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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哦小叶女贞三》全文免费在线阅读TXT

肖春皓坐车时很精神,跟邻座上的黑非洲王律师漫无边际地诳闲篇,到了后半夜困意袭来,就合上眼睛打瞌睡。版权/大巴在京珠高速路上以每小时80公里的时速昼夜不停地前进,大巴车需要加油,司乘人员和旅客需要进餐、需要入厕在服务区暂停一时除外。

肖春皓、王律师坐的这班深圳宝安区平湖镇车站发往湖北枣阳市汽车站的大巴,是枣阳四达公司的软座,不是卧铺,中午发车到第二天上午到达终点站。一般要坐十八、九个小时,人很疲乏。坐这样的车人吃亏,就是方便,中途不转车。坐火车往往不能随买票随走人。坐飞机票价高。所以为沈志平的案子来回跑了好多次,他们都选择了坐长途客车。原文真的,我怕。”

黑非洲王律师半站不站地,低声说:“换位坐坐肖哥,你咋又坐那儿啦?哎呀,你真是个狼啊,一时半刻都离不了啦?”

肖春皓决定不跟黑非洲换位了。他有点儿感动。他想,要么方城女孩听到了王律师叽喳的什么臊话,要么通过大半天不多的交谈方城女孩对自己产生了信任感。跟一位不时散发着少女体香的女孩同位旅行,自然要比跟一个浑身散发着酸臭汗味、不讲卫生的乡下老人坐一起舒服。退一步讲就是成全黑非洲,狠着心拒绝方城女孩,春皓会很长时间感到对不起信任自己的方城女孩,良心上就落下了亏欠别人的污点。至于那黑非洲心里不快是小事,他自有办法打发他。《》他轻轻一笑,说:“王兄,我没换位就闻到了异味,不干啦,不换啦。”他当然不能说是方城女孩不让换。

王律师无可奈何地重新原位坐下,嘻笑着低声说:“狼啊,狼啊……”

黑非洲王律师嘴里狼啊、狼啊,闭眼睡不深的邻座旅客不知道这位黑人说的什么,肖春皓明白王律师是在说他是“色狼”,王律师是以开玩笑的口气表达他对同伴的妒意。

刚上车时春皓让王律师跟自己挨着坐,王律师见对面邻座上有一位靓女,还空一个座位,就赶紧离开春皓坐过去。春皓心里不乐意,也不好说什么。好景不长,离站不久靓女就到前排跟一个乡下老头换了座位,前排座位上有一位小伙子跟靓女认识,他们坐一起有说有笑好不欢快。这一来王律师傻了眼,心里叫苦不迭。《》

到了后半夜困得实在不行了,王律师这才跟大多数乘客一样,停止了胡思乱想,背靠座位椅背上睡去。

后半夜有些凉,河南方城女孩穿的比较单薄,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有意无意地把身子紧挨到肖春皓的身体取暖。随着大巴车一阵阵的颠簸,女孩温暖的身体不时撞击着肖春皓。有一阵子,方城女孩大概睡熟了,整个身体斜着歪躺在春皓右侧的臂膀上,肖春皓感到温暖,但他必须用力保持坐姿的平稳,他感到有些费力,又不好意思叫醒方城女孩,就这么局促地坚持一程又一程,直到方城女孩醒来坐直身子,但不久沉睡的方城女孩又把温暖而沉重的身子又斜压过来。

天渐亮,大巴车到了武汉,女孩睡醒了,把头和身子直起来,甜甜地望着左侧的同座旅伴,轻声说:“大哥,我让你辛苦了。你一定在心里骂我太没睡像,太自私。唉,我就怕坐不是卧铺的长途大巴,赶时间,没有选择,只好遇上啥车坐啥车。”

肖春皓困倦地笑笑说:“你睡得安稳一点,我睡得辛苦一点,仅此而已。哪一天在什么地方遇着跌倒路边的大哥,你扶一把就算回报了。”

方城女孩抿着嘴甜甜地笑,有些腼腆地说:“大哥,怕是没有那样的回报机会了。”

方城女孩是很“秀气”的那种少女。她告诉肖春皓,她的父母是农民,父母生了她和现在读小学五年级的妹妹。她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在东莞一家服装厂上班。她这是在外第三个年头了。以前过春节放假回家一次,现在不年不日的请假回去,是有急事。母亲在***里说妹妹患了一种叫再生性障碍性贫血的大病,快不行了,让她赶紧回去看看妹妹,晚了就见不着妹妹了。***里母亲还说,妹妹靠一周输一次血才能维持生命,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钱,借了一河滩债,再也借不到了,不能按时输血了,妹妹的生命就快完了。方城女孩这次回家除了带上她存的打工款,还向姐妹们借了一些,回去救妹妹的命。她不知道那种可怕的病需要多少钱才能治好,有什么验方、偏方、灵丹妙药能够让妹妹起死回生。方城女孩望着车外空蒙的长江暗然神伤。

早已睡醒的黑非洲王律师故意闭目假寐,一来养神——前半夜没睡,后半夜睡得不踏实——在车上咣里咣当的,又是坐着咋能睡好?二来偷听肖春皓跟那方城女孩如何狼狈为奸地调情。王律师吃不到酸葡萄给“耳朵”“犒作加餐”也成。他假睡偷听了半天也没有捕捉到要收听的内容,后来似乎那方城女孩声音极轻地只是说妹妹的病如何如何,他猛一下睁开眼扭过头对着坐在春皓里边靠车窗的方城女孩大声说:“这回,这回你妹妹的病有救啦!”

河南方城女孩扭过头看着不讨人喜的黑非洲,不明白春皓的同伴在说什么胡话。

王律师探过上身,贼一眼的眼睛不断地搜寻着女孩胸间薄衫里裹挟着的两座山峰,为了饱眼福他趔趄地站起来从上往下狠命地窃觑。看到后一边往回坐一边叹息着笑道:“哎呀我操,你不怕吃撑死?哎……肖哥,你还卖啥关子?你不是爱学雷锋吴天祥吗?***妹有难,正是你这医学家显本领的时候哇!你装个熊装?你的绝活使上出现奇迹,美名传扬还能大捞一把哩!”

河南方城女孩疑惑地望着身边的肖春皓,心想这两个湖北人是不是人们所说在公共汽车上一唱一和搞共同诈骗呢?但直觉告诉她,这位叫肖春皓的大哥一夜对她呵护有加,温文尔雅的,既不是色鬼、下三赖男人,也不像是骗子。她再细细瞧瞧肖春皓,心想这个湖北人相貌上不俗,白白净净的,像是一个文化人。但她想,那个黑胖子说他是医学家,……医学家怎么跟她这个初中毕业生的打工妹一样毫无选择地乘坐睡不安坐得腰酸腿肿的软座长途大巴呢?

河南方城女孩再次端详同座一眼就不再看了,把脸扭向车窗边,看车外清晨高速路边的空蒙山色,为即将谢世的、花一样的小学五年级学生、十一岁的妹妹伤心落泪。

2、为患“再障”的妹妹忧伤

如果是一个人乘车,不管是远近,在车上,春皓跟熟人聊天掌控着适当的音调,不会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对那些喝醉酒似的人的大声喧哗,他不会站起来命令人家把音量放小,私下里却很瞧不上这类人的素质。君不见,在旅途中那些夸夸其谈,卖弄自己,故弄玄虚者,不是骗术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之徒,春皓对这类人都懒得多看他们两眼。书读得多了,经见的事多了,肖春皓似乎把一切都看开了,不与他们下死劲计较,爱唱歌的不唱几声嗓子眼发痒,爱赌博抹牌者千方百计钻空子玩一盘……喝酒吃菜,各人偏爱啊!比如肖春皓爱歌唱,一有时间和机会就亮一嗓子,有人觉得好玩,予以包容,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但不提异议,有人为他欢呼,大加赞赏,个别人讨厌他的民族唱法。说是“老驴子卖吭”——真可谓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每每此时肖春皓就笑嘻嘻地心里说: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嘛。特别是人们对时政的评述,对美国占领伊拉克,美国对台湾的控制,苏联解体后的状况,恐怖袭击,朝核问题,对信仰、理想、道德的看法,五花八门,众说纷纭,简直就是“八宝粥”!甚至,对美与丑、善与恶、真与假这些最基本的道德理念,在如今中国多元化社会里也发生了错位。以前,每值此时,肖春皓就为时下人们乌七八糟的道德观、价值观、人生观伤心气愤,眼下他“学会”了包容。他想,对这个多元化的多种经济成份共存的花花世界,你看不惯的事物多啦,想不开会气疯,会气死,气疯啦气死了,谁会同情你呢?……在旅途中,自从2004年至2006年肖春皓喊上王律师为无爹无妈在煤窑上砸残废的孤儿杜诚信山西维权三个年头两年多才结案以后,肖春皓变了不少,变得在长途车上话特别多,爱跟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搭话——主要是跟黑非洲说话,常常忘乎所以地叙谈,有时候影响了邻座旅客的休息,招来“小点声,影响我们睡”的批评声。

黑非洲王律师骂肖春皓“卖关子”,不直直白白地向河南方城女孩说明自己的身份,胸怀不坦诚。春皓不是浩然笔下《艳阳天》中那个心眼多思想陈旧的富裕中农“弯弯绕绕”的性格,应该说他的很多思想单纯得几近无知,他是凭着个人的直感思维说话迈步。从深圳宝安平湖坐上车到现在只不过半天加一个晚上,他们是天南地北的人,尽管鄂西北襄樊的辖区枣阳市与豫西南宛市辖区方城县从地理位置上相距几百里,不算远,在如今这个复杂有加的社会里,凭什么三言两语就让一个涉世不深的河南方城女孩相信你呢?你向人家大讲我是什么专家,会治像再生障碍性贫血之类的疑难病症,稍具常识的人第一反应必定判断你是一个江湖骗子!黑非洲这般急功近利地向河南方城女孩兜售肖春皓这个“医学家”,说轻点是忽悠肖春皓,说重点想给肖春皓披上江湖郎中的恶名!春皓心里这样不慢不怒地想。

春皓平淡地向身旁的河南方城女孩笑笑说:“不要听我那兄弟的胡言乱语,我还是什么医学家。只不过在医学、医药这一领域是有心人,对一些疑难病症小有研究而已。”

河南方城女孩充满疑惑地扭过脸,看着肖春皓声音细小地说:“大哥,能简单地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肖春皓说:“好的。我名叫肖春皓,湖北枣阳人,在新市镇开一家药店,业余收集民间验方研究一些疑难病症;曾学过法律,就是中央台办的中华全国律师函授中心函授学习,在该市司法局法律顾问处曾短暂供职。业余爱好是唱歌、写作。已婚,有两个孩子,老大肖挺是个男孩读高一,老二肖岳晗是个女孩念小学三年级。父母健在,年近八十,我有兄弟六人加一个妹妹共七个兄弟姐妹。我妻子汪琪1992年至1995年读医大就在你们南阳市卧龙路,读了四年……”

黑非洲王律师提高他粗浊的嗓门插话说:“汪琪是他二婆,大婆陈四给他生了儿子,二婆汪琪给他生了个女儿,我操,儿有了女有了。”

黑非洲的插浑打科,不仅引得河南方城女孩多看了肖春皓两眼,前后排邻座的乘客都把眼光落到肖春皓脸上背上。

肖春皓心里不悦,嘴上不以为然,温和地说:“***,王律师处处在看我笑话。我有过两次婚姻。我要是同时给你娶两个嫂子,婚姻法不允许。你说是吗?”

河南方城女孩莞尔一笑,说:“你们搭伴到深圳做什么?”女孩也用“什么”两字,不全用家乡方言。

肖春皓说:“我的老家新市镇前湾村二组有一个叫沈志平的男青年,跟你们的年龄大不到三岁,2003年3月16日在深圳市宝安区观澜镇一家涂料制品厂突发疾病,经抢救治疗后成了植物人,新工伤保险条例规定劳动者发病48小时之内没有死亡的不视为工伤,因此沈志平没有获得工伤赔偿,厂方象征性地捐助了几万元。沈志平的父母都是农民,又上了年岁,挣不到钱给儿子治病,又不甘心看着二十来岁的儿子就这么一天天等死,我就邀上王律师到深圳代理沈志平打官司要工伤赔偿款用于生活和治病。要知道,沈志平的工作接触主要有害因素有苯、甲苯、二甲苯,应属于职业病范畴。职业病属于工伤。***,如果打赢官司沈志平就有救了。”

河南方城女孩很认真地听着。原来,还有这样一个需要法律援助的人,跟挣扎在死亡线上患了“再障”的妹妹一样都是大灾大难啊!

肖春皓说:“沈志平有一个姐姐沈志燕,自从弟弟患病后就辞工照料弟弟,从2005年3月一直到2007年春的现在,给病人喂饭、给病人翻身、给病人擦屎接尿,是姐如夫,那情景那精神着实让人感动!沈志平人高马大,老娘一个人弄不动,如果没有姐姐沈志燕无微不至地照料,沈志平早不在了。”

河南方城女孩听故事一样听着,心里感叹沈志平有这样一位好姐姐真是造化。她能对妹妹像沈志燕对待弟弟沈志平那样有万般爱心吗?河南方城女孩想,男友对她把打工的钱都拿出来给妹妹治病嘴上没说啥,脸上已流露出不满。真烦人!她要在家伺候妹妹,一年半载的,男友会不会从她身边离去呢?

河南方城女孩想像着母亲***上说妹妹在医院的病床上,哭着要见姐姐的情景,一股感动和揪心汹涌着冲撞着她的心扉。“春皓大哥,你能帮帮我,救救我妹妹吗?”她想她拿回去的钱投进去,可以迟滞妹妹滑向死亡的脚步,但只是滞缓死神的脚步,无法从根本上挽留住亲爱的、才11岁的妹妹的生命啊,那可恶的“再障”实在罪该万死!我已经比妹妹多活了九年,患“再障”的应该是我,死去的应该是我呀!河南方城女孩捂住脸默默地哭了。

肖春皓等河南方城女孩无声地哭了一阵,叹口气说:“记下我的手机号码,我们共同努力吧。我研究的这个方子有效率高,治愈的患者也不少。重要的是我这个方子经济,尤其适用于那些经济基础比较薄弱的家庭。”

河南方城女孩流淌着泪水把肖春皓使用的新手机号码记下来,记录在她的手机上,一按键,春皓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出她的号码。

肖春皓原来的那部的联通号的手机丢了,丢在他第一次到深圳宝安区观澜人民医院斜对面的候车点上车后。他对深圳的窃贼很无奈,对深圳的社会秩序,不敢恭维了。春皓的手机放在上衣口袋里走南闯北没有丢,却让深圳的贼人得手,他很气愤。

襄樊职业病防治院新上任的韦国涛院长看到本地的电视报纸和湖北卫视、楚天都市报等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沈志平职业病一案,态度明显积极起来,原来思想消极,怕花钱,怕“政敌”攻击他为老乡“徇私舞弊”怕上下左右说他多管闲事。好友肖春皓为此跟他争论不休,好友祁发明家传言他韦国涛就是当了联合国秘书长也不会给家乡人办一分钱好事,甚至他的襄樊公安局犯错误被开除的***哥哥韦晓岭也在***中脸红脖子粗地吼他胆小怕事——不是不想给老乡们办好事,是办好事怕招来不测!韦国涛大学毕业后到“职防控”上班,又下海“办疼痛专科”,回单位后借调到市局搞后勤接待——1994年第一次全国卫生工作会议在樊召开,负责接待工作的主要工作人员其中就有他韦国涛,当时的卫生部部长张文康对他的工作很满意——风流倜傥、年轻干练、普通话极好!会间闲睱时间,张部长颇有好感地跟他讲:“小韦呀,干得真不错,愿不愿意到卫生部工作呀?”……光阴荏然,一晃十余年过去,当时二十几岁的“小韦”,如今是三十几岁、脸上的肌肉有一点点儿松驰了,再不弄一顶乌纱戴戴,过几年就是下辈子的事了。唉,不想当将军的士兵绝不是好士兵。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他敢说他比所有的前任都要干得出色!目前“职防院”外债高筑,工资不能按月足额发放,全院干部职工人心浮动。典型的是院里把购进的一批价值五十几万药品卖了,钱用了,医药经销商几十次讨不回债,有一次竟不顾尊严地睡到前任院长的车前,声言不给钱就不准院里的小车走。韦国涛是在这种背景下上任的。韦国涛上任伊始,院长的位子还没坐稳当,好友肖春皓就要他受理诊断沈志平一案,这让他为难得出了几身臭汗!好事他有心做,“院官”的位置他也想坐稳当。做好事不问前程——屁话,韦国涛才不做那幼稚的傻冒呢!他问了职业病诊断办公室的卓主任,前几任院长在受理职业病诊断上,诊断费及由此产生的诊断专家旅差费等基本上由申请职业病诊断人掏腰包。职业病防治法规定的由谁承担诊断费是另一码事。韦国涛诡谲地想:受理沈志平职业病诊断,要力争做到两全其美,即不能让乡邻朋友们骂他是寡情薄义的政客,也要避开院方上下左右的非难和圈套。一开始肖春皓要用舆论监督的手段迫使他受理沈志平的职业病诊断申请,他心里极其不爽。随着人的良知与个人私利的不断斗争,良知占了上风,韦国涛倒感到媒体的介入对他开展这项工作十分有利,可以名正言顺地开展这项工作,院方可以先行垫付费用,如果院方上下左右有人提出异议非难他,借此对他发动“政变”,他就可以拿媒体的报道堂堂正正地堵他们的嘴,作为有力的先进武器回击他们。韦国涛是不可小觑的有心人,早就把刊有报道的多家报纸收集存档备用,甚至通过省卫生厅的哥们儿把湖北卫视报道沈志平《农民工沈志平维权有多难》的专题片拷贝弄了一份存档。

韦国涛本人也是具有职业病诊断资质的医师。他一面与市内的职业病诊断专家探讨,一面与武汉乃至北京的硕士、博士专家们沟通。省厅的一位副厅长在武汉用***明确指示他说:“小韦呀,沈志平这个病例,广东方首诊、二诊医院都定性是心源性猝死,据此排除沈志平罹患职业病的可能,拒绝沈志平亲属认定职业病的申请。对此,我们要抓住沈志平心脏到底有没有问题这个要点来进行工作。现在沈志平本人尽管成了一级伤残形同植物人,但生命体征完好,我建议让沈志平在襄樊市多家医院进行心脏检查,看到底沈志平的心脏是否正常。”

韦国涛放下手机抓起他办公桌上的***拨通了肖春皓手机,“老哥子,忙吗?”

肖春皓和合伙办白庄沙场的老房、辜振平、柳丁和韦国涛的哥哥韦晓岭等几个股东正聚集在枣阳市人民路小吃市场的一家烧烤店的大棚里喝酒吃菜,商议经营沙场事宜。肖春皓一边接听手机,一边起身离桌避开七嘴八舌聒耳的吵嚷声,到旁边大棚外墙边说话。“啊,不忙,正吃饭。”

“老哥子,人都是有良知的,就是满世界的大小***不一定个个都是不要妻儿朋友的木头人,更何况我这等芝麻官儿。你埋怨我不想给老乡帮忙,祁发明家批评我当了联合国秘书长都不会给老乡做一分钱好事,我哥哥也吼我训我……唉,其实哪个愿装缩头乌龟不愿给老乡给老百姓干点儿实事,积点儿口德?老哥子——肖春皓,卫生部的一个官儿才没水平没素质哩,我本打算求他指导指导,他劝我:小韦呀,像沈志平这样可怜的农民工多啦,广东不给他诊断你湖北也不要给他诊断嘛。中央政府不知道这种状况吗?我告诉你,皇帝佬儿们都知道,只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看不过眼了喊喊口号发一通演讲装装门面。改革开放近三十年来,成绩辉煌,问题也堆积如山哪,各个领域各个方面大都如此。去他妈的!本来我这个***员都有些不合格,他比我韦国涛还差劲儿!”

肖春皓嗯啊着,恭维道:“我知道国涛兄弟,你是合格的党员干部,我相信我没看走眼。再说啦,在北京做官的那位仁兄,站在他人田里好唱歌,如果沈志平是他的老乡是他的兄弟姐妹,他会讲那一通混账话吗?你读过***选集吗?在一篇《为人民服务》的文章里,***说,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国涛兄弟,我们所处的位置不同,我在为沈志平尽一份力,代理他打官司,但主要是看你的努力,你忠于法律遵守职业道德尊重客观事实秉公受理沈志平职业病诊断申请,你上任伊始各种矛盾和困难一大堆,你够哥们儿!你不要计较我们的长长短短……”

又胖又矮的韦晓岭腆着大肚子以为春皓接听的***与自己有关,他拿着一只鸡腿一边啃着一边离桌跟到春皓屁股后头,听了一阵,他哈哈一笑说:“啥?老毛的为人民服务——老三篇,你跟我们老二讲那犯球看!你不睁眼看看如今是啥时代!你说三个代表……哈哈哈……”他啃完了鸡腿返回桌上拿起茶杯喝一通。他随身携带,放在菜桌上的小保温瓶一般大小的塑料茶杯,他拿起喝了后又放菜桌上,又去拿一根卤鹅脖子啃,啃着把肖春皓在***上给他弟弟讲“老三篇”的事学说一遍,引得桌上大嚼大啃的老房、柳丁、辜振平他们哈哈一笑。紧接着又离桌啃着鹅脖子到北边大棚外墙根儿那里。

韦晓岭只听春皓说:“有道理,省厅领导讲的实在。”

“要想把沈志平诊断准确,办成铁案,只有这样。”

春皓说:“让沈志平搭车去襄樊,他走不了,动不了,身体又特别差,来回长时间折腾恐怕有些受不了。”

“职防院”院长办公室的韦国涛站办公桌旁手拿话筒说:“这样,让他们租一辆小车,早上起个早,到襄樊中心医院、第一人民医院检查后下午就返回新市了,当天来当天回,回去后该用药还用药,不会有太大影响。”

肖春皓对着手机说:“好是好,至少需要三百块钱!沈志平家贫如洗,借不到贷不来,没钱啊。”

韦国涛说:“车费恁么贵呀?”

春皓说:“三百是最低的。从新市到襄樊就需要这个数。你知道新市距前湾村——跟随州市曾都区吴山镇三合店办事处相比邻——相距近三十里。你可以安排你们院里的车接沈志平去襄樊检查嘛,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这不是公车私用,是在帮助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韦国涛去过沈志平家两次。从新市至前湾的路简直不叫路,大坑小洼的,一些地段为泥土路,一些地段就是泥土坑——这条路还是随州通往枣阳新市的主干道!而随州三合店与枣阳新市接壤隶属随州的路段早几年前就硬化了路面。韦国涛沉吟半晌,说:“好吧,我近一周内安排,提前一天通知你。”

肖春皓高兴地说:“好,好!我代沈志平一家先谢谢你!”

“别挂断了,我跟国涛说个事!”韦晓岭急忙喊。

望着两手沾满油渍的韦胖子——韦矮子,春皓不敢让他拿手机。春皓拿着手机放到韦晓岭耳边让他跟韦国涛说话。

韦晓岭向肖春皓和汪琪吹嘘游说的河南白庄沙场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呢?是个大大的聚宝盆吗?这里我们通过肖春皓写给山西晋城的女友吕海波信件的节选简述一下吧。

亲爱的海波妹妹,你好!

我给你配制的“黄毛子再造丸,你短信说服用后效果明显,头脑一天比一天清醒,语言功能逐渐恢复,而且又能上班工作,又能唱歌了!我万分高兴!你替我挨一棒子,让你承受了巨大的苦难,我永远感谢你!套用歌颂领袖的歌词,你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短信沟通交流来得快捷,但我今天想采用古老的写信的方式跟你汇报我近段的工作和生活及思想状况,也便于你写作时有所参考。你一定不会骂我油嘴滑舌,那是我真实的心境啊!

妹妹,我不赞成你自贬自己的说法。你说你行尸走肉般苟活着,是外表青春亮丽实则心灵肮脏龌龊的烂女人。我对你的评价是:积极向上,不甘沉沦。你父亲工伤死亡,在供销社化肥仓库兢兢业业地工作,切记那样的单位是集体工作,是“大呼隆”而他是一位优秀职工,是一位名不见新闻报道的小小的英雄式的***员。他的优秀品质深深地影响了你,用你的话说父亲死前大雪天光着脊梁搬运化肥的镜头永远地镶嵌进了你大脑记忆中,而当时你正念初中。你在大一就积极靠拢组织,我想一定有你父亲的精神鼓舞着你产生这种想法吧!妹妹,你那个小学五年级的班主任邢老师深深地伤害了你,那一次伤害到现在仍然鬼魂似地缠绕着你、折磨着你;大二时初恋情人隗志海发现你不是处女后的错误言辞又在你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妹妹,你为了钱为了享乐和虚荣跟大款吕盛发结婚,为了钱为了自由和自尊离开大款——这是你讲的,我想个中原因不这么简单吧!妹妹,我建议你忘掉邢老师隗志海和那跟你有一段短暂婚姻的煤老板吕盛发吧,好好生活,好好工作。你是音乐院校毕业的专业人才,爱好广泛,你的生活理应阳光灿烂,让忧伤滚得远远的!

妹妹,下面跟你简介一下我给你提到的我和你汪琪嫂子投资入股的白庄沙场吧。开采矿山、沙石利益大。各种各样的人物粉墨登场表演,为一个利字耍手腕使阴谋,早知道合伙开沙场如同“杀场”那么凶险复杂,绝不会凑这份热闹。投资之初,除了想发财,还有深入这一领域体验生活积累创作素材的想法,你肯定会说哥哥幼稚吧?在襄樊任琪雅公司万店连锁襄樊办事处负责的肖凡妹妹和在枣阳开办“金土地烟酒店”的七弟肖庆文、好友祁发明家都一致反对,说我和汪琪不是那份料。肖凡钻研易经八卦,测算的结果说我投资沙场是凶兆,甚至在梦里的情景也是凶多吉少。肖凡说我几年前她反对我到老河口中医院投资承包“疼痛癫痫专科”事实证明是对的。但是海波妹妹,说这些也没有用,已经投了,一脚踏进沙场了,只有往前走,不往前走,血本无归。

5、丑河桥以上人们价值观的今与昔

为了便于阅读,我们把信件删繁就简地归纳如下:

海波妹妹,白庄沙场位于鄂豫两省交界处河南境内唐河县祁仪乡白庄村。白庄村共十四个生产队——现在叫“十四个组”。小河全长不足三十华里,没有固定的河名,河水流经什么地方就叫什么名字,比如流经为白庄村与张马店村交接处叫丑河,河上建有一座桥叫丑河桥。这地方是豫西南的唐河县与鄂西北的枣阳市交汇处。丑河桥连着河南湖北。河的发源地为桐柏山余脉。丑河桥东是白庄辖区,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村庄。河两边有河堤、水田。这小小的河道是自然形成,到底是千年万年无从考证。再往东挨着古沟村边儿,山越来越大。世事变换、斗转星移并未给荒凉而贫瘠的白庄村留下多少痕迹,只是从前叫白庄村,***时代叫白庄大队,现在又叫沿习了多少世纪的称谓——白庄村。要说变化,这些年,人们的衣着光鲜亮丽了许多,丑河桥两边通往湖北河南钢筋水泥砖块结构的两层楼房多起来了,另一显著特征是胡作非为的人多起来了。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至六十年代出生如今仍健在的人们都记得,1975年马振扶张玉勤事件。马振扶乡跟祁仪乡相邻,距白庄村不到二十里地。人们清楚地记得女生张玉勤在考试卷上写下几行厌学外语的打油诗,惹得班主任和校长大加讨伐,结果十五岁的张玉勤投河自杀,当时中央政府严肃查处此案。星转月移,***谢世后政府又为班主任、校长“平反昭雪”,有一份杂志在调查、分析十五岁女生张玉勤自杀事件时,说该女生人老几代都有自杀习惯,就此下结论是遗传基因导致张的自杀。同是在这个年代,湖北有个乡村姑娘叫陈传香,有一天一只巨大的金钱豹叼走一个小孩,陈传香跃上豹背与其展开殊死搏斗,双手勒住其脖子,用屁股很蹾其背部并使其骨折,随后赶到的人击打豹子天灵盖,救下豹口小孩。打死豹子,当时中央有关部门授予陈传香为“打虎英雄陈传香”光荣称号,百姓们对陈传香赞誉有加。***谢世进入改革开放新时代,媒体闭口不提陈的英雄行为,有些刊物评说陈大概精神不正常,要不这位“傻大姐”怎敢冒死去救一个小孩呢?小孩是一个生命,她不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吗?

当然,海波妹妹,善良的人们永远传颂陈传香,永远谴责导致张玉勤自杀的所谓的师长,不论什么党什么人什么年代,你赞成这种观点吗?

妹妹,话说回来,改革开放以来多种经济成份共存——实际上民营经济占了半壁江山,就业方式、利益关系和分配形成日益多元化,价值需求逐渐分化,价值取向五花八门。一方面它扩展了人们的选择空间,大大增强了人们的自主性,较计划经济而言是一种历史的进步。但是这种进步的反面便是历史的倒退:价值多元化的日益扩展,更使人们对基本的价值判断产生了困惑和迷茫。人们在诸多的价值尺度和价值供给中感到无所适从,从而在实践中,不得不向多元化妥协,人们原先遵从的基本道德准则越来越模糊了,众多的人过于重视物质利益和一切强调唯我独尊,导致最基本的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错位,也有的人过分重视自身的、眼前的名利得失,人生的目标呈现短期化、世俗化的倾向,使得他们在精神与物质、道义与功利、奉献与索取、心灵愉悦与感官刺激,尤其是社会责任和义务的履行和自身利益的满足等一系列认知上,相当程度上丧失了人的天良。

哎呀海波妹妹,扯得离题太远啦!请不要介意哥哥对多种经济成份共存导致人们价值取向五花八门的利与弊的评论。就此打住,还是说投资办白庄沙场的事吧。本来有老房、韦晓岭和我三个股东,柳丁见投资沙场利益大设法钻进来。但柳丁没几个资本,柳丁就说服手里有钱的亲戚辜振平投资入股,柳丁多少凑几个钱,与辜振中两人算一个股份。柳丁入股白庄沙场后故事就多了,一下子使白庄沙场成了几路好汉拼杀争夺的战场。

海波妹妹,我来介绍一下柳丁。这个人当过兵,立过功,转业后到一家政府部门上班,本来有很好的前程,因谈女友缺钱竟然去抢劫,坐了八年大牢,出狱后回老家务农,平日里为了喝一顿酒为了捞一点外快常被人请去作“私人***”和“私人法官”。砍砍杀杀的事干多了,难免有时出手太重致人轻伤重伤,幸运的是没有“翻船”和“二进宫”。柳丁和韦晓岭侃大山时听说投资开办沙场来钱快,就缠着韦晓岭和老房入了伙。

白庄沙场是块肥肉,盯着这块肥肉的能人、狠人多的是。

白庄沙场成立之前,该地段已有一家沙场,幕后老板是一位政府官员,这位官员大人原指望办沙场能发一笔财,哪料想赔的多赚的少,正考虑是继续勇往直前地干下去时,半道上杀出韦晓岭和老房这队实力很强的人马与其争夺“天下”,思虑再三,这位官员大人激流勇退,收手不干了。不办沙场了,那一套设备怎么办?就是一辆50型的半旧“装载机”俗称“铲车”和一台淘沙挖沙的船,总不能弄到家里当废铁卖。当废铁卖不了几个钱,弄到旧货市场上也卖不了几个钱,官员大人沈朝新就连同“设备”和该地段的沙场一同转让给他人,这样能多卖几个钱少赔一些,还能坐山观虎斗,让接手卖沙土的“狠人”和韦晓岭老房们恶斗一场,多少出出他心头的恶气。沈朝新在白庄沙场卖了几年沙,他不赚钱,却因采沙售沙致使河床下跌,河两边的河田自流灌溉受到严重影响,有一些田块已不能种水稻了,因此白庄各组干部群众反对声讨声一片。村民们反对他采沙、售沙,更对允许他开办沙场的村书记怨声载道。官员大人沈朝新想,如果没有村民们的声讨反对,如果没有韦晓岭、老房们的强力竞争,他会坚持干下去,说不家会时来运转捞领大把的钞票。可恨的是时运不济,在幕前——在沙场主事的情人无力收拾这乱世一般的杂事,等不到时来运转捞取大把钞票的一天,把采沙、售沙设备连同跟村里签的即将到期的合同,一同转让给他人。

接手官员大人沈朝新“设备”和该地段沙场的二位仁兄薛某和雷某也想走原来的老路,跟白庄村多少交几个钱就万事大吉。已经忍无可忍的村民们不断上访告状,要求停止非法采沙、售沙、赔偿损失,韦晓岭和老房、柳丁跟村民们串在一起起哄,终于和薛某雷某有了第一场打斗厮杀。第一回合不分胜负,双方各自花钱请上数百人的队伍混战,“战场上”韦晓岭老房的队伍吃了亏。两天后薛某雷某在枣阳城的家中遭到韦晓岭请的狠人的最后通牒:退出白庄沙场就是朋友,不退就让你全家“呼隆”。薛某雷某退了。

白庄沙场从此太平了吗?

给韦晓岭和老房帮忙的“狠人”打退了竞争对手薛某雷某,获得了佣金,但同时提出入伙经营白庄沙场。韦晓岭、柳丁擅自答应了。薛某、雷某接手沈朝新的“设备”再转让给韦晓岭等白庄沙场。一笔19万元的转让费。由韦晓岭、老房、柳丁、辜振平一同交给提出入伙的“狠人”柳五栋和闫会,柳五栋再交给薛某雷某。奇怪的是没有薛某雷某的收据,也没有柳五栋的收据!

新的交接手续刚过两天,以白庄沙场负责人身份的柳五栋就***吩咐柳丁把韦晓岭、老房、辜振平、肖春皓、柳丁等股东凑钱买的35型装载机开到沙场,再把从薛某雷某手中转让过来的50型半旧装载机从官员大人沈朝新原来的沙场以需要检修的名义开到枣阳柳五栋的住处。

对这些反常的现象,我***向老房询问:这是全体股东的意见吗?老房说不是。老房***嘱咐柳丁:时时要多长一个心眼。韦晓岭回答我:把旧铲车开到城里检修,旧铲车有毛病。接下来的情况是,旧铲车从此没了踪影,沙场采沙、售沙由柳丁对柳五栋负责,财物收支混乱,轰轰烈烈干了几个月,沙场内外充满了明争暗斗的血腥气味!

一开始,我多方调查各股东的资信情况,调查到柳五栋时韦晓岭十分反感,严厉阻止。这就叫怪,叫不正常!合伙开办沙场,各股东要遵守合伙协议,遵守经营管理条约,严格执行财务制度。韦晓岭为什么如此害怕柳五栋呢?混世魔王韦晓岭肥头肥脑的葫芦里卖的啥药呢?

其实海波妹,我后悔不该跟韦晓岭老房他们合伙开办白庄沙场,汪琪也后悔啦,当初我和汪琪要是听了我妹妹肖凡和七弟肖庆文发明家祁大力的劝告就好了。其实很简单,大家都盯上了白庄沙场,盯上白庄沙场这块肥肉,能够合伙经营就在一个战壕里干,不能就散伙,不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不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值!新入伙的柳五栋不是想减少股东、多占有利益份额吗?那么好吧,把我的入股款全额退还我走人。但是韦晓岭这家伙心不甘,不干。我撤了股,韦晓岭就必须撤退,因为他入股的钱全是我和汪琪拿的。

但是有人传出谣言,说柳五栋要独吞白庄沙场,并把肖春皓、老房、韦晓岭的入股款全瞎了!种种迹象表明,谣言也许有真实的成份。忍了一段时间以后,混世魔王韦晓岭就露出了他丑恶的一面,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他给我和汪琪丢下话:为捍卫“正义”,他拼死后,请把他的小女儿帮忙养大。当过兵的老房呢,大声地对人们说:谁胆敢瞎了我在沙场入股的四万元,我跟他同归于尽!你不是想当豹儿狼吃人肉吗?好吧,我看你的肚皮是肉长的还是钢做的,看看我们杀猪刀能不能一刀捅穿!而且,我叫你一家大人小孩一起去见阎王爷!

我忙说:冤有头债有主,不能滥杀无辜!

哎呀呀!当初合办沙场想赚钱,想积蓄点儿写作素材,闹着闹着要陷入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杀予夺战,海波妹,这叫什么玩意儿呢?河道沙场转换成河道杀场,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啊……

襄樊市职业病医院座落于襄城区。院落挺大,一座五层楼的建筑是门诊和病房,已经有一些陈旧,东侧是职工宿舍楼。

肖春皓起大早先一步乘车来到职业病医院,不久就等来了乘车辗转而来的沈志平。

沈志平由姐姐沈志燕艰难地背着、趔趄地挪着步子,母亲一旁帮扶着下了出租车。付了钱,出租车掉头跑了。沈志平近来在枣阳一医院住院。自从患病以来,三天两头感冒发烧打点滴,瘦得皮包骨头,乍一看挺吓人。为了让沈志平多活一天,父母和姐姐决定让他再住一段医院,这样比住在偏僻荒凉的山村里医疗条件好。厂方以献爱心方式赔付的四万多块钱早已花完,又东凑西借弄了几千块钱才住上院。今天,为省钱,他们是从枣阳坐客车到的襄樊,然后又在襄樊汽车站请出租车到职业病医院。尽管人辛苦但省了几十块钱。

就在一楼门诊部门外台阶上来回溜达的肖春皓见停在台阶下的出租车门打开,一见到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去,不由分说替沈志燕背起高沈志燕一头、比自己还高一点的沈志平就上只有三个梯级的台阶,进了一楼,把沈志平放到事前安排好的一间病房的床上。

门诊和病房楼南北向,中间一分为二。这间病房靠南,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宽敞的大院子和职业病医院的大门以及大门外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病房里有两张病床,雪白的床单、被子和四周白色墙壁,使初来乍到的人感到有些晃眼。

在这间临院的病房里也就呆了片刻工夫,职业病医院的白色救护车就载着沈志平和其母其姐以及肖春皓、韦国涛院长离开这里,先到襄樊市中心医院,后到可那边(襄樊人管过江叫过河)市第一医院,检查同一个位置:心脏。

按照约定,检查费都是代理人肖春皓和黑非洲王律师掏腰包。今天王律师按照肖春皓的督促到枣阳市一医院好好检查一番身体,还要代理其它案子开庭,来不了,只能由肖春皓陪伴沈志平。至于检查费,按说他也要出一半,就由肖春皓先行代他垫付了。

韦国涛百忙中抽出时间陪伴左右进行检查,说明职业病防治医院对沈志平重视,又说明负责职业病诊断的襄樊市职业病防治院对工作极其认真负责……简单地说就是怕病人家属和代理人在检查这道关节上弄虚作假!韦院长想,刚戴上的乌纱帽不能因误诊一个病例而被摘下。他这样亲临现场,帮了沈志平也帮了肖春皓:上下车协助抱人抬人;并且监督了检查的全过程,一举多得。

其实在襄樊的两家大医院检查,肖春皓和韦国涛都没有费多少力。沈志平坐上轮椅,走绿色通道,肖春皓、韦国涛和沈志燕轮番着推轮椅,或者在一旁加把劲就行。推轮椅也要习惯,肖春皓有推杜诚信的经验,沈志燕有推弟弟的经验,推着走起路顺顺当当。韦国涛没经验,推起轮椅就像小孩学走路,歪歪扭扭的,远没有在他院长位置上干得顺手。

把病人推到检查室门口,肖春皓把沈志平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到室内的检查床上,紧随左右的沈志燕马上走过去把弟弟不听话乱放的腿摆放好,之后用卫生纸去擦沈志平口唇上不断涌出的唾沫。

襄樊两家大医院的检查结果是一样的:沈志平心脏完好,没有一丁点儿毛病。

襄樊第一医院院落一侧有一家小书店,借韦国涛乘他的救护车去办什么事,让他和沈志平、沈志燕以及沈志平沈志燕母亲邱才华在此“等一会儿”的机会,肖春皓走进书店看书看报,遇有他认为好的就买一本两本。肖春皓就跟吸烟喝酒的人一样有烟瘾酒瘾,他有看书读报和买书买报的瘾,而且这瘾还比较大,很投入,觉得读书看报快乐无比。

沈志平坐在轮椅上,其母其姐不离左右。沈志平睁着一双硕大的亮眼,面部瘦骨嶙峋,和骷髅几近一致——如果不是瞪着还能够眨动的大眼睛,简直不敢置信他还有生命!

城市繁华而喧嚣,人多车多楼房多。这些对沈志燕和她母亲邱才华来说一点不感兴趣,因为母女俩坐车晕车,头晕晕乎乎的,头像蒙了一层布意识里朦朦胧胧的;心里还烦,欲吐不吐的,十分难受。然而,母亲为了儿子,姐姐为了弟弟,她俩毫无怨言地忍受着,能够打官司给沈志平再要几个养命钱,对母女俩来说太让她们高兴,忍受点儿晕车带来的痛苦算什么呢?扒土垃吃饭的乡下人根本没把这点儿痛苦当一回事。

韦国涛办完事返回襄樊市第一医院,他和司机协助肖春皓把沈志平抬上车放在后排坐下,左右由姐姐沈志燕和母亲邱才华扶着,折叠起来的轮椅放到车内。回到襄樊职业病防治医院,车停在一楼门诊部门口的院里,这次由肖春皓背沈志平,沈志平虽不像杜诚信两条腿面条似的软耷耷的,但两条细木棍似的腿直直地垂在肖春皓身后,一点不予配合,而肖春皓的两只手又没有那么长够不着搂不住沈志平的屁股;沈志平两只胳膊垂在身体两侧,这一点更不如杜诚信——杜诚信上身上肢正常,能够扒住肖春皓的脖子。肖春皓背沈志平只有把身体趴下去,弯下腰狠趴下去,这样才能使背上的沈志平不致滑落在地。沈志平的个头又比肖春皓高一些,两只脚在地上落着拖着。沈志平的嘴正对着肖春皓的脖子,不断涌出的、扯成线条状的口水就一股一股地流了肖春皓一脖子,纤夫拉船似的肖春皓顾不上这些,迅速而坚决地迈着步子,把沈志平往临院的、已住过的那间病房奔跑。

紧随一侧的沈志燕用卫生纸去擦肖春皓脖子、去堵弟弟白沬口水不断的嘴。

肖春皓把沈志平背到一张病床前,背对着床放下。

沈志燕和邱才华连忙抱住沈志平,脱下鞋子,放到床下,再用被子把沈志平的肚子盖上。

沈志燕又去用卫生纸两次踮着脚尖用手翻开衣领给肖春皓擦脖子,口中喃喃地说:“春皓哥,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弟弟不知道咋回事,老是流口水,口水还特别多。”

肖春皓笑笑说:“病人,有啥法子呢?不用客气。”

因为下午还要返回枣阳一医院检查,韦国涛也要到枣阳有事,中午就住职业病防治医院里,下午同车一起走,还能省下沈志平、沈志燕、邱才华和肖春皓的车旅费。中午韦国涛请客。就在本院东侧的食堂里就餐。

饭菜上齐了,春皓请沈志燕、邱才华去吃饭,好说歹说邱才华才站起身,一脸的木纳和不好意思。迈六十岁的她,因离婚又再婚,前后生养了四五个孩子,老了老了小儿子又成这副让人哭都哭不出来的惨样,她脸色腊黄,精神世界里不知在经受着怎样的重创和打击。她和女儿及丈夫不弃不舍地全心全意地服侍着这个遭了大灾的儿子,没有父母姐姐的这份爱心,这个大灾的儿子怎么能活到二年多后的现在呢?

邱才华还是不想去,对女儿说:“你去吧,我来照顾你弟弟。”

言词清楚语调低缓的沈志燕坐在床帮上说:“我不想吃,你去吧。”

邱才华说:“不吃会中?你去先吃,你吃完给我带一份饭都中。”

肖春皓催促说:“都去!吃过了再给沈志平弄一份鸡蛋糕之类的软饭。”春皓用手去拉,“志燕妹,走走走,不能再磨蹭啦,我也饿啦,这肚子早就在叫唤。”

沈志燕挣着不去,白净的脸泛着红晕说:“春皓哥,我实在不想吃,你们快去吃吧。”她又用眼神母亲求救。

邱才华这才低声说:“我去吃,过一会儿给你弟弟带一份饭。”

肖春皓松开手,说:“也给志燕带一份。”

望着满桌丰盛的佳肴,邱才华默默地吃着。对主人的热情款待,她心存感激,嘴上却说不出一个谢字。她生于1950年7月10日,***上的住址为湖北省枣阳市新市镇前湾村二组。土生土长的邱才华,女人风华正茂的年月嫁给了在计划经济年代“商品粮”很吃香、在外工作的本地小伙王兴山,并育下二男一女。王兴山闹离婚,虐待她,打她,她忍辱负重坚持了许多年还是离了。离了婚嫁给了大她7岁的近40岁的光棍沈朝进——实际上是“招夫养子”,沈朝进是倒插门。第二次婚姻生了一女一儿。女儿本份,儿子帅气——在村里是人才尖子。老光棍沈朝进60多岁时儿女长大***,初中毕业都时兴外出打工,他们的儿女也不能免俗,都加入南下深圳打工的行列。邱才华想她对得起帮她养儿养女的丈夫,给丈夫生的儿女人长树大了,一儿一女,谁不夸赞呢?可是,邱才华和老光棍沈朝进做梦都梦不到啊,他们刚刚如早上初升的太阳般朝气蓬勃、20岁挂零的儿子在工作中突患重病,成了一个不能说话走路不能自理大小便和不能自己吃饭的傻子!邱才华伤心,可她好歹还有头前婚生的儿女作依托,老光棍却遭到了毁灭性一击!按中国农村的习俗,女儿是人家人,人长树大后就要嫁出门,沈朝进唯一的儿子在他和妻子含辛茹苦抚养***后,眼看着暮年可享受天伦之乐,还指望这个儿子百年后给他在坟头烧张纸哩,世道却给老光棍沈朝进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在他满脸枯皱地进入花甲之年后,他英姿飒爽的儿啊,一夜间却成了一个不会说话走路的大傻瓜………

默默吃饭的邱才华,不饮酒,饮料他不喝,衣衫陈旧,目光暗淡,疲惫而腊黄的脸,双手掌满是厚茧。田里地里操劳了几十年,手掌能不生茧么?

肖春皓不喝酒,一碗饭吃完压下了饿,就让食堂服务员盛了一碗米饭一盘青椒瘦肉丝,他给病房里沈志燕端去,他就那么饿,他想这位好姑娘、好姐姐肯定也饥肠咕咕。踏进病房,他感动地看到,在病床边,沈志燕用身体支撑着、扶着半歪不歪站地上的沈志平,她的头顶着沈志平的下巴颏,沈志平不断渗出的口水缕缕续续地落到沈志燕乌黑的头发上,沈志燕双手搂抱着沈志平的腰,生怕跌倒、腾不出手去拿卫生纸擦,任其下去。

肖春皓内心里感慨万千地想:世上有如此优秀的女人,有如此优秀的姐姐!他想,如果他成沈志平这样子,对他,可恨的妻子汪琪不会这样待他。他想,这哪里是相亲如命的姐弟呢,分明是一对恩爱有加不嫌不弃患难与共的小夫妻啊!

他把饭菜放到病床头的茶几上,又从床边拿一块卫生纸给沈志燕擦去头顶上的口水,再拿一张擦沈志平的嘴。擦着,春皓说:“志燕妹,真让我感动。”

沈志燕淡淡地笑着说:“春皓哥,我觉得这没啥。”稍顷又说:“春皓哥,后半啥时间走?”

春皓说:“这要看韦院长。不怕,早走晚走关系都不大。”

到枣阳一医院时,已是下午五点多。

住院部八楼是康复治疗中心,沈志平就住在八楼康复治疗中心。电梯坏了,正在修理,什么时候修好誰也说不准,只好背着病人爬楼梯。

不能让沈志平57岁的老母亲背,不能让小个头的沈志平姐姐背,当然,也不好意思让陪伴左右的韦国涛院长背,肖春皓只有充好汉背着沈志平上楼。

韦国涛之后要去市防疫站站长家共进晚餐。防疫站站长和他是哥们,约好聚会。现在酒菜备齐,只等他去。

春皓背着沈志平说:“国涛,今日晚了,检查沈志平心脏只有等到明天啦。你今日黑辽住枣阳,明日上午你再来陪送检查行吗?”

韦国涛思索一阵,决定说:“你不是今日晚上回新市有急事吗?我明天上行8点还要参加襄樊市卫生局的一个会,今日晚上要赶回去。这样吧,就让沈志燕陪着检查吧,检查结果你过两天给我送过去。”

春皓背着沈志平上了一楼上二楼,上了二楼上三楼,等到上四楼时已喘得不行,大汗顺脸直滚。

一旁跟着上楼的韦国涛看不下去了,说:“肖春皓,我来背背吧。”

春皓也不客气,停下来,在沈志平母亲姐姐帮助下,把沈志平移到韦国涛背上。

韦国涛背起沈志平一路小跑着上楼梯,似乎不费多大力气。

肖春皓用手背抹着脸上的滚滚汗流,紧随韦国涛身后,看韦国涛一路小跑的阵势就想,韦国涛身体就是好,比他好,看看韦国涛的腿劲和力气就是比他强壮。肖春皓还想,今天是日头从西边出了,我们的韦国涛院长居然放下官架子,跟他这位不入时的“肖神经”干起同样的事来,“嘿嘿嘿……”肖春皓竟然嘿嘿笑出声来。他想,古语说得好,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啊。韦国涛一开始怕麻烦,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处事哲学,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现在,韦国涛不仅受理沈志平职业病诊断一案,还上下协调积极按法定程序操作。

一班人马急匆匆上楼,杂沓的脚步声几近淹没了肖春皓的嘿嘿笑声,似乎没有引起沈志燕和她母亲注意。

其实紧随其后的沈志燕听到了,听到了笑声她抬眼看了看,因为在背后只看到了肖春皓面部一侧。肖春皓乐得心花怒放,沈志燕何偿不是这样,见韦院长背她可怜的弟弟上楼,心里顿时万分感动,心底里狂呼:“我弟弟有救了!我弟弟遇上了好干部!”

沈志燕一脸灿烂地迈着欢快的步子。

作为母亲的邱才华,别看她年龄大,土头土脑,没有多少文化,看到韦院长背她比傻瓜还傻瓜的儿子上楼,万分感动和高兴中,明确地感到她的好儿遇到了党的好干部,有生的希望啦!热血沸腾,每一颗细胞被激活,57岁的乡下老妇女鼻子一酸,滚下两行热泪。

韦国涛奔跑起来暴发力大。如果不背上个病人,一个人空手轻轻松松上楼,还不会跑那么快;负重后韦国涛像开足马力的汽车向前猛冲。呵呵,想当年在学校体育比赛,500米、1000米赛跑,他是冠军;投标***,他是冠军;跳远,他是冠军;歌咏比赛,他是冠军……如今领导启用他当院长,绝对没有错,他一定会干得很棒。

在很短的时间,韦国涛背着病人沈志平到达了八楼!他喘着,大口呼吸着,浑身的汗毛孔都在流汗水。

在进入病房那一刻,韦国涛实在感到了艰难,步履有些蹒跚,两腿有些哆嗦。

春皓笑呵呵地说:“我来吧!”

韦国涛想停下步子,但眨眼想就十几步的路程啦,又不是登高,转换给肖春皓背有点那个,就咬牙坚持到最后。

快到八楼时,邱才华和沈志燕母女加快了步子,几乎和韦国涛、肖春皓一前一后冲进病房,引导着韦国涛把病人背到病床前。

放下沈志平,韦国涛呼出一口长气,心脏咚咚狂跳着。

肖春皓欢笑着说:“国涛,不是你帮忙,今天会把我累瘫。”想起背着瘫子杜诚信上火车到山西维权,在襄樊火车站从第7车厢奔跑到第15车厢,那种累,那种奔跑就不寒而栗。

邱才华、沈志燕母女高兴和感激得手足无措,一迭声让韦国涛和肖春皓坐病床上歇歇。

肖春皓、韦国涛没有坐,简单地嘱咐几句话,就离开病房下楼。

已经是下午6点多,枣阳城开往新市镇的班车已经没有了,肖春皓只有到西关口临时客车停靠点碰碰运气,看有没有顺路到新市的便车。韦国涛不打算让他的车送他到新市,他也不提这样的额外要求。回不了家,他可以到好友祁发明家的住处借宿,祁大力现在租住在枣阳市区琚湾路口北,还可以到市委市政府大楼东侧七弟的“金土地烟酒”住处过夜;或者,干脆到旅店住一晚。一般情况下肖春皓首选旅店,在旅店安静,可以读读书,又避免了打扰亲友。

在一医院住院部楼下,韦国涛上车前对他说:“你跟我一起去朋友家聚聚吧,多认识认识几个领导也没坏处。”

肖春皓知道这样的场合他去了不妥,摆摆手谢绝了。

韦国涛又说:“你现在到哪儿?我送你一程?”

春皓摇摇头摆摆手说:“你们走吧,我还有点儿事。”

韦国涛的救护车迅速启动而去。

春皓要去一医院大门外西侧路边的旧书摊看看,最近有没有摆出他需要的“新书”。那摆书摊的秃头男子的妻子是新市白沙岗园艺厂人,和他算半个新市人。光顾秃头旧书摊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就成了熟人。秃头旧书摊有黄书、盗版书、占卜问卦的书、宣传牛鬼蛇神的书,间或也有一些医学、文学类精品书,那本张映泉写的《陈承贵传》就是肖春皓在那儿买的。

还没有到旧书摊跟前,秃头摊主隔着马路抬头已经看到了这位爱看书和买书照顾他生意的新市人,他笑嘻嘻地向肖春皓招手,生怕肖春皓事多忘了光顾他的书摊。

肖春皓躲闪着自行车、麻木电动车、人力三轮车和各种来来往往的车辆,手机在裤子口袋响,拿出来接听,是妻子汪琪的***。

汪琪愤怒地诅咒那个老不死的公公在家里无缘无故地嚼骂肖春皓和她,之后问:“你黑辽回不回来吃饭。”

春皓听到汪琪的怨言恨语欢乐的情绪马上就灰暗下来,说:“不一定。就为这一件事?”

汪琪带气带怒地说:“你二嫂陈立然后半来找你,说老大庆明不让她走路,你要不管就又要出大事。唉呀呀,你们一家啥人,烦死人。”说完啪一声挂断了***,手机里传来“嘟嘟”的轻音。

肖家老二肖庆兵和妻子陈立然吃过晚饭,喂了圈里的猪,关好鸡笼门,再检查一遍大门闩牢没有,这才进有两处墙壁裂着口子的土板墙堂屋,洗洗脚准备到西屋睡觉。

但是,怎么睡得安呢?因跟老大肖庆明为走路的事,老二要走,老大拦着不许走,险些又打斗起来。那路,实际上是原有的路,在生产队的时候宽得能并排通过两辆拖拉机,只不过老大庆明分得路旁边的地后把路毁了,改成了地种上庄稼。不过,庆明还是留出两垅地作路,以便春种秋收时他和老二上下地方便。自从老四庆成跟老二庆兵打架打出了事,老四被判了缓刑,老大庆明跟老二庆兵、二弟媳陈立然的矛盾从来没有彻底解决过,大大小小的冲突一个接一个。本来走得好好的地埂路,老大说不让走就不让走了。今天下午有过一场激烈的争吵,若不是打不过老大,光棍不吃眼前亏,老二、陈立然两口子瓤一截,就会有一场拳头打斗,说不定动起家伙有一场血腥的厮杀哩。陈立然准备使用老套路,搬来住在鹿头街上的娘家兄弟作救兵向老大——那个大砍头的肖庆明发难,因为有一次两败俱伤的教训——那次的确饱揍了肖庆明一顿,娘家兄弟三人和她两口子对肖庆明施以无数拳脚,出了一口积压胸口的恶气,但派出所抓去了陈立然的娘家人,要不是破费钱财活动关系,娘家人要被罚款和拘留。因为有这个教训,陈立然就去找组干部调解。组干部汪世银为难地说:“你们兄弟的事我管不好,你去找大队干部吧。”(习惯于把村干部称作“大队”)。陈立然去骆庄找村主任,村主任外出不在家,他又去住在郑家湾街上的村书记家找,也没找到人。本来陈立然应该直奔新市镇新市药店,向公公婆婆和肖家老三肖春皓摆摆理,让他们出面管管;自从老二老四那一场伤筋动骨的纠纷后,老二和陈立然把父母兄弟大都得罪了,不好意思去。过武的不行,来文的行得通——村官不一定能摆平老大,只有让肖家老三出面,实在不中只好搬娘家人摆治肖老大那个坏家伙——陈立然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

***打到老三家,接***的汪琪说老三进城了,黑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陈立然只知道老三家的固定***,不晓得老三的手机号,也忘了向汪琪要老三春皓的手机号。

老二庆兵和陈立然生的两个儿子都南下广东打工去了,现在家里就两个人,伺弄那几亩田地和果园,一年下来,刨去买化肥农药种子的钱款,净落不到二千块钱。老四打伤老二赔的那两万块,拿出三千买了老五的三间砖瓦房,一小部分用于老二买药治病,大部分存下预备给两个儿子将来盖房起屋娶媳妇。从实际上说,那两万赔款全用在老二的治伤治病上也不够。老二头上挨老四那一棒子,经抢救和治疗捡回一条命,留下了头痛头晕的毛病;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二左耳朵肿得像汽球,隔一天就能抽出二十几毫升粘稠透明液体,打针吃药均不凑效。如果不用注射器抽,胀得半个头闷痛难挡。大小诊所、医院治不住这怪病。应该找肖家老三想想门儿,肖老三在疑难杂症上颇有一套子。不是不想去见老三,是不是愿见没有眼睛瞅他们的父亲肖仁清、母亲董泽云。老二和陈立然执意告老四,一点不听二老的劝说,一点不体恤年迈父母的爱子之心,老二和陈立然深深伤害了二老的心。这件事上,老二和陈立然一直认为告老四是被老四逼的,别无选择,错误在老四两口子,不在老二和陈立然。拖了一天又一天,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老二老找到老三治耳朵。这只耳朵刚稳定,另一只耳朵又发威,折腾得老二肖庆兵苦不堪言。

洗罢脚,年岁50开外的陈立然见她男人要上床睡,气不打一处来,恶声恶气地骂:“不洗洗脚敢给老子上床!猪不隆通的不晓得一点儿干净邋遢!考你妈日你妈嫁给你活毁了老子,跟着你猪二球享不到一天福不说,伺候大人,还给你伺候娃;父母跐践你——你是野种!弟儿伙的轮番欺负你……姓肖的一家日你妈都是头上生疮屁股上流脓的坏东西……”

每次都这样,只要遇上不顺心的事儿陈立然就张开嘴痛骂她的男人。对她男人瞧不起的人、有仇气的人骂肖庆兵是“猪二球”、“猪二蛋”,陈立然一有气也这样糟践她男人,而且养成了这种习惯,并且顺带着把肖庆兵的父母兄弟都骂一遍来解气。

在老婆面前养成了逆来顺受的老二肖庆兵,像河里的石头早冲刷得没有了棱角,大气不敢出一声,老二觉得自己笨,没有文化,又穷,没有资格跟老婆吹胡子瞪眼睛。老二觉得老婆尽管是离了婚又嫁过来的,不是一个大姑娘跟他成的亲,但她论文化比他高老老鼻子,陈立然高中文化;他呢,连小学一年级都没有上完。陈立然有文化,还能说会道,他呢,入了人场讲不到几句顺溜话。陈立然洗衣做饭样样行,他洗衣洗不干净,做饭只能做简单的米饭,离了老婆就像小孩子离了娘一样活不成啊。要说他肖老二行的地方,就是肯吃苦,下力气的活儿从来不含糊,一身的病也不怕,还有,肖老二对修剪果枝、田里地里的农活儿颇有一套,并不是一个一点儿心窟眼不长的“猪二蛋”一个。可是,鄙视他的人,偏偏是他的兄弟和老婆,甚至有一次冒犯了小儿子,小儿子也这样骂他“猪二球”、“猪二蛋”,小儿子刚刚初中毕业呀!肖老二也有火的时候,就是老大老四和小儿子骂他的时候。老二肖庆兵想,陈立然嫁给他为他生养了两个儿子,生小儿子的时候孩子刚生下来就虚弱得死了过去,实在不容易。就是这个跟他日夜相守相亲的女人,十六年前因为一次小小的冒犯,都住在涂家河的老大和他闹得你死我活,为了讨一个活命,他们的母亲和肖老三建议他们搬到陈立然的娘家住;在那里,住在青石板一样的鹿头街上,又不会做生意,因为缺钱老婆和他怄气,吵骂他,骂的实在难听,实在刺耳朵,老二斗胆回骂了一句“日你妈”,陈立然当下去跟家兄一学说,哎呀,陈家兄弟三人如狼似虎,立马过来把他挤在屋里打得血流成河,不是老娘得到消息后把他弄到医院救治,他早就没命了。因失血过多,至今落下心肌缺血的毛病还在折磨着他。老婆对肖老二来说,一日不可没有,伟大如生身之母;而老婆也有过错,跟瞧不起他的老大老四一样常跐践他。唉,不糊涂也得装糊涂的肖老二愁眉苦脸地想,这有啥法子呢?只能怨自己命不好。

此时的肖老二大气不敢出,赶紧离开床边到堂屋,再出堂屋到东南侧的灶屋里拿洗脚的瓷盆,从水缸里舀了两大瓢凉水端到堂屋,坐凳子上脱了鞋洗脚。

陈立然在这个晚饭前后嘴里一直不干不净地骂着,满腔的怨恨,似乎只有用诅咒和谩骂来排除。

肖庆兵对大哥肖庆明不许他走路下地的蛮横十分气愤。鼓破说鼓,锣破说锣,妻子陈立然因老大的无理捎带着把怨气撒在他和他父母头上,颇不以为然,甚至心里对妻子产生几分气。

陈立然恨恨地说:“老二球,你要不是野球做的,有父母说说公道话,他大砍头的不会这样嚣张,老欺负你。今日为七分地路不叫走,明日为八分地的路不叫走,再过一段时间连自家的堂屋门灶屋门都不许走了!他大砍头的净做死儿绝女的事儿。当干部的不下劲儿管,因为胡闹的是一母同胞的弟兄;当老的不想管,因为你不听老的话没有放老四一马——可谁又为你猪二球的死活想想!肖老三吧,他哪有那么多烂球事,又跑到城里了,不知道今日黑辽回不回来。”

老二两只脚在瓷盆里的水里上下搅动着,低声说:“我说过三兄会管的。他老二球哥哥有难,除了他不知道,除了他全不在新市他不管。今日黑辽恁晚了,三兄就是回到新市也要等到明日回来。”

陈立然想了想,说:“肖老三事多,明日要是还不回这屙屎不泛蛆的涂家河咋办?你明日下八分地锄草,肖老大不叫走路,你飞过去?”

老二说:“明日三兄会回来。”

陈立然说:“不回来咋办?回新市了他球事多不回涂家河咋办?”

老二把脚放到瓷盆沿上,眼前浮现出他和肖老三的许多兄弟间友好的画面,就坚持说:“会回来。”

陈立然突然提高嗓门厉声说:“不回来咋办?”

老二脑际回放到在搭乘新市至三合店的客车上,当时车还未走,这班车是宋世里儿子的车;老大逼他回涂家河,说老四打他头上的一棒子早好了,如果不当天回去,老大就把半瘫不瘫的大嫂陈爱萍弄到老三家中老三伺候,还声言要与老三分房产。老二拎着一大包中药西药,只有走,他觉得他给三兄添的麻烦太多,三兄嘱咐他回家后按时用药,一有大的不适马上给他打***或者直接来找他。在车上,三兄塞给他二百块钱,说永远和正义站在一起。想到此,老二明白地告诉老婆:“三兄会回来!”

陈立然一下子蹿跳起来,蹦到老二跟前,扬起巴掌扇向他男人的脸上一下,吼道:“叫你跟老子犟嘴!肖老三不回来咋办?!”

肖老二抬起一只胳膊拦挡老婆的第二次进攻;只顾了头,脚下踩着盆沿用力不当把瓷盆踩翻,盆里的水泼了一地,双脚也踩到凹凸不平的地上。

老二马上站起来,趔趄着身子,一只胳膊拦挡着陈立然的巴掌。老二一下子威风起来,大着胆说:“三兄要是明日来了,你说咋办?”

陈立然打不到“猪二球”的脸,她的巴掌就无头无脑地打到肖老二的头上、拦挡的胳膊上。

正在他们两口子打闹不休时,院里的大黑狗狂吠起来。门前的山间小路上有摩托车马达声。不一会儿有人敲大门。

陈立然想,黑更半夜的,这屙屎不眨蛆的鬼地方有谁来呢?不是肖老三回来了吧?

肖老二眼睛一亮,说:“敢情是三兄回来啦!”

是的,是肖老三回来啦!

他坐便车从枣阳回到新市,放下几本在旧书摊上买的书,匆匆吃了晚饭,跟汪琪交待一声,邀上在新市药店斜对面邮电所居住的朋友林胜就出发了。

老母亲董泽云也特别关心老大老二,怕惹出大的事端收不了场,都是娘的儿子,尽管他们人长树大不再需要做娘的呵护;老四一棒子把老二打成重伤,那一幕幕想起来就叫为娘的心惊肉跳啊!当下午听汪琪说二儿媳陈立然火冒三丈地打***要老三回老家去化解老大跟老二的“走路”纠纷,70多岁的母亲董泽云的心一下子就提溜在半空中,坐立不安,黑辽饭都不知道是怎么咽下肚子里的。老人董泽云吃过黑辽饭,人在药店后的院子里坐,眼睛不时地透过店后的客厅二道门向外张望,心里七上八下地巴望着三儿子快快回来解决这档子火烧书面眉毛的大事、急事。老人烦闷而伤心地想:上辈子干了啥坏良心事呢,生养的儿子们如此窝里恶斗,令她寝食难安。从前兄弟们小,缺吃少穿,她和丈夫肖仁清十难九磨把他们兄弟六个和一个女儿拉扯大,实指望人到老年可以享受几天儿女孝顺的福了;儿子们生活困难,当娘的不图儿子逢年过节给她拿多少东西,儿子们好好过日子,好好生产,有工夫多看看老人就满足了。可是,那只能是董泽云老人和老伴肖仁清的奢望,儿子们斗起来不如外姓旁人,叫爹娘常常为他们提心吊胆……

老东西肖仁清今日下午又发老毛病,不吵嘴不嚼架觉得生活里少点儿味道吗?肖仁清年高体衰,走起路来颤颤抖抖的,发脾气骂人的嘴上功夫了得。他骂某某已故国家领导人走资本主义道路,接着骂到三儿子“不是东西”,卖假药,出门给人代理案子是“诈骗”。这本是老头子多年养成的习惯。退休了没事干,人老了闲操心,总认为所处的时代与他1951年至1976年参加革命工作中的革命是正统的,改革开放这20多年是“胡球闹”的资本主义。近几个月肖仁清似乎安静了许多,不再频繁地骂东骂西骂这个骂那个了:三儿子怕老爹再消瘦下去一命归西,只要在家就亲手给肖仁清喂药,背肖仁清到药店后的洗澡间洗澡。肖仁清一开始拒服三儿子送到口中的“蚂蚁丸”,常常把喂到口中的药吐地上。他说:“妈的B,这是假药!”三儿子春皓耐着性子说:“伯,我会害自己的父亲吗?我想让你多活几年,活到两百岁。”董泽云在旁边半真半假地怒冲冲说三儿子:“叫蚂蚁丸喂鳖都不要喂这个不识好歹的老乌龟!叫他早点儿死,不给他吃。”肖仁清骂老伴:“放你妈的屁!”久而久之,过去跟三儿子8年互不说话、故意耍横的肖仁清慢慢接受了三儿子的喂药服务、洗澡,在有太阳能一年四季供热水的洗澡间洗澡,坐在有窟窿的高腿椅子上享受三儿子搓洗胸前背后,用手去抠他肛门里难以排出的干粪便………肖仁清渐渐感到,三儿子春皓是值得信赖的,三儿子是爱自己的,就像他爱他的儿女们一样……

七十多岁的董泽云一见到二道门外客厅三儿子的身影,一阵激动,慌不迭地起身到客厅。人虽老啦,但不冒失地大声要求三儿子快去解决燃眉之急。老头子下午胡嚼乱骂,骂着骂着又骂到了三儿子,汪琪刚顶上几句就让她拦下了,把汪琪往前面店里推着说:“娃,莫跟老鬼一般见识,都要死的人啦。不积一点口德,到阎王爷那儿让小鬼们多揍他几棍子教训教训他给你出出气。”

好说歹说,汪琪忍着没有大发作。汪琪自从踏进肖家的门就没有跟傲视一切的公爹肖仁清说一句话。现在是2007年,1995年她医大毕业踏进肖家大门,1996年肖仁清干涉她买菜而骂她打她之后,汪琪就跟肖仁清记上了死仇。我们这位才华卓然的女作家,身材娇小体弱多病,具有医学专业知识的青年女子,多愁善感而胸襟狭隘的她,从业于小小的药店,整日疲于生计、带孩子,丈夫的父母她见了就觉得脏眼睛——令她非常讨厌!尽管分了家,不同在一口锅里吃饭,但住在一座房子里,目光所及,出来进去就能看得见两个老不死的,尤其是肖仁清那个老王八令她心烦。对婆婆的好言安抚,汪琪听话地去干自己的事儿,心里则直骂董泽云“六国贩马”不是好东西。在下午4点至晚上8点这段时间平平安安。

董泽云凑到三儿子跟前,说话前四下看看汪琪是不是在,还特意趔着身子看看药店后边第一个作卧室的房间里有没有汪琪。汪琪正好不在,就小着声说:“毛子,老大老二为八分地边路的事儿要大闹,立然后半打***要你管,言明你不管她就请她娘家人打。你得管管啊!”

老三春皓别名“黄毛子”或者“毛子”,只有母亲和姨表弟邱保明等少数亲友这样称呼他。

春皓能够理解母亲的心情。他一边把在城里买的几本旧书放到饭桌上,一边听着母亲小心翼翼的唠叨,心想是的,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及时、迅速地处理,老二跟老四因打架打出的刑事案就是血的教训,万万不可粗心大意,老三甚至想好了解决的步骤,如果他化解不了,就请派出所出面解决,不怕花费一笔宴请费。想想老二老四的纠纷,长达半年时间里,村干部、派出所和父母多次轻描淡写的调解无效才酿至严重后果。这次肖老三必须有步骤、有措施坚决地扼制老大老二为走八分地边路产生的纠纷。老四把老二打成重伤,给双方家庭和父母造成了沉重的伤害,把老三也陷进去不浅,花费了肖老三大量时间和钱财。唉,本来肖老三可以不管,父母可以不管,老四老二都已人长树大,他们的孩子都长大了,但他们是割不断的血肉关系,兄弟之情重于泰山啊,岂有不管之理?

董泽云老人小声说:“老鬼后半又发迷啦,胡嚼乱骂到你头上,汪琪不答应跟他吵几句叫我劝住了。”

肖老三说:“我伯骂着畅快就让他骂吧。习以为常啦,汪琪咋听不惯?”

董泽云说:“这回怨老鬼不怪汪琪,是老鬼睡好了高兴了,嘴贱嘴痒。”

肖春皓说:“我伯骂我,又没骂汪琪,汪琪怎么听不惯?”

董泽云往前面店里扫一眼,见汪琪没有回来就继续小声说:“她见不得老鬼,老鬼无理骂你,她就找茬口跟他干仗。哎呀娃啊,老砍头的死也不死尽惹是生非,娘的角色可不好当。”

肖春皓吃饭前跟林胜打***,不通,传来忙音,吃到一半再打,通了,春皓说:“林胜弟,吃没有?”

林胜在他住处的新市邮电所三楼上说:“吃了。有事啊?”

春皓说:“大哥跟二哥为涂家河的八分地边路,大哥不让二哥走,两家为此发生纠纷,为避免事态扩大,我想让你骑摩托车带我到涂家河一趟,有时间吗?”

林胜说:“啥时间去?”

林胜迟疑了一下,说:“好吧,我就来。我到崔庄***炉子的事就改成明天黑辽吧。”他光着上身,正挥汗如雨地鼓捣一台出了毛病的生物桔杆炉。

肖老三突然敲大门喊着:“二哥,二嫂,开门!”

肖老三的到来结束了五十岁开外的陈立然对小她5岁的丈夫的进攻。

陈立然的巴掌拳头不太重,不至于把她男人打伤。老二肖庆兵逆来顺受惯了,老婆打他骂他家常便饭似的。陈立然打他男人就像打她几岁大的孩子,她打他可以,绝不允许她男人打她骂她,绝不允许她男人稍有反抗。她的第一任丈夫忍受不了她的暴脾气和拳头,尤其招架不住她娘家兄弟的一顿饱揍,丢下一儿一女她和他结束了婚姻关系。前夫住刘升镇。一次在鹿头街上偶遇前夫和孩子,她给孩子买一小袋糖果递到孩子手上,前夫一把夺过,扔了很远。她知道,前夫对她的怨恨有多深!那一刻,她也醒悟到她的坏脾气深深地伤害了那个男人,也想过在和小她5岁的肖庆兵好好过日子,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有不顺心的事就打肖庆兵,跟打泥巴似的。肖庆兵怕老婆,知道自己没能力,离开了这个坏脾气的老婆不好再讨一个老婆,就一忍再忍。肖庆兵真正做到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当然16年前的那次小小反抗,妻子的娘家兄弟险些送他上西天。肖庆兵为了老婆为了孩子为了家,忍了,只是有十年不准打他的陈家三兄弟登他门边儿。

肖老三一向很尊重二嫂陈立然,自打2004年正月二哥被老四打伤后一时没有落实好协议书,二嫂当着肖老三的面给了二哥两个脆响的耳光,肖老三对二嫂陈立然的感觉便大不如从前。

院里大黑狗的吠叫、敲门声、叫门声,很快息了盛怒的女主人的火气。她开了大门喝斥两声黑狗,还踢了一脚。受了委屈的、被绳索拴在院中柿树上的大黑狗夹起尾巴卧下不叫了。

门口的灯泡打开了,照亮了黑乎乎的院落。

肖庆兵、陈立然两口子在生老大不让走八分地边路的气,没有一分欢声笑语,陈立然刚才打肖庆兵的不愉快,陈立然立马就忘了,心里却承认“猪二球猜对了,肖老三果然回涂家河了。”肖庆兵不去积极开大门,刚挨了打情绪上还没调整过来,再说还光着脚丫子站地上,还要重新兑水洗脚。

在堂屋里坐下来。林胜咋咋唬唬地说:“二嫂,谁又在欺负你们?”

陈立然黑丧着让山村里的太阳晒黑的脸说:“还能有谁,还不是肖老大那个坏家伙。”

林胜晃着粗壮的胳膊说:“这次调查清楚,只要肖老大不听劝说胡闹下去,只要春皓哥发句话,我叫他挨揍!”

半小时后肖春皓、林胜来到肖老大暂住的老四肖庆成的小洋楼里。

半瘫不瘫的大嫂陈爱萍一跩一跩地摇摆到肖春皓跟前,张开缺齿少牙的有点儿歪的嘴,口齿不清地说:“老三……,吃……吃黑辽饭没……没有?”

肖春皓拍拍大嫂那只只能屈不能伸的坏胳膊,逗笑说:“没……没吃,你给我弄……弄点儿啥好……好的吃,伙计?”

春皓学着陈爱萍口吃又口齿不清的讲话,把老大肖庆明、大嫂陈爱萍、大侄儿肖林以及肖林媳妇和林胜都逗笑啦。

肖春皓跟大嫂开玩笑,甚至说一些荤玩笑。除了大嫂,肖春皓从不跟异性开荤笑话。

落坐后说起八分地这路的问题,好汉做事好汉当的肖庆明直来直去地说:“我就是要报复老二跟他老婆陈立然!八分地边原来在生产队的时候是有路,还宽哩。自从分田到户单干以后,有几家没有毁了田埂路的?连灌溉用的水渠都不放过,都开挖成了种葫芦种方瓜的地。我让他老二走是对的,不许他老二走还是对的。***在世时***搞的是对的,现如今新的国家领导人搞的是对的。林胜兄弟,你说是这个理吧?”

老大不愧是1966年的学生造反司令,口才极好,讲话快捷,讲得一条一条的头头是道,乍一听,全是老大的理。

然而老二去八分地前边他承包的地里锄草施肥,八分地边的田埂路是必经之路,不让走,让老二生出翅膀飞?春皓这样思忖,准备跟大哥好好谈谈。

肖老三正准备说话,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内容是祝贺他中了20万元大奖!他随即删除那条诈骗短信,刚把手机装口袋里又响了……

删除诈骗短信,紧接着提示铃又响,肖春皓没有再看,思谋着如何说服大哥放老二一马,不再你的鼻子我的眼睛如何歪了扭了,把从前的长长短短一笔勾销,从新开始新的生活。老大,你要做得起老大,像个老大的样子;老大你不是文化大革命中的学生造反派头头吗?学毛选多,看《林海雪原》、《红旗谱》、《铁道游击队》等革命书籍多;老大你最懂革命大道理,但是老大啊,在进入市场经济的年代,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跟亲兄弟斗来斗去的,有什么意义呢?陈立然的娘家兄弟已经饱揍了你一顿。你的大儿子肖林为此要用兔子***杀了他们,你也怕把事闹大毁了你儿子,你劝导,我和娘和舅劝导,渐渐肖林才放弃报仇恶念。老大,你不是曾表态不再主动跟老二和陈立然闹了吗?怎么反反复复地搞拉锯战呢?父母都健在,老四是你的兄弟,老二也是你兄弟呀,你这样做是在继续伤害年迈的父母,你知道吗老大?老大,你是快奔60岁的人了,应该懂得人情世故,应该懂得做人的道理啊!老大,你的老婆病歪歪的;你买韦家的危房窟窿八眼的在屋内夜间可见星星月亮,白日能见太阳白云;你现在暂住老四的小洋楼终究不是长久的,要建属于自己可以栖身可以遮风挡雨的屋。你的大儿子肖林外出广东打工,第一次带一个湖南女友回来,因为你太穷,一年后人家湖南妹子走了,你知道你的儿子肖林经受了怎样的心灵煎熬吗?一次肖林被同学骗到广州搞传销受尽磨难,肖林二下广东打工,讨回一个河南女子做老婆并生下一个女儿。老大,肖林如果不出去打工,本地的女子有谁嫁给你的大儿子,你的大儿子会打光棍,这主要的原因是你没房没钱!你的小儿子肖平如今和打工妹成婚远在女方户籍地桂林市灵川县大圩镇。老大,你文化知识多,经的见的世间风雨多,你怎么不明白这些朴素的常识,不好好抓生产过日子,偏偏要和亲弟兄斗来斗去的?你的心胸属于鸡肠小肚一类?

让肖春皓意想不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表白,老大肖庆明居然爽快地说:“看在老三跟林胜兄弟黑天野地的跑十几里来这弯弯拐拐的小山村涂家河,我同意老二走八分地边的路。”

春皓回到新市药店,听到开门响,店后边客厅后已上床睡觉的老娘董泽云马上起床轻手轻脚地迎出来询问结果。返回她的房间,在南侧靠墙的一张小铁床上睡了一觉的肖仁清醒来。

一段时间以来,肖仁清特别贪睡,一阵一阵的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道上午下午。这会儿醒来,头脑格外清醒,听到动静他抬抬头问:“春皓回来啦?”

睡在北侧靠墙那张大铁床上的董泽云压低声,高兴地说:“回来啦。”一边说一边往下躺。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老两口从睡在床的两头到分床睡。

肖仁清问:“春皓调解好老大老二的事了?”

肖仁清记恨着二儿子不放老四一马给他带来的伤害,骨子里边却不希望二儿子遭灾遭难。

董泽云欣慰地说:“调解好了。”

肖仁清仰躺床上是闭着眼睛讲话的。

肖仁清说:“这回他肖春皓干了一件漂亮事。那八分地的路是老路,我以前走过,在那儿放牧过老四的牛呢,又宽又大,庆明不该不叫庆兵走。”病休乃至后来退休后,肖仁清帮老四放牧过牛,当时住在乡下。

肖春皓上床躺妻子汪琪身边时,弄醒了似睡非睡的汪琪。

汪琪翻个身给春皓一个脊背,闭着眼小声说:“我给你的短信你看了?”他怕弄醒了靠床里边睡的女儿跑跑,声音便很小。

春皓想起没有看的那则信息,说:“没有。有事?”他似乎说的悄悄话。

汪琪没好气地说:“没有事我给你短信?你一心为你的弟兄们操心,有没有想想这个家?我身体不好,一个人营业做饭待孩子,我就是铁打的也会累垮的。我还有病。你不会管我的死活的。你的父母重要,你的兄弟重要,你的病人重要,你的当事人重要,唯独自己的老婆娃子不重要,唯独自己的家不重要。我想不明白,一个不顾家不顾老婆孩子的男人,真该千刀万剐!肖春皓,我恨你!我恨你们家所有人……”

肖春皓烦躁地打断她说:“又来了,恨恨恨,怨怨怨!按你的意见,把两个老人推到大街上不让他们住房子?老大老二闹矛盾不该过问任由他们打斗你死我活?沈志平的案子也不去认真代理,仰板脚撒尿流哪儿是哪儿?”

汪琪埋怨的对错是不许春皓回嘴的,这一点儿跟老二肖庆兵的老婆一样,区别点在于:汪琪用文明的字词表述她对丈夫的极端不满,从不动手动脚踢打。反过来春皓对汪琪也一样。汪琪春皓同许多不和谐的婚姻家庭一样,夫妻间鲜有打打杀杀,吵闹拌嘴则是家常便饭。汪琪怨恨这个家,怨恨这个家里肖春皓的父母和肖春皓,甚至怨恨她自己当初对婚姻的错误抉择。木已成舟,从恋爱到结婚到生孩子,前后已与她恨的这个男人生活了17年,未来怎么过?还继续和肖春皓婚姻的生活吗?汪琪心里说,不,有机会离开他。可是,哪一天能够过独立自由的好生活呢?

汪琪的心里容不下丈夫的半点反抗。做为女人,牢骚几句,甚至骂上几句又何妨?偏偏,汪琪所谓的这个好人男人有时候跟她针尖对麦芒,锱铢必较,以致汪琪万分伤心地想:错了,嫁给这样鸡肠小肚的男人实在没意思。妈妈在世劝汪琪对肖春皓不要三心二意,说春皓比汪琪大几岁,又会医,遇事有个担待,汪琪脾气不好身体不好,跟春皓在一起过的日子错不了。无数次的争吵证明,妈妈,你错了!女儿千不该万不该嫁给这个离了婚的“二茬”男人!这个男人不顾她的内心世界怎么想,怎么不快乐,一味偏袒他的老爹老娘;这个男人为兄弟的事为二姓旁人的事尽心尽力,对这个家不管不问;这个男人听从韦晓岭的鼓动前后举债投资二十来万办沙场,两年了没一分钱的收益,把这个家的经济拖到了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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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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