚至有时侯是在逃避她,每当她问及失散的亲人,他总是很少正面回答,闪烁其辞。她知道,亲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不过是不想把这残酷的事实告诉她,怕她难过,他给她的永远只有彩色的童话,他为她挡着所有的风雨。可是他未必了解,在她的心里,亲人其实早已离开,这么多年杳无音信,她没有力量再去惦记什么,永远不知道真相,也就永远想象着亲人还活着。这么一想,她又格外的感激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在她心目中已不是一个哥哥了,而是一个男人。可是他把她当女人了吗?
下了山他要赶回城里,说是明天有个重要的事情。珀,不,应该是澄(老忘),眼泪汪汪地目送他离开,相聚为何越来越短暂,是真的短暂,还是他在她里占据的空间越来越大了,让她没有丝毫的余地去思考离别后的伤感。
“我会尽量抽空过来看你的。”索上车的时候捏了把她的脸蛋儿,这个动作哪是把她当女人了,还当她是小孩。他走时带走了她的漫画稿《森林女王与乌鸦》,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部漫画稿很感兴趣,说拿回去慢慢看。
回到城里,隶给他打电话,约他吃晚饭,给他介绍一些朋友认识。索本身没多大的兴趣,因为隶的朋友多是生意场上的,没有共同语言。但碍于面子,只好赴约。在城里最豪华的酒店门口,隶远远的就站在门口等他了,索泊好车过来,隶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上哪去了,轮胎上全是泥。”
索的回答也是漫不经心:“哦,到郊外转了转,换换空气。”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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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索的预料,隶介绍的朋友都是生意上的伙伴,言谈索然无味。索应付得很勉强,吃了饭到包间休息,他更是昏昏欲睡,而隶的兴致很高,搂着一个漂亮小妹唱起情歌来。索借上洗手间的空档回到车里拿了漫画稿回包间,他们闹他们的,他则旁若无人地坐在角落里看起漫画来。抛开画的功底不说,画里的故事真是讲得好,充满梦幻色彩,看来澄是真的成熟了许多,画的故事已不是简单的童话,已经能透露出人性的光芒了,善与恶的交战竟然被她描绘得入木三分,索看得入了迷,完全进入情节,忘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看什么呢?”隶不知什么时候没唱歌了,跑过来突然抢过画稿。
索吓一跳,欲抢回,可是栗却站起了身,笑呵呵地仔细端详画稿:“漫画,你多大的人了,还看这东西……”
镇定,镇定,索提醒自己要镇定,真是糊涂,怎么能让他看到画稿呢?!
“拿来,一个朋友的女儿画的,随便看看。”他起身又去抢。可是隶的目光却被画稿封面的题目吸引住了,念了出来,“森林女王与乌鸦……森林女王与乌鸦?”他面露惊讶,抬起头看看索,又看看画稿,有那么一会,他一动不动,象在思索着什么……
“拿来,别弄坏了,我还要给人家的。”索趁他发愣抢过画稿,镇定自若地坐回角落,至少他认为是镇定的,没有破绽。等他抬头时,发现隶还站在原地,低着头,灯光很暗,看不清表情。
“你怎么了?没事吧?”他试探着问。心跳骤然加速。
“哦,没什么,”隶回过了神,抬头笑了笑,坐到索的身边,眼睛还盯着他手里的画稿,“我忽然想起了珀,记得她小时候也喜欢画漫画,很喜欢,家里被她画得乱七八糟,怎么说她都不听……”隶的表情忽明忽暗,眼神也捉摸不定,好象陷入了回忆,“那是时候真是快乐啊,每天可以看到她可爱的脸,九年了,她消失不见已经九年,如果不看照片,我几乎已记不起她的样子,如果她还活着,应该有二十岁了……”
“她当然还活着。”索脱口而出。
“你怎么断定?”隶也脱口而问。眼神更捉摸不定了。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应该明白的。”索淡然地看着他说。
隶想了想,点点头,“你说得有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没有消息就当她还活着吧,只能是这样,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什么样的方法都试过了,老天还是不肯把她送回我的身边……”说着又抬眼看着索,忽然话题一转,“你每个周末都去郊外吗?老是约不到你。”
“是啊,平常工作压力大了,想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嗯,是不错,改天带我去吧,我也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你当老板的有这闲心?”
“怎么没有?你当大明星的都有时间,我为什么没有?”
“不怕耽误你赚钱?”
“老弟,我工作不仅仅是为了赚钱,家族的责任,懂吗?”隶的情绪好转许多,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你是不是要找个女人了,总见你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这样不好,一个正常男人身边怎么没女人呢?”
“谢谢,我很正常。”
“那就是啦,怎么不找?”
“女人很麻烦的,没时间应付。”
“其实女人也很好哄的,给她钱花,在床上满足她,一切就都OK了。”
索笑了起来,不作答。
“你笑什么,我说的是实话,”隶也呵呵地笑,“跟你相交这么多年,从小玩到大,我不会跟你说假话,只要你愿意,什么样的女人我都可以给你介绍,不光是女人啦,我拥有的一切都可以跟你分享……”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希望跟你坦诚相待,也想分享你的东西……”
“你想跟我上台演话剧?”
“扯淡,我是当演员的料吗?”隶搭着索的肩膀,似笑非笑,目光深浅莫测,“你不一样了,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
索看着他,思索他话里的意思。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说真的,我们这么好的朋友本来就应该互相分享。”
“你想分享我的什么?”索问。
“很多啊,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你的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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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小看了隶!
  他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就不会被隶识破。隶是什么人?智商奇高,而且灵敏异常。他看上去波澜不惊,心底却往往在运筹帷幄。
  当年他追我的时候,很热情,却不殷勤,在我面前从不说什么暧昧的话,只体贴入微地照顾我的生活,嘘寒问暖,渐渐的俘获了我的心。他可能也知道索对我不同寻常的情感,却不急于去争,而是在很多事情上故意做给索看,让索明白,他才能给我更好的生活,而他若没我,就无法继续活,他要让索知难而退。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跟他为一件小事吵架,我躲着不见他,结果他就在酒吧里喝得大醉,只留了最后点清醒的意识给索打电话,让索去接他,让索看到他是如何的深陷爱情不能自拔。
  索虽然个性冷漠,却很重感情,他们两个从小就认识,情同手足,在运筹帷幄的隶面前,他果然中计。
  而同样的,索内心世界的丰富情感也并不是隶所能理解的,他表面默许了我跟隶的结合,内心的怨恨却很快让他失去理智,从而绑架了珀,这一绑架就是九年。
  索的智商也不低,他可能发觉隶的别有用心,所以才心怀怨恨,别忘了他才是一流的演员啊,隶在他面前“表演”,肯定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两个绝顶聪明的男人都有可能是谋杀我的凶手,隶的阴险,索的极端,死在他们手里,似乎是我逃不过的宿命。但究竟是谁,我还是不能肯定,索在剧本里只字未提,我只能接着往下看了――
  索回到剧院公寓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月黑风高,院子里静悄悄,大多数窗口都是黑着的,但索发现,住他楼上的涟却亮着灯。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吗?公寓的房子很旧,楼道里一团漆黑。405是索的门牌号,刚到门口,楼上下来一个人吓了他一跳,对方也吓一跳,定神一看,是导演遥。场面顿时陷入尴尬。
  “这么晚了,遥导演怎么还来串门吗?”索冷冷地看着黑暗中的遥,似笑非笑。
  “哦,不是,我跟涟在商讨角色的理解问题……”
  “真是费心了。”
  “没办法啊,这是个名剧,观众的欣赏眼光也越来越高,如果角色的理解有偏差,会挨骂的……”遥的笑在暗夜里有点牵强。狭隘的楼道口,索的高大挺拔和遥的瘦小单薄形成鲜明对比,两个人又客气了几句,这才各自道别。
  进了房间,开了灯,索歪在沙发上好半天都不想动。遥?
  平常跟他的交情并不是很深,他比索晚两年到剧院,年轻导演中应该算是上得比较快的,三十出头就已经独立执导几部舞台剧了,因为在英国学过戏剧,他很擅长导演莎剧,索先后跟他有过两次合作,感觉中他这人比较内敛深沉,喜欢抽雪茄,喜欢爵士,保留了他从英国带来的绅士味道。他和涟?是真的吗?
  索想不下去了,心情跌落到谷底。烦躁不安。但他又有什么资格不安,涟是有丈夫的人,该不安的是她的丈夫。可是索不甘心的是,这么多年的守望,难道最后就是这么个结局吗?这场悲剧在九年前就注定了是吗?当年她选择了多金的隶,对他就是莫大的伤害,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伤害有多大,不仅仅是失去爱情,更失去了自尊。
  在人性上,索毫无疑问继承了父亲的偏执,遗传基因是改变不了的,没有办法的事情,尽管这么多年索很不愿回想那个杀妻又自杀的父亲,可正是继承了父亲的偏执才让他不计后果绑架了隶的妹妹。他也知道这条路走错了,可是明知道错了,还要继续错下去,一错就是九年。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涟!她对他的伤害一生一世都无法抹灭,而不能原谅的是,现在这伤害还在继续,索想不通,为什么要选择遥,就算和隶不幸福,一定要选择遥吗?
  这一宿,索彻底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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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是被一阵门铃声吵醒的。他很不情愿地起床去开门。这么大清早的,会是谁呢?
  门一开。他就怔住了。是隶。
  “怎么,不欢迎吗?”隶微笑着看着他。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他把隶让进屋。很意外。
  “很久没过来,随便看看……”隶从容不迫地端坐在沙发上,打量四周,故意瞟了瞟卧室,开玩笑地说,“是不是里面有佳人,不方便?放心,我不是来查房的。”
  “别胡扯了,什么佳人。”索给他倒了杯茶。
  “你也是的,单身汉很好过吗?老是一个人,这样不好,正常的生理需求总该有的吧……”
  “忙。”
  “这不是理由。”
  “行了,大清早的你不会专门为生理需求来的吧?”索跟他说话很随便。
  “哈哈……”隶大笑,“我有生理需求会来找你吗?我又不是GAY。”
  “你可是个大忙人,要不,是来看你的夫人?”
  隶的脸立即拉了下来,闷不作声了。
  “你们这个样子怎么行,怎么着也是夫妻……”
  “抱歉,这是我的家事,我不想在这谈。”
  索问:“那你想谈什么?”
  隶笑了笑,答:“是这样,今天是周日,我没什么事,想让你带我到郊外走一走……”
  索看着隶,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平和:“怎么突然想到郊外走?这几天下雨,路上很多泥……”
  “你不是经常去郊外吗?”隶的脸上看不出端倪,笑着说,“你比我懂生活啊,你看我,一天到玩不是工作,就是吃喝玩乐,把身体弄得很差,精神状况也不太好,感觉真象窒息一样,象你这样周末到郊外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心情一定会舒缓很多……”
  “想去就去嘛,哪有这么多理由,行,我带你去。”索不动声色。
  两人一起出门。
  刚出门口,就看见涟从楼上下来。一身紫色衣裙,风情万种。她看见隶,很吃惊,愣在楼梯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不知所措。
  “你好呀,我的太太。”隶很亲热地打招呼。表情却很冷酷。
  “你,你怎么过来了?”涟拢了拢垂至胸前的卷发,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不能来吗?”隶高高在上,反问。
  涟求救地看看旁边的索。索反应很快,连忙说:“难得大家凑一块,一起出去喝早茶吧,我请客。”
  隶不知道是答应还是否定,双手操在裤袋里昂着头自顾下楼去了。
  涟的脸色灰暗到极点。她看上去刚化了妆,本来是明艳照人的。
  “走吧,跟他好好谈谈。”索拉她下楼。
  隶早已稳坐在自己的黑色奔驰里,车窗是开着的,一只搁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抽着烟,显然在等他们。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上了索的白色凌志。隶踩足油门猛地一个转弯,差点撞上院子里的花圃。他扔掉烟头看都不看两人一眼,摇上车窗,直接驶出了大院。
  “你应该上他的车。”索跟着驶出去,对旁边的涟说。
  涟没出声。无力地靠着车窗。精神恍惚。
  隶的车最后停在了一家茶楼前。索也跟着停下。
  隶下了车还是不看涟,直接进了茶楼。索拉上涟也进去了。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服务员拿着菜单微笑着站在旁边半天,谁也没开口点东西。最后还是索先点,然后又帮涟点,隶却燃了根烟,长长的吐出一口,对服务员说,“我太太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好的,请稍候。”服务员看了涟一眼,转身走了。
  涟把目光落在别处,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你不想跟我说说话吗?”隶优雅地吞云吐雾,逼视着她。
  “我很好,还没死。”涟淡淡的说。
  隶瞪着他,目光毫不留情地杀了过去:“你很想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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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早的,说点吉利点的好不好?”索受不了这火药味,打圆场。
  “没什么,习惯了,”涟眼中泪光闪动,脸上却笑着,“索,明天是我女儿的生日,你会去吧?”
  “当然,我很喜欢念念,肯定会去的。”
  “她也很喜欢你。”涟一说到女儿就满脸幸福。
  隶冷笑一声。不说话。
  “过两天就是演出,你会来吧?”索转而问隶。
  “当然会来,两位精彩的演出,我怎么会不来?”隶把手搭在索的肩膀上,“好好演,全城瞩目呢。”
  说着又把目光投向涟,“你也是,期待你精彩的演出……”
  “谢谢。”涟迎着他的目光,眼底又渗出泪水。
  “你看你,又怎么了?”隶的态度突然缓和了许多,起身坐到涟身边的椅子上,搂住她的肩膀,“你是我的太太,高兴一点好不好,虽说人生如戏,可不要老把自己当作戏中人,多想一点美好的结局……”
  “可结局不是茱丽叶死了吗?”涟看着丈夫问。
  “你就想她为什么会死呢?”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莎士比亚就是这么写的,谁也改不了这个结局。”
  “谁说不能改?老莎死了多少年?虽说他的悲剧是经典,可放在现实中,当然可以融入现实一点的东西嘛。”
  “这怎么可能,这么经典的悲剧哪能随便被人篡改的。”
  “历史都可以被人篡改,何况是一出戏。”
  “那你说怎么改呢?”
  “我不是编剧啊……”隶仰着头,目光深浅不测地望着天花板,“当然,如果一定要我改,我就会改成茱丽叶背着罗密欧偷情,罗密欧一气之下杀死情敌,茱丽叶悔恨难当只有自杀……”说着把脸朝向涟,笑容温暖如春风,“你说这个结局好不好,我的太太……”
  涟的脸刹白。
  “别胡扯了,幸好你不是编剧,”索责怪地盯着隶说,“要象你这么个改法,莎士比亚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莎士比亚怎么了,他就经常偷情,他有很多的情人……”
  “对不起,我不舒服,我先回去了。”涟突然站起身,掩面而去。
  隶也不拦,冲他喊道:“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茱丽叶的结局还可以再商量嘛。”
  “你不该这么对她。”
  索出酒楼的时候对隶说。
  隶一脸漠然,“其实很多事情你是知道的,我不必多说什么。”
  “其实很多事情也是有因果的,有因就有果。”索的回答很重。
  隶看他一眼,没吭声,自顾上了车。然后又把头伸出来:“你坐我的车吧,你的我叫司机给你开回去。”
  索听了他的。
  这一刻索已经下定了决心,让他知道真相吧,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秘密。他没有去想隶会不会原谅他,而他是不会原谅隶的,夺人所爱又不珍惜,有因就有果,他承受这一切是应得的。索担心的是,那个过去叫珀现在叫澄的孩子会原来他吗?九年了,曾经的小天使,如今长成了仙女,她单纯的思维里能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吗?
  “我们去哪,你指路。”隶露出笑容,竭力想让气氛缓和些。
  索却是冷冷的:“月牙山。”
  “是你父母住过的地方吧?我记得我去过两次,是高中还是初中……”
  “初中。”
  “嗯,是初中,你每个周末都去吗?”
  “也不是,偶尔吧。”
  “我记得那里的风景很美……”隶一路上兴致勃勃,显得很激动,“那栋楼还在吗,就是果园里的那栋。”
  “还在。”索的表达总是很有限。
  “什么名字忘了。”
  “微雨楼。”
  “嗯,对,就是微雨楼,是以你母亲的名字命名的吧。”
  “是。”
  “是该去看看了,很多年了,记得那里很好玩,果园里尽是樱桃。”
  “那里就是樱桃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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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月牙山脚下,隶本来是戴着墨镜的,这会儿也摘下来,满眼都是青山碧水,桃红柳绿,一望无际的田野泛着绿色的波浪,空气清新得让人恨不得在这生根,哪怕做棵树也好啊。索指引着隶将车往半山腰开,几年前,索花钱修了条水泥路,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腰的微雨楼,为的就是方便车子出入,同时也方便了这里的山民上山下山,显然大家都很感激索,碰了面都友好地打招呼。而微雨楼就在眼前了,掩映在茂密的樱桃园中,小楼显然也经过修缮,也是索花了一大笔钱,青色的砖墙,红色坡面屋顶,还有个烟囱呢,但索一般是不准梅姨烧柴火的,怕熏了澄,远远的看,这小楼就象童话中的小城堡,里面住着美丽的公主……
  隶停下车显得有些紧张,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微雨楼,怕一眨眼这一切就会小消失不见,越接近,就越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是她的气息,很熟悉……
  索反而很平静,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也等待了很久。
  “哟,你今天怎么又来了?”梅姨正在院子里晒衣服,见到索很吃惊,因为他昨天才来过的,而且还带了个生人来,他从不带人来这的。
  “哦,今天没事,带个朋友来看看。”索不慌不忙地解释。
  “阿姨好。”隶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好,好,快进屋坐,快进屋坐……”梅姨连忙放下手里的衣服招呼客人,隶眼尖,一眼就看到她放下的是条裙子,女孩子穿的。
  进了屋,里面装修得不是很豪华,却很温馨,墙面都被刷成了粉色,墙上挂了很多漫画,各式各样的都有,有人物也有小动物,地板全是是原木色,桌椅也是原木。隶尽可能的让自己平静,很随意地四处张望,从一楼转到二楼,又到三楼,“上面是什么?”他指了指楼上,问索。因为他发现三楼还有楼梯伸上去,可这楼只有三层。
  “是个阁楼。”索坦然自若地说。
  “哦,是我女儿住上面。”梅姨正好端着一盘年糕上来,笑着放到一个小几上,“她昨晚画画到很晚,这会儿还在睡呢。”
  “是嘛,你女儿多大了?”隶拿块年糕跟梅姨拉起了家常。
  “二十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老长不大。”梅姨满脸笑容。在感觉上,她早就把珀当做了死去的澄。
  “她很会画画,这都是她画的吗?”
  “是啊,这孩子别的都不喜欢,就是喜欢一天到晚画。”
  “嗯,画得很好,”隶连连点头,“她叫什么名字?”
  “澄澄。”
  “好名字。”隶的表情看似平静,眼神却变幻莫测。
  索至始至终都没说话,坐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看着隶吃年糕。嘴角甚至还有一丝笑意。梅姨的回答真是太绝了。这一切难道是老天安排的?
  可是隶还在问,“澄澄没有上学吗?现在应该上大学吧?”
  “没有,早就不上了,初中毕业后考上了本地师范中专,本来是要她继续上大学的,可是她自己不愿意,正好她以前读的月牙山小学要她过去教美术,她就去了,我们不好拦着,当老师嘛,教教孩子们画画,挺清闲的,又是她喜欢的工作……”梅姨一说到女儿幸福的感觉就溢于言表。没有任何人给她任何交代,竟然天衣无缝。梅姨竟把死去的澄的读书经历说到成了珀,事实上珀自从来到月牙山一天学也没上过,都是索利用周末时间教她一些功课的,中途也请过几个家庭教师,所以虽然没上过学,但珀的学识并不差,至少比同龄的孩子不会差。而她现在也确实是在学校教孩子们画画,她天马行空般的绘画才华早就在月牙山传开了,是本地学校慕名而来邀请她去的。当年痛失爱女的梅姨精神上受的刺激已经让她分不清澄和珀,在她心里,澄一直还活着。珀就是澄。澄就是珀。真是老天安排好了的。
  索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妈,我肚子饿了!”
  楼上传来一声女孩甜甜的呼唤,带着撒娇的味道。
  “哦,来了,来了,我马上给你做喜欢吃的米酒冲蛋。”梅姨连忙起身,忙不迭地奔下楼。
  隶抬头看着楼上,听到脚步声了,公主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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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隶等不及“公主”下楼就匆匆离开了月牙山,因为家里保姆给他打电话,说念念突然发高烧了,问他送不送医院。他当即发火,都发烧了怎么还不上医院。
  “一起吃午饭嘛。”梅姨盛情挽留。平常几乎没有客人光顾,让她的热情无处发挥。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她恨不得把身上的肉割下来招待客人。除了意识里有些混乱,老把珀当成澄,她的一切都跟正常人一样。
  “不了,阿姨,改天我再来。”隶急急忙忙往院子里走,回头竟然拥抱了一下梅姨,表示道别,让从未见过世面的梅姨惶恐不已。随后索也上了车,隶的情绪还在激动中,边开车边说:“真想看看她女儿,那么会画画的孩子一定很特别,不过没关系,下次我再来,以后我会经常来……”
  索笑而不答。
  车子很快驶出了院子,驶出了樱桃园,隶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离的微雨楼,他看得很清楚,在阁楼的窗户前站着一个身着白色睡袍的少女,象是在梳头,可是面容看不清,气息,又是那似曾相识的气息……
  “你怎么老不说话,好象有点过于沉默啊。”隶的车驶出月牙山,情绪渐渐稳定后发现了索异于往常的沉默。
  “你希望我说什么呢?”索别过脸看着他。不动声色。
  隶有点吃不消,索的目光透着刺人的光芒。
  “想跟你多说会话嘛,平常你又那么忙……”
  “我希望你对涟好一点。”索一直盯着他,目光更刺人了。
  隶躲避着他的目光:“这是我们两口子的事,索,我想我有自己处理的方式……”
  “冷落她,打击她,就是你处理的方式吗?”索的语气很不客气。
  隶也不客气,反问他:“你喜欢她,是吗?”
  “是。”索的脸色很难看。
  “如果你喜欢,我把她让给你。”隶冷笑。
  “九年前你说若这话,我会很感激你,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隶追问。
  索没回答,显得有些心乱,掏出烟点上,目光也变得有些散乱了:“很多事情总是时过境迁后,才知道无可挽回……”
  “你指的什么事情?”
  “很多。”
  “具体一点呢?”
  “比如伤害……”
  “你觉得我伤害了你吗?”隶放慢行车的速度,好象也有点心乱了,“索,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从小玩到大,情同手足,我一直把你当兄弟,这个你是知道的,但是唯独爱情这个东西是很自私的,什么都可以分享,惟有爱情不能……”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听我说完,其实当初我也知道你喜欢涟,是你把她引荐到剧院的,也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可是天知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也曾犹豫过要不要放弃,因为她是你喜欢的人,可是我努力了很久还是做不到,后来我就跟涟坦诚地谈,让她自由选择,如果选择你,我毫无怨言,如果选择我,我会万分珍惜……”
  “所以她选择了你,所以你就很心安……”索别过脸盯着他,尽力在压抑自己的一触即发的情绪,“你心安是因为你觉得这样的竞争很公平,至少你认为对我很公平,因为是涟选择的你,而不是你抢走的她,是不是?你觉得这就是公平吗?你好好想想,只要有脑子都可以想得到,在当时的情况下,虽然我们都是父母双亡,可你父母给你留下了万贯家财,够你挥霍一生,而我父母给我留下什么,除了樱桃园的微雨楼,我一无所有,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演员,而涟的家境也不好,甚至比我更差,当年她父亲住院好象药费还是你出的,你让一个同样一无所有的女孩子去选她的人生和未来,你觉得她会选什么?会选什么?”
  隶答不上来,停下了车……
  索继续说:“所以我从来不怪她,因为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作出那样的选择,可问题是,是你让她选择的,你用你的财富和显赫的家世诱惑她选择的你,而不是让她爱上你从而选择了你,而你竟然还以为这样的竞争很公平,因为你把我当亲兄弟,所以你才没有明目张胆地去抢,而是美其名让一个生活没有着落的女孩子去选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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