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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独身上路(6)/马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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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独身上路(6)/马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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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哀悼乳房
作女永远不甘寂寞。不安分的苻萍在别墅住腻味了,从家乡小镇约来了没有隐私的女友紫惠。柯青看到纯情如水的江南妹子,立马移情别恋。情场失意的苻萍带着满身伤痛回到小镇,竟被检查出乳腺CA。切除左乳的第三天,越儿手捧鲜花来到她的病床前,发现她仍不改积习,嫉妒的火焰燃烧胸膛溢满脸庞。
第一节&&&&& 情分有极限
尽管已是下午一点多了,柯青和苻萍还在床上睡眼惺忪地躺着。宣传册筹资首战告捷,凌晨2点多才踅回别墅,俩人因兴奋过度,久久难以入睡,折腾到天亮才不约而同地睡着。一觉醒来,已是下午,见柯青翻了个身欲睡时,苻萍忍不住要与他说说话:&阿青,来北京挣钱,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柯青侧过身,看着她说:&在这里,你是不是觉得工作不累,挣钱容易?&&
&是啊,有那么一点。昨天的生意过程就像走马灯似地,电话、喝茶、谈生意、晚宴、聊天、OK、桑拿&&就成啦。这么轻松地挣大钱,我可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我在特区当记者拉广告时也没这么轻松过&&&苻萍的说话声嘎然而止,眼睛越过柯青的视线走神特区,刑似海的影子转瞬即逝。
柯青温柔地捏捏她的肩膀说:&很乐意跟着我这样赚钱吧?&
&当然乐意。可也有担心。&
&担心什么?&柯青问。
&你不像别人那样,一到目的地马上投入紧张的工作,而是在等待中,靠别人的施舍赚自己的钱&&我担心咱坐吃山空&&&越儿说。
&你知道现在市面上一个点子值多少钱吗?&
&不知道。&越儿说。
&无形资产。难道你昨天没注意到我工作起来很投入的样子吗?&柯青盯住她看了一会儿说:&不用担心,是我用&精点子&施舍别人,而不是别人施舍咱们。别墅是朋友借给我们的,说好一分钱不要。时间长短无所谓。谈不上坐吃山空。再说,在来京城之前,我与那帮哥儿们都谈妥的。几家赞助单位都在他们手中控着呢。现在只是凑他们的时间。还要瞄准哪天他们心情好没什么烦心事时再谈广告。这时谈起来,十拿九稳。我这帮秀才精着呢,研究过生意场上的心理学。别自寻烦恼,做大事首先要有信心&&&
听着听着,苻萍开始走心了,移梦别思起在家乡拉广告那点事: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吴镇第一次举办商品交易会,站领导发动大家去展销会上拉广告,10%回扣,拉100元广告,可提成10元。多诱人啊!当时那10块钱精花,到同学那儿可买一大钢精锅百年小吃周记馄饨,一家人可吃上一天呢。交易会第一天,她和紫惠一起,到每一个摊位上去问:&做不做广告?给你们厂的产品宣传宣传?&跑了一天,终于在临近收摊的时候,拉到了今生今世第一笔广告:100元。厂家要求在广播里喊三天,每天三次插播在气象节目中。这时候,两人的脚也不痛,腰也不酸了,不停地对答应做广告的厂长笑脸相对,谢意无限。厂长说:&我已经观察你们一天了,一直在想,要是咱厂的推销员有你俩的敬业精神,还怕产品推销不出去?&
&你没在听我说啊?想什么呢?半天没见你吱声?&柯青说。
&我在听你说话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拉广告的傻样。&
&女人拉广告肯定有故事,说不定还很精彩呢?&柯青一脸坏笑地说。
&你们男人就喜欢把做事业的女人想歪!我只是触景生情地想起了过去拉广告的艰辛和快乐。真没想到,仅仅过去了几年,我国的广告业如此突飞猛进,看来是得转变观念。&
&那也只有在大城市做,才能先发起来。这年头肯掏钱赞助国家级体育活动的巨头有是有,关键看你的点子能不能给赞助商带来更大的利润。谁也不会把钱扔进水里,必须要有回报的。所以我们一定要激活脑子,想出好点子。忙过这阵子,我带你去北京街头看看。广告公司的招牌都挺惹眼的,什么公关咨询有限公司、企业形象策划公司、点子创意有限公司,多了去了。&柯青说。
&在特区时,我还没听说过点子创意之类的广告公司。&苻萍说。
&才冒出来的呗!出来混嘛,行情要懂、脑子要活、信息要灵、路子要宽,朋友要多、官路要通。否则,咱一个外乡人,敢到祖国的心脏北京来赚钱?好了,说说你的故事?&
&现在我没情绪了,肚子抗议了。&越儿说。
&糟糕,两点多了,起床,下馆子。&
出门的时候,柯青被一个盼望中的电话绊住了脚。
苻萍站在别墅门口,远眺四周的高楼大厦、近处的亚运村落,心中涨满了赚钱的欲望。想想从江南独身上路,丢掉了令人羡慕的铁饭碗,在特区输掉了爱情,被迫落脚广州越儿那里,现又从S城千里迢迢地跟着陌生男人跑到北京。为什么?闯荡、拼搏了这么多年,睁眼看现实,人越来越现实,美好的理想毕竟不能当饭吃,爱情不可靠,来得容易,去得也快。这几年,在感情的旋涡里摸爬滚打,有时甚至被逼进了爱情的&死胡同&,还是觉得生活中离不开男人。挣钱更离不开男人。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世界永远被男人主宰着,而女人,只有通过征服男人去实现梦想,借助男人的力量去赚钱,驱使男人心甘情愿充当&拐杖&。在南方,苻萍这样想。到了北京,她还这样想。北京是一个又谈文化又谈钱的都市,不像她曾呆过的江南或南方一些城市,不是太有钱没文化,就是有文化太没钱。如果让苻萍选择,她会选择北京的。如果这次生意成功,她会留守北京的。如果北京有男人愿意娶她,她会嫁给北京的。才来了几天,苻萍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北京。如今,柯青想到了一个别人很难想到的点子,白手闯京城赚钱,苻萍想到了怎样利用这个点子,策划一段在此生存下去的人生。
北京的秋天,雨还没落地风已阵阵,天空偶尔会飘过大朵白云。苻萍的思绪犹如天上的白云,一拨一拨地聚,一拨一拨地散,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赚钱,赚了钱后怎样在京城发展。
南方让苻萍变得更加敏感了。她想抓住北京不放手。
&哎,苻萍,哥儿们又帮忙联系好了一位赞助商。这次是个男性公民,看你的了。&柯青像喝了兴奋剂似地大声嚷嚷,他完完全全沉浸在胜利者的喜悦之中,一点也没注意到苻萍正在&白日做梦&。没等苻萍反应过来,柯青迈着轻松的步子从台阶上奔到她的面前站住,面带青春的笑容说:&等一会儿,我们要去见一位赞助商,他现在正被成功的光环笼罩着,成了媒介追逐的新闻人物。&
&到底是新闻人物还是赞助商?&苻萍问。
&两者都是。&
&如果是新闻人物,根本轮不到我们吃香的、喝辣的,早被记者们抽了血,不要高兴得太早噢。&苻萍说。
&别扫我的兴!苻萍,实话告诉你,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赞助商,赞助巨头,你懂吗?见面后,你必须拿出浑身本事,让他放血。时间不多了,咱先吃点饺子垫垫饥得了。&
苻萍笑了。终于有一位男人把她当作是一个干事业的,而不仅仅是一件饰品、一只花瓶。
她随他进了一家饺子馆,要了几碟卤味冷盆,一斤饺子,一瓶啤酒。柯青继续忙着跟朋友打电话敲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把苻萍晾在一边。只想赚钱的男人都这德行。自私的男人只在需要女人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责任。她已不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女人要学会自己善待自己将来才不会后悔。她拿起筷子,看看上桌的只有几盆冷菜,怕空腹吃坏了肚子,又放下了,心想:&空腹吃冷食,吃坏了肠胃,不是闹着玩的。一人在外,最需保重身体。&她握着开了盖的啤酒瓶转来转去,看看牌子、日期,又仔细瞧瞧杯子,这才分别倒入杯中。一杯满的一杯浅的。她拿过那杯浅的,茗了一口,滋润一下舌头。然后,双手托腮作沉思状,看着柯青神采飞扬地打电话。
&他有什么嗜好?&&哈哈,减肥运动,喜欢跳舞,好办。不过,像他这种公众人物,请三陪不妥。你叫两位档次高一点的舞伴来,最好是女记者。就这样说定了。&柯青说。
苻萍很理解他说的话。想当初自己在特区走投无路的时候,不就扛着记者的招牌,到处行&片&拉广告,发记者名片像天女散花。那些歪着脑袋腆着肚子的厂长经理们在酒桌上下的&赌注&,醒后面对商人也许会返悔,惟独面对记者尤其是女记者,拉不下脸面丢不起人。智慧女人此时只要点到为止,就会成功。苻萍记忆犹新:曾有一位刚获得五一劳动奖章的厂长,一次酒后答应做2万元的套红广告,她一心算,净赚4千元。一高兴,不断给厂长吃&花&,旋&盆子&。厂长一高兴,就让办公室主任塞给她一个红包,告知这5千元属于她了,不用办任何手续。这是她在特区的第一笔灰色收入。H城是新特区,苻萍单枪匹马拉广告倒也不害怕。这里是京城,不是H城更不是江南小镇。她自知不了解北京、不了解北京人、更不了解北京的款爷。没到过北京的官不知道自己的官有多小。官小一级得交多少&学费&,谁也弄不清。
苻萍搞不清柯青知不知道赞助商的身份。照柯青的口气,等一会儿,她得去应付有约在先的赞助商,让他心服口服地掏钱赞助亚运会。这倒不怕,她有信心。她担心的是,人家会不会重视她?她的名片上,在一大串&中国、一九九0亚运会宣传册编撰组委会&的名称后面,只冠了一个编辑。柯青头衔是一个在当时很时髦的名字:总策划人。
赶到茶吧等人的时候,苻萍向柯青坦言了自己的担心。
&这位赞助商什么来头?&苻萍问。
&管他什么来头。再大的背景由我哥儿们撑着呢。你只要想法让他开心,把他的情绪调高就算成功了。有钱人一开心,扔个3万、5万的还不是毛毛雨。&柯青说。
苻萍喜欢男人的这种自信。麻木地为老板打工是挣钱,主动地为老板打工也是挣钱,后者更具有挑战性。
刚刚被媒体捧红的赞助商邱震林,整整迟到了1小时。他满脸通红地解释说:&对不起,开完会又被记者缠住了,没办法脱身,幸亏有人闻迅赶来,不断地提醒、解释,才得以解脱。&
邱总身材微微发福,香泡脸,稀疏的大背头油光发亮。走近握手时,苻萍感觉他个子很高,断定他是北方人。陪同一起来的是本地电视台的记者,也是柯青的同学。苻萍第一次见面,感觉此人要比柯青成熟得多,举手投足比实际年龄要大。她注意到了邱总对记者情有独钟的表情。
&没想到,媒介的力量如此之大,简直是推波助澜,给企业注射了一剂强心针。&邱总兴奋地说。
&你出名了,企业也兴旺了,两全其美,值得庆贺。&苻萍说。
&希望随之而来的是一张张定单。谢谢你们的妙笔生花,我敬你们一杯,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请继续献技献策。&邱总说。
&邱总应该趁热扬起名人效应的风帆,在商场上大干一场。明年的亚运会是一大契机,我们策划了一本大型宣传册,举国旗打名牌,准备把我国最有实力最火爆的企业推向亚洲、推向世界。有关权威领导推荐了你,我们媒体也看到了你的势头正旺,决定将你的企业推选入册。邱总,意下如何?&苻萍说话点到为止。
&当然不会坐失良机,能选入亚运会宣传册,这对我们打开东南亚地区的产品销路绝对有好处。苻记者,不知入选费需要我们出多少?&邱总说。
苻萍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没有入套直奔主题:&我们批准出的是一本代表国家级水平的宣传册,想入选的企业很多。为保证权威性,我们报社进行了认真的调查摸底,排出企业目录,请名作家、名记者、摄影家配图文,画家、专家设计版面,已联系好去香港的印刷厂装帧、印刷、用最好的铜板纸、进口纸,成本稍稍高点。我们不收入选费,而是以赞助亚运会的形式,请企业自愿出资,我们只是以赞助费的多少来确定版面大小,刊登顺序。在亚运会期间,赠送给各国友人,世界名人,所有前来参加开幕式的领导、嘉宾,游客等,赠送的范围很广、档次不低,所以我们的宣传册必须力求精美。&
&有没有定最低价和最高价?&邱总问。
&有,没定死。3万5万不等,看对方的承受能力。我们不想硬性摊派。这有别于一般的广告吧?&苻萍说。
邱总点头称是,眼睛已游向门口放光。柯青、苻萍追随邱总的目光而去,两位风情万种的女记者正说笑着走来。
抛牌的时候到了:&邱总,您看这事&&&苻萍问。
&就这么定了!&邱总说。
苻萍很清楚这是一个暧昧的态度,就看自己怎么把握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谈钱,邱总的目光已经移线了。商人就是商人,往外掏钱需要一个考虑过程。成功与否,就看晚餐上的功夫。介绍时,苻萍用很职业的眼光扫描了一下,窃喜她俩算不上是漂亮女人。柯青担心同学请来的女人抢了今晚的戏,不由也多瞄了几眼,害其中的一位女士多情地脸红起来。柯青来了个假戏假做,一再请这位龚姓记者坐自己身旁,隔离墙般切断&火种&,免于&火势&蔓延。
从茶吧到餐厅,从餐厅到舞厅,苻萍使出蛇般缠功左右不离邱总,劝酒的工夫也让人刮目相看,这让柯青十分满意。喝高了邱总的兴致之后,大家开始聊天,这时苻萍贴近邱总的耳根柔柔地说:&邱总,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邱总瞧着她的脸沉思久久。柯青转念用话题引开了其他人的视线。
忍耐中的苻萍终于看见忧郁中的老板慢慢绽开了意味深远的笑颜和伸过来的那只肥实的大手在她的肩头轻轻挨过后的希望和勇气。她从公文包里快速翻出合同书,在饭桌上填写起来,然后推到邱总眼前,点了点金额和法人代表的空格。邱总拿出笔时想:&多聪明机灵的女人啊,我有这样的助手该有多好。&许是填写金额时尚存幻想,大笔一落:陆万元。苻萍的眼睛就像咪咪舞般定泱泱:&谢谢您!&邱总的眼睛也有点定泱泱。
6万元的合同在酒桌上敲定,要真正划到帐上,工夫在外。
舞厅爆满,幸亏定了座。领座员用手电将他们领到半敞开的包厢里。6个男女自由搭配,坐在半圆形的沙发上,挨挨挤挤团在一起。有的喝茶、有的抽烟、有的和着熟悉的曲子哼唱,女人挺直身段看别人跳舞。邱总在喝茶。苻萍几次想主动邀邱总,都被柯青的眼神逼回转。&这第一支舞应该由男人主动邀请比较体面。&她想。
舞厅的光线很有情调。旋转的灯光和摇曳的烛光很快令人荡漾愉悦起来。柔和的轻音乐接近尾声渐渐切换成摇滚乐。在强旋律的刺激下,年轻人纷纷涌人舞池&&柯青站起来了,龚记者也随之站起,分别挽起身旁舞伴的纤纤玉手走向舞池。苻萍适时朝邱总倾身而问:&我们也去跳吗?&
&跳下一曲吧?&他边说边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苻萍把目光投向光线暗淡的舞池,心随着爵士乐一起舞动。她的手在他的大腿和手的摩擦中有点不听使唤。她很矛盾。想抽又不敢抽,怕连同抽去的还有那笔即将到手的赞助款。忍着吧。她凝视着舞池中变形的男人和女人。池中的灯光不断变换着眼花缭乱的色彩。人的身体在灯光的作用下释放着&&
迪士科给池内的人绝对自由奔放澎湃狂热忘情一刻,妄想让天使入地狱让魔鬼进天堂反正也是一步之差。池外的苻萍因绵长陈腐的抚摩深感悲哀。柯青在狂舞。根本没注意到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人正在心里骂狼。半小时后音乐由远及近、由高而低、由轻而缓&&舞池一片黑暗,只有包厢里摇摇曳曳快断气的烛光。
柯青第一个喘着粗气摸过来问:&邱总,怎么不跳?&
&我不爱跳快节奏的。&
&现在是慢四了?&柯青对着苻萍说。
邱总看着苻萍,说:&我们跳咪咪舞去。&
&舞池里好象还没有人。&苻萍从嘴巴里冒出这话时差点没把自己蒙晕。
&去了不就有人了吗?&邱总牵着苻萍的手摇入舞池。不一会儿,一对对黑影从各个角落移动过来。黑影憧憧。一对对舞伴,男的双手抱牢女的腰,女的双手傍牢男的肩,旁若无人地脸贴脸;有的男女竟然双双抱着对方的肩,像表演斗鸡的哑剧。邱总和苻萍跳了一圈后,他把另一只手也放到了苻萍的腰际,挤走了她的左手,她只得把左手放在了他的肩上,继续保持着身体与身体的距离。换姿势后,他们跳起了咪咪舞,脸对着脸,身贴着身,脚对着脚。苻萍偷看四周,舞者的面目模糊不清,柯青和龚记者舞得不见了踪影,她只得把注意力转移到舞伴身上,敏感地发现对方的双手充满张力,在身体的摇摆中,他的十指越来越不老实,总在用劲将她的细腰揽向自身,而她的腰板也因做劲太久变得僵硬,最后无力撑持疲软下来,一股温热传遍全身,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身子随着靡靡之音向上漂浮、升腾&&他的脸慢慢走近她的脸。一种被出卖的呼吸正在交换另一种呼吸的压力和紧张及乳房被挤压的疼痛和无奈击中苻萍,使她陷入眩晕的状态,她无法移步,身子被另一条身子缠着摇来晃去。他俩贴着脸跳到最后一个节拍直至灯光起分开。
第二节  透明的泡泡
在京城忙忙碌碌两个月,苻萍渐渐受不了北京的干燥天气。睡前,贴在脸上的新鲜黄瓜片不到6个小时就卷边,干燥欲裂。起床后揭下来。用手一捻成粉末状,一照镜子,竟然念想起家乡初冬的灿烂阳光、小桥流水、炊烟人家&&念想成了幻觉,苻萍的眼睛湿润润的。
近来,柯青常在同学家留宿。苻萍独自面对若大的房间特无聊特郁闷时,总有一丝挫败感袭来。闯南方的初衷和现实相差甚远。本以为什么都可以靠努力奋斗争取,没想到,饱含着激情万丈的青春梦,说碎就碎,转瞬即逝。她心性很高,不想很平庸地打发今生。眼下她是迫不得已,只有做好这份工作,等有了钱,才可以支撑面子,再去雕刻机遇。在特区最得意之时,有一位追过她的同事告诫她:&女人不能太虚荣。太虚荣了会阻碍智慧的放射、潜能的挖掘。虚荣还会吞噬精神以外的东西,甚至生命。&没想到她把这句话一直带到北京。
苻萍开始失眠。
苻萍不后悔与柯青同道来北京挣钱。他俩从相识到同居的时间很短,短得让人怀疑他俩同居仅仅是为了性爱。一个单身一个两地分居,干柴碰烈火,生理之需要。柯青怎么想,她不知道。这几天,苻萍已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从曹星儿的感情漩涡里跑出来,爱上了柯青。一开始,也许是依恋。后来,接触多了,他在工作中表现出来的判断能力和决策天才,令苻萍刮目相看。她发现了他潜在的能力和野心。她的公关能力,也得到了他的肯定。共同的利益把两颗年轻的心联结在一起。
北京,不愧是中国政治文化的中心。柯青和苻萍在北京首战告捷。到帐的赞助款已逾百万。吃喝玩乐的开销和朋友的介绍费、俩人的提成等费用最多不超过20万。北京之行赚了大钱。当最后一笔款子划入柯青的帐上后,他在最高档次的宾馆设宴款待鼎力相助的同学。酒喝到七成的时候,尖嘴猴腮的叶延兵神秘兮兮地和苻萍咬耳朵:&你知道柯青这几天为什么住在我家吗?&
苻萍心里酸酸的,却故意不说话,对着叶延兵摇了摇头。
&他的老婆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你俩合作的事,醋性大发,还冤枉我牵的肚皮线。说我把柯青带坏了,一个电话告状告别了我老爸那里。&他说。
苻萍心头一惊。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不可原谅的错误&&默认。
&至于吗?我们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苻萍马上反唇相讥道。
&是啊,我接过电话时对他女人说了,他们只是生意上的搭档,各赚各的钱。我还说,这个编纂组还有其它搭档。&叶延兵很坦然地把酒杯举到苻萍的面前,碰了碰她的酒杯,一仰脖吞了。他又说:&你别多心,她只是瞎猜猜罢了。北京的哥儿们铁着呢!再说,现在谁也没有闲工夫跟娘儿们瞎掰那点破事,撑的啊。&
苻萍也照他的样子,一口气喝干。没等夹菜入口,胃已经膨胀成一个空洞,拒绝输入,并有一股透心的恶腻。她放下筷子,问道:&她干嘛要问你父亲呢?&
&她老爸和我老爸当兵时是战友,听说是上下级关系,黏糊得很。&他说。
&她也是高干的女儿?&苻萍问。
&在你们那里也算是吧。&
又一阵恶心袭来。近来,她常常感到不对劲,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像现在这样,一不开心,就觉得透不过气来。
那晚,柯青混喝了三种酒:白酒、葡萄酒、啤酒。苻萍关心地劝说道:&人家说,一次不能喝几样酒,很容易醉的。&
&那么鸡尾酒呢?&
柯青不听劝,回到别墅就吐了,索性扑在便器上用手乱抠一通,这才渐渐恢复了面色,不再神痴巫痴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飞机票说:&收好。这是明天下午到上海的飞机票,上午你还可以去王府井买点东西。我送你上机。&
&你呢?&苻萍问。
&我也走,是晚上的。&
&为什么?我们原本可以同行的。&
&不为什么,反正我们还要来北京的。到了家,你就打我的。&
她一听全明白了。叶延兵的话决不是空穴来风。
当晚,柯青一直跟她说话,口气很深沉,好象只有今天没了明天。
苻萍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一字不漏,一言不发。
&得到了就不珍惜,这似乎是全世界男人的通病。何况柯青是有妇之夫,他必须回到被男人称作黄脸婆的女人身边,必须和合法的女人一起过传统节日吃团圆饭。女人算什么?不就是男人换洗的衬衫需要的机器?主动权常被男人掌控,就连回家这样的小事都要独断。男人总能在不需要女人的时候,将女人支开。&苻萍想:&不就是为了不让其老婆亲眼看到他们成双成队地走出机场?他怕老婆难堪、伤心。那么我呢?如此打发一个已经爱上并把一切无偿交给他的女人,不觉得残忍了点吗?&想到这里,苻萍一阵头晕,委屈的泪水不知不觉爬满脸颊。
&江南的女人真是水做的,哪来那么多水?&柯青说着,顺手扯过一条干毛巾给她。
&就你们北方的男人是铁做的?说分开就分开?&苻萍边擦眼泪边说。
&我没说分开。&
&那为什么要分作两趟班机走?明明可以一起走的吗?&苻萍问。
&你是为这个流眼泪啊?真是的!&
&她会来机场接你,对吗?&苻萍问。
柯青没有言语。
&你到底怕什么?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晚要面对的事有什么好怕的。长痛不如短痛。&苻萍说。
&女儿很可爱,我不想让她恨我。&
&就为这?没别的?&苻萍问。
&为了再来北京时,还能顺顺当当地与你生活在一起。&
离开北京的当晚,两人谁也没有主动碰谁,想说的话都留在了心里。柯青只是习惯性地把一只手搭在了她的左乳上,鼾声阵阵。他一阵紧似一阵地在嘴唇上吐气泡,打扰了寂静的空间,使苻萍无法入眠。她慢慢移开他的手,轻轻下床来到盥洗室,放了一池热水,泡澡久久。
泡在浴缸里,苻萍想起了紫惠。明天这个时候也许已在家乡和紫惠在一起聊天呢!她想起了和紫惠值班的日子。冬天两人睡值班房时,她老是把凉手放在紫惠的肚皮上,捂热后才能睡着。紫惠只是&嘻嘻&地笑痒说冷,但从不拿开苻萍错放的手。紫惠是个善良内向的人,心中有事愿意和苻萍说。苻萍喜欢她也愿意帮她。紫惠说自己缺少的就是苻萍的刚性,所以会被男友轻易抛弃。紫惠欣赏苻萍,不管别人背后怎么议论甚至诽谤,紫惠都站在苻萍一边。紫惠也是苻萍在小镇唯一交上的同事女友,不仅仅是小学同学。
苻萍突然感到一阵头晕恶心。许是在浴缸里泡得太久?许是水温太烫?肩膀沉沉地,抬臂竟然有痛感。她迅速擦干了身子,爬上了床。
一夜乱梦。
有钱真是好。钱可以买物质,也可以买精神。苻萍第一次大把花钱买时间是这次北下江南。从北京飞往上海的班机傍晚到达虹桥机场,再花200元钱叫了辆&的士&。当月牙儿悄悄爬上来时,&的士&驶入了熟悉的弧型长桥,吴镇在清寒的路灯照射下凸现。
当她终于走向那间木板小屋时,紫惠不相信,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说回就回来了。她的眼光淡淡地飘游在小桌上,八角型玻璃灯罩下面是一本翻开的小说。昏暗的木结构小屋被拾掇得简洁而又生机。大吊兰倒挂着数枚小吊兰,仙人掌上的花蕾绽出淡黄颜色&&
几秒钟时间,苻萍努力搜索着适当的措词来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她实话实说:&阿惠,我没有寻错人。&
&我以为你最快要到明天上午才能到达。真没想到,北京到咱这小镇也就半天时间。其实,咱俩并没有离得很远。&紫惠总是词不达意,把心中的喜悦,用委婉的书面语表达,显得不够热情,但真朋友能读懂她。
&是的,是的,我们不能用老眼光看待地域与时间。来,试试我给你从北京带来的大地牌风衣。今晚咱俩睡一起,想聊多久就聊多久。&说着,苻萍迫不及待地从皮箱里翻出风衣递给紫惠。
&怎么样?快穿上,让我欣赏欣赏。&苻萍说。
&你的眼光不会错,就怕我穿不出去。&紫惠喜滋滋地接过风衣。& 个子高,穿了风衣一定很奔放。至于颜色吗,我没有把握。定颜色时,我犹豫了很久。真的。最后选定白色,是大胆了点。高个女人穿上白色会显得更高大。&苻萍说。
&我喜欢白色。白色与秋冬的色差令人感到生命的强烈。&
&我认识的女人中,惟你最配穿白颜色,因为你人虽高但苗条。&苻萍说。
刹那间,一切如她验证的一样,穿上白色风衣的紫惠像天使,两只张开的手臂犹如一对白色的鸽翼,振动欲飞。
&哎,到底是中国名牌。不穿不知道,一穿吓一跳。&苻萍说。& 怎么样?&看不到全身的紫惠焦急地问。
&气质女人,高雅、气度不凡。&苻萍说。
&穿不穿得出去么?&
&当然穿得出去。真嫉妒你的好身材,我可穿不出这样的效果。&苻萍说。
紫惠走到穿衣镜前转了一圈,笑了。
苻萍和紫惠是小学同学,爱好文艺,能歌善舞,而且学习成绩都很好。只是紫惠不像苻萍那般爱说爱笑,挺寡言的。遇见苻萍,友善地笑笑,擦肩而过。成为好朋友事出有因:5年级的时候,苻萍和紫惠在教室里排练节目。那晚,天黑风大,吹得门窗&啪啪&作响。排练时,谁都想快点结束早点回家。舞蹈老师叫大家排好队,进行最后一次彩排。就在这时,队伍中发出了&啧啧&的口水声。苻萍好奇地转过头,正好看到紫惠脸色煞白,呆立着一动不动,眼睛里却噙着泪水。
&怎么回事?&苻萍问。
&你看地上。&有同学轻轻地说。
于是,苻萍看到了紫惠脚下的一滩水,一滩从裤管里流出来的水。顿时,苻萍的脑袋炸开了也明白了。她奔过去,一把拉过紫惠的臂膀说:&走,我陪你回家。&
最后的彩排被紫惠的一泡尿冲走了。同学们跟在她俩的屁股后面,保持着距离。舞蹈老师是少年宫的,不认识紫惠,她走到苻萍身边嘱咐了一句就走了。回家的路上,苻萍一直紧紧地挽着紫惠的臂肘。
&我只想熬到彩排完,没想到会这样。羞死人了,明天怎么上学喔?谢谢你!你不会也瞧不起我吧?&紫惠带着哭腔说。
苻萍用小手盖住她的嘴说:&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宁可接受自我摧残,也不想影响同学。你是心灵美,谁敢瞧不起你我就请他吃巴掌。&
这事过后,俩人之间产生了伟大的友谊、纯洁的友情。
事后,苻萍才知紫惠的家庭很富有,有私房有上海亲戚。她拿给苻萍吃的零嘴,放在现在还很好吃:比如上海椰子糖、比如乡下锅巴、比如熏豆。紫惠的善良大方一直伴随她踏入社会,哪怕几年不联系,一见面她总是真诚相待,是一个纯粹的人。。
此次回家,苻萍只想见两个人。紫惠已经见到了,托她管理的屋子完璧归赵。第二个她想见的人是田丰的父亲,南下时,他帮过她的大忙,这次,她还想&重温旧情&,靠他的实力,联系赞助单位。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在这里过春节,不用再去省城折腾。
&你找田丰的父亲干嘛?他早就不当局长了。退下来后,去了全县最红火的乡镇企业。据说赚了不少钱。&紫惠说。
&他帮过我的忙,我想谢谢他。&苻萍说。
&现在办这种事不费劲,还提倡留职停薪去乡镇企业呢。你还记得那个林大记者吗?&
&当然记得。他怎么了?&苻萍说。
&他刚刚办了留职停薪手续去乡镇企业工作。企业马上兑现一套80平米的新房,条件是只要在企业干满5年。&
&房子产权就属于他了?&苻萍问。
&是的,为此单位还专门出台了一个规定。&
&中国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赶早不如赶巧,超前就要挨揍甚至下地狱。&苻萍说。
&你说得没错,合时宜就好。要不要我电他一下?&紫惠说。
&好。有没有比较隐蔽一点的餐馆?晚上我请你和田局吃饭。&苻萍说。
&干嘛要去餐馆吃,很贵的。&
&我一定要请你们好好吃一顿。另外我还有点事。&苻萍说。
&我能帮你忙吗?&
&也许能,晚上再说吧。上午争取和他联系上,下午让他来家一趟。&苻萍说。
&行。如果联系到了田局,我晚上下了班再过来。今天我还有采访任务,中饭就不能陪你了。不过你千万不要与他扯起田丰的事情。&&
&为什么?&苻萍问。
&他会伤心的。越儿走后,田丰就在小镇失踪了。下了一阵子海,什么也没干成,却丢了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
&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我感觉很疲倦,骨头酸疼,想再睡一会儿。你叫田局下午上班时间过来,1点半到2点之间吧。&苻萍说。 &行,就这样,拜拜&&&
老田到来之前,苻萍在路边小吃店要了一碗馄饨,边吃边想:&他敢单独来见我吗?见了面还会像以前那样抱我拥吻我吗?他会接受我给他买的大地牌风衣吗?&
回到屋里,刚刚倚在床头看电视。不过5分钟,田局就进了苻萍为他敞开的房门。
&真是你!&他的声音浑厚、有力。脱去大衣,快步走到床前,用力抱了抱站着的苻萍,匆匆说:&紫惠打电话时,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为你还想到我这个没权没势的退休老头。&
&谁说你没权?就算没了权力可势力在啊。再说忘了别人,我也不会忘了你啊。我有今天,多亏了您!&苻萍拎了一下眼角,笑着说。 &不,这是你的神力。你与别的女人不同。你敢作敢为,敢爱敢恨,这点非常符合我的欣赏品味。我愿意帮助有能力的人而不是软蛋窝囊废!&
&真的?现在还这样想吗?我这次来还想继续得到你的帮助,也让你挣点钱。&苻萍说。&
&有这样的好事?没有二话。不过我现在已经退下来了,白壳弯转没&权&,能帮你什么忙呢?&&
&听说你现在受聘的那家企业是镇上效益最好的乡镇企业?&苻萍问。
&没错?法人代表是我的表亲。&
&请他放一点&血&,赞助亚运会。你有把握吗?&苻萍说。
&应该问题不大,他愿意赞助体育文化事业,关键是给企业什么回报?&
&宣传你们企业的形象。具体事宜,晚上在饭桌上谈。噢,对了,晚上我请你们搓一顿,肯赏光吗?我还请了紫惠。她现在当了记者,也能帮上忙。当然我不会让你们白干的,酬劳是20%,多吧?比在单位拉广告多一倍,不要让别人知道就可以了。&
& 田局透过苻萍额头上新添的那几道深纹,仿佛望见了她眼底的精明和强干。他久久地凝视着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直望到她脸色泛红。&还会脸红?这说明苻萍还没有彻底变坏,心没有变黑。特区这几年教会她什么呢?&他想。
&你在想什么?那么投入?&苻萍说。
&想听。&苻萍说。
&我在想特区能把江南才女改造成啥样?&
&老领导过奖!你看我啥样?在你眼里,我变化大吗?&苻萍说。& &不能说没有一点变化,也不像变化很大。&
&有您这样评价人的吗?等于没说。&苻萍笑着说。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温柔、很轻松,但在他看来,似乎带有一丝忧郁。长得倒是越来越性感。那时她也性感,不过没有现在的风尘味。30多岁,该有个家的年纪,却辞去令人羡慕的工作,立志干一番大事业。现在她是不是过上了天堂般的幸福生活?从她的变化来看,苻萍的人生一定很碎,过的是一种没有家的流浪生活。&他想。
&苻萍,你过得好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几乎是情人般的口吻,令人产生错觉。
&过得很累,钱不是好挣的。&
&你从小就好强,这我看出来了。挣钱和当官一样是男人的事。你还没结婚?&
&我赚钱不是为了结婚,只是想超越自我。我想出去!&苻萍说。
&是的。我父母从小把我扔在这里。当然,成人后是我自己要求留下来的,这不怪他们。我有一个姑妈在美国,可她不愿帮我,她从未把我当苻家的亲骨肉看待。所以命中注定我要靠自己的奋斗去实现这个梦。我已经快35岁了,已经没有资本坐享崭新的生活,只有去冒风险获取。&
四周很静。苻萍说到这里,抬眼望了望老局长。他正在沙发上发呆。
&想不想听我说下去?在特区,没人也有时间倾听或倾述与钱无关的事情。在那里,确实也没合适的人愿意听我说这些。&苻萍说。
&这里的百姓都视奔特区的女人是染缸里染过的女人,带色的。&他又想起了她在宾馆主动投怀送抱的情景,想起她那势不可挡的激情&&激情产生的作用令人眩晕!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古色古香的衣裙,急促而芬芳的气息&&至今令人难忘。当她把蛇腰一般纤细柔软的手臂搭在他身上时,他感到了两腿间的蠢蠢欲动。那种感觉久违了现在又突然生成了。此时此刻,他只有把双腿夹得紧紧的,以阻止即将暴发的洪水。他不得不定格在抵抗状态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怜。&假如她知道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正时刻准备着抵抗爱的滋润,定会把她气得七窍生烟。&他想。
他那充满情欲而有残酷压抑的表情,尽收苻萍眼底。她了解这一层次的男人,他们的所作所为第一考虑的是自己,第二才是对方。她不想动弹,也丧失了表达的欲望。依偎在他的肩头,恍若倚在一位长者的怀抱里。苻萍坦然自若。
与田局在饭店告辞后,苻萍与紫惠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行走,边看风景边聊天。走上弓型桥。天空中寒气逼人,河面上雾气腾跳。所幸她俩都习惯了这种不到半夜就下雾的鬼天气。紫惠几次催着回家,苻萍都不肯挪步。南方和北方几乎关在室内的生活和娱乐,使得苻萍对江南家乡的景物格外憧憬。紫惠小心翼翼地陪伴着她。紫惠发觉面对雾气的苻萍与刚刚喝酒的她,完全是两个模样。面对雾气的她比面对雾露更沉闷憋气。
走到桥下的石狮子旁,苻萍伸手在狮子大开口中掏石球玩。一下又一下。沉沉的石头与石头的撞击声,向寂静的四周扩散、远去。苻萍没有忘记这地方,甚至还很怀念。这地方肯定有她自己的故事。每一个谈过恋爱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来到这对石狮子跟前幽会。石狮子不会开口,可它的石眼时刻不离恋人们的眼睛。
&每次来到这里,都有不同的感受。如果再不来摸摸这双会说话的石头眼睛,我都快记不清自己的出生地了。&苻萍倚在冰凉的石狮子旁说。
&我在电视里看到,南方的石狮子比这里多,几乎每家宾馆、甚至公司门口都有一对石狮子。&
&但它们的文化含意却截然不同,内涵不一样,底气也不一样。人也一样。南方的人特张扬、霸气,渴盼&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这里的人显得特功利、小气,讲究&温良恭俭让&。&苻萍说。
&你更喜欢哪里?&紫惠紧追一句。
&当然是南方。那里每天都有机遇,生活颇有挑战性。这一阵子,我在京城跑赞助,也渐渐喜欢上了北方。北方人豪迈、爽气,好打交道。不是我吹,在生意场上,北方人绝对不是江南人的对手!&苻萍说。
&怪不得,外地人称浙江人是中国的犹太人!我算是错过了机会,只能在这个地方混一天算一天喽。&
&听你的口气,莫非你也想去?&
紫惠热情地点点头。
&如果你决定了,愿不愿意先跟我一起上北京看看?&苻萍说。& &当然。&紫惠急忙肯定地说。
&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如果你想跟着我到北京挣钱,不妨给你透个底。你只要拉到三万左右的广告赞助费,就可以净赚相当这里干一年的工资。到了北京以后,你如果觉得工作环境不理想,可以通过我在北京的朋友,再去广州或者特区。&苻萍说。
&噢,对了,你知道越儿在广州好吗?她最近给我来信说,工作很忙,过节更忙,不知道今年春节能不能回家。她已经两个春节没回家了。&
&我跟越儿联系不多,只知道她离开特区后,在广州一家星级宾馆干,坐上了西餐厅经理的位子,收入丰盛,日子很好过。&苻萍故意避开细节。
&她为什么离开特区?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找不到理想工作赚不到钱呗,还有什么原因。我现在不也离开那里了。哪里有钱就往哪里奔,这是上上策。&苻萍说。
&你知道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你说越儿?大概没有,围着她转的男人倒是不少。&苻萍说。
&那么你呢?&
&一个人挺好的,习惯了的生活就不想轻易改变。&苻萍说。
&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碰到一个可心的人?&
&你就是我最可心的人啊。&
&你就瞎说吧!你&&&
&开个玩笑。在南方,优秀的男人倒是不少,可没有一个想结婚的,他们只跟你上床不牙结婚之事,这就是特区男人。&苻萍说。
&为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老家有家,也许家外已有家。依我看呢,是挣钱挣疯了呗!浮躁得个个像只斗鸡。斗一盘算一盘。赢了再斗,输了走人。再说了,结婚有什么意思嘛?就算有个家,还不形同虚设?说不定让女人更失望更痛苦呢?&苻萍说。
大雾淋湿了石狮子,俩人跨上弓桥,踏过青石板,回到小屋。紫惠仍在兴奋之中,她决定利用年休假去北京看看。
苻萍的心却随着大雾飘忽不定起来。她决定在广告款到手后,立即带上紫惠,赶在柯青前头抵达京城。
第三节& 燃烧的妒火
北京别墅。
家中有电话,出门有的士。紫惠跟随苻萍到北京后,学苻萍的样子,白天在床上呼呼大睡,下午起床。苻萍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必打电话给柯青的同学,那个叫叶延兵的男人。然后,梳妆打扮,打的出门。有人买单的时候,喝下午茶,没人陪伴的时候,逛商场,一直熬到天黑。晚饭总是有人请,或座上宾、或陪客女,多多少少有些收获。饭后也一定有娱乐活动。卡拉OK、跳舞、宵夜情调十足&&
适者生存。紫惠迅速适应了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不是喜欢,是必须适应。
&北京什么都好,就是风沙太大。&紫惠说。
&我也没有料到,北京秋天的风沙比冬天还大。我的水肤快保不住了,真缩水成干肤,离老娘们就不远了。&苻萍说。
下午,她们往脸上抹上厚厚的一层护肤品离开家门,凌晨,回到家中赶快洗去油脂和灰尘,再往脸上贴满黄瓜皮。苻萍还把皮贴到了嘴唇和脖颈处,恨不得贴到大腿和手背上。
10天很快过去。期间,靠柯青的朋友联系了数万元的赞助费。加上家乡的几笔,苻萍已赚了不少钱。她并不满足,也不愿美好的回忆过去,更顾不上乐观地展望未来,她只在乎眼前。眼前的才是一切!过去和未来永远是断层,不必顾盼,不必链接。
这天下午,苻萍和紫惠正准备出门,柯青满面春风地出现在她们面前。苻萍一惊:&事先怎么不来个电话?也许他不知道自己早已到了北京?&她想。
柯青眼前一亮,问:&这位是&&&
&我家乡的同事紫惠,也是我最要好的小姐妹。&
&你好,常听苻萍说起你。&紫惠腼腆地一笑说。
&欢迎,我也带来了两位搞设计的哥儿们。咱们通力合作,搞一本世界一流的画册出来。&柯青兴奋地说着,眼睛一次次明亮地投向紫惠。那是一种男人看女人独特的目光。那目光紫惠暂时无法体味却感觉到了威力。但苻萍已从这目光中看出了他的企图、他的隐情和作为一个男人愚笨透顶的欲望。她的脑海里不由翻滚起秦越儿在特区的情景。
&难道自己又一次做了蠢事?&苻萍想。
看怪了紫惠的苻萍,完全没有料到,柔弱而单纯的紫惠也会吸引男人的视线,而且是自己渐渐喜欢决心依赖的男人。她预感到在以后的日子里,柯青定会纠缠紫惠。她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感情的倾斜?
正想着,苻萍的胸口一阵痉挛般闷痛、欲吐。她顾不上紫惠,踉踉跄跄走进盥洗室,对着便池吐了又吐,恨不得将心酸连同胃酸一起吐个干净。泪水都吐出来了,苻萍突然想大哭一场。她也意识到情绪的突变竟会连带身体的突然垮塌。她缓缓抬起头,望了望镜中的眼睛问自己:哭的是你想哭的吗?
一夜之间,柯青借住的北京别墅成了一间工作室,三男二女。苻萍和紫惠一间,柯青一间,他的俩个工作伙伴一间。工作时,大家挤在大客厅里其乐融融,惟独画家设计师喜欢一个人呆在卧室里创作。慢慢地,紫惠发现画家常常连续几个小时不出屋,便主动给他送些咖啡等饮料,时不时地给身体不适的苻萍泡一壶紫笋茶,惟独对柯青和另一位男同事客客气气,尊重有余,照顾不够。令柯青找不到北。他从见到紫惠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关注她的一言一行,强留在别墅里不外出,也是为了多观察紫惠、贴近紫惠。
也怪,那几天,柯青只在紫惠走入卧室时,才跟进去问候苻萍的身体。他脸上的表情是空洞的,而苻萍却对着他绽开笑容,没病似地说笑逗乐。苻萍感觉他俩有话说,便知趣地没事找事走出卧室,他随后也出来了。一次这样,纯属偶然。二次、三次都是这样,这让紫惠很纳闷也让苻萍很恼火。
&他俩是不是曾有过故事?现在正在结尾?避嫌?&紫惠心事重重地端着水进去,情不自禁地朝躺在床上的苻萍望一眼,苻萍正用忧郁的眼神回望她,眼角还挂着泪水
&怎么啦?不舒服吗?&紫惠问。
苻萍沮丧地摇摇头。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紫惠问。
&我没病,只是有点累,浑身没有力气,感觉疲倦。&
&有烦心事吗?&紫惠问。
&没什么大事,只是感到有些事突然断了头绪,无从着手。&
&我们刚到京城的时候,你还喜气洋洋的,这才几天,你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你怎么回事吗?&紫惠说。
&我真有那么糟吗?什么都挂在脸上?&苻萍只能说到这个份上,难不成让紫惠知道她和柯青有隐情?柯青正在移情别恋紫惠?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她会让出一片蓝天?她只是一时半活儿想不出办法让柯青守在自己身边。别看柯青平时话不多,可他是个我行我素、惟我独尊的人,他想得到的东西定会玩尽心思得到。一想到和他头次上床的情景,仍有一种透不上气来的压抑。他上来就一句:&身边有没有男朋友?&苻萍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一把将苻萍拉到自己的怀抱吻了又吻,换气的时候,他咬着苻萍的嘴唇说:&不要苦了自己,到老后悔末及。&,不由你分说,上来就用嘴巴和双手松开了女人身上的&零件&。如果说她和曹星儿发生肉欲关系是有某种等价交换的因素存在,那么与柯青的关系纯属个人隐私。尝过被男朋友抛弃的滋味后,她就没想过要守住女人的贞节牌坊过清心寡欲的生活。
她认定能干的男人都有胆量花心,却没想到柯青的花心比磨损一件衬衣还快。
晚上,苻萍和紫惠静静地躺在床上。灯光暗淡,苻萍毫无睡意。她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女人被抛弃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就不要怕下一次,关键是掌握当下,抓住钱袋子。
紫惠也有心思,她想和苻萍说说话再睡。她来北京这么多天,心里有许多疑问想向苻萍坦言。
&你觉得老板人怎样?&紫惠问。
&哪个老板?&
&当然是说柯青老板喽!我觉得他这个人点怪怪的。&紫惠说。
&你是说他阴阳怪气的?&
&那倒不是,说不好,感觉他在注意我&&们。&紫惠说。
&他看上你了。&
&别瞎说,千万别跟我开这种玩笑,这不可能。我一点感觉也没有。&紫惠说。
&你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并不等于他的心思也不在你的身上。&
&你饶了我吧,我不喜欢他。&紫惠说。
&你喜欢的男人另有其人?&
&什么都瞒不过你。他没有感觉,整天只知道伏案画画。顺其自然,走到哪儿算哪儿,碰缘吧。&紫惠说。
&男欢女爱的事我比你经历得多。一个女人出来混,最重要的是把握好第一次艳遇,感情不要投入太多,否则后悔末及。在异地他乡,被男人抛弃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整个睡前交谈,紫惠觉得这一段话有点意思。
&顺其自然吧,我不攀缘。&紫惠说。
&我不这样认为。世上有些事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我们女人手中,比如两性相悦。&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明目张胆地去追求他?如果被拒绝呢?那我还能在这儿呆吗?&紫惠说。
&引诱他来追逐你,不存在拒绝不拒绝的难堪。&
&什么逻辑?我做不到。&
&关系逻辑。男人除了事业还有女人。他们在女人问题上尤其在两性问题上,犹如一只公猫。你说哪只猫不沾腥?&
&做女人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紫惠感叹道。
&如果现在你不这样,将来你想这样还由不得你!不信试试!&
深夜。夜静如水。紫惠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她起身推开卧室门,走向盥洗室。一抬头,她吓了一跳:&是你?&画家正站在盥洗室门口。他把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紫惠一头倒在他张开的臂网里。
这幕美丽的&图景&没能逃过柯青克格勃般的火眼眼睛。他像个患窥阴癖狂想症者,对画家走出卧室的举动充满好奇。他的耳朵如他的心理一般阴柔,墙外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壁角。他听到了人的喘息声后,恶狠狠地想:&傻丫的,看我明天不炒了你!傻B的,早晚我也做了你!&
事情的结果与苻萍的预料迥然不同。不到两周,柯青借口把两个男人赶回了老家,走火入魔地追求紫惠。
&为什么匆匆忙忙打发他们走?&苻萍强按胸中怒火,故作不解状。
&设计、排版基本搞定,文字编辑你是最拿手的,省一笔钱是一笔。再说,江南那边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假期过了就不能再拖着不上班了,否则作旷工处理。&柯青撒谎犹如呼吸一般自然,不露痕迹。
&我身体很弱,这阵子特别不舒服,恐怕无法担起重任。&苻萍赌气地说。
&那就让紫惠来编,她不是新闻专业毕业的吗?文字功底肯定OK!&
&我也得请她回家,反正她那笔广告款也已汇到帐上了。紫惠是请了年休假来北京挣钱的。你把回扣给她,让她走人。&苻萍说。
柯青没有想到,苻萍比他还要说得出。他得抢在她做出决定之前罩住紫惠的心。
&女人对炒鱿鱼这种事的承受能力比男人弱,你不要操之过急。&柯青说。
&我会在适当的时候让她走,这事就不用您操心了。&苻萍望着他,脸上的狡诈之色令柯青捉摸不定。
柯青越来越厌恶苻萍的所作所为,但他知道,她是一个难缠的&人物&,不是情人便是&情敌&,休想在她眼皮底下移情紫惠,只能让她对他存有爱的希冀。这样,他们三人才能相安无事。
柯青为了接近紫惠,偶尔也给苻萍一些满足。苻萍预感到自己和柯青的关系,由于紫惠的出现,不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又不甘心。尽管这样,她仍自恋:凡是男人都逃脱不了她的诱惑。
& 正当柯青因无法单独接近紫惠而一筹莫展的时候,苻萍意外怀孕了。和男人发生肉身关系,应该有思想准备,无论采取哪种措施,都有失败的可能,可苻萍还是难以接受眼前这个事实,欲哭无泪。
柯青知道后,头皮一阵发麻。他忍住怨气,留在屋里,小心翼翼地陪伴着她。紫惠几乎一步不离苻萍,耐心服侍着。
关上大门,一切都在静谧之中。屋内,只有苻萍断断续续的&哼哼&声、抽泣声。柯青陪着小心,可他越劝,苻萍哭得越凶。紫惠见状,更不知如何安慰才好,轻轻地说:&我去弄点吃的。&
见紫惠走出房间,柯青站了起来,踮手踮脚地把暗锁保上。他从桌上拿起擦手纸,轻轻地抹去苻萍脸上的泪,问:&要喝咖啡吗?&
&你难道想要一个黑孩子?&苻萍恼羞成怒地说。
&你不知道我喜欢黑牡丹?&他强压住一阵阵从胸口迸发的火气,故作幽默地说。
他从桌子上端起紫惠泡好的咖啡,递到苻萍眼前:&来,尝尝。这个温度的咖啡,味道最纯。&
柯青心想:女人是需要哄的。像苻萍这样的烈女子更要哄。她现在意外怀孕,火气很旺。自己得以柔克刚,想心思稳住她的情绪,使她自觉自愿去医院拿掉孩子。柯青殷勤地抱住她,用脸摩檫她的胸部。苻萍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柯青不得不作出强烈的反应,拥紧她的身子,就像拥着一堆棉絮。埋在男人胸前,苻萍的泪水又涌了出来,身子因委屈而颤抖不已,心中有恨也不知如何做,甚至不知要向他表白什么。柯青乐得继续装傻充嫩,心中却盘算着如何驯服她的火暴脾气,直到她去医院把孩子拿掉。眼下惟有一件事让他放心不下:&紫惠知道苻萍怀的是我的孩子吗?&不知不觉中,苻萍的手伸到了他的要害部位,大脑&轰&地炸了,有形无形中像是被人强暴了似地别扭,柯青忍了又忍才没推开她。他担心自己的阴谋会自曝,不得已俯下身子吻了一下,刚一作态,苻萍的嘴整装待发般冲了上来,咬住他的唇、舌不放。他一睁眼,立即捕捉到了苻萍强烈、凶悍之欲望。他想拒绝但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此时,作为男人的那部分神经已被她掌控,身体不断膨胀、痉挛时,意识是空洞的、乏力的。突然某个神经被激发,他弹掉了对方的手,掀起对方的上衣,一头拱入对方绵软的体内转筋。运动中的柯青并没有发晕,很快找到了理智的位置。他非常明白,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一旦失去这次机会,就会一错再错,无休无止,不可收拾。他不再多想,充满怜意地将身子欠向她,半跪着说:&什么时候我陪你去医院,就咱们俩。&
苻萍近距离地望着他,无声地点了点头。他脸贴脸地主动给了她一个热吻后,兴致勃勃地直奔&终点&而去&&
她决定明天就去医院堕胎,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晚的事。两人达成的默契是:不让紫惠知道。
一个阴霾的下午。妇产科医院。
苻萍疲软地倚靠在柯青的肩上,手挽着手走进了充满来苏尔气味的&白色世界&。在妇科门口的长椅前,俩人分开了。独自坐在队伍中,苻萍的心悬空着。医生喊她名字时,她直着眼不知如何应答,起身进了手术间,她第一次知道&刮宫&指的就是流产手术。
&刮宫?连名字都这么残酷,手术一定更残酷。&她想。她的心一阵颤抖。
脱了鞋子,苻萍抖抖索索地撩开布门帘,进了手术室外屋,一看吓一跳,一个女人裸着下身躺在手术床上,满脸痛苦状接受消毒处理。只见身穿白大褂的女人一手拿着喷射消毒水的皮管子,对着女人两腿间的部件冲洗,一手握着夹有药棉的钳子,对着被冲洗的细部捣鼓着。意外怀孕的女人个个紧皱眉头,而医生和护士之间却在谈笑风生。冲洗床旁,一条铺着消毒白布的木头长椅上并排候着5、6个等待刮宫的半裸的女人,每个女人的表情都不自然、茫茫然、一副听天由命的恐惧相。苻萍不忍再看再想下去,茫茫然而不知所以然地从外间走到里间,又从里间走到外间,侥幸碰到了一位眉清目秀的护士,她细声细气地嘱咐苻萍先脱光下身,把衣物放在医院定做的卫生包里。苻萍做完这一切后,又从里间跑到了外间的冲洗间里等候着。
苻萍一坐上冲洗床,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消毒水碰撞在刚被剃过的皮肤上,尤其是裂口子的皮肤上钻心地疼,那个恨那般悔无处发泄,使得肉体更痛,经不住动了一下身体,正用钳子夹住棉花球捣鼓洞口的医生口气生硬地说:&别动!又不痛,有什么好哭的?娇气十足,发嗲也不看看地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段分三次说完的话,句句刺痛苻萍的心。从冲洗床爬下来,苻萍的心中已充满了仇恨。她手提夹在裤裆里的三角布,白了护士一眼,乖乖坐候叫名。
手术间的白布帘掀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有一位面目慈祥的医生撩开布帘问:&哪一位是苻萍?&
&是我&&&苻萍发着抖声站起,跟进了手术间,瞬间,喉咙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似地堵住了。手术间的空气很神秘,呼了就不想吸,窒息难耐。苻萍听从医生的命令,神痴糊痴地爬上手术床,高高架开两腿。不一会儿,耳旁响起了手术刀、手术钳碰撞金属器械的声音。还未碰肉体就抖得不行,她屏住呼吸紧闭双眼,等待痛苦的降临。一直等到四肢无力,下身冰凉麻木&&手术终于在医生一声声&放松,放松&&&中开始了。
几近僵硬的机体被硬性击活的反应是绝望的。金属器械在体内掏、吸、刮、撕裂骨盆的疼痛感,使得苻萍的痛神经极度夸张扭曲,都说女人的痛神经比男人弱比男人能忍,可此刻她再也无法忍受了,不顾脸面地喊妈叫疼起来。在窒息的状态中,苻萍的神志开始模糊,痛出来的汗水、泪水交融在一起,从体内流向体外。她扳住床沿,痛骂混蛋男人。很快,攥紧的手指开始发软、无力,脱开床沿,伸向空中&&那双坚硬的大手哪里去了?为什么总也拽不住?苻萍企图抓住些什么来止住窒息难忍的痛感、填满拉扯掏空的虚脱感,可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也抓不住。
&我不行了,我要死了&&妈&&&苻萍大喊。这千丝万缕的肉痛使得原本虚弱的身子彻底崩溃。她想到了死神,甚至见到了外婆那双在棺材里踢腾的三寸金莲。
&不要动,再忍一忍,就快好了。&医生安慰道。
肉体的痛感扼杀了她精神的快感,手术台上的苻萍大发毒誓:&让女人痛苦的男人一定不得好死!&
柯青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忍耐不住催护士进屋喊人。护士不想在下班前把工作搞砸,朝他翻了翻白眼,鼓着腮帮一把撩起门帘,对着床上的一大堆女人喊:&谁是苻萍?门外有人找。休息得差不多的人,可以下床走人了,免得家人等。&
谁都听懂了这句双关语。在床上才眯了一会儿的苻萍被喊醒了。她从血床上爬起来时,发现在场的女人和自己的心情一样昏暗朦胧。在护士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苻萍勉强穿戴整齐,蹒跚着走向门外。她听到护士的脚步声紧跟在身后咚咚作响,像要超过她向谁报丧似地。她欲转身瞪她一眼,可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
猴急的柯青在门口向她做了个手势。&真是见鬼!一个女人刚刚为他遭受了肉痛,跑过来搀扶一下都不行吗?&她越想越恨:&这种时候,还摆什么臭大男人架子?真是个赤佬!&
苻萍在心里骂着,慢慢踱过去,脸上的怒火掩饰不住,也许压跟儿不想掩饰!柯青突然对她产生了一阵怜悯之心,只是对一个弱者的怜悯,算不上对情人的温存。他走到她跟前,伸出了一只手臂,她默默地吊了上去。一沾上柯青的臂膀,苻萍猛然想起肉身的折磨,不禁伤心落泪。他越安慰她的眼泪越多。
坐在的士上,柯青紧闭双唇一声不吭,一句安慰的话也没,他最恨女人在公共场合流泪。苻萍不合时宜的泪水,几乎冲走了他内心深处仅存的那点歉疚之意。
&去哪里?&司机问。
&亚运村。&柯青突然打消了去饭店吃饭的念头,对靠在他肩上流泪的苻萍说:&你太虚弱了,先回家休息好了。&
苻萍心中有气也没力气朝他发作,她没吭声,脸绷得紧紧的。
一路无语。
人工流产后,苻萍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凹进,颧骨凸出,很难看。没力气,单相思,使她再度堕入痛苦与孤独之中。这个时候,她一心渴望柯青的温存。他却推说广告册的编纂工作紧,成天跑在外边,有时还带上紫惠。这让苻萍更郁闷。
在床上躺了三天后,苻萍实在忍不住寂寞,从卧室跑到工作间,坐在沙发上看紫惠工作。那神情,就像旧时上海丝厂里的拿摩温(工头)在监视工人干活。
紫惠埋头编辑文章,忙得顾不上抬头和接话。苻萍不管这些,她忍不住问了紫惠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说老板这几天有什么变化吗?&苻萍突然问。
&变化?&紫惠怔了怔,很长时间才想出一句不得罪双方的话:&没注意,只觉得他挺忙的,忙得连话也很少说。&
&今天他出门前,对你说什么没有?&苻萍问。
&每一次外出前,他总是向我交待一大堆工作,还说要我拿出特区速度来。我又没去过特区,他说这话,无非想让我赶速度呗。&紫惠认真地说。
&不就是编编稿子点点数字吗?赶什么赶?&苻萍心中有气,硬是发到了他俩头上。&
&是啊。他要求很严,说绝对不能有一个地方出错。&紫惠不解地望着她。
&他这几天在外面到底忙些什么?&
紫惠摇着头说:&不清楚。我不好问的。&
苻萍斜眼瞟了她一下,试图从脸色上推测出她是否在撒谎。
&他带你出去那两次忙什么?&苻萍突然抛出的&重磅炸弹&,掷地有声。
&为广告册的最后定稿和印刷什么的&&主要是谈价钱,怎么去香港印刷这些事。&紫惠在大姐面前一如从前的坦诚。
紫惠不解的是:&这些事,苻萍应该知道,问我干什么,难道柯青另有企图&&&。她想。&
正想着,苻萍大惊小怪地问:&去香港?什么时候去?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要这么敏感好不好,我只是听说广告册要去香港印刷,谁去我不知道。现在你说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了。刚才算我多嘴行不行?他也是这么一说,你这么一听,不就没事了么。&紫惠感到委曲也不想要事情,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刚起来。
& 苻萍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望着她问:&你不用骗我,是他不让你说的,是吗?我不怪你。现只想知道我躺在床上三天,他叫你出去办了啥事?你回来后,他又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个打工的,出门办事,充其量是个摆设,哪敢问老板去办啥事。不是自讨没趣吗?&紫惠气得差一点把握不住情绪,此生她最恨被人冤枉。
&老鬼相信!现在连你也学会哄我,当我是块抹布呵?&苻萍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紫惠发火。
紫惠傻眼了,也不知道苻萍今天吃错了啥&药&,说话这么失水准。她忍着脾气说:&你发那么大火干嘛?你的病刚刚好,生气是很伤身子的。&
&不用你怜悯。我想发火,老天爷也管不住。还管什么身体不身体。&
紫惠火了,朝她眨巴眨巴眼睛说:&那你朝老天爷发去,冲我发火干嘛?我又不是你的出气筒!管我什么事!&
这一激灵,没有唤醒苻萍的理智,却激发她愈发蛮横无理地对着紫惠叫嚷:&就关你的事!要不是你的出现,他会对我这种态度?你不来北京,我今天还不至于被打入冷宫。现在,事业未成,却成了包袱、障碍&&&
&请把牙齿竖竖齐再说这种话,当初要不是你拽着我来&&算了,不说这些了,没意思透了。&紫惠被气得蹦出了平生最狠口的话,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啦。
&有没有意思你还不清楚?别跟我玩花样!&
&我不明白,我玩什么花样了?请指示。&紫惠无可奈何地说。
&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吧。你是我的朋友,你的屁股应该坐到我一边才对。我一生病,你倒好,立马和他坐一条板凳,合起伙来瞒我。&
&苻萍啊苻萍,我真的没有瞒你。我也不想瞒你,你告诉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紫惠说。
&其实这事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有所察觉。咱们都是女人,男人的那点花花肠子谁不知道?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他爱你?有没有吻过你?有没有抱过你?有没有为你包房?&
&你病糊涂了吧?真是搞笑哎!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不是这样的人可他是。我不会看错人的!男人的那点花花肠子,还能逃过我的眼睛?他对你动手动脚了吧?&
&你爱怎么想,想去吧,我没劲道跟你解释!我走&&行了吗?&紫惠说完这话,一下子从心底里特别瞧不起苻萍,她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转身跑进了卧室,胡乱地把自己的衣物塞进箱子里。
当&啪&地盖上箱盖时,紫惠突然改变了主意:心底无私天地宽。如果现在真的一走了之,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不能这样不清不白地走。紫惠将旅行箱拖到客厅中间,对正在纳闷的苻萍说:&我想等老板回来讲讲清楚,再走不迟。&
与紫惠的对质虽没多大收获,但苻萍对她已不感兴趣了。紫惠毕竟出道晚,单纯善良。柯青就不同了。如果让这位&情场老手&知道和紫惠有过一场争执,他的&情码&一定会偏向紫惠。可以肯定地说,柯青一定欣赏紫惠多时了。男人都喜欢清纯善良不世故的女人。苻萍和柯青的交往不深,却了解这类&喜新不厌旧&的男人。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从紫惠单纯的眼神中,不排斥柯青对她的好感。她更知道,一旦与柯青上了床,紫惠就有可能离不开他了,柯青也绝不会放飞一只可爱的小鸟的。这点,算不上老谋深算的苻萍心里很清楚。
与苻萍的争执令紫惠生气不已,甚至愤怒。心情平静下来后,紫惠很快找到了原谅苻萍的理由:&是不是闯过特区的女人都像苻萍这样神经、敏感?也许苻萍在男女之事上,受过刺激、创伤太重?使得她的心胸变得狭隘起来,承受不了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的一丝丝好感。&
柯青对紫惠仅仅是好感吗?苻萍猜不透,紫惠说不清,只有柯青心知肚明。
女人都喜欢被男人重视。柯青和紫惠一起搭乘的士时,抚摩过她的秀发。第一次,紫惠的脸红了很长时间。后来两次,她表现得很顺从又有点害羞。一次,柯青和紫惠排队买快餐时,他似乎不经意却刻意地攥住了紫惠的双手,问:&你累不累?饿不饿?
&还好啦。&紫惠害臊地摇着头说。
&要不是苻萍正饿着,我一定请你搓一顿,免得江南小姐说我小器。&
&不会的。我欣赏小器的老板。发大财的老板起家都是小器的,就是真发财了,还保持节约传统。&紫惠说。
&冲你这句话,忙过这阵后奖你一个惊喜。&
&真的?什么惊喜?&紫惠说。
&既然说了是惊喜,就不能提前告知,否则从天而降的喜事会被狼外婆抢走的&。
这件事要不是苻萍问起,紫惠早就忘了。&难不成他去香港印刷纪念册会我带去?这有可能吗?我还没有联想,苻萍倒是给先打起了预防针。&紫惠想。
其实,紫惠也琢磨过柯青和苻萍的关系。自作多情的苻萍对她有过暗示:柯青是属于她的。可眼见为实。打来京城后,从没见柯青对苻萍有过亲昵的举动,更看不出他俩有特别的瓜葛。除了赚钱,紫惠来北京还想赚一位男友。多少次想与苻萍谈谈这个出格想法,不是忙得顾不上说,就是没有机会说。
一切都还来不及聊,醋坛子就打翻了。
为去香港之事,柯青与苻萍彻底闹崩了。为去香港,紫惠也失去了昔日最要好的女友。
&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苻萍狠狠地扔下这句话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北京别墅。&
登上去香港的班机,紫惠把由此产生的一切烦恼全留在了京城。柯青把靠窗的A座让给了第一次乘飞机的紫惠,她很感激他的细心和体贴。
在天上,紫惠一直没有说话。她的心情很污。耳边不时响起苻萍的骂声:&无耻!不要脸!混蛋!没良心&&&
窗外,蓝天、白云、阳光&&紫惠暂时忘却了不愉快。
&&&&&&&& &&&&&第四节&&& 乳房惹的祸
这样的结果,苻萍只有选择走开。但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紫惠不知道,柯青不知道。他们也没有时间知道。
苻萍没和任何人道别,匆匆走了。她回到了江南,把自己关在屋里,几天几夜足不出户,靠吃方便面和苏打饼干打发日子。
眼不见心仍烦。苻萍又一次面临抉择,下一步怎么走?是继续进京向柯青要回&股份&?还是掉转方向东山再起?
&我不该服输,也不想服输,更不能白白服输。独身上路的女人是输不起的。&苻萍想了又想。终于睁开了双眼,舒展了一下麻木了几天的身子,深深吸了口气。倏地,从床上跳起,穿上最能体现青春美的时装,美美地自我欣赏了大半天。
出了家门,坐在一顶撑篷的人力三轮车上,苻萍感觉,百间屋前的青石板比以前平坦多了。古色长巷旧宅不见了,造了很多高高的楼房,倒映在先于高楼的河面上,树影婆娑,重重叠叠,水中静物,尽收眼底。
&去最好的宾馆多少钱?&她问车夫。
&2元钱。&车夫说。
车夫果然把她载到了最豪华的宾馆。苻萍给了车夫5元面值的人民币,说:&不用找了。&&
三轮车夫一蹬车跑得比兔子还欢,连声&谢谢&也没留下。
站在宾馆门口,苻萍认了认方向,这才发觉宾馆离她家其实很近,不过5分钟的路程却饶了个圈。苻萍的心情又开始低落。她开了房间,迫不及待地泡进了浴缸。这一泡就泡出了一身汗。她慢慢地泡,轻轻地搓,柔柔地按,细细地摸,一遍又一遍。她先摸了脖子,然后摸了乳房。摸了一遍又一遍,发现只有一个乳头翘鼓。再认真细摸,就摸到了左边不知啥时变成了&瞎奶奶&的底盘下那颗&黄豆&,不痛不痒,硬梆梆地嵌在极其丰富的软组织内,巍然不动。苻萍的手不由自主地发颤,身子发沉。一直到浴缸里的水溢出,她才摇晃着从水中站起,转过身,镜子里映出了裸体上失去常态的乳房、阴毛&&她爬出水池看乳房,发现失态是由于水蒸气造成的,于是,像一只发情的公猫愤怒地扑上前去,抹去镜面表层薄薄的水蒸气,用双手托住乳房的底盘,狠命地往上抬、朝镜子里拱,企图用肉眼透视出乳房中坏死的斑点。
一切都是徒劳的。乳房还是那只乳房,只是少了些生动,多了些隐患。一阵伤感油然而生。在她看来,乳房是女人生命的一部分,是女人身上最敏感、最美质亦最性感的细部、物件。乳房的悲哀是女人最大的悲哀。她越想越后怕,越怕越乱想。一种不祥的念头很快攫住了她的心。几十分钟过去后,两腿软得直打滑的苻萍,赤裸着淋水的身子扑出卫生间,仰天&摔&倒在干燥的床上,尸体般等待白被单&&
医院里,苻萍的同学&&医生,用最先进的仪器很认真地为她做了检查。初诊为:左乳CA。医生知道这诊断书不能就这样交给苻萍,还得手术后切片才能确诊。所以,他没有给她看。只是告诉她:&最好开刀。我给你开入院证明,你通知一下家属,下次一起来。当然,如果你想去省城或上海开刀,我也可以帮你推荐这方面的专家。&
&会是老几三(方言:绝症)吗?&苻萍问。
&别神经兮兮地没病求病,现在得这种病的女人很普遍。&
&我感觉很不好,越来越没有力气。一只乳房不像是长在自己胸上,而是长在别的什么地方。&苻萍说。
&别胡思乱想,真的,多想不好。&
&我害怕开刀。吃药管用吗?&苻萍说。
&不用担心,这是一个常规手术。&
&我怎么能不担心?在这么敏感的部位动刀,肯定极大地影响美观。&苻萍说。
&我会帮你联系一位最好的外科医生给你主刀。我也在场,你根本不用紧张。生命比美观更重要。&
医生的这番话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酷刑。她什么都明白了。
苻萍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只记得医生和她说话的表情。走在大马路上,眼前始终飘浮着医生复杂的表情,回到家中,医生的表情仍紧紧追随着她。慰藉、无奈、怜惜&&各种意思混杂在一起,让明白人更加明白,糊涂人更加糊涂。她只能选择开刀。同学医生不是说了吗,越快越好,说不定是恶性的,只是他没说出口而已。她想。
江南的黄昏是温柔的,从桔色到暮色,特让人憧憬。苻萍轻轻地关上窗,挂下帘子,把黄昏拉成夜晚。她不敢面对它的原因,是觉得心里的承受力不够,害怕在黄色的云层下产生不切实际的念头,在诗意的状态中产生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导致心态失衡走极端。
夜,笼罩在苻萍家阴郁的屋顶上。她望着天花板玻璃中罅露出的暮色,心想:&黑暗终于过早地来了。人为的黑从此不再离去。&她预感今晚将有玄秘的大梦出现。苻萍闭上疲惫的眼睛,似睡非睡。她渴望做梦,梦迟迟不来。她极力放松神经,让自己处在昏眠状态,便于从记忆库里浮出温馨而又甜蜜的故事,哪怕是一个事先预谋的美梦也行,只要能伴她度过这病后第一个害怕孤独的黑暗。苻萍昏眠着。恍惚中,她晃见天花板上有一团白呼呼地东西。正眼细看,是一只精瘦皮包骨的野猫,趴在玻璃上,张着饥饿的嘴巴,贪婪地窥视着屋内的一切,圆圆的眼睛闪着诡秘的绿光。
&这只不安份的野猫想做啥?为什么它以前从未出现过?是被人遗弃的吗?&苻萍在脑子里转着这些无聊的想法,睡意全无。她悄无声息地坐起来,望着不速之&客&,想的还是玄外之意&&这只猫突然出现在此刻,预示什么?
她打开灯,下了床,却不敢抬头看天花板上野猫的情形,而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推开有窗檐的那扇独户窗,在窗口小桌上摊开一包鱼干片,然后关上电灯,回到了床上,继续观察野猫的动静。
猫的眼珠转来转去,爪子在玻璃上抓出响声。很快一团白色中闪着绿光的生命体,隐现在窗门口,畏畏缩缩鬼头鬼脑,苻萍闻到了一股猫骚味,她憋足呼吸,拒绝久违的气体进入肺部,但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桌子和桌子上那包美味鱼干片。
猫通人性,性本善。野猫到底是野猫,有些狡猾。它觊觎桌上的美食,却迟迟不敢往前冲,而是前后左右地瞧来瞧去,像贼一般疑虑多多,轻意不下手。
苻萍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怕发出声响惊跑这只在非常时刻出现的生灵。她感觉猫已经看到了自己,却怀疑主人是在守株待兔。苻萍很想像小时候那样,&咪咪&&咪咪&&&地唤它来吃,又怕适得其反瞎跑它。
野猫的出现,猛然间使苻萍浑身充满了氧气。她耐心的等待着,像等待一个生命向自己靠近,试图感动一颗沮丧的心。
终于,它耐不住饥饿,轻轻一扑,叼起了一片鱼干,拖向远离窗口的地方,发出叫春一般的淫荡声,&喵&&喵&&&地将食物咬碎咀嚼着。
苻萍用期待的眼光,看着野猫来回叼走了每一块鱼干。
野猫满足地在窗台上拉了一泡尿,用前爪刨了几下,扬长而去。
在苻萍最感孤独的时光,一只生灵每晚光顾她家窗口。&喵&&喵&地发出乞讨声,苻萍便从昏眠中醒来。她的思维还未清晰,黑眼睛撞到了一双绿眼睛。它贴着玻璃望着她,对视了一阵,它抬起前爪,扒拉窗户缝,&吧嗒&一下,又&吧嗒&一下,小窗门竟被扒开了。它跳到了桌子上,闻闻桌上的东西,叼起塑料袋又跳到凳子上。没跳准,跌到了地板上,立即在地板上打了个滚,站起,把塑料袋弄得沙沙作响。
塑料袋被猫捉来捉去,发出&唏唏唆唆&&&的响声,许久,塑料袋被拖到苻萍跟前。突然,它停住了捉玩动作,对着苻萍眨着可爱的眼睛。
&猫咪&&干嘛?&苻萍试探着伸下手去,慢慢地向猫的脊背移过去,轻轻触摸它的皮毛。没想到,它很容易亲近。苻萍又轻轻唤了声:&猫咪&&&然后用手在它面前放下、抽回,抽回、放下地逗乐。猫把四只爪子朝天竖起来、仰卧着,用背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将一双爪子伸向空中抓进抓出,很是开心。猫还在苻萍停住的手上舔了舔,很友好的样子。苻萍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猫&嗖&&&地跑得无影无踪。她从食品盒里拿出鱼干片召唤它。野猫立即从床底下钻出来,&咪咪&地唤个不停。
吃饱肚子的猫,胆子也越来越大,吃光玩好就蹲在屋里不走了。它把身子躲在大衣柜后面,只露出眼睛盯着屋主人。苻萍越瞧它越可爱。她决定将它留在屋里,看看状况再决定猫的命运。
过了两天,猫就不避主人了。苻萍用白猫洗洁精将它的皮毛洗得蓬松,又用剪刀又用锉刀把猫尖利的爪子剪光磨平。它开始在屋里大摇大摆地嗅物,舔苻萍的手心,抓苻萍的脚底板,在地板上抓乒乓球玩&&吃鱼干、香肠、肉松,跳进脸盆里拉屎拉尿,几天工夫,成了一只地地道道的家猫。&猫咪&(苻萍给它取的名字)日渐受到苻萍的宠爱,不久就允许它上床睡觉,陪伴着苻萍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苻萍每天观察它的习性,发现它原本是一只很驯服的家猫。它不爪人更不咬人,吃饱的时候,总是圆睁着眼睛一声不吭。它的皮毛经水洗后,根根竖起,毛绒绒地,跟宠物差不多。苻萍越来越舍不得放它走了。有了新&伙伴&,苻萍的心情似乎有了一些好转。她不想马上住进医院,她怕这个切除术,怕失去女人最美丽的器官后,不再成为女人。她必须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再上医院动手术。这几天,苻萍与猫为伴消磨时间。更多的时候,也思虑今后的生存空间。她决定在做手术前,完成一件空前绝后的&人体艺术品&。
与她相伴了几天的猫,忽而蜷缩在墙角一隅,忽而躺在了苻萍的床上。与猫共眠,让患有轻度洁癖的苻萍始料不及。睡梦中,无意接受了猫最亲昵的抚摩,苻萍醒后,抓过猫的前爪看看,左右摆动了几下。见它没有反抗,趁机抱到了自己的胸脯上,让它匍匐在那里,弹性碰弹性,绵软碰绵软,眼睛碰眼睛&&苻萍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向猫背,猫背上的一条条肋骨在她的抚摩下,显露出清晰的轮廓。苻萍想象它曾经是那么的饥饿,遇到自己之前,许是从未填饱过肚子?怜惜之意油然而生。她抬起它的前爪,让它站立着。
&你不会再挨饿了。&苻萍说。
&喵&&&猫咪对她叫唤了几声,露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苻萍看着它,它也看着苻萍。她对它点点头,它就趴在苻萍身边。她逗它,他便用前爪轻轻地扑抓一下,却不伸展的爪子,碰到人脸上也不会有痛感。她和猫玩上了,一玩就玩过了头。她教它许多动作,其中一项,硬是抬起猫的爪子放在胸前,依样画葫芦般抚摩乳房,一会儿松开,一会儿贴近。
&作啥?畜生&&&苻萍突然一声尖叫,甩手将猫捋下床,低头朝自己的胸前望去,只见白花花的乳房上被猫爪深深地割了一道红杠,足有半尺长,乳头瘪进。仅仅一念之差,竟会做出变态下作之能事。这次经历,苻萍在极端中败下阵来。她憎恨周围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在小镇最喧哗的时刻,她把那只野猫从二楼的窗口掷出,重重地摔死在青石板上。大白天,把行人吓得魂飞魄散。她不曾想这么做,但她做了。她的这种残忍,自己逼自己走向见神见鬼的地步。镇小,人们不会不知道这桩后来被张扬的动物血案。但她已经顾不上别人的想法,只在意自己的计划。
白天,苻萍继续躲在屋子里,思忖着在动手术之前要做的每一件事。刺激、冒险的事做过几桩,到猫毙(猫一般是摔不死的)青石板,已从沉溺于肉体辉煌的虚荣中惊醒。为这件事,苻萍反复地宽解:自己不是想让一只生灵去为自己超度,这只是一刹间的糊涂,是内心的一种脆弱,挨谁谁倒霉。让越儿、紫惠试试得这种病,也会心冷意沉,自怨自哀,去做一些失去理智的荒唐事。何况现在孤单独处在孩提时居住的老宅,无人对话,缺少精神支柱。
苻萍在一次次的自我宽解中等待黄昏,她有了新的目标。
黄昏。她像一个幽灵飘到街上。这个时候,街上人最少,商店最空。苻萍从不起眼的小店小摊上购买了10多只乳罩。几天工夫,家中衣柜的角落里,堆满了百余只形状不一颜色各异的乳罩。
天黑。她便去一个偏僻的天然小公园,无意中遇到了一个嫖客,对方以为她是下岗工人挣点小钱,苻萍将计就计,答应过几天再联系他,他告诉她:&我还会在此地出现的。&她强要了他的电话号码。
10天时间,苻萍的心情连同她整个人又变了回去,敢在熟人朋友中露脸了。她突然找到医院口腔科的小学同学,很认真地跟他做石膏模型,她的同学即兴奋又吃惊,不闻不问,毫无保留地将技术传给了她,还送了些医用石膏给她。小学同学得到的只是几个媚眼和她消失后留下的香水体味。这般纯粹,他也愿意为她付出时间和精力。他满眼都是苻萍这个女人,至始至终在兴奋的状态下注视着苻萍的一切。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看来还是那么富有诗意。谁让她是自己年少时的偶像,曾经拥有过的朦朦胧胧的初恋意味,至今难忘。
黄老板等待的电话终于来了。
&晚8点来我家,就在小公园对面4幢201室。&苻萍说话的口气俨然像妓女对嫖客。
&我可以租宾馆的,没几个小钱。&黄老板说。
&不用,那也是钱。家里安全。不过,我有个小小要求。&苻萍说。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借一台录象机和好看的带子过来,要带色的。&苻萍说。
黄老板欣喜若狂。事实上,苻萍比他想象得要世故的多。为了这个夜晚,她似乎已经等待了一生。在此期间,,她用厚厚的布艺窗帘将屋子隔为明间和暗间。四分之三为明间,用来睡觉和会客。四分之一为暗间,只为自己开启,那里收藏着她的一些私人小秘密。
黄老板如约而来。他手里提着大物件,迈着轻快的步子,如蛇一般悄无声息地爬上楼。敏感的苻萍早已调好心态,打开路灯,站在家门口大大咧咧地迎接。他不了解周围的情况,大气不敢出,只是扮了个鬼脸。苻萍接过他手中的录象机,很随意地说:&隔壁没有人。&
他又扮了一个鬼脸,鬼头鬼脑地跨进了屋子。
&嚯,屋子搞得蛮有品位的么!一个人住?&他边说边在摆满书籍和画册、工艺品的柜子前看来看去:&你现在还有时间看书?以前读书、写作证明一种身份,是一块敲门砖,可以改变不称心的生存状态。现在我可看不出一个人靠读书、写文章能改变什么。现在人们已有了更多更好的生存渠道。&他说。
&你说,以前吃的苦头多还是现在吃的苦头多?&苻萍问。
&怎么说呢?以前是自己找苦头吃,现在是别人弄苦头给你吃,不一样的遭遇。以前靠毅力可以战胜它,现在必须靠手段才能巧取它。适者才能生存。&
苻萍遇到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嫖客,好在是外地打工者。可苻萍今天找他来,不为别的,就想通过他这个道具,让自己最后疯狂极致一次。
苻萍暧昧地紧闭嘴唇。
床单非常干净。沙发对面是一张老式镂花大床。他注意到了。她也捕捉到了:他停留的地方,有一种共通的暧昧情状。
&带子呢?不要跟我说忘了。&苻萍单刀直入。
&哪会,机子都带来了还会忘了带子。&说着,从两用衫兜里掏出带子,顺手推进了录象机内。
很快,俩人的神经进入了紧绷状态。苻萍手握遥控器,作好随时调节音量的准备。黄老板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小口一小口地茗茶,用眼角斜视苻萍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录象内容,他已熟稔于心,常常是独自看了又看,偶尔与女人一起看,但绝不超过两个人。这一点,他是从朋友那里汲取教训的。现在拿给一个陌生女人看,完全是出于好奇。他知道这带子的分量,像苻萍这样的女人&&正想着,他看见她躺下了。她的头垫着沙发扶手,小腿卷曲着,大腿微微撑开&&图象很模糊,人体的某些器官模糊得只剩下了一些轮廓,只有靡靡伴音和放纵的喊声分辨着十八般性艺。她把音量调节到只有此空间可以听到,她的躺姿也性感到了极点&&她就这样躺在他的侧面,他侧身直面她的身体,手在她光滑的皮肤上走,亲近力很足,他欲用身体接近她,却找不到北。她那圆滚滚的臀陷在沙发里,两条美腿一会儿曳在地板上,成月牙状,一会儿又紧紧地夹住成交叉状&&他把持着,双手一直派着用场,一旦游离开,她就夹紧身体所有部位,迫使他的手只能在她需要的皮肤上弹奏。他感觉着她的感觉。她渴望他能揪住左乳,将&豆子&拔离凹地,带给她生命的颤抖感,哪怕只是瞬间的连接通电感也行。她经历过的男人无数,现在头枕着的这个男人只有一面之交。是什么力量驱使彼此走近?仅仅是各有所取?还是觉得日子不多了?她要从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找回病前的感觉。她把他作为一个嫖客,羞答答地等着乐极。这次,黄先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玩过的女人无数,却从没碰到过像苻萍这样的高手。从心理到生理,男人的把持是有限度的。随着长时间的感官刺激,男人首攻,用手狠狠拔出乳头,力气之大,犹如拔一个盐水瓶口上被死死吸住的橡皮塞子。就在这一瞬间,所有能产生敏感的连接点大幅跳动,苻萍久违了的亢奋终于出现了。苻萍惊喜若狂。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说了声:&对不起,&,冲进了四分之一的暗室,用事先准备好的医用石膏,猛地往胸前一罩,采用同学医生教会的技术,在纱布上揉揉捏捏,&浇&成一个微妙的石膏模型,一个谁也看不懂的手工工艺品,除她之外。
此时此刻,门帘外的黄老板感到每一个毛孔都变成了嘴巴,他不停地摆动。崩溃般地呻咛得不到响应后,便对苻萍大吼:快点!憋死人了。苻萍操起桌上的一杯凉水,泼向黄老板憋红的脸。
&你&&你你&&你&&&
被凉水一激灵,他的红脸立即吓成青脸,体内分崩离析。
&给你降降温,就是救了你!&苻萍说。
&老子阳痿了,找你这老娘们算帐!&
&阳痿总比得爱滋好。&苻萍说。
&神经病!&
&赤佬!&苻萍说。
黄老板自讨没趣,连滚带爬逃一般下了楼梯。
苻萍的心情又开始恶劣:明天就要上手术台,任人宰割,俊丑难料。她久久地端详着自己刚刚完成的&杰作&,走向写字台,从笔筒里挑出橘红色的水彩笔,在左乳上,画了一串串红樱桃&&向乳房作最后的告别。
画完后,苻萍对着大衣橱镜子,立体欣赏了一遍没有缺陷的身体。最后,眼睛定格在一串串红樱桃的图案上。她用手轻轻地抚摩一颗颗红樱桃不忍离去,仿佛一旦离体,那玲珑剔透的红樱桃即会幻化成一滩鲜红鲜红的血,长流不止&&
上一条:下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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