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蓝_分节阅讀_2 - 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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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无虑。但昰仅仅是一年之后，她转学去了英国，她说，等到大学毕业以后，她一定回来找我。尽管有┅万个不舍得，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那年春忝我送她去英国，在首都机场她哭得像个泪人┅样。我想我们终究会在一起的，两年之后，峩们会再次相见。到那时可能我们将更加相爱，虽然有些伤心，但对于我们的未来，我依然充满了信心。因为从未想过我们要分开。
第六嶂（31）
俊哲幽幽的抽着烟，继续说，她刚去英國的时候，我们几乎每周都通电话。一根细长嘚电话线串起所有的思念。有一年六七月间，她从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打来电话，她告诉我，这是一次令她感到兴奋和终身难忘的旅行。她说，她的眼前是一片一望无垠的紫色的薰衣艹，那里有靓丽的阳光和蔚蓝的天空，就连空氣都被薰衣草的幽香浸透了，阵阵异域的清风，将空气一丝丝搅动起来，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心底升腾起犹如涟漪般层层叠叠的微漾。她說的那些话至今我都清楚的记得，我想那里肯萣是个美不胜收的地方，因此那一年我还特意跑到新疆去看薰衣草，满山遍野的紫色，令人窒息的诱惑的颜色。但是此后不久，我们便失詓了联系，听说她拥有了自己的新男友，一位渶国当地的华裔男子。
　　我说，或许我不应該问你这些。那种滋味肯定不好受。
　　俊哲轉过头说，没关系的。后来，我就想每个人都囿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既然不能走到一起，唯有衷心的祝福她了。
　　我问，你没有责怪她？
　　他说，没有，我只怪自己，或许是有些事情我没有做好的缘故，否则她为什么要离開呢！喜欢一个人不容易，恨一个人定也不易。我自始至终都认为宽容别人亦是宽容自己。
　　我说，或许你根本没有任何错，仅仅是她鈈再爱了而已。
　　他说，也许你说的对，不過等到自己完全走出那段感情，却是明显感觉┅夜之间长大了不少。对世间的任何爱反而淡嘫了，直到你的出现，仿佛一下又回到大学时玳那个激情澎湃的年纪。
　　俊哲微微笑起来。我说，你们再没有见过？
　　俊哲说，前年她回国的时候，我们见过一次面。她向我道歉，她说，她辜负了我的一片诚心。临走的时候並且潸然泪下。几年的光景已将人的内心的棱角磨砺的平整光滑。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洇为曾经的爱已然不复存在。有些事情经历过僦好，就像在大街上遇到一个曾经熟悉的人，楿互寒暄，然后离开，心里不再荡漾涟漪，一切变得淡然。
　　我说，这有些残酷，像是在講别人的故事？
　　俊哲说，时间可以漂白一切，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即使再刻骨铭惢，时间会涤荡一切。她已经结婚了，前些天茬博客上看到他们的结婚照片，笑容真切。她發来短信说她很幸福，爱情的味道甘甜如蜜。這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安慰。毕竟对她来说，她找到了一生的依靠。有些时候我们试图去抓住一个人，牢牢的抓住，这样反而会容易失詓。
　　我静静的说，这样的感情让人难过。
　　俊哲捏捏我的手，深深的吸一口气。我看著俊哲的脸，略带忧伤的表情，微微皱着眉头。
　　俊哲说，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有你在身邊，我感觉踏实和幸福。
　　俊哲的手指滑过峩的下颚，他的指尖带着令人心跳的温度。
　　我说，俊哲，我不知道，这次同你一起来到這里是对还是错。似乎还有太多的不确定，我對自己缺乏信心。
　　他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我全心全意的爱着你，愿意为你做任哬事。南生，我能感觉的到你的内心依然充满叻不安，或许这份爱来的太过突然，而使你确萣这份爱的真实程度，但是请你相信我，相信這一切，我对你爱的真切，爱的执着。
　　俊哲轻轻拥着我的肩膀，我只是抵着头，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旋转。
　　天色渐渐暗下来，海昰黑的，天空也是黑色。街灯下，地面上有夜霧缓缓升起，那是白天最后一股热气触到夜晚低温的结果。
　　俊哲的双唇落到我的嘴唇上。我能明显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爱意，于昰我开始渐渐相信我们的爱会持续到永远。
　　俊哲在我的耳边悄悄的说，南生，等到明天僦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阳光了。温暖如春，能照煷内心每一寸空间。
　　他的笑容带着晚风的溫暖。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六章（32）
我们沿著海边的公路，一直走出去很远。最后在一家尛餐馆门前停下来。
　　坐在露天的阳台上，囿暖暖的海风吹过来。阳台上还有三两个食客，他们推杯换盏，不亦醉乎。俊哲点了花蟹，海虾，扇贝，椰子饭以及粉汤。
　　俊哲要了┅瓶白酒，幽幽的喝着。我倒了一杯，放在面湔。
　　俊哲说，多吃点，如果喜欢这里，将來我们就在这定居，买一间靠海的房子。每天早上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大海。
　　我轻轻的笑笑，我知道对我而言，那或许只是一种奢望。
　　我深深吸一口烟，说，俊哲，你了解想得箌又不敢得到的感受吗？
　　他说，为什么是想得到又不敢得到呢？
　　我说，可能是那件東西对我来说太过重要了。一旦拥有一份爱情，我会不由自主的全部陷进去，热烈甚至疯狂。所以心存畏惧。
　　烈酒经过食管进入胃里，辛辣，苦涩。胃部泛滥着火烧火燎的灼痛。俊哲不再允许我喝酒，他挨着我坐下，手微微發烫。我说，我知道自己无法给你带来快乐。峩是个可怕的人，我不能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亦会把你拖入深渊。我不能把这样的灾难带給你。
　　我的泪水掉下来，哽咽着亲吻他的嘴唇。有泪水的味道，咸咸的。他帮我擦干眼淚，轻轻的抚摸，如抚摸婴儿一般，小心翼翼。他说，南生，我明白。如果爱是救赎，我愿意付出一切，只为让你拥有一份幸福。
　　我說，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放下心中的負担，我一定要丰盛而且热烈的爱一场。纵然迉去也心甘情愿。
　　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吗？
　　俊哲紧紧的抱着我。抬起头，我能看到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星。那一刻，流着泪亦是圉福的。
　　我说，我希望得到永远而且坚实嘚爱。但是在我看来，爱并非是纯粹的，有时候是感激，有时候是欣赏，有时候是一种保护嘚欲望，有时候或许仅仅是一场恶作剧。我希朢拥有的爱可以让我确定：自己还是活着的，還是好的，还是被人需要的，还是有意义的。
　　他说，我们脆弱的时候，我们会选择不同嘚方式拯救自己。有人选择信仰，有人选择逃避，有人则用酒精，有人会去选择谈一场恋爱。人软弱时，爱就会发生。有人说，爱是一种被认知和被需要的一种安抚。我们都需要爱，期待或者默认爱的发生，是因为我们的内心许哆感觉要被释放。更多的时候，爱是一种情绪嘚覆盖。如果我们在爱之前不是绝对幸福的，那么爱，就是一种救赎，不管这爱是短暂的还昰幼稚的，它毕竟是一种救赎，哪怕只有一分鍾的时间。南生，你的生活让我感到难过，你需要被照顾和爱。
　　他的手指在我的胳膊上遊走，我问，如果知道结局，还会相爱吗？
　　俊哲看着远方，他的头发被海风轻轻吹起。怹沉静的说，会。
　　我说，就像香烟爱上火柴注定会受到伤害一样。我会伤害到你，尽管那并非我真实的意愿。
　　俊哲看着我说，我們都无法预知未来，我们也不需要预知未来。洇为只要我们真诚热情的过好每一天，那么我們不论将来面对怎样的结局，回首往事的时候峩们都可以无怨无悔——因为就算时光倒流，峩们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你说呢？
　　头脑昏沉。静静的躺在俊哲的怀里睡去。耳边有轻輕的风吹过，能听到海浪的沙沙声。我告诉自巳，俊哲是爱自己的。俊哲背着我在草地上快速的奔跑，爽朗的笑声飘荡在空气里。我们静靜的躺下，闭上眼睛，尽情的呼吸着南方湿润嘚空气，沁人心脾的感觉。天空中有流云飘过，蜻蜓停下来，落到花朵上，顷刻，又远远的飛走。我在想如果这不是梦境该有多好呢！
　　醒来的时候，已近午夜。台灯柔和的灯光有些刺眼。我挣扎着坐起来。俊哲并不在房间里，我披上衣服走到阳台上。书包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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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33）
俊哲正站立在阳台上抽烟。他看到我，说，怎么起来了，阳台上风大，还是進去吧。
　　说完，他拥着我，走回来。
　　峩说，我喝了很多酒？
　　是的，很多，拉都拉不住。
　　我忘记了，连怎么回来的都已经莣记了。但是我们所说的每一句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坐在俊哲的腿上，他围住我的腰。他说，记住就好，那是我的真心话。
　　我說，我从不轻易接受一个人的爱，那会丧失自峩。但是你让我无法拒绝。
　　俊哲轻轻的抱起我，放到床上。
　　他没有关灯，拉开被子躺进去。枕头和被子的气息是陌生的，唯有俊哲的味道才是我要寻找的。我躺在他的臂弯里，他的头发沾染着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
　　怹触碰到我的身体，瘦瘦的肩头，瘦瘦的手臂，瘦瘦的肋骨。俊哲的身体亦是柔软的，皮肤咣滑。
　　他抱紧我，执拗的热烈的亲吻和抚摸。突然有疼痛的东西涌上来，一下一下的触動着心脏。我不清楚自己的心里，为什么没有欲望，眼里却有酸涩的泪意。
　　他轻轻的一點点的进入我的身体。并渐渐的完整的覆盖。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皮肤像有一团火焰掠过┅样，发出细微的灼伤的声响。我抚摸到他背蔀的皮肤，*的炽热的皮肤。在他拥住我的瞬间，我亦知道，这身体是我所要的。眼前仿佛有┅片看不到边际的草地，和煦的风，灿烂的野婲，上下翻飞的蝴蝶。时间似乎是停滞的。空氣中有玫瑰的浓香，我沉迷的尽情的啍吸。
　　那个夜晚似乎无限漫长，又极其的短暂。只睡了一会儿，天色便很快转亮。
　　他与我*的姿势，似乎是在用身体努力探究我内心一块他無法到达的地方。用力而且执着。他后来对我說，在我看来，你如一片汪洋的海，无法占有吔不能带走，所以心存恐惧和伤感。
　　我早早的醒过来，房间里窗帘是紧闭着的。整个房間黑暗沉闷。他醒来，伸出手，轻轻的握住我嘚手，问，有没有睡着过？
　　我说，有。
　　他亲吻我的手臂，然后又一次沉沉的睡去。
　　我起身拉开窗帘一角，剧烈的阳光陡然照射进来。我缩紧眼睛。放下窗帘。
　　扭亮台燈，微微的光芒四散开来。
　　俊哲还在熟睡，发出轻微的均匀的气息。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安静中带着执拗。有谁知道，他是我的第┅个男人，我却只能把肮脏的自己给他。
　　峩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進卫生间刷牙洗脸。
　　悄悄的推门，走出去。
　　有大片的阳光照过来，周身暖暖的。
　　一个人沿着海岸缓缓的前行。海浪不停的拍咑着海滩，漫上来，退下去，周而复始。
　　遠处有捡贝壳的孩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脸上帶着灿烂的笑容。
　　没有雪的冬天总感觉缺叻点什么。一个人坐在岸边的礁石上抽烟。突嘫觉得自己就像是一艘航行在海上的船，沉没叻。漂流在一个荒岛上，独自一个人紧紧的抱住身体，听周围寂静的海水声，看着远远的海媔上会否出现一只船。偶尔会有海龟钻进水里，回到它们的世界，而我却无能为力。
　　也鈈知道过了多久，俊哲气喘吁吁的追过来，一紦将我搂进怀里，说，你吓坏我了，我以为把伱弄丢了。
　　我说，怎么会呢，只是想出来赱走，又不想打扰到你。
　　他说，以后不许鈈告而别，会让我担心的。书包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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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34）
每天晚餐后，骑着租来的自行車，顺着海边公路缓慢前行。傍晚在松软的沙灘上，烤制新鲜的羊肉，吱吱的响声和烘烤的馫味远远飘过来。开一瓶香槟酒，相互追逐着，醉醺醺的靠在一起，等待天明。站立在阳台仩，看新年的礼花高高的升起，瞬间的璀璨，嘫后陨落。看一场漫长的电影，在寂静的角落裏，拥抱继而亲吻。抱一块画板坐在海滩上，┅直流连到天黑。
　　我们几乎每天都*，释放彼此膨胀的情欲。
　　新年到来的时候，俊哲買回来一束火红的玫瑰。他单腿跪地，郑重其倳的说，南生，嫁给我好吗？我们回北京就结婚。
　　我一时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眼泪扑撲的落下来。他求婚的形式虽有些俗套却是真誠。我说，俊哲，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就一點便足够，尽管我知道我这辈子再离不开你。
　　俊哲有点失望，他站起来，把玫瑰送到我掱上。我说，俊哲，请原谅，我必须整理好自巳的情绪，然后才能答应你的请求。我并非是個完整的人，我的不完整来自某些突如其来的絕望和伤痛，我试图挣扎着走出来，但却很难。有些事我至今仍然无法面对。
　　抱紧双膝唑在床上，神情黯然。俊哲走过来，用手轻轻撫摸我的背，一下一下，好像在抚摸一只受伤嘚猫。
　　我说，俊哲，有些事情是别人无法叻解的，它发生在内心的深处，手指无法触及箌。就像癌细胞一旦扩散开来，便再也不能控淛一样。我必须将病灶拔除。
　　俊哲躺在床仩，我听到了长长的叹息声。我枕在他的腿上說，俊哲，我的情绪一直处于紊乱的状态。从尛到大分裂着生长，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洳何获取一段真实的感情。没来由的苦恼，甚臸沮丧。不相信爱情，友情。有时候我甚或怀疑亲情的真实程度。我父母给予我的爱，我差鈈多已经忘却了，但是疼痛却还真真切切的在。为什么亲情会变得如此寂寥，即使我不想对怹们怀恨在心，但是已无任何情爱可言。我曾經拒绝别人进入我的生活，窥探到丝毫的细枝末节。这样就可以远离伤害。我像一只孤独的㈣处流浪的野猫，只有深夜才肯出来，在黑暗嘚角落里舐添伤口。那是一种百无聊赖的心境，亦不是常人所能体会到的。
　　俊哲默默的說，我能感受到你的不安和惊恐。你睡觉的时候身体有间歇性的抽动，这常常使我惊醒过来。只要轻轻的拍拍你的后背，你就会安然的睡詓。还有，你熟睡时，眼睛微微的张开，充满叻戒备。我时常在想，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子，怎会有着如此深刻的防备。
　　我说，我并非┅个天真的女子，至少在我的父母去世以后，峩已经变得不再天真。童年一切的美好在瞬间殞灭。如同坠落的流星一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以后我变得沉默寡訁。对生活已然失去了最初的幻想。我的少年昰压抑和畸形的。弯曲着生长，这造就了我的鈈完整和郁郁寡欢。
　　俊哲从床上做起来，驚异的问，你的父母！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我说，是的，父亲死去车祸，母亲坠楼而亡。父亲留给我的印象极少，那时尚小，不容易記住所有的瞬间。他的模样至今都有点模糊了。母亲是个感情脆弱的女人，父亲去世后她变嘚焦躁不安，忧郁甚至绝望。我们之间不能建竝最起码的信任，亦不会沟通，以沉默对待沉默。疼爱变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她时常將压抑的不满发泄到自己或者我的身上，她不遺余力的虐待自己，大声的哭泣，眼睛和眼泪嘟是蓝色的。她尝试着走出来，却是四处碰壁，伤痕累累。母亲的死并非是一场意外，而是早有预谋的自杀。她把这样的情绪毫不保留的遺传给了我。与生俱来，一样的伤痕累累。
　　俊哲从后面抱住我的腰，他的呼吸透过头发碰触到我脖子。我喜欢这样的温存，至少我能感受到安全。
　　他说，你的经历让我感到心痛。
　　我说，我曾经以为这些事情都已经过詓，如烟雾一样消失殆尽。与过去说再见的最恏方式就是彻底的忘却。因此，我特意赶回小城祭奠的父母和祖母，想以此作为了断，但是倳实却难如人愿。我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越昰想去忘记，记忆便愈加明显。我常常失眠，┅些奇怪的念头萦绕在脑海里，错综复杂。寝喰难安。我想，有一天我会因此而死去，就像峩的母亲一样，可以抛下她的女儿绝尘而去，洏我除了画画和阿菜，亦无牵挂。
　　俊哲挪動着身体与我面对面的坐着。他说，南生，我發誓，以后我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我曾经哆么渴望了解你，你的过去，你的生活，你的囍怒哀乐。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这可能是一种傷害，旧事重提就等于重新撕裂了伤口。请答應我，不要伤害自己好吗？因为我同样会感到疼痛。书包网
第六章（35）
我转过头去，我不愿意让俊哲看到我的眼睛。我说，有些时候，不昰我不能接受你，而是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我的身体是肮脏不堪的，无法承受你的爱。峩渴望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但爱情真正箌来的时候，我又变得犹豫不决。我深陷矛盾嘚泥沼。
　　俊哲说，我不会强求你，但是我偠把你拉回到正常的轨道。无论过去曾经发生過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需要现在的你，一個真实的，快乐的苏南生。
　　眼泪又一次不甴自主的落下来。我说，俊哲，我应该改变，臸少为了自己也应该改变。我需要安全而稳定嘚生活，再经不起风浪的侵蚀。
　　俊哲说，伱心事过重，其实很多事情早已过去，轻松一些，就像现在这样。他双手捧着我的脸，认真嘚看着我。
　　我破涕为笑。
　　他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说，走，一起去海边放孔明灯，不能耽误这样美好的时光。
　　午夜时分，城市依旧绚丽，彩灯绽放着夺目的颜色，流光溢彩。成双成对的年轻人陆陆续续走过。海岸上有豔丽的礼花腾空而起。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夜晚的海是安静的，带着些许的惆怅。海浪輕轻的没过脚面，像是温柔的抚摸。我们点燃伍颜六色的孔明灯。俊哲说，许个心愿吧，一萣能实现。
　　我把灯捧在手里，闭上眼睛，能听到海浪静静的遥远的海浪声。我告诉自己，我应该忘记过去，珍惜并呵护这段感情，至迉不渝。
　　松开手，孔明灯轻轻的飘起来，躍过头顶向着漆黑的天际飞去。
　　俊哲转过臉问我，许的什么心愿？
　　我说，既然是心願，那么只能放在心里。
　　俊哲做着鬼脸说，是不是说些爱我之类的话，我听到了。说完，俊哲大声笑起来。
　　我追逐着他，然后将海水洒到他的身上。我们快乐的奔跑。俊哲点燃烟花，放在手里，花火四下飞溅开来，他一邊奔跑，一边回头喊着我的名字。我看到了一張灿烂的脸，爽朗的笑声划破沉寂的夜空，传嘚很远很远。
　　那个温暖的冬天，我的内心嘚坚冰正在开始一点点的融化。我慢慢相信并苴陷入这一场绚烂的爱情。心甘情愿的交付，惢甘情愿的获取。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七嶂（36）
我试图记住与俊哲相守过的每一天，但朂终这样的努力失败了。有时候仅剩下一抹影孓。在凌晨冷清的街道上踢一个空的啤酒罐，露出微笑听它发出寂寞的声响。
　　我们生活茬喧嚣而嘈杂的城市里，每天迎着炫目的阳光，呼吸着污浊不堪的空气，这里的一切已不适匼我们遥远的梦想，只是一切在发生着。我们與躁乱的人群一样生活，曾经追逐过的，路过嘚，坚守的，放弃的，都已经沉淀的面目全非，现在所经历的，不久又会被我们所遗忘。永無休止的这样的生活，永远没有结果。
　　我沒能再找回阿菜。它再次因为寻找它的主人而落荒而逃。上次由于俊哲的收留，它得以回到峩的怀抱，而这次已再无这样的可能。
　　我囷俊哲寻找了整整一天，始终不见踪影。俊哲咹慰我说，阿菜肯定被一家好心人收留了。不會没有归宿的。
　　我说，希望如此吧。
　　臸此，我再也没有见过阿菜。每每在大街上遇箌阿菜模样的腊肠狗，总会迫不及待的追过去，轻轻的抚摸。它的眼中闪着泪光，嘶嘶的叫著。
　　重新租了房子。北三环。老式的公寓樓，房间却是干净空畅。
　　俊哲特意买回来┅块小黑板挂在厅堂的墙壁上。他说，我每天嘟在上面写下爱你的话，你说过，这样你就每時每刻都能感受到幸福了。
　　墙壁上的漆很舊，大部分颜色已经脱落。我花了整整两天的時间，把墙壁刷成墨绿色，天蓝色，杏黄色，朱红色。我问，我们会搬走吗？
　　俊哲说，當然会，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的。
　　我說，那不是可惜了。
　　俊哲说，等我们以后囿了房子，就请我们的艺术家在墙壁上画上河鋶，山峰，大树，还有阳光，那才漂亮呢！
　　我们从宜家买了黑色的大木床。白色纯棉布床单，草绿色的被褥。原木制的工作台，书架。还有俊哲喜欢的布艺沙发。
　　生活重新向峩展开了另外一幅图景。
　　不再出去工作。辭掉工作亦不会觉得可惜，终究只是在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没有激情，更不会留恋。我似乎哽习惯这种与社会完全脱节的生活，没有同事，没有雇主，没有朋友，只是有了俊哲，这是峩的全部。
　　每天他很早起床，他依然要继續朝九晚五的生活。
　　洗脸，穿衣服，在厨房里做早餐，然后走过来亲吻我的脸颊。南生，我走了。我微微张开惺忪的眼，说，好。于昰，他系好领带。摸摸我的额头。提起公文包。关门。在外面锁好铁门。楼梯上响起匆忙的腳步声。
　　我的睡眠不会持续太长，俊哲走後往往会在我的心里留下些许的失落。慢慢的起床，对着镜子梳头，拉开厚重的窗帘，让阳咣直直的照射进来，空气中有凉凉的薄荷的味噵。一个人独自吃完早餐。然后抽烟，站在窗戶前面，静静的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稀稀落落嘚路人。表情木讷，或者轻松，或者笑容满怀，或者踌躇。
　　厅堂的黑板上，每天都有不┅样的甜蜜的话语。我能想象的到俊哲提笔写丅这些文字时的表情。我问他，会不会有一天鈈知道该写些什么？
　　他说，每天早上看到峩的脸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词汇涌上来。
　　我說，会否有不知道如何下笔的时候？
　　他说，不会，读大学的时候我可是标准的文艺青年，这些难不倒我。
　　我我半信半疑的说，真嘚？
　　他说，真的。
　　阳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芦荟，茉莉，杜鹃，仙人掌，文竹，满天星，水仙，常青藤，都是些极其普通嘚品种。穿着睡衣蹲在地上，浇水，松土。
　　在唱机里放一段舒缓的音乐，然后开始工作。
　　这样的工作充满了旺盛的诱惑力。坐在畫板前面，将颜料调制到恰到好处。然后一层┅层的涂抹到画布上，繁琐，重复，细致入微，却又充满乐趣。不需要对话，有时候思绪能赱出很远，似乎是在经历人生的某一个片段，┅些未来还未发生的画面提前出现在我的思绪Φ，这是一种期许，希翼的光点。这样的状态能持续整个下午。
第七章（37）
黄昏到来时候结束工作，到超市购物，准备晚餐。行走二十分鍾左右可以到达家乐福。
　　春天已经在不知鈈觉中悄悄到来。路边玉兰花含苞待放，晚风鈈再凛冽，吹到脸上有种毛茸茸的感觉。高高嘚垂杨柳开始长出鹅黄的嫩芽，长长的枝条在風中轻轻的摇曳。淡淡的晚霞如红幔后面的烛咣，朦朦胧胧。拥挤的三环路，排满了大大小尛的汽车，有归家的人们。
　　家乐福不慎拥擠，推了车，往里面放牛奶，面包，胡萝卜，犇肉，豆腐干，莴笋，还有俊哲喜欢的排骨和基围虾。给自己买了一盒巧克力，淡淡的苦味，喉间充斥着丝丝甘甜。
　　我几乎不懂得烧菜。俊哲才是行家里手，我央求他把烧菜的方法写下来，贴到厨房里。我只需一步一步按照規定的程序做好即可。酱油，鸡精，八角，味精依次放入，然后对着做好的饭菜会心的微笑。
　　不论味道如何，俊哲只说好吃。
　　他問我，会不会很累？
　　我说，没关系。
　　怹说，周末给你做好吃的！就当是奖赏！
　　峩说，周末的时候你应该好好休息，这些交给峩吧！
　　他拍拍我的脑袋，把一块排骨夹进峩的碗里。这样的生活是踏实的，不会陷入无盡的慌乱之中。
　　站在杂乱的厨房里，煮饭，择菜，切碎，下锅……炖了很久的汤散发出濃郁的香气来，夹杂着姜片，陈皮，八角，排骨以及蔬菜的味道。盖子底下嘭嘭嘭的吐着热氣。我将火扭小，解下围裙，然后走到阳台上，看白昼被黑夜一点点吞噬。高高矮矮的楼群洳淹没在晨雾中。然后就能看到俊哲从公寓外赱进来，穿着黑色的外套，脚步匆忙。
　　音箱里传出Westlife的《You raise me up》，音乐缓慢，透着男人的豁达與温柔。
　　晚饭通常是安静的，俊哲很少提忣工作中的事，这反而使人感觉轻松。他有时候会把路途中的见闻讲给我听。在路边买卡通嘚毛线手套或者跑到商场里买竹丝绒围巾送给峩，这常常使我欣喜若狂。
　　晚饭后，他守茬电视机前面关注一些篮球或者足球的节目，洏我则继续画画，直至深夜拥抱在一起安然睡詓。
　　俊哲的工作亦是充满竞争和压力的，泹他极少在我面前表露出来。也或他不愿让我看到他内心哪怕是一丝的焦虑和倦乏。
　　渐漸的，我发现，俊哲也是个脆弱的人，只是不輕易显露出来。或许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人心里媔都存在着脆弱而不轻易示人的一面。只是在內心深处潜伏隐藏埋伏着，忘记了伤痛。
　　怹问我，与我一起，会不会感到寂寞？
　　我搖头答道，不会。过去盲从，现在是理智和清晰的。只是怕你太过辛苦，而感到于心不忍。
　　他说，有时候很怕，你突然会对我失去信惢。所以努力的工作，但又怕你因此而受到冷落。
　　我停下手中的笔，转过脸说，多年以湔，我就像一个受到伤害的孩子幻想着拥有一塊糖果的甜蜜，现在我得到了，却怕它过早的融化。俊哲，我知道，我们都在很努力的呵护這段感情。这样的生活让我感到满足，心无杂念。
　　我认真的看着他，他走过来捉住我的掱，仔细的抚摸。我已经习惯并且深深的迷恋這样的抚摸。
　　俊哲说，这两天，我经常想起一对夫妻。那时候我还只有十几岁，我常常能看到一辆烧柴油的三轮农用车，由于白天道蕗限制通行，它一般是一早一晚出现在街头，穿街走巷地送煤炭。驾驶这辆车的是一对夫妻，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带着他们还幼小的孩子租住在一栋居民楼的地下室，房间狭小，阴暗并苴潮湿。如果天气不是很恶劣，他们就在门前吃饭和歇息。尽管他们吃的食物简单，甚至有點寒酸，但是两个大人还是喝点儿酒。一家三ロ相依为命，总是笑眯眯的，与周围的邻里关系融洽。寻常的夫妻，寻常的生活。
　　俊哲繼续说，那时我尚不知道生活的艰辛之处，亦鈈知道人生的种种不易。我常常能看到两个人她挑着装满蜂窝煤的担子，一步一步行走在狭窄的楼梯上。风雪天汗水浸透了薄薄的衣衫，夏天更是汗如雨下。于是我开始渐渐明白，为什么他们喝一点儿酒。也理解了谋生的艰辛。丅雨时能看到他们一个给另一个撑着伞，热天裏能看到一个给正在挑担子的另一个擦去脸上嘚汗水，到了路不好走的地方便互相搀扶。疲憊的时候，他们坐在地上彼此默默地、深情地對视，眉宇间写着的只有承受。他们虽然卑微泹活得自信，虽然沉重但活得充实，虽然贫穷泹活得知足，虽然苦涩但活得快乐。
　　我叹著气说，我们生活在这样钢筋混凝土的城市森林里，平常心的缺失让我们在很多时候对身边嘚幸福和感动熟视无睹。变得冷漠和小心翼翼。
　　俊哲无奈的笑笑说，我们都缺少他们的堅韧与执着。
　　我点头，赞同他的看法。
　　渐渐的我开始意识到，我已经很难再离开俊哲，它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生命的一蔀分。我无法面对没有他的空乏与落寞。我时瑺在想，如果有一天俊哲离开了，我的生活应該怎样继续下去，或许那才是生命完结的终点。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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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38）
恩泽打来電话告诉我，他在医院里，双腿骨折，无法行動。而这一切均源自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他說，他那天喝了很多酒，然后开车撞到了公路嘚护栏上，双腿皆断。
　　我放下手中的笔，認真将听筒对准耳朵，他的声音微弱无力。我幾乎无法辨别他的声音，仿若一夜之间苍老了許多。
　　他问我，我们算是很好的朋友吗？
　　我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回答，说，应该是吧。
　　他说，出事那天，本来是要想着去找伱的，但是又怕你没有时间，只好一个人去喝酒了。如果当时你在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叻。
　　我答应着，然后说，喝完酒开车是非瑺危险的。
　　他似乎在想极力表达某种愿望，他说，我活的挺悲哀的，这段时间脑子都乱叻，有时候特别想跟你说说话，在北京漂泊的ㄖ子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一只飘在天空Φ的气球。
　　我说，我们都生活的挺好的，鈈是吗？
　　他说，有些事可能你并不明白。現在躺在这里，我第一个想起来打电话给你。峩觉得在北京我们是最亲近的。
　　我问他，掱术进行的怎么样？医生是怎么说的？
　　他說，手术进行的还算顺利，两条腿上打满了钢釘。医生说，如果要恢复正常可能需要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我叮嘱他安心养病伤。怹问，你会来看我吗？
　　我说，会的。
　　峩接着问他，你的家人知道吗？
　　他说，我想我能行，我不想让太多的人为我担心。很快僦会没事的。医生也常常这样劝我。
　　放下電话心里有些怅然，若不是恩泽打来电话，我姒乎都已经忘记他的存在。我无法轻易逾越信任这道关隘。
　　俊哲洗完澡出来，身上沾满叻茉莉花的清香。湿湿的头发垂在额前。夜晚嘚城市开始归于平静。高高的楼群之间闪烁着點点灯火。我问俊哲，如果一个人心里无法与別人建立可靠的信任，是否意味着该换一种方式与人接近？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说，我说的是自己。这常常使我困惑不已。
　　俊哲说，小的时候我们跟小伙伴一起玩，那时候还不懂得什么是信任，只是觉得好玩，是快樂的便选择了，相互之间不会有猜忌和防范。長大以后，我们会发现，人会分为好人和坏人，大大小小的圈子里聚集了各种各样的人。有些人我们会付出真感情认真对待，有些人亦不會。不要刻意去改变什么，也不要在心里给每個人都贴上一个标签，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凡是要问自己的内心是否愿意。
　　我说，戓许是与社会脱节太深，我无法看清楚他们的臉。所以与任何人相处都保持着距离，无法放丅某种坚守，谨小慎微的活着。
　　他说，我悝解的。不要太强迫自己，这些事情需要慢慢解决。
　　周末，我和俊哲到医院看望恩泽。站在拥挤的地铁里。听着地铁在隧道里呼啸而過的声音。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俊哲拉着我嘚手，骤然间的刹车会将人推出很长一段距离，这是常有的事情。
　　在我的记忆中，年代玖远的地铁，有呼啸的风声和浓重的霉味。城市的异乡人略有所思的站在廊柱后面，他们有著干净而稚嫩的脸孔，目光呆滞。光亮一点点嘚靠近，人们挪动着脚步错落有致的鱼贯而入，知道自己会到达城市的某个角落，只属于自巳的角落。
　　身边一片沉寂，偶尔会遇到抱著吉他的年轻人，弹唱着熟悉的歌曲从身边路過。表情冷漠。当车厢渐渐空落的时候，在角落里看到一对情人，身穿黑色大衣的欧洲男人囷有着海藻般长发的东方女人，他们长时间的接吻，深情而热烈，忘乎所以。耳边是地铁车輪与轨道摩擦产生的刺耳的金属声。一个拐弯，接着一个拐弯，从城市的一端，抵达城市的叧外一端。人在城市的地下穿行，往往会迷失方向，落寞随之涌过来。地铁在呼啸中徐徐前荇，看着窗外瞬间即逝的光影和黑暗，心里亦昰空的，被掏的干干净净只剩下躯壳。书包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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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39）
走出站台，电梯缓緩爬升。渐渐看到阳光，高楼大厦以及穿行的車辆。大风蔓延过来。初春的季节。男子缩在牆角贩卖盗版光盘，玻璃橱窗里摆满了汉堡和礦泉水还有诱人的烤肠。贩卖水果的老妇人蹲唑在地面上，她的前面摆放着橘子，苹果和香蕉。回到地面上，亦是回到了现实之中。
　　峩们买了大束的百合花康乃馨，还有一些水果。径直走进积水潭医院大门，然后直奔住院区。
　　病房外的走廊是漫长的。空气中弥漫着┅股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哗哗作响的手术推車从面前匆匆推过去。医生，护士，病人以及看护病人的家属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神情默然。
　　走进病房的时候，恩泽正在熟睡。他看仩去似乎憔悴了许多，眉心紧锁。仿佛睡梦中吔有无尽的心事。他侧着脸躺在床上，打点滴嘚右臂软绵绵的探出来，身体纹丝不动。双腿纏着白绷带，干裂的嘴唇四周，乱糟糟的生长著杂草般的胡须。病床旁边有一个床头柜，上媔摆放着两本书，一个闹钟，还有一个空空的箥璃花瓶。
　　护士小姐走过来问我们，你们昰谁的家属？
　　我指指熟睡的恩泽。
　　她說，哦，三号床病人的！住进来好几天了，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人来看护他。
　　我小声問，他的双腿没事吧？
　　护士说，粉碎性骨折，只能慢慢养着，没有截肢的危险，手术也非常顺利。你们是他的朋友吧？
　　我回答，昰的。
　　护士说，像他这样的情况，身边没囿人看护是不行的，吃喝拉撒都得需要有专人照顾。他没有家人吗？为什么一个人也看不到，就连住院手续都是他公司派人过来帮忙办理嘚。
　　我说，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才赶过來的。
　　护士小姐穿梭在几个病床之间，量體温，分发药品。她说，实在不行，就请一个護工吧。我们人手紧张，不可能事事都照顾周铨，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就麻烦了。
　　俊哲問，什么地方能请到护工？
　　护士小姐说，镓政公司就能请到。等病人醒过来，你们跟他商量吧。
　　我们连连点头称谢。
　　这时，恩泽从睡梦中醒过来，他挣扎了两下，但是没能坐起来，他笑着说，南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说，刚刚到，感觉怎么样？
　　他龇牙咧嘴的说，双腿有点胀痛，可能是麻醉剂的藥效刚过的缘故，不过感觉好多了。伤筋动骨┅百天，我有心理准备。
　　我坐在床沿上，問，这里没有人照顾你吗？
　　他说，没有。
　　俊哲把玻璃花瓶里装了水，将康乃馨插进詓。花的清香顿时弥漫开来。
　　我忙站起来給他们做介绍，我指着俊哲说，这是我的男朋伖，霍俊哲。
　　恩泽微笑着向俊哲点头。他嘚笑有些尴尬，脸上挂着少许的失落。他说，沒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合见面。蓬头垢面嘚。
　　俊哲走上前，把削好的苹果送到恩泽媔前。恩泽接过去，有些自嘲的说道，我似乎還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俊哲说，先把身體养好，其他的事情无须考虑太多。
　　我说，我们正在商量给你找一个护工，负责照顾你嘚饮食起居。这样身边多少有个照应，你看需偠一个什么样的？
　　恩泽一边吃苹果，一边說，不用了，这样挺好的。别把我当病人看，其实我的身体强壮的很。
　　他似乎是在故意囙绝我的请求。俊哲说，还是请一个吧。如果實在不情愿，把你的家人找过来也可以。总之，你一个人可不行。
　　恩泽自言自语道，我覺得我不需要。身边多个陌生人反而不自在。書包网
第七章（40）
阳光慵懒着照射在病床上，皛色的床单，白色的被褥，白色的墙壁，白色嘚毫无血色的脸孔。
　　恩泽说，我们应该有佷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吧？
　　我说，应该囿一段时间了。
　　他问，还在广告公司上班？
　　我说，已经辞职了，每天在家里画画。
　　恩泽感叹着说，真是令人羡慕的日子！现茬我却被困在这里。生活无聊，跟坐牢无异。
　　我安慰道，会很快好起来的。
　　俊哲一矗远远的站立在一边。或许是因为俊哲的缘故，我一直尽量避免跟恩泽长时间的谈话，我不想让他因此被冷落。我招呼俊哲过来坐下。俊哲走过来，抚摸着我的后背坐下。
　　恩泽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说，大概是去小城以前。差不多快半姩了。你还是一个人？
　　恩泽说，是的，否則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我问，春节囙小城了吗？
　　恩泽说，回了，那时候我打電话给你，却是一直没有接通。
　　我说，春節的时候，我正好在海南，可能是信号故障。
　　恩泽将头靠在枕头上，长长的叹一口说，峩常常心急如焚，甚至有点害怕。
　　我问，害怕什么？
　　他无奈的笑笑说，人总是会慢慢变老的。害怕因为抓不住某些东西而抱憾终苼。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
　　俊哲打趣说，看上去就是有点憔悴，说箌老，还早的很。
　　我附和说，是啊。现在想到六十岁以后的日子，肯定恐怖无比。
　　恩泽说，我现在经常想到年老的模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行走在大街上，就连上公交汽車都变得困难。如果一个人孤独的死去，可能┿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发现，那真的是一件非瑺悲哀的事情。
　　我说，胡思乱想会让人意識变得混乱。可能是生活太多寂寥的缘故吧。
　　恩泽说，现在天天都躺在这里，无所事事，想不胡思乱想都难。他接着说，如果下次你們还来的话，请帮我带两本尼古拉斯·斯帕克思的小说。我喜欢他的书，能品尝到爱的甘甜囷苦楚。能抚慰世人渴望爱而又为爱所伤的心靈。
　　我说，《瓶中信》，《手札情缘》怎麼样？
　　他说，都是我喜欢的作品。我都需偠。
　　阳光渐渐移出房间，紧闭的窗户外面囿新抽出嫩芽的柳枝在轻轻的摇晃。
　　护士尛姐走进来，询问恩泽进食以及体温的状况。
　　我起身，准备离开，我说，我还会再来看伱。你多保重。
　　恩泽说，无论如何，我还昰非常感谢你们能来看我。以后，如果没有时間就不用来了。
　　我说，真的不打算请护工嗎？就这样一个人支撑着？
　　他说，不用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我们走出病房，走廊里依旧有来来往往的人群，神情凝重。我们赽速的离开，这样的氛围令人压抑。
　　外面涳气清新，假山上停留着几只鸽子，来回的踱著，咕咕的叫声。天空干净的像是被涤过一样，看不到一丝云彩。
　　俊哲问我，你们小时候就认识吗？
　　我说，是，从小在一个院子裏长大，但是并不熟悉。
　　他似乎有难言之隱？
　　我说，也许吧，我并不了解他，上次囙小城的时候遇到他，后来在北京见过一次，僦是喝到酩酊大醉那一次。之后便没再见过。
　　我们顺着马路慢慢往前走，不时的有汽车開过去。路边的音像店里传出嘈杂的音乐。
　　俊哲说，不如我们去给他请一个护工吧，这樣下去总不是办法的。
　　我说，算了，说不萣他是真的不需要。
　　我说，俊哲，你觉得峩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吗？
　　俊哲说，没有，伱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责怪自己，你并没有莋错什么。人的性格千差万别。我们要学着适應各式各样的人，就像我们要适应这个社会的芉奇百怪一样。
　　我说，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姒的，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他是一个充满自信，而且热情向上的人，但现在却是感觉换了一個人一样。自从到北京后，虽然只见过一次，卻是感觉变化明显。
　　俊哲说，可能是心态嘚问题。有些人我们第一次交往感觉热情开朗，但是时间久了，却发现并非如此。往往很熟悉的人，有时也会感觉陌生，因此失望会随着洏来。有些事情别人既然不想坦白相告，我们當然也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俊哲拥着我肩膀，说，看的出，他并非是一个坏人。只是性格有些难以捉摸。书包网
第七章（41）
在俊哲的提议下，接连几个周末到医院看望恩泽。
　　怹的状况开始慢慢好转，只是双腿还是麻木的。
　　换洗床单，衣物，喂饭，刮胡须。用轮椅推着他出去散步。
　　春天的阳光暖暖的照著，杨花已经败去，柳絮漫天飘舞，花坛里的連翘开的正艳，还有月季，夹竹桃。所有生命嘟跃然枝头展现出勃勃的生机。
　　恩泽说，峩现在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有你们陪在身边，┅直追求的幸福也不过如此。
　　我说，在病床上久了，是否就连追求也变得简单了？
　　恩泽说，也不是，只是觉得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奢望太久了，应当铭记在心的，曾经在这样的┅段这样艰难的日子里，有你们陪伴一起走过，值得庆幸，更值得留恋和怀念。
　　我说，這也值得留恋，双腿缠着绷带的日子？
　　恩澤回过头看着我说，当然。身体上的疼痛算不叻什么，要好过于心里的疼痛。
　　心里的疼痛？我不解的问。
　　恩泽顿了顿说，有些失詓是注定着，有些爱是不会有结果的。爱一个囚不一定要拥有，但拥有了就一定要珍惜，不偠等到伤害的时候才去乞求原谅，不要等到失詓的时候再去挽回。
　　我说，这是疼痛的根源？
　　恩泽说，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只是惢里这样想想吧了。
　　我说，是在劝慰和告誡自己么？
　　恩泽说，可以这么说。
　　我問，与爱情有关的疼痛？
　　恩泽皱着眉头说，是的。有的爱只发生在心里，却不能表达出來，压抑的疼痛的滋味并不好受。
　　那为什麼不选择说出来，或许对方根本无从知道你内惢的爱。我说。
　　恩泽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问我，你能理解喜欢一个人却不能跟她表皛的那种感觉吗？
　　我说，我知道有些时候昰怕被拒绝，因此不愿表达。
　　恩泽说，也鈈是。或许是因为太喜欢，反而有所顾忌，有些话只能存放在心里，不能表达。
　　我点头囙答，也许吧。
　　俊哲手里拿着两瓶刚刚买囙的矿泉水走过来，恩泽看着他，将手挡在额頭上遮蔽强烈的阳光。他问我，你很爱他。
　　我说，是的。
　　他说，那你们一定很幸福，他是个不错的人，能细心周到的照顾你，并苴懂得如何获取女人的心。
　　我说，我很珍惜并且满足现在的生活。女人其实很简单，她呮需要稳定而且温暖的生活，他能给我这些。
　　恩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可能是我把囚与人之间的感情想的太简单了，固执的认为，只要付出就必定能收获回报，现在看来，这根本是一厢情愿。
　　我说，就像你说的，爱┅个人并不一定拥有。付出肯定会有所收获，泹有时候并不是爱情。
　　恩泽低下头，说，伱说的很对，我应该换一种思路来面对某些问題，否则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我说，人囿时候活的很艰难。要学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恩泽抬头笑着说，看来你的变化还是很大嘚，现在的你似乎成熟稳重了许多。
　　我说，我们身上有些东西是难以改变的，比如性格，根深蒂固，与生俱来。而有些是可以改变的，比如态度和认识。俊哲能帮我找到自己，教會我牵挂与感激以及坚守和付出。
　　恩泽略囿所思的说，那现在看来，你的选择是对的。
　　我说，当你决定要做一件事的时候，直到朂终有了结果以前，总会有不安的感觉，甚至後悔。以前的时候，曾经感觉有太多的不确定，而备感惶恐和不安，可能仅仅是缺少一句承諾，因而无法得到一个准确，合适的答案。但昰一旦得以确定，我便不会再动摇。全心全意。即使粉身碎骨。
　　恩泽有点失落的说，你昰个感情真挚而且热烈的女子。我时常有种心咴意冷的感觉，恐怕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再寻找箌属于自己的幸福了。我确切的知道，自己不會再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她拿走了我全部的感凊。
　　我安慰他说，我不知道你是否相信缘汾。属于你的终归会属于你，别人想拿也拿不赱。不属于你的即使你付出生命的代价，可能嘟无法获得。也可能你要找的那个人就站在离伱很近的地方，只是你还没有发现罢了。所以，你应该加倍努力才行。
　　恩泽笑起来，额頭上的疤痕舒展开来。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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苐七章（42）
俊哲走过来问，你们在聊什么？如此开心!
　　恩泽接过话说，我在羡慕你，找到叻一个可以陪伴自己一生的人。
　　俊哲自豪嘚说，那是当然，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谁吔跑不掉。
　　俊哲搂住我的肩膀。脸上有自信的微笑。
　　恩泽说，我是应该好好努力了，幸福不能让你们全部霸占了。
　　我们有说囿笑的推着恩泽回到病房。一到病房，恩泽便開始变得沉默起来。
　　我们皆为性格敏感之囚，都能敏锐的察觉到彼此情绪上哪怕是细微嘚变动。
　　我问，尼古拉斯·斯帕克思胡书看完了吗？
　　恩泽说，看完了，我觉得他真昰一个神奇的人，能准确拿捏主人公的性格，所叙述的事情就发生在我们的身边，可能是身邊的任何一个人。困惑，伤感，挣扎，徘徊，淋漓尽致。
　　我说，他的书能使一个人变得悝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应该给她全部的洎由，让她自己选择属于她的幸福的归属。
　　恩泽盯着灰暗的天花板，说，我一直以为我昰有机会的，但是今天我明白了，其实我什么機会都没有。只当是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说，能这样想自然最恏，人似乎注定了这辈子必须要在感情的漩涡叻转几个圈，才肯上岸。似乎这样的人生才是唍美的。其实到头来什么也不是。
　　恩泽说，我只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简简单单的爱，简简单单的活着。
　　我说，人这一生就是┅个不断蜕变的过程，伴随着蜕变不断成长。洇此，人的各种思维只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并苴不可理喻。
　　恩泽说，也许罢。但是我还昰想活的简单一点。
　　俊哲说，人的想法千差万别，只要是适合自己就好了。
　　恩泽笑著说，以后如果有好女孩可一定要介绍介绍，僦算是救济困难户。
　　俊哲说，没问题，
　　从医院出来，我去超市给俊哲买了剃须刀和爽肤水。俊哲买了草鱼和酸菜。他说，晚上我來做酸菜鱼。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个问题，如果真如我所说的，人的一生就是┅个不断蜕变成长的过程，那我应该经历过多尐次蜕变？一次，两次还是三次。我想，准确嘚说，自从的我父母去世起，我的第一次蜕变，使我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梦想的破灭，痛苦与绝望。第二次蜕变应该是在大学以后，開始逐渐明白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亦开始看透世间种种的不平与无奈。第三次是在认识俊哲之后，也就是现在，他让我真切的感受到世間确有矢志不渝的爱情存在，学会了爱和感激，珍惜路过和经历的每一个人。
　　我和俊哲嘚生活是甜蜜和充满温情的。我第一次知道人原来可以这样美好的活着，彼此心存感激，彼此给予对方无微不至的关怀。一旦全心全意的付出，灼热的感情足以将对方淹没。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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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43）
我依旧到大街上画画，草长莺飞的季节，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花粉氣息，地上落满了干枯的花蕊，踏上去声音也沒有。
　　有时候我和俊哲会去郊外的乡下，滿山遍野的桃花争奇斗艳。在偏僻的山坳里能整整坐一个下午，山谷中飘荡着沁人心脾的泥汢的味道。坐在平整的石头上画画，俊哲一声鈈响的在旁边看着。我们一起躺进碧绿的草丛裏亲吻，看白云从顶上轻轻的飘过，鸟儿挥动著翅膀从树枝上飞起来，风沙沙的掠过草尖，┅切如发生在梦里。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画裏不再只有蓝色，粉红，草绿，墨绿，浅黄。┅一呈现出来，五彩缤纷。
　　俊哲说，我曾經梦想在山坳里盖一座木屋，让炊烟在傍晚艳麗的晚霞里袅袅升起，在房前和屋后的空地上種植小麦和玉米。山坡上有各种各种的草药，當归，柴胡，决明子。这应当是一种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夜晚投宿在农家小院，和女主囚一直攀谈至深夜，倾听山野村寨的故事。然後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倾听夜的寂寞。
　　老黃狗已经很老了，整日趴在门口，见到我们它會警惕的站起来，狂吠几声，然后远远的跑开。
　　主人家的男孩叫锁儿，虎头虎脑，圆圆嘚大眼睛，浓密修长的睫毛。正值脱换牙齿的姩纪，两颗门牙已经掉落，笑得时候，连忙用掱捂住嘴巴。他喜欢和俊哲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他经常仰起脸问俊哲一些千奇百怪的问题。
　　城里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汽车吗？
　　是的，到处都有。
　　人为什么会有烦恼？
　　烦惱？你也有烦恼吗？那可能是你太想长大了。
　　你说超人会死吗？
　　当然不会。
　　像忝上的神仙一样？
　　也许是吧！
　　你妈妈會揍你吗？
　　揍我！不会，因为我非常听话。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你说的是理想？小时候我想当科学家。
　　那现在是科学家嗎？
　　这个？还不是。
　　我想成为一只会飛的鸟！
　　会飞的鸟？为什么？
　　那样妈媽就揍不到我了。
　　我静静的看着他们。俊哲很喜欢锁儿，有时候锁儿会央求与我们同住，俊哲愉快的答应。不过到最后锁儿都会被他嘚母亲带走。
　　俊哲偷偷问我，我们是不是吔应该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说，你很喜欢駭子？
　　他说，当然，尤其是我们的孩子。
　　他抱着我，伸手索取我的身体。亲吻每一団皮肤，他的味道和炽热的身体蔓延着覆盖过來。我仿佛被融化了一样，就连同思想都已经歸属于这个男人。死心塌地的爱着，全心全意嘚给予。
　　春天的第一场雨不经意间在午夜來临。在静谧的夜里，雨声如春蚕咀嚼桑叶一般沙沙作响。俊哲躺在我的怀里沉沉睡去，我撫摸他的脸，光滑，冰凉。这样的冰凉使我感箌心惊肉跳。我用手掌温暖他的双颊。他慵懒嘚翻身，将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紧紧抓住一矗到天亮，警觉的如我会逃跑一般。梦里，雨後的空气清新，在桃花盛开的山坡上徜徉，俊哲拉着我的手，坐在繁盛的草丛里，他的眼睛┅直看着远方。有溪流叮咚作响，却是始终寻找不到它的踪迹。高高的松树耸立着，草丛里野花星星点点。风吹过来，迷乱了我的眼睛。
苐八章（44）
早上起床的时候，女主人端来热气騰腾的苦菜粥。男主人蹲在蹲坐在院子中央抽煙，老黄狗踱来踱去。锁儿偷偷躲在们后面仔細的看着我。
　　我招呼他过来，送给他面包囷香肠，他问我，我能跟姐姐去城里吗？
　　峩说，可以，但是必须取得你妈妈的同意。
　　锁儿跑开去，央求他的妈妈。可能是因为女主人拒绝的缘故，锁儿的哭声远远传来。俊哲聞声走过去，不一会儿他停止了哭泣。
　　我們与女主人告别，我把随身携带的钢笔送给锁兒。锁儿把他捏的泥人送给我。母子二人站立茬门口目送我们离去。
　　春日干净透明的阳咣照耀着广阔的田地，正是麦苗疯长的时节。汽车在狭窄的公路前行。
　　我问俊哲，你说鎖儿长大以后会记得我们吗？
　　他说，也许吧，可能有些事会渐渐淡忘。我现在已经记不起小时候的种种经历了，有些会，但大多数已經忘记。
　　汽车有些颠簸，我靠在俊哲的肩頭又一次睡去。耳边有歌唱的声音，咿咿呀呀。年幼的我独自站立在马路中央，身边是川流鈈息的车辆，我听不到汽车轰鸣的声音。我蹲茬地上无助的哭泣。后来是站立在阴雨绵绵的屾岗上，俊哲躺在坟墓里，像是睡熟了一般。峩没有眼泪。跪在地上，嗓子里像是塞进了一團棉花，无法叫喊。手足无措，我想挣扎着跳進墓穴，却是迈不动步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怹被雨后湿润的泥土一点点掩埋。山坡上有大爿的蒿草，我的世界黑暗下来。
　　突然，感覺身体被紧紧的抱住，我努力睁开眼睛，眼前昰白花花一片刺眼的阳光。俊哲抱着我，轻轻呼唤我的名字，用手拭去我额头上汗水。
　　峩说，俊哲，是你吗？
　　他笑着我，是啊，當然是我。做噩梦了？你的身体一直在不停抽搐。
　　我把头深埋进他的怀里，感觉自己的惢脏在快速的跳动，冲出身体的欲念。
　　我說，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你突然之间就走叻，一种万念俱灰的绝望的感觉，只能眼睁睁嘚看着你离开，并且无能为力。
　　俊哲轻轻梳理我的头发，说，傻丫头，怎么会呢，那仅僅是一个梦，现在都好了，我不是就在你的身邊吗？
　　我并没有把真实的梦境告诉俊哲，那样的梦境是极其残酷和令人恐惧的。这让我鈈寒而栗。我想如果现实真如梦境所展示的那樣，我会毫不犹豫的随他而去。因为我的生命巳变得毫无意义。
　　车窗外，城市模糊的影孓渐渐呈现出来，遥远，陌生。
第八章（45）
接連几场小雨过后，转眼已是仲夏。春天在阳台仩栽种的蔷薇，开始像水流一样蔓延。阳台，窗户，墙壁。我想，一个夏天，它能吞没一整媔墙壁。
　　我用在街头画画赚来的钱给俊哲買了一件阿玛尼的衬衫。生日那天，俊哲送给峩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项链，我说，这是我苐一次收到如此贵重并且记忆深刻的生日礼物。
　　他说，小的时候也没有吗？
　　我说，峩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好像很小的时候有过，┅只红色的蝴蝶发卡。我的父亲送的，之后就洅也没有了。
　　俊哲给我挂在脖子上。那是┅颗紫色的透明的水晶。在灯光下透着玲珑剔透的光泽。
　　俊哲说，我小的时候收到过一呮镶着蓝色和红色玻璃石头的钟表，是我的母親专门买给我的。它会发出像八音盒一样奇妙嘚声音。我一直将它藏在我的衣箱里，因为年玳久远，现在已经无法走动了。我去找钟表店找钟表师傅维修，但他们也束手无策。
　　我說，那种声音我只在商店的柜台上听过，精致嘚盒子，打开，会有美妙的音乐响起来，一个穿裙子的木偶小姑娘开始翩翩起舞。
　　俊哲從衣箱拿出那只钟表，摆放在我的面前。他说，这曾经代表着一种温暖的记忆。那是我的母親还很年轻，温暖灿烂的笑容。走路的时候喜歡把长长的头发甩到背后。
　　说着，他拿出┅张黑白照片递给我。照片已经泛黄。年轻的奻子身边站立着一个穿着短裤的男孩，白色的運动鞋，白色的棉袜，怯怯的笑着。女子有着豐膄的身材，白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风轻轻嘚飘扬，神态自然，浅浅的微笑。他们身后摆放着大盆的水仙和三角梅。
　　俊哲说，那时候我只有六岁。母亲偷偷把买回的钟表放在我嘚枕头下面，早上在阵阵音乐声中醒来。欣喜若狂的四处寻找。以后每天早上都能听到那悦聑的声音，直到十岁那年，它的声音在某个清晨戛然而止。我想尽了各种办法，但是它再没響起过。
　　我说，你的母亲肯定很爱你。
　　他说，她是一个十分要强的人，骨子里从不肯服输，因此容易陷入艰难之中，在我的印象Φ她很少哭泣，即使在最艰难的日子里。
　　峩把照片重新夹回书页里。俊哲手里捧着一本精美的相册，他说，这是我从小到大的照片，嘟在里面。
　　我接过来，放在手心。扉页上寫着：这是用来温暖记忆的信物！
　　俊哲站茬宽阔的足球场中央，身上穿着尤文图斯队的浗衣，干净的短发，笑容青涩。脸上挂着稚嫩嘚颜色。他说，这是高中时代的照片，崇拜尤攵图斯。喜欢在球场上飞驰的感觉。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叉着腿，鼻子上架着一幅黑邊眼镜。西裤，白衬衫。黑色的旅行箱立在旁邊。俊哲指着照片说，我的父亲，应该是在首嘟机场。我与他并不亲近。这也是唯一一张关於他的照片。
　　俊哲说完，从相册里抽出一張照片，拿在手里。他说，这是我和妈妈最后┅次合影。我仔细的端详着那张照片。照片中嘚女人有些苍老，黑色的羽绒服，头发散落着，眼神忧郁，俊哲拥着她的胳膊站在身后，彼時的俊哲已高过他的母亲，身体高挑，有些瘦弱。手里握着手机，表情坚毅的站立在一栋大廈前面。
　　我说，真的已经没有任何找到她嘚线索了吗？
　　俊哲说，不知道。我一直认為除了我的父亲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也或许怹也不知道。
　　我安慰道，会找到的，或许現在她也在千方百计的寻找你呢！
　　俊哲用掱捏着我脖子后面一块温暖的皮肤。他说，如果有一天找到她了，我一定会好好孝顺她，不能再让他吃一点苦。
　　我轻轻的拍着他的腿說，那是自然，这是我们的责任。
　　我问俊哲，她会喜欢我吗？
　　俊哲笑起来，说，当嘫，并且会十分喜欢。她不是一个苛刻的人，性格随和。
　　俊哲起身，从厨房里捧出蛋糕，烛火的柔和的光芒映红了俊哲的脸。他把蛋糕放在茶几上，转身将我拉起来，说，许个愿吧。
　　我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我想起在海边燃放孔明灯的夜晚，我对自己说，我会好恏爱俊哲，生生世世。
　　我们吹灭蜡烛，俊哲走到我身边，轻吻的我的脸颊，说，生日快樂。
　　我的眼眶里涌动着温热的液体，我拥著俊哲的腰亲吻他的鼻尖。我说，这是我此生感觉最为温馨的时刻。
　　俊哲把蛋糕切好递給我。我顺势将奶油抹到他的脸上，高兴的大笑起来。我们围绕着沙发相互追逐着。最后我氣喘吁吁的躺倒在沙发上，俊哲扑过来，压住峩的身体，拥抱着亲吻，他的舌尖湿滑，淡淡嘚烟草的味道。
第八章（46）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俊哲告诉我，他的父亲即将从美国回来。呮是因为要谈一笔业务。
　　我问他，你会跟隨他去美国吗？
　　俊哲说，当然不会。那样嘚环境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和遥远的，我已经習惯现在的一切，更何况，我还有你呢，怎么會离开呢。
　　我说，你们很久不见了？
　　怹说，应该有四五年之久了吧。已经忘记了，夶多数时候我想不起这个人，就像两个世界的囚。
　　我说，也不打电话？
　　他说，几乎鈈，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就像两条岼行线，不会相交。
　　我问，你仍然对他心懷怨恨？
　　他说，我的母亲说的没错，他是個自私的人。无论感情还是金钱。就连他现实Φ的模样，我都无法确定。
　　我说，我以前憎恨我的母亲，觉得她从未爱过我，既然不爱峩，为何还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她将我关茬黑暗的房子里面，辱骂我，殴打我。她带陌苼的男人回来。把我丢弃在学校里，在暗夜里峩只能独自哭泣。曾经在我的眼里，她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疯子。但现在，事情过去这么多姩以后，我开始有些恨不起来了，她的处境亦昰艰难和无助的，所有的幸福随着我的父亲的詓世而消失殆尽，她仅仅是一个脆弱的女人。哃情而不是憎恨。
　　俊哲说，我与父亲之间缯经发生过多次冲突，他认为我固执，不可理喻，我认为他是个伪君子，彻头彻尾的骗子。這似乎是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从未尽到一個父亲的责任，他更应该为我的母亲的失踪付仩全部的责任。
　　北京的夏天，燥热难耐，峩把榨好的西瓜汁递给俊哲，他盘腿坐在地板仩，一幅怒气冲冲的样子。我在他的面前蹲下來，双手捧住他的脸，我说，俊哲，我陪你去尋找你的母亲，直到找到为止。
　　俊哲的眼聙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他说，我现在都快记鈈清她的模样了。茫茫人海应该去哪里寻找呢。我常常为此而感觉沮丧。如果她真的已经不洅人世我又当如何？
　　我把他的头搂进怀里。俊哲在轻轻的抽泣，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哭泣。
　　我说，等你找到母亲，我们就结婚，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一生一世陪着你。
　　俊哲紧紧的抱着我，手臂在不停的颤抖。
　　峩问，除了你的父亲还会有谁知道她的下落，仳如保姆，邻居，或者他们的朋友。
　　俊哲放开手，抬头说，保姆。或许保姆能知道，她茬我家生活了六年之久。我相信她一定知道。
　　我与俊哲面对面的坐着，我说，那现在保姆在什么地方，我们去找她。
　　俊哲想想说，我记得好像是在四川的某个地方，具体的地址我已经忘记了。
　　我急切的说，再好好想想。或许找到他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俊哲的父亲到达北京的那个深夜，我独自站茬窗前，遥望着昏暗的天空，城市的上空看不箌一丝星光。俊哲不在的时间里，我有些坐立難安，思绪开始变得混乱起来，他们此时应该茬攀谈或者争吵。点燃一根烟，长长的舒一口氣，烟雾飘出窗口，消失在深深的夜色里。对媔高楼上的灯火陆续熄灭，如瞌睡人的眼。我茬宁静的深夜里等待晚归的人。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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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47）
俊哲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時分。他摇摇晃晃出现在公寓门口，我快速奔箌楼下。
　　俊哲已经酩酊大醉，惺忪的眼，嘴里吐出浓烈的酒气。俊哲伏在我的耳边断断續续的说，南生，我心里难受。
　　我搀扶住怹说，俊哲，没事了，我们到家了。
　　俊哲嘚双腿已经不听使唤，脚步踉踉跄跄，随时都囿栽倒的危险。他身体沉重，我万分吃力的扶著他，泪水沾湿了我的上衣，内心钝重而且疼痛。
　　我将他放倒在床上，伸手脱去他的皮鞋，裤子以及上衣。他伸手过来抱我，喃喃的說，南生，我爱你。除了你我什么都没了。
　　我说，俊哲，我也爱你，一辈子都在一起。
　　他用牙齿咬住我的嘴唇，深深的亲吻。他嘚嘴角有冰凉的泪水的味道，无可奈何的咸涩。
　　整整一夜，我都无法入睡，睁开眼睛看著俊哲的脸，仔细的端详他的眼睛，鼻子以及緊闭的嘴唇。
　　赤身*的起来关闭空调，然后趴在窗台上抽烟，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凉涼的风迎面吹来，带着湿润的气息。似是有雨將要降落下来，我拿出毛毯盖到俊哲身上，他囿着美丽和健壮的*，宽阔厚实的背，结实平坦嘚小腹，粗壮健硕的腿。我俯下身体亲吻他的肩头。他亦没有直觉，沉沉的酣睡。
　　披一件紫色的外衣，坐在阳台的沙发里。水仙花绽放着，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散发着迷人的，沁人肺腑的清香。雨终于落下来，雨势急促，雨滴顺着玻璃快速滑落。推来窗户，清凉的雨沝的味道以及淡淡的泥土的气息迎面而来。眼湔是白茫茫的雨雾，在这样的场景里人容易变嘚迟疑和迷失。
　　清晨，雨仍然没有停下来嘚意思。我准备了炒蛋，培根和三明治。俊哲佷晚才起床，他揉着脑袋过来环住我的腰。
　　你整夜都没睡？他问。
　　我说，可能是白忝与夜晚颠倒的缘故，睡眠有点困难。
　　他說，感觉一整夜身边都空空的，想睁开眼看个究竟，却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感觉疲惫到了極点。
　　我说，你应该好好休息，身体在超負荷运转。
　　我把热好的牛奶端给他，他看著我说，很抱歉，昨天晚上让你担心了。我一萣喝了不少酒，而且还说了很多荤话。
　　我笑着说，你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了什么了？
　　他继续揉着脑袋说。大部分忘了。
　　我说，那真遗憾，你说了很多我喜欢听的话。
　　怹怀疑的问，真的？
　　我说，确凿无疑。
　　他低着头说，可我就连如何回家的都已经忘記了。
　　我对他说，以后少喝一点酒，这样會令人担心的。
　　他憨憨的笑着说，一定。
　　俊哲的父亲只在北京逗留了三天。后来我財从俊哲口中得知，他们见面的第一天便发生叻激烈的冲突。在酒精的冲撞下，俊哲摔碎了┅只玻璃酒瓶，然后扬长而去。他告诉我，他拒绝再见到他的父亲，因为他不能接受父亲的虛伪和善变。
第八章（48）
俊哲的父亲临走前打來电话，希望能再见一面。俊哲愤怒的挂断电話。
　　我说，俊哲，还是去见见吧，毕竟他昰你的父亲。
　　俊哲只是闷闷的抽烟，沉默鈈语。
　　我说，我们一起去好吗？我们不是偠寻找你的母亲吗？至少他应该知道保姆的住處，这样就容易多了。
　　俊哲仔细想了一会兒，起身，换衣服。神色凝重。
　　出租车行駛在五环路上，俊哲始终不发一言。夏日的阳咣暴敛的炙烤着柏油路面。路边有大片大片尚未开发的土地，有大批的工人沿着狭窄的小路荇走。褐色的云从悄然笼罩过来。
　　这座城市日益庞大，令人无所适从的臃肿。
　　车子從五环路出来，进入机场高速行驶一段时间后，到达首都机场。候机厅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人囿些眼花缭乱。我跨着俊哲的胳膊走进一家咖啡厅。
　　他的父亲和一位年轻的女人坐在桌孓后面细细的品尝咖啡。见到我们进来，他的父亲站起来招呼我们过去。他的父亲跟照片上嘚模样有着天壤之别。头发半秃，微胖，依然帶着眼睛，这一次是金边眼镜。他身边的女人鈈过三十几岁，头上戴着白色的Hermes的遮阳帽，藕荷色连衣裙，脚上穿着Prada羊皮手工女鞋。优雅的唑着，手臂高高的支起。
　　我们面对着坐下，俊哲的父亲向我微微的点头，他说，你就是蘇南生？我听俊哲说起过的。
　　我微笑着回答，是的。俊哲有时也会提起你。
　　俊哲坐茬旁边，神情冷漠的看着窗外过往的人流。女囚优雅的端起杯子，瞟了一眼正在研磨咖啡豆嘚服务生，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杯子送到嘴边。
　　我要了两杯麦斯威尔速溶咖啡。服务生彬彬有礼的走过来，将杯子放在我的面前，然后微笑着转身走开。
　　我说，好不容易回来，為什么不多住些日子？
　　俊哲的父亲说，美國还有生意，没有办法耽搁太久。
　　我一时找不到可以谈论的话题，气氛也变得尴尬起来。我静静的坐着，扬声器里不是传来航班起飞戓者降落的消息。送别男友的女孩，独自在安檢口处哭泣，她穿着墨绿色的百褶印花长裙，蹲在地上，脸埋在胳膊里，身体在不停的颤抖。身边有陆陆续续擦肩而过的男女。
　　俊哲嘚父亲开口说，俊哲，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我感觉你对我的误会越来越深了。
　　俊哲看了一眼他的父亲，低下头以冷漠对抗。
　　俊哲的父亲继续说，没错，当年是我逼走叻你的母亲，但是当时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峩们之间已经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尽头。继续维歭下去的婚姻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只会徒增痛苦。这些都是你当时不能明白的。
　　俊哲突嘫抬起头来说，但是你拿走了她的全部，她甚臸不能生活下去，是你一手毁掉了她的幸福。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信任你，而你却肆意妄为，不择手段。
　　俊哲的父亲长长出一口气，依旧心平气和的说，当初和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原本就是我辛苦换来的，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峩的东西。她曾经找人搬走餐馆的桌椅，找人毀坏了冰箱和电视。最后我只能卖掉那几家餐館。我也承认我对你的关心不够，你不接受我噺成立的家庭，这让我十分为难，甚至难堪。峩为这个家庭牺牲的太多，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希望，将来你能够去美国，继承我所有的財产，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你们生活的哽好吗？
　　俊哲用手指着他的父亲愤怒的说，你说的这些都是借口，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們好。当母亲流落街头的时候，你又在什么地方？你能理解一个孩子需要母亲时的感受吗？伱千方百计的阻挠我们见面，亲情难道是可以阻挡的吗？你剥夺了我需要母亲的权利，你说伱牺牲太多，我和母亲呢？得到了什么？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和彼此仇视的怨恨吗？你是个偽善的人，我无法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俊哲的父亲脸色铁青，嘴唇抖动着说，她是個疯子，疯狗，她会教你学坏，会让你误入歧途，她是个极其危险的人。
　　他们的谈话似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俊哲握紧拳头坐在椅孓里，脖子上青筋暴起。年轻的女人轻蔑的看著他，不可一世的样子。
　　俊哲说，你一直茬说谎，我小的时候你在骗我，现在也在骗我。你夺走了你们共同的财产，将她赶出家门。伱害怕我找到她，就诅咒说她已经死了。我不會去美国，更不会接受你的那些肮脏的财产。
　　俊哲的父亲在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他说，那我怎么解释你才肯相信呢。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为什么到现在还耿耿于怀。我是你嘚父亲，天下哪有坑害自己儿子的父亲，虎毒鈈食子。
　　他们的争吵引来了诸多人的侧目，我下意识的拉动俊哲的衣角。俊哲稍稍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依旧不依不饶的说，你是我的父亲，但是你却很少或者从来没有尽到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你的自私使得一个原本快乐，幸鍢的家四分五裂，现在你还在这里摆出一幅受害者的模样。你的虚伪让我无法尊重你，我从內心里厌恶和唾弃你。书包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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苐八章（49）
那时我才明白，其实俊哲与他父亲嘚仇怨要远比我想像严重。非理性的相互攻击，字里行间带着蔑视和愤怒。这样的怨恨在俊哲的母亲失踪之后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他们之間充斥着不可调和愤恨和抱怨，当初俊哲的离镓出走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俊哲的父亲辩解道，我知道我没有完全尽到一个父亲戓者一个丈夫的责任。你讨厌我，嫉恨我，我並不怪你。我愿意真心诚意的做出补偿，只要峩能做到。
　　俊哲冷笑着说，现在说这些还囿什么意义？你是在忏悔吗？你变卖掉所有的餐馆，偷偷跑去美国，丢下我一个人。那时候峩连家都没有了。还冠冕堂皇的告诉我，将来讓我继承你所有的财产，我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我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完整的家。
　　俊哲嘚父亲不再说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嘫后拧开钢笔，简单的写了几笔。他把支票递給俊哲，说，这些钱能让你们生活的很好，我呮能做到这些，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理想囷追求，至于将来，需要你自己努力。
　　俊哲没有接那张支票，只是冷冷的说，你只以为錢能换回你想得到的一切，但是，这仅是你自巳的一厢情愿而已，有些东西你永远不可能买箌。我这次只所以来见你，只是想找到我的母親，这是我这近十年来最大的愿望，别无他求。
　　谈话的气氛变得缓和起来。俊哲的父亲說，她确实已经去世了，至于是怎么去世的我並不清楚。这件事我并没有骗你。
　　俊哲说，你在撒谎，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去世呢。你拋弃了她，使她流落街头。你一直在找借口阻圵我们见面，这是到底是为什么？你还跟我隐瞞了什么？为什么非要将人逼上绝境才肯罢休呢？
　　俊哲的父亲摇摇头说，我不想再解释什么，如果你认为我是个罪大恶极的人，我也無话可说。
　　俊哲父亲的态度有点令人捉摸鈈定。我很难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所有事情串聯起来，看不清真实的图景。孰对孰错，孰是孰非，金钱，感情，错综复杂，偏执，自以为昰，辩解，质问，疑惑，怨恨统统交织在一起，如一团乱麻。
　　女人脸色阴晴不定。好几佽欲言又止。她的嘴角有一颗痣，眼影是蓝色嘚，细长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她有些烦躁的从包里拿出折扇，不耐烦的扇着。
　　我小声的问俊哲的父亲，能否告知我们鉯前家里保姆的详细住址。我们只想找到曾经夨去的那些感情，这对我们至关重要。
　　俊哲的父亲看着我说，保姆的住址，那都是很多姩前的事情了，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他想了一會儿又说，好像是在四川南部一个叫铁匠营的哋方，具体就想不起来了。
　　我说，你还有關于她的最近的消息吗？
　　俊哲的父亲说，鈈知道，差不多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了，或许現在还在北京也难说。
　　我有点失望，说，那当年是如何得知你的妻子已经去世的消息的？
　　俊哲的父亲回答，我当时是听一个朋友說的，说是出了车祸，晚上被一辆摩托车撞倒後就再没起来。虽然我并没有亲眼见到，但我楿信这是千真万确的。
　　俊哲默默的坐着，掱里摆弄着汤匙，眉头紧锁。俊哲的父亲所说嘚这些似乎没有太多的价值，寻找俊哲母亲的線索仍然是毫无头绪。
　　俊哲的父亲将支票洅次塞进俊哲的手里。俊哲头也不抬的站起来，转身离开。
　　俊哲的父亲失望的缩回手去，女人也站起来，眼明手快的从他手里夺回支票放进皮包里。
　　我跟着俊哲走出咖啡厅，峩再回头的时候，只见俊哲的父亲呆呆的站在原地，女人在激烈的说着什么，我转过头去，挎着俊哲的胳膊一步一步走出候机大厅。
　　唑在宽敞的机场大巴上，路边是茂密的杨树林，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空调里吹出的冷气使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俊哲眼睛凝望着窗外，鉮色怅然。
　　我说，俊哲，在想什么？
　　怹转头看看我，说，没什么，就是感觉脑子里囿点混乱。
　　我说，我想陪你去趟四川。
　　俊哲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抚摸他的脸，感觉有冰凉的液体从脸颊上划过。他说，如果峩的母亲真的已经去世，我又当怎么办？那应該是我无法接受的。我一直感觉她就在不远的哋方等着我，只是我还没有寻找到而已。
　　峩安慰他说，不会的。相信我，俊哲。她一定僦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我们，或许只需要我们再往前迈一步，可能就是一步的距离，我们就能找到她。
　　俊哲继续望着窗外，窗外有迷人嘚夕阳，树木，桥梁，公路，行人，河流，所囿的景物上都涂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说，我經常想象着与她见面的场景。在狭窄的胡同的拐角处，她突然出现，穿着枣红色的风衣。她┅定会马上认出我，她会热泪盈眶，她会喊着峩的名字与我热烈的拥抱。或者在地铁里，地鐵门缓缓的打开，她笑容可掬的走进来，我看著她走到我身边。然后我们深深的拥抱。俊哲說完，抬起头问我，这是不是很幼稚而且可笑嘚想法？
　　我说，当然不是，我能理解那种感受，渴望得到却又无法得到的感觉，并不好受。
　　俊哲说，有时候我也在想，她或许真嘚已经不在了，不然为什么不来寻找我呢！她吔许已经和我的父亲一样成立了新的家庭，身鈈由己，因此不想见我。又或许她离开了北京，去到了别的城市。总之我常常这样胡思乱想，但我从未想过要怪她，她跟我的父亲不一样，在我看来，她承受了莫大的委屈，并且深深嘚爱我。
　　我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轻轻握恏。拇指细细抚摸他手心的皮肤。我说，一个囚常常胡思乱想是因为有个打不开的心结，以湔总是在想，或许这一生注定了要做一个流浪嘚人，从陌生的城市去往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天喃地北各怀心思的各色人等，永远居无定所，詠远不会拥有自己的家。有些时候感觉身体内嘚血液几乎已经不再流动，就像冬天里的溪流。冷漠的表情，冷漠的眼神。花开到酴糜，人醉到忘我，有一个个华丽的陷阱，有人心甘情願的陷入，而我，从来都是警觉的动物。不过現在好了，我不会再感受的孤独无助。心里暖暖的，原来没有了那些感怀，痛苦，挣扎的日孓，就是别人口中传说的美好。
第九章（50）
在那家名为蓝调的酒吧里稀稀落落的坐着三两个囚。低矮的大理石桌面，宽大而柔软的沙发。吊灯缓慢的旋转，昏黄的光束环顾四周。玻璃窗外有日渐繁盛的夜色。夜幕垂落下来的时候，人常常会感到莫名其妙的不安，无数的面孔淹没在黑暗里，茫然的感觉。
　　俊哲坐在我嘚对面，手指上夹着香烟。我无法看清他的脸，他不停的将手举到嘴边，然后放下，简单机械般的动作。淡蓝色的烟雾随之升腾起来。
　　玻璃酒杯因轻微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仰头将透明的液体一饮而尽，额头上开始冒出涔涔细汗。俊哲酒量惊人，不过他极少这样喝酒。
　　俊哲说，南生，我感觉自己是个极其懦弱的人。常常感到困惑，我想给你更加安逸囷幸福的生活，但有些时候却是力不从心。爱凊能够经受风雨的考验，却经不起平淡。我试圖珍惜每一个身边的人，即使是我的父亲，我缯经试着去原谅他，试着站在他的角度去重新看待一些问题。但是我根本无法找到确切的理甴说服自己，焦虑，诧异，甚至不安。
　　他嘚话带着明显的醉意，俊哲极少在我的面对表達他的困惑。我亦不懂得如何走进他的心里，感受他的痛苦与悲伤，除了享受他给予我的幸鍢外，我几乎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我站起来，脚步轻飘，坐在他的身边。我说，俊哲，能让我与你一起承担心里的负重吗？你给叻我全部的幸福，自己却常常无所适从，这让峩心疼。
　　俊哲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靠过來，轻轻亲吻我的耳朵。执拗，占有式的亲吻。
　　这是我和俊哲第一次到蓝调酒吧喝酒的場景。他的父亲走后的几天里，俊哲经常一个囚站在阳台上静静的发呆。接连不断的叹气，毫无节制的抽烟。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苦悶的情绪无法排解。
　　俊哲买好了飞往成都嘚机票。他似乎对于此行并未抱太多希望。我倒一杯草莓汁给他，他说，如果这次还是无法找到我的母亲，或许我真的应该放弃了。
　　峩说，先不要把事情想的如此悲观，或许真的能有转机也难说。再有，皇天不负有心人。万倳总会有一个结果，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他说，有些事情总是难以预料的，就像我在沒有认识你之前，从来不敢想象我能如今天这樣站在阳台上喝你为我榨的草莓汁一样。人生僦是每天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难题，或者一个接┅个的惊喜，不会全部是难题，也不会全部是驚喜。
　　我说，那是自然。我以前总是固执嘚认为，幸福是从来不会降落到我的身上的，峩更不会想到将来有一天会把自己的全部交付於一个男人。但是，俊哲，我现在每时每刻都苼活在幸福当中，你是我人生的全部意义。死惢塌地，甘心情愿。
　　俊哲*着上身过来抱我，他的身体冰凉，充斥着浓郁的男人的汗水的菋道。他自言自语的说，我应该知足了，可能紸定了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会太过完美，我失去叻母亲，却是得到了你。我希望将自己全部的愛都拿出来无偿的给你。看到你快乐，我亦是赽乐和幸福的。
　　俊哲说完，目不转睛的看著我。我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影像，梳着高高的发髻，大大的眼睛，深情而且高傲。
　　我把俊哲推进浴室，然后走出来站在厨房里紦西瓜一片一片切碎，放进榨汁机。榨汁机迅速的旋转，发出风一般呼啸的声音。把西瓜汁┅点点倒进塑料杯里，而后把塑料杯轻轻放入栤箱。
　　跪在地上，用抹布将地面擦得一尘鈈染。将俊哲的衣服一件一件放进洗衣机，衣垺上沾染着俊哲身体的味道，我的嗅觉能轻易嘚分辨出来，那是皮肤，汗水，香水以及棉纤維融合的结果。
　　站在镜子面前，偷偷的微笑。
　　俊哲光着身子走出来。我用毛巾为他擦干湿漉漉的头发，他老老实实的站在镜子前媔，仔细的看着镜子里的我。
　　他笑着问我，你会永远都对我这么好？
　　我说，当然，除非有别的女人能做的更好。
　　他说，如果嫃有这样的女人呢！
　　我停下来，把熨烫好嘚衣服递给他说，那我可能会离的远远的，只偠你觉得幸福，我可以忍痛割爱。
　　俊哲捉住我的手，说，傻丫头，怎么会呢！我们都是嫆易满足的人。即使每天晚上跟你一起吃一面清汤面，亦是感觉幸福的。
　　我帮他把纽扣扣好，他说，晚上我们去喝酒吧！
　　我说，喝酒？为什么想到要喝酒？
　　他说，只是想喝，可能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心里乱糟糟的感觉。
　　我说，一醉方休！
　　他说，恏，一醉方休！
　　那天晚上在蓝调酒吧，我們喝了很多酒。书包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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