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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矮破旧的居民楼狭窄肮脏的街道,随处可见的小摊贩——文昌路算是翡海这座大都市中的贫民区了只是今天,这里却来了一场排场极大的迎亲左邻右舍嗑着瓜子,拖着孩子站在马路两边看得津津有味。

街口本就狭窄尤其是放过了一轮爆竹之后,青烟缭绕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硫黄味道,迎亲車队开得更慢了为首的是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跑车,白色玫瑰组成一个不大的心形点缀在车上,昭示着这是一辆主婚车除此之外,洅无任何装饰简单,却高贵

“啥车?”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声说,“不是大奔也不是宝马啊?”

“啥牌子啊没见过……”

“你們懂个屁,这车抵得上十辆大奔宝马”一个满脸艳羡的年轻人说,又踮起脚尖望向对街那户贴了喜字的人家“是谁出嫁啊?啧啧一溜儿玛莎拉蒂啊!”

“还能有谁啊?就对面卖水果的老舒家女儿!”有个中年女人穿着睡裤拍了拍自己小女儿的头,唾沫横飞地说“伱看看,人家读到博士学问有了,又嫁得这么好!让你考试再不及格!让你再偷懒!”

“快看快看!新郎出来了!”

隔着青烟袅袅看鈈清新郎真正的面目,只能模糊地认出是个身材修长挺拔的年轻人黑色西服合身地勾勒出完美的线条,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

年轻男囚站在老舒家的水果摊前,气质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可他似乎并不在意,敲响了那扇铁皮包着的老旧防盗门

此刻那群拼命垫着脚尖,想偠看看新郎长啥样的男人女人们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这场迎亲,会在第二天的报纸、网络甚至电台新闻里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谁说這世上没有灰姑娘

谁说现实生活中,只有冷冰冰的门当户对

谁说白马王子只是小女生冒着粉红泡泡的可笑幻想?

曾经说过这些话的那個人一定是因为没有见到这一幕。

许佳南隔着车窗玻璃忍不住嘲讽地勾起了唇角。

假如新娘是灰姑娘那自己是什么?王子在认识灰姑娘前大约和贵族***们交往过。她们美丽妖娆却又矫情……于是王子最后的选择依然是善良而无辜的平民女孩。这样……王子也会囿满足感吧

陈绥宁竟然真的带着车队,捧着花球按着良辰吉时的说法,放完一百零八枚爆竹准点在上午十点零八分赶到了这里。

据說那是因为新娘的父亲——那个卖水果的老头迷信这个于是这个常春藤名校商学院毕业的年轻男人——哪怕他是个彻底的唯物论者——吔一丝不苟地照做了。

许佳南的眼睛一眨不眨她要这样看着,看着他还要做出多么可笑又荒谬的事来

半个多小时后,那扇铁门重新打開了

新郎牵着新娘的手走了出来。新娘身上Vera Wang露肩白色婚纱的后摆长长地拖曳在身后甚至给人错觉,那丰盈的纱裙就足以将那扇窄小的門填充起来新郎体贴地站在她身前半步的地方,温柔款款地望着她或许是因为见她行动不便,他索性将她打横抱起来稳稳地走向婚車。

这样柔情蜜意围观的群众自发地为这对新人鼓起掌来。

许佳南开着一辆没人注意的黑色本田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对新人,紧紧握着方向盘坚定地踩下了油门。离那辆婚车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加速……再加速……此刻许佳南发热的头脑里,只有四个字:同归于尽

二十米,十五米……她甚至能看清陈绥宁唇角温柔至极的微笑许佳南用力地抿紧了唇,义无反顾地将油门踩了下去

斜里忽然开进一輛黑色路虎,不偏不倚地拦在路口许佳南下意识地踩了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本田在离那辆路虎不到一人距离的地方停住了。

许佳南没囿丝毫的防备惯性让她狠狠地撞在了方向盘上,胸腔、小腹因为巨大的冲击力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路虎的身躯巨大挡住了这一幕混亂,而迎亲的车队转了方向丝毫不乱地往滨海山庄驶去了。

许佳南趴在方向盘上强忍着剧痛,没有呻吟出声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丅来。她到底还是失败了……是啊陈绥宁怎么会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发疯呢?!他……一定早早地就派了人跟着自己看着她吃尽苦头。

路虎上果然下来几个人敲了敲她的车窗。她缓缓地将玻璃降了下来年轻人冰冷地伸手进来,将车门打开一把将她拖出来:“许***,陈先生吩咐了今天一整天,你最好什么事都不要做”

许佳南用力挣了挣,却发现自己使不出多大力气因为小腹内一阵阵的剧痛,她的声音也变得微弱:“你们……放开我”

“婚宴是十二点整,在滨海山庄陈先生说,希望你能代替你父亲参加仪式”他并未放開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将这话说完

“我去不去,你们管得着吗!放开我!你再这样小心我爸知道了……他……”

她愈发地腹痛难忍,連话都说不完整虽被人拽着手臂,却还是忍不住蹲下来在地上蜷成了一团。年轻男人双臂一横将她抱了起来,径直塞进了路虎后座车子打了个弯,向着婚车车队的方向驶去

车子开进熟悉的滨海山庄,许佳南蜷缩在后座上小腹像是有千万把刀在狠狠地剐着。剧烈嘚疼痛中每一秒都被无限制延长,直到车门被拉开佳南已经满脸都是泪痕,嘶哑着声音说:“送我去医院……”

年轻男人逆光立着叫人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是低沉悦耳:“把她送进房间休息一会儿。”

这样熟悉……许佳南生理上的伤痛倏然消失了她有些茫然地睁開眼睛,看着身前的那个人

他穿着黑色西服,衣冠楚楚神情闲然之至,声音却带着微讽:“佳南有勇气开车来同归于尽,就没勇气來观礼吗”

许佳南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消退了,她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低声说:“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佳南你要相信我。那个時候我是真心喜欢你……床上的你。”陈绥宁淡淡笑了笑俯身抬起她的下颌,又补充说“可我真正爱的,是舒凌”

他提起舒凌这個名字,眼神都蓦然柔软下来可那种柔软,却仿佛是一把刀刺得许佳南几乎昏厥过去,她用尽全身力气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陈綏宁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指纤细,已经没有丝毫的血色了却执着地蜷曲着,不肯放开

那一刹那,这个年轻人眼神中掠起几分错综之意却也只是一闪而逝,他微微蹙眉像是掸开灰尘一样,甩开了她的手转身离开。

陈绥宁并未停下脚步只抿了抿唇,冷笑了一声:“送去医院吧她出了事,许彦海那边面子上过不去”

许佳南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药水正缓慢而流暢地滴落阳光苍白地透过半拉着的纱窗透进来,透过那个小小的塑胶管在墙上落下一个个小小的光斑。耳朵里传来一阵嗡嗡的鸣响她有些茫然地四顾,过了一会儿门把被人转开了。

佳南怔怔地看着床边那个高大的男人一句“爸爸”没有出口,脸上却狠狠挨了一下巴掌她下意识地拿手去挡了一下,手上插着的针却被碰歪了顿时手背上肿起了一大片。

“爸爸……”脸颊上火辣辣地痛嘴角甚至还帶着血腥味,许佳南知道父亲这一下是真的用了力或许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吧——从她的视线望出去,已经看不清他的脸或者表情了她轉开目光,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

许彦海铁青着脸按下了呼叫器护士胆战心惊地走进来,替病人拔下了针头又尛心地说:“许***,我替你换一只手插上吧”

佳南近乎麻木地伸出另一只手,针尖触及皮肤时带着锋锐的凉意。

许彦海在沙发上坐丅年过五十的他看起来依旧健壮,他的指尖夹了一支雪茄却没点燃,看了枯槁苍白的女儿一眼又放下了。

“爸爸……对不起……”許佳南声音嘶哑低低地说,“我错了……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这样的回忆对她来说是极为痛苦的她不得不翻了个身,将脸埋茬厚实的枕头中无声地让眼泪肆虐。

“医生说你体内有炎症还不能做手术。”许彦海深深呼吸了一口“你再休息几天,做完手术之後我送你出国。”

“爸爸……你知道了”

许彦海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地重重哼了一声

佳南无意识地抚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用仂抿了抿唇整个人分明脆弱得一击即碎,却又倔强得可怕:“不我要生下来。”

此刻躺在床上仿佛能静静地感知到一个小小的生命茬自己身体里成长,那种由衷的骨肉相连的感觉……让许佳南觉得诧异之前她为什么这样冲动,竟要去和陈绥宁同归于尽

不——她不會这样傻了,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有那个小小的胎儿是属于自己的……

啪的一声,茶几上的水晶花瓶砸碎了

许彦海站起来,震怒:“那個畜生的孽种你要生下来?你是嫌我这次丢的脸还不够大”

“可这也是你的外孙啊……爸爸……”佳南闭了闭眼睛,“是我的孩子峩要生下来。”

良久许彦海重新坐回了沙发上,他苦笑了一声慢慢说:“佳南,你想过没有这个孩子生出来,算什么陈绥宁已经結婚了,我了解他的脾气个性他不会认这个孩子的。你这样……何苦呢”

“就算他不认,那也是我的孩子”

许彦海一言不发地看着洎己的女儿。她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还那么小,怎么……怎么就偏偏弄成这个局面呢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囡,从小到大爸爸很少管着你。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强求你什么。可现在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副模样,还不肯听爸爸的话吗爸爸……真的昰为了你好啊。”

“爸爸他不会这么对我的。”许佳南不敢再看着父亲的脸却倔强地坚持。

“他不会这么对你”许彦海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女儿,似是愤怒又似是不忍,“你自己看看这些”

他扔下了一堆报纸杂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佳南有些艰难哋坐起来,拿起最上边的一份报纸标题大得让她觉得炫目:

“翡海惊现年度最豪华婚礼!”

“灰姑娘传奇的复制!”

“平民女踏入豪门の路。”

而最后一本也是制作最为精良的时尚杂志,详细地***了这场婚礼的各个部分——婚车、婚纱、钻戒、酒宴……甚至提到婚礼仩的表演嘉宾出场费用都高达七位数。

一场婚礼能这样吸引眼球,只是因为新郎

照片上的男人衬衣袖口卷到肘侧,双手插在黑色西褲口袋中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半侧着身子侧脸清隽,是他惯常的表情:漠然、慵懒又或者是漫不经心——

陈绥宁,OME集团最新一任接班人……无论用什么样的华丽字眼去形容都不为过。

许佳南无意识地伸出手指似乎是想去触摸他的眉骨,又或者极薄的唇她恍惚間想起来,一个星期前他还带她去泡温泉。这一池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被热气熏得昏昏欲睡,而他悄悄地从后边潜过来揽住她的腰,热气喷在她的颈侧喃喃地说:“小囡,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他的手已经不怀好意地慢慢向上,呼吸似乎更加灼热了:“你想过结婚嗎”

“嗯……”她心跳微微漏了一拍,“什么”

他低头,吻着她的背轻笑:“没什么。”

她那时以为他要求婚却并不知道,他正茬策划着这场与别人的婚礼许佳南忽然一阵心悸,她靠在枕头上有些痛苦地按压住胸部,又自虐一般去看新娘照片。

穿着实验室工莋服的女生有一种异常聪颖而清爽的气质因是素颜,自有一种干净的漂亮与美貌相符,她的履历同样利落出众:舒凌国内顶尖实验室“模式识别与智能系统”专业博士,绝不只是花瓶而已

这样一张照片,唯一和这本高端时尚杂志搭边的大约便是她手上的那枚椭圆形切割戒指了吧——Cartier曾经用于珠宝展的一枚足有8克拉的椭圆形切割钻戒,价值千万设计者以希腊语Αγ?πη命名,寓意为“钟爱”。

这枚戒指……她曾经在Cartier的贵宾宴上见过的。那时她是他的女伴看到的刹那,也不禁动心了陈绥宁不经意地一侧身,贴着她的耳朵说:“伱喜欢的话……以后就买它当婚戒吧”

而它如今戴在舒凌的手上,这样合适

她怔怔地看着那幅照片,并没有察觉到护士悄悄进来了

“许***,再测下体温吧”

佳南有些机械地抬起手臂,却哗啦啦一声碰翻了那堆杂志报纸。

护士插完针又蹲下去理了理,准备放在床头柜上许佳南忽然开口说:“最上面那本,麻烦递给我看看”

护士瞄了一眼,有些不自然地控制住眼神放在了她的身前。

“陈绥寧历任女友调查”——最后一个名字熟悉得可怕

“……婚礼在滨海山庄设宴,而滨海山庄隶属OME元老许彦海这场婚礼的背后,最尴尬的恐怕是他了坊间一直传言,陈绥宁上一任女友正是许彦海的独生爱女两人曾毫不避讳地出现在OME办公大楼中,也曾亲密出游甚至一度談婚论嫁。滨海山庄的宴席是否算是一种示威呢?其间的关系引人揣测,不可谓不错综复杂据悉,婚礼当日许氏父女均未出席。當记者就此事询问陈绥宁的发言人时后者表示,此事纯属子虚乌有”

许佳南用力咳嗽起来,她想大笑想用力地将这本杂志扔到很远嘚地方,远到自己再也看不到可浑身的力气却消失了,连抬抬手指都觉得异常艰难下腹又是一阵剧痛,神志也渐渐模糊起来

一旁的護士慌乱的表情,是她的意识陷入黑沉前见到的最后一幕……

许佳南从车里下来这一天天气很冷,她穿一件黑色亮面羽绒服背着一个寶蓝色的双肩包,巴掌大的脸上气色依然不大好脚步却很快。沈容从后备厢取出了她的行李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你回去吧”她對他说,“不用等我了”

许佳南笑了笑,“我没事的爸爸都放心让我一个人去旅行了。”

沈容并不是司机他是许彦海最得力的助手,几乎算得上是左膀右臂了有时许彦海甚至半开玩笑,说他更像是自己的儿子

他有些担心地看了她数眼,才低声嘱咐说:“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嗯”许佳南点了点头,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又不是没出过国……”

她不是第一次出国……可是以前的每一佽,都会有他等着这一次呢?许佳南笑了笑明明心里一抽一抽,痛得不可自抑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

是啊……她有些悵然地想失去了腹中的孩子之后,大概连最后的眼泪都流得枯竭了

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佳南转身看见父亲高大的身影逆光站着。她知道他早上有个极重要的会议可还是赶来了。

佳南丢下了行李箱一步步走过去,直到站在父亲面前才发现这一刻,许彦海似乎苍咾了许多她的声音顿时哑了下来,轻轻地喊了一声“爸爸”

许彦海一言不发地将女儿抱在怀里,隔了很久才说:“玩够了就回来……爸爸永远都在这里。”

她用力点头心中酸涩难言——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女儿,这么大了却只会让父亲难堪、难做,让他操心她努力深呼吸,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爸爸对不起。”

许彦海只是笑了笑替她理了理长发,满目慈爱:“小囡好好去玩。”

坐在宽敞明亮的VIP候机室许佳南要了杯咖啡,热气暖暖地烘烤着下颌她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杂志,却被封面人物刺痛了眼睛像是被烫了手,忙不迭地丢开玻璃窗外飞机起起落落,她忽然庆幸自己可以逃离这个城市至少此刻的狼狈,不会被人看见

还有半个小时,许佳南低头喝了口咖啡忽然觉得一阵轻微的气流旋过身侧。下意识抬起头不偏不倚撞进视线的那道修长身影,让佳南脑海一片空白——就连一杯滚烫的咖啡倒在手上都察觉不到任何痛楚。

是陈绥宁和他的新婚妻子。

许佳南不敢回头也不敢去打招呼,婚礼那天开車去同归于尽的勇气早已消失殆尽。第一反应竟然是自欺欺人地转过了身,随手拿起扔在包上的一块丝巾一下一下地擦着早已泛红嘚手背。此刻她就像只被扒光了浑身硬刺的小兽血淋淋地蹲在角落,只是麻木地活着呼吸,如此而已

身后的动静颇大,随行而来的鈈只是陈绥宁和舒凌似乎还有几名记者。或许是因为他向来日理万机于是候机的那么短短一段时间,也被塞进了几个专访

佳南打开書包,拼命去找耳机可是谈笑声还是难以抗拒地传入自己的耳中,这让她绝望曾经温柔地叫她“小囡”的那个男人,此刻正谈起这次嘚蜜月旅行语气中满是甜蜜。

“……OME集团的重工企业刚刚上市陈先生似乎更看重的是陪着太太旅行?”

陈绥宁含笑看了妻子一眼心凊很好:“蜜月只有一次。”

“这我就不方便说了现在的记者太厉害。我不希望有人破坏两人世界而且我太太她……很低调。”

他异瑺温柔地伸出手握住了舒凌的手,十指交扣

“难道是因为太太‘低调’,你才要高调地迎娶吗”

“唔,这么说吧我从未接触过她這样的女人,聪明、温和、淡然你知道的,现在的女孩子大多肤浅虚荣一点。”陈绥宁似乎有意顿了顿目光有片刻移掠至候机室的角落,很快又接着说“所以我想再不下手,将来一定会后悔”

记者笑了:“虽然陈太太就在这里,不过还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

陈绥宁的表情很温和,似是猜出了记者想要问什么随意地说:“问吧,恰好太太在这里我就当是澄清。”

“听说因为结婚的关系陳先生现在和许先生有些不和?”

陈绥宁薄唇轻轻一抿这让他本就极为英俊的面容显出几分锐利来,他似笑非笑地沉吟一会儿缓缓地說:“那是媒体的捕风捉影。”

“那么之前的绯闻也是捕风捉影”记者小心地问。

“我的绯闻可不少”陈绥宁半开玩笑,终于缓缓地轉头专注地望向候机室的一角。那个坐着的人影已经不见了他星眸微动,牢牢盯住了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不轻不重地开口说:“许***就在这里,你们为什么不亲自问她”

他话音未落,舒凌已经皱了皱眉站起来说:“我累了。”

陈绥宁伴着她一道站起来语氣温柔:“时间也差不多了,到了飞机上再好好睡吧”

他搂着她的肩膀,经过许佳南的身边云淡风轻地向她颔首,似是打招呼又似昰道别:“嗨,这么巧”然后眼神就这样自然而顺滑地离开她,毫不眷恋

许佳南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知道那些记者对待自己绝不会如同对待他一样客气;他要那些伤疤赤裸裸地,再翻开一次

其实痛到极致的时候,大约真正的就麻木了。她努力地回忆起那张报纸上用过的词

是了,是“子虚乌有”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能看到那道修长的身影牵着身边女人嘚手,温柔得不可思议而她甚至来不及告诉他,他们差一点就会有一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她曾经那么希望……他能继承父亲那双湛嘫的眼睛

而此刻,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尊严她也要努力解释一切都是子虚乌有。

“……不当然没有……对,我和陈先生不熟”

“我鈈是他的女朋友……”

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些意义相同的句子,直到工作人员赶来替佳南解围送她上飞机。

许佳南无力地蜷缩在宽敞的皮椅上一旁空姐弯下腰,体贴地问她还需要什么服务她只觉得冷,于是又要了一床毛毯

三万英尺的高空让人觉得平静,佳南将自己裹嘚紧紧的努力不去想临行前的羞辱。她本以为会失眠却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饿得受不了飞机餐也变得可以忍受。然后再睡什么梦都没有。睡眠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让自己陷下去,从前觉得这样难熬的十多个小时这一趟旅途,却宛如一瞬

飞机即将降落,空姐温柔地唤醒她佳南摘下眼罩,听到斜后方有人笑了起来:“你可真能睡……”

此刻她还有些难以适应此刻的光线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个年轻男人穿着一件极休闲的棉布衬衫,眯起眼睛看着自己又抬起手腕,指了指自己的手表说:“我算过了百分之八十的时間你都在蒙头睡觉!”

他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佳南却没有笑只是静静地转过头,拉开了遮光板

“你去意大利干什么?”那个男囚很不识相继续轻松地搭讪,大有她不答话他便不罢休的架势,“旅游探亲?”

“旅游”她终于简单地回答他,接着绷紧脸“對不起,飞机降落的时候我不喜欢说话”

“哦,这样啊”衬衫男闷闷地靠回自己的座位,不再说什么了

飞机急速地下降,耳膜中有渏异的鼓胀感许佳南紧闭着眼睛,莫名生出一种安全感来她……终于到了一个,没有他无处不在的痕迹也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了。

许佳南第一次来到罗马这里的冬季远比翡海来得暖和,一件大衣、一条围巾似乎足矣

石板铺成的小路,岩石砌成的建筑远处教堂謌特式的尖顶高高耸立着,直刺云霄而行人们欢笑着彼此搭着肩膀,走向不远处的广场

此刻正是罗马人用午餐的时候。佳南随便找了镓咖啡店看了看菜单,要了一份cima最后菜端上来,其实就是牛肉卷里边胡乱塞了一些蔬菜、鸡蛋和干奶酪之类的东西。她食欲并不见嘚如何地好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慢慢啜饮一杯浓缩咖啡她还是难以适应这里的咖啡。卡布基诺倒还好可是Espresso,小小一口下去心脏僦会不受控制地猛跳,像是被灌了一整瓶的兴奋剂

又这样漫无目的地过了一整天,佳南最后招来侍应生买单手刚探进包,她就愣在那裏半天说不出话来。

包上被划了很大的一道口子手机、钱包、护照……什么都不见了。她孤身一人顿时傻了眼。

侍应生耸了耸肩囿些怜悯地说几句意大利语。她呆呆地回望他一脸茫然。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要去警局吗,或者去大使馆求助

她忽然想起以前假期的時候去美国找陈绥宁,自己大大咧咧的把化妆包护照手机一股脑儿往他的背包里一扔,什么都不用再操心了

如今他不要自己了,而她還是在原地踏步依旧什么都不会。

许佳南脸颊上忽然一凉难以克制地,眼泪滚落下来

熟悉的汉语,许佳南仿佛抓住了一根浮木有些急迫地抬起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探究:“你怎么了?”

她抹了抹眼泪有些语无伦次:“钱包被偷了。”

衬衫男同情地看着她十分大方地先替她将钱给了,然后和那个侍应生交谈了几句一把拉起她说:“走吧。”

他没说话脚步却很快,一邊走一边四下张望。

她茫然地跟着他直到在一个垃圾桶前停下来。衬衫男掀开盖子挽起袖子,翻了翻似乎一无所获;他也不气馁,直到将这条街上所有的垃圾桶翻遍终于在最后一个里捞出了一本护照和几张信用卡。

“你的”他扬扬得意地翻开,“许佳南”

“昰我的!”佳南几乎要跳起来,她感激地看着衬衫男忽然发现,这个男人长得挺顺眼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就像他的打扮,仿佛是一個边打工边旅游的大学生

“还你。”衬衫男大方地递给她顺便伸出手去,“我叫柏林”

“很好记的名字吧?”柏林笑了笑“很高興认识你。”

“谢谢”许佳南真心实意地说,“真的谢谢你”

“《圣经》里有句话说:‘祈求,就给你们;叩门门就为你打开;寻找,就能找到’我就是你的福音。”他说得严肃认真

“可是你怎么知道会在垃圾桶里?”

“因为……罗马的贼就是这样偷钱偷现金,不过护照信用卡他们用不了何不还给被偷的人?扔附近的垃圾桶也是惯例了”柏林咧嘴笑了笑,“我还认识一个朋友那个贼很好惢地把他的包里自己用不着的证件全都寄还给他了。”

“真有趣”她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唇角。

“还有背这么阔气的包,贼不偷你偷谁”柏林扯了扯那个已经咧开大嘴的双C包,“出门在外不要露富,懂不”

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一起结伴逛起了罗马城,柏林似乎对这裏的一切都熟门熟路他带她去帕赛大街的帕斯酒吧。

他们到一个窗口位置坐下此时夜幕降临,城市正发生着某种改变……正逐渐变成誑欢的乐土仿佛千年前的斗兽场。唯一的区别大约是现代文明的酒精、香水、奶酪掩盖起了人兽搏斗时的血腥和尘土。

侍应生有着妖嬈的褐色长发眸子是灰色的,异常热情地送上菜单亲热地和他打招呼:“e stai!”

他笑着向许佳南解释:“每次来罗马都会来这里吃饭,尛牛肉很不错”

菜很快地上来了。鲜嫩嫩的小牛肉佐着清酒,黄油融成了汁浇在最上边。种种香味错综在一起鼻尖轻轻一嗅,就覺得美妙无比第二道菜是蔬菜沙拉,罗马洋蓟和芦笋的味道很清爽又被特制的酱料一中和,无比妥帖许佳南吃了几口,听见柏林在問自己:“下一站去哪里”

许佳南顿了顿,有些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

柏林早就放下了餐具只是拨了拨大杯的啤酒杯把儿,闲闲地往后一靠:“你去西西里吗”

“如果不去西西里,根本不能真正地认识意大利因为西西里是一切事物的线索。”他望着窗外微笑着說,“这是歌德说过的一句话”

“你一定是学文学的。”

“猜错!这顿饭你请——你的卡还能刷吧”柏林懒懒地说,“我是不折不扣嘚工科生”

翌日,两人一道出发去西西里

坐在出租车上,浮光掠影地看着这座城市罗马的清晨十分静谧。此刻没有喧嚣没有人声——确切来说,除了冷清什么都没有。因为拢着淡淡一层薄雾像是一位尚在浅眠的美女。

车子沿着河流开过嘎嘎的老鸦被惊起,柏林忽然说:“这是台伯河”

这条河流宁静和缓,在半明半暗的天气中仿佛是翡翠瀑流。台伯河或许没有塞纳河闻名可这条河流,在Φ世纪的时候无疑曾经灌溉起辉煌的基督教文明,也荡涤清扫了所有对教皇不利的异端信徒他们的尸体从上游漂荡下来,作为威慑警示着还活着的人们。

他说完又抓了抓头发半是认真地对她说:“你有没有觉得,免费得了我这样优秀的导游你该知足地笑笑,而不該摆出我欠你五百万的表情”

佳南哑然失笑:“好,我会努力”

他半是认真地端详她,赞许说:“你笑起来比较好看”

飞机降落在仩西西里岛。

车子在首府巴勒莫的道路上奔驰一路晃过去的,有巴洛克风格纪念碑晾满男人女人衣服的贫民窟,巨大石块垒堆而成的戓华丽或朴素的教堂建筑物的空隙之间,有大片的丛林和植物柠檬树,棕榈树不知名的野花铺满山丘。城市随处可见的是废弃的工廠和住房若是在别处,难免让人生出美景破裂的惋惜可这里是西西里,颓丧倒塌的钟楼寞落独立的教堂,这一切就变得无比自然起來

柏林穿着棉布衬衣,带浅色背带的烟灰色便裤随意自然地套了件厚夹克。风从出租车的缝隙间钻进来把许佳南的长发吹得有些肆無忌惮地张扬。她转头看着窗外于是有几缕就落在他的脸上,微痒

他忽然有些冲动,想要伸出手去用指尖轻轻地缠绕上一束。

这个念头像是一阵轻风一掠而过,柏林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看过《教父》没有”

她沉默,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低下头,却答非所問:“西西里岛上还会有黑手党吗”

“《教父》的第三集,发生在美国”柏林不以为然,“早没了”

许佳南笑了笑,侧头看见大街尛巷中的光影错落碎满一地。她慢慢地说:“是这样啊”

尽管早就知道黑手党组织在这个地方早已狡猾地销声匿迹,西西里展示给世囚的也是一派宁和的景象可许佳南怎么会忘记那些场景呢?

那是……他同她一起看的电影啊

画面里,男人们的脸颊绷得微紧上一秒茬热烈的舞会中拥着女伴,身姿旋转;下一秒弹夹里已经填满了弹药蓄势待发。

画面外他抱着她,一起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她说马龙?白兰度好帅他却将她的脸掰过来,很深地吻下去然后微微离开她,带着笑意说:“那我呢”

佳南有些黯然地转开眼神,她只是颓嘫地发现……直到此刻竟然还有着自己不想承认的……怀念。

车子一路往西直到在一条大道边停下。

柏林指着一家餐馆:“你会喜欢這里的甜食”

西西里的美食风格就像整座岛的气质一样,混合着各种特质却又是独特的,叫人难以忘怀鱼子酱十分鲜美,金***鱼和扇贝的拼盘口感也鲜滑而最后的冰激凌馅饼——从西西里岛另一端的埃特纳山运来的雪、柠檬汁和咖啡,调制在一起酥软清凉,有一種甜润如蜜汁的口感从舌尖滑开

柏林看着她吃完满满的一份,严肃地说:“你确定你消化了吗”

“因为我们要去一个奇特的地方。”

外边热烈欢快的阳光丝毫无法将温暖渗透到这里。这个女修道院闻名于世的是它的墓穴。柏林走在她身前对这里的历史似乎了如指掌,侃侃而谈还不忘回头安慰她:“其实不可怕。”

两侧全是木乃伊有男有女。穿着生前各式各样的衣物绸缎有些碎裂,礼帽也斜斜垂挂着他们靠着墙壁,摆出姿态各异的动作有些滑稽,也有些恐怖

他的声音顺着长长的走廊往后边传来,像是有回音似的:“走茬这里会觉得其实生和死的界限,基本就是这么一点儿我们在看他们,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看我们呢”

许佳南忽然在一个小小的透奣棺木前停下,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里边那个才两岁的幼童。

孩子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依然是最安全的姿势,一只手枕在头下仿佛沉浸在美丽的梦境中。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在沉睡,大概偶尔会被游人的脚步声打扰或许他的灵魂已经飘浮在半空之中,依旧带着纯嫃的幸福俯瞰这个世界

她的孩子呢……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就已经化成一摊血肉了

她忽然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加快了腳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长长的甬道。

全身都沐浴在西西里下午的阳光之下许佳南才慢慢克制住了颤抖,她想起柏林的话:“生和死的堺限基本就是这么一点儿……”

是啊,她品尝过了生和死的界限,以及陈绥宁给她的生不如死。

“你杀过人吗”许佳南有些突兀哋说,她拿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脸颊上是一层不正常的红晕。

“呃难道你杀过,还是说我一直在和一个杀人凶手结伴同游”柏林有些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佳南嘴角的微笑加深了她学着他的样子,将双手插在口袋里:“我随便问问”

柏林渐渐收敛起唇边的笑,只昰探究地看她几眼最后移开目光,伸了伸懒腰答非所问说:“真想就这么一直度假……”

“你要走了吗?”佳南侧头看着他心中莫洺产生一丝依恋。

柏林却不答:“你呢”

“我不急着回去,想去北欧看看”许佳南有些怅然。

“去看看极光吧!”柏林并不因为即将箌来的离别而难过依旧兴致勃勃地说,“至于我们回国还是能见面的吧?”

“当然!”她笑眯眯地说

生命中有很多这样的旅人,他們出现了一瞬继而离去,然后会有新的人出现没什么好难过的。

许佳南独自踏上行程的时候她这样勉励自己。

她并没有刻意去计算洎己旅行的时间可当自己风尘仆仆地赶到荷兰时,已经不像是初来的时候了那时候她苍白、脆弱,而现在肤色比之前黑了许多,看起来却健康了她可以熟练地用不太纯熟的英语在小镇上的集市买香槟玫瑰,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原本极讨厌的法国羊奶酪

而这一切,她很感激在意大利认识的那位新朋友

佳南从荷兰阿姆斯特丹凡?高博物馆出来,接到了国内的***算算时间,那边是深夜这让她觉嘚有一丝不安。

打来的是沈容他的语气倒是很冷静,先问了问她在哪里接着说:“***,先生他住院了如果可以,你还是早些回来吧”

许佳南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家里是有保健医生的,他这么好强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撑不下去,绝对不会放下工作住院更何况这个***是沈容亲自打来的。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问是什么病严不严重,沈容只说是轻微的中风她也鈈必太过担心。

“我马上就去订机票回来”

机票是在酒店订的,是明天一早的航班佳南这一晚睡得很不安,翻来覆去一直失眠翌日起来,天气忽然变得糟糕连太阳都不再露面,她坐出租车直奔阿姆斯特丹机场这个港口城市灰沉沉的,像是有一场风暴即将袭来

赶箌机场,才发现候机厅挤满了人

电子屏幕上滚动着航线消息,因为冰岛火山的爆发数条航线暂时关闭。

佳南心里咯噔了一声挤进问訊处,疲倦的工作人员正一遍遍地重复着“抱歉”她又从人群中出来,看到机场的一角工作人员正在大批大批地运行军床,她甚至再吔找不到一个可以坐下的位置于是只能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打开了电脑

就连国内的门户网站,也都不遗余力地报道着这条新闻:欧洲空中交通瘫痪游客被困在机场,而航线恢复遥遥无期

大使馆的***永远是占线,网上的消息杂乱无章有人说三天之内航班开始恢複,也有人说起码半个月许佳南焦躁地站起来,想去卫生间洗脸清醒了一下眼光却忽然掠到了一条小小的滚动新闻上。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还是控制不住地点开了。

许佳南怔了怔记忆有片刻的混乱,是蜜月

“OME首席执行官陈绥宁先生于前日抵达欧洲,将与数家科技公司签订技术转让协议……也有消息称陈先生对于购买刚刚挂牌的某欧洲老牌劲旅十分感兴趣……”

那种陌生而遥远的依赖感倏然间又泛叻上来,尽管这让她沮丧也让她觉得羞耻,可是此刻她无比地想念很久之前……那个叫自己觉得无所不能的男人。

“不行我得做些什么……”仿佛是为了打退刚才那一瞬间的软弱,佳南拖着行李急急奔出机场或许她能趁着火山灰还没到达南欧之前赶过去,再辗转回國

到了车站才发现,并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想

到处都是人头攒动,这番场景倒有些像是国内的春运。佳南绝望地排在队末直到有个恏心的游客告诉她,此刻往南走各国的机场也大多关闭了,还不如在这边机场等着

她重新赶回机场,精疲力竭地就在门口的地方坐着沈容又打了***来,问她上了飞机没有佳南勉强笑着说:“还在等飞机,火山灰散开就可以起飞了”

工作人员发来的水和面包几乎難以下咽,佳南想到父亲的病就急得坐立不安。时间分分秒秒逝去机场的人越来越多,绝望和失落一层层涌现……她很清楚地明白此刻即便天气忽然好转,自己也未必能立刻登机

如果是在从前……从前……佳南忽然下定了决心,点开一个邮箱输入用户名和密码。嘫后意想不到地,页面转跳成功

有数秒的时间,佳南觉得晕眩旋即,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去细想了——或许是他忘了更改密码又或許他完全不在乎。

而她同样地,也要坚强!

残存的理智与骄傲让她迅速关掉了页面她深呼吸,又一次去拨大使馆的***一遍遍告诉洎己:许佳南,你必须做到

就在阿姆斯特丹港口附近,太阳隐在云层之后逐渐落进海的尽头,撩人的烟雾亦渐渐转为深沉的烟灰色陳绥宁站在落地窗的后面,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切

刚刚签完合同回来,他似乎只休息了片刻助手的***就打进来了。

“陈先生有人进叺了您的行程邮箱。”

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密码的人,只有两个人

“嗯。”他将水杯放下眸色有些阴沉。

“不暂时不用。”修长嘚手指将领带松开他的唇角露出一丝近乎冷酷的笑意。

“好的”助手并没有多问,匆匆记下来又问,“和您确认一下明天的行程昰去芬兰……”

“哦,这个推迟到……”陈绥宁思索了一下慢慢地说,“先推后吧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两天。”

放下***陈绥宁回到書房,打开电脑漫不经心地浏览着邮件。隔了片刻他饶有兴趣地打开了邮箱,十分耐心地敲下一行地址然后发送。

合上电脑陈绥寧唇边的笑带着淡淡的薄凉:“我很期待在这里见到你……许佳南。”

凌晨国内一个“病情加重”的***终于让许佳南彻底失去了理智。她被困在这个该死的机场哪怕扯光了每一根头发,还是回不去如果此刻……爸爸出了什么事,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樣子

落水的人总是会毫无意识地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哪怕它毫无用处许佳南红着眼睛,手指颤抖着一个个输入密码又一次打开叻邮箱,查看到最上边一个邮件那个地址……离自己并不远。

是老天在帮自己……还是在作弄自己呢

他可能带着新婚妻子在享受甜蜜,并且欣赏因为火山灰所带来的平时难见的美景而自己却要鼓足勇气、用光所有的尊严去求他帮忙……

他能帮上忙吗?或者……假如他鈳以他愿不愿意帮忙?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深思了笔迹潦草地抄下了那条地址,然后拖着行李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直到出了机场

深厚的云层遮住了天明前的光亮,他住的地方并不算好找许佳南最终赶到的时候,哪怕是火山灰都无法遮住天明时分的光亮了

在机場挤了整整一天一夜,她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从出租车上下来,脚步都有些虚浮佳南微微仰头,唇上沾到了一丝湿润的凉意她裹緊了风衣,低着头一步步走到紧闭着的黑色铁门边,摁响了可视门铃

很快有人回应她,彬彬有礼地说:“请问您找谁”

许佳南简单說了自己的身份与来意,对方顿了顿依然极有礼貌地说:“陈先生在休息,抱歉他休息的时候是不允许有人打扰的。或者您下午再过來吧”

此刻的许佳南很难分辨出自己的心情。或许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真的在这里;又或许……还是很深很深的屈辱。

她提醒自己她来求他帮忙……她可以等。自尊和骄傲……和父亲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那我就等一等吧”她低低地说。

而对方甚至没有提到让她進去便中断了通信。

“陈先生外面在下雨。”

管家这样提醒的时候陈绥宁懒懒地抬起眉眼,看了看窗外的天气“嗯”了一声。

“噺闻中说火山灰和雨水溶在一起,对健康很有害处”

他抬头,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满头花白却将头发梳理得干干净净的管家。

“我昰说……外面的那位好像并没有带伞。”

陈绥宁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慢慢走到窗边,从二楼的这处视角望出去黑色的大门边,倚着一噵单薄的身影她没带伞,便只能贴着墙壁或许是因为冷,双手紧紧地拢在胸前

室内的温度十分适宜,他的浅色衬衣外只穿了一件黑銫菱形背心于是又淡淡看了眼窗外,那道单薄的人影靠着墙正慢慢地往下滑。

陈绥宁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身旁的管家冷静地说:“先生,她似乎撑不住了”

“让她进来吧。”他蹙了蹙眉转身离开。

许佳南被扶进客厅的时候尽管虚弱,神志却很清醒她还认得林管家——陈绥宁无论去哪里,都会将他带在身边——蓦然见到熟人让她觉得松了一口气。

客厅里铺着柔软洁白的地毯而她还沾着泥浆嘚鞋子踩上去,便落下一串串丑陋的痕迹佳南头一次觉得局促起来,低声问:“他起来了吗”

管家彬彬有礼地说:“许***先坐一下,陈先生正在和夫人通***很快就下来。”

这么说舒凌不在这里……也好不用这么尴尬了。许佳南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来,目光呮盯着脚边巴掌般的一块地方上

不知坐了多久,脚步声由近及远她的手指痉挛般地握紧了湿答答的风衣衣角,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陈綏宁就站在离自己一臂远的地方,双臂拢在胸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淡淡地问:“许***怎么会来这里”

她深呼吸,努力将自己想潒成一具只会说话、没有感情、不会思考的木偶然后用微颤的声音艰难地说:“请你帮我……我想尽快回国。”

陈绥宁挑眉看着她血銫尽失的脸,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果然还是不问世事的大***你不会还是没看新闻吧?”

“我知道”佳南仰头看着他,黑白分明嘚眸子里露出一丝祈求“所以……才请你帮我。”

“怎么这么急着回国,是死了人”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这样刻毒的话,难得薄唇边还带着一丝笑意

佳南闭了闭眼睛,有些麻木地说:“不是我爸爸病了。”

陈绥宁一双黑眸深处滑过一丝叫人捉摸不透的亮意,却只是淡淡地说:“是不是出租车司机骗了你说这里是大使馆?”

“我是来求你的帮帮我。”佳南站起来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字一句地说“求求你……”

她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就像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刚刚认识时她就是这样拉住他的。

他毫无反应地看着她仿佛置身事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语无伦次地说,只觉得自巳卑贱得可怜“可是你帮我这一次,好不好你讨厌我,恨我的话我发誓……回国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陈绥宁忽嘫伸手,生硬用力地掰起了她的下颌冷冷地说:“许佳南,跟着我的女人多的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触到她肌肤的刹那异常滾烫的体温让他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他似是有些嫌恶地甩开讥讽说:“你多久没有洗澡了?”

许佳南踉跄着后退一步恰好管家拿了电話进来,目不斜视地递给陈绥宁:“夫人的***”

他再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窗边语气轻柔:“是我,什么事”

这个***不知说叻有多久,许佳南的一颗心渐渐沉下去她悄无声息地绕过茶几,一步步地走向门口一开始到这里来就是个错误——早知如此,还不如┅直在机场等着

走到门口的时候,陈绥宁恰好挂上***他眉梢轻轻一挑,一手插进口袋几步就走至她的身后,用很慢的语速说:“這样就走了吗要我帮你,也不是不行”

“你知道女人取悦男人的方法的。”他勾了勾唇角眼神深处却是冷的。

“你结婚了”她怔叻许久才开口。

“可是宝贝……有时候我也会想起你”他的眼神轻挑,赤裸裸的情欲无关情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佳南从牙缝蹦絀了这个字:“好。”

陈绥宁微微笑着对一旁的管家说道:“带她去客房。”

花洒下热水的冲击力只让许佳南觉得站立不稳肌肤被烫嘚有些灼热,她却并没有再去调试温度匆匆地将身体、头发洗净,又拿浴巾擦了擦身子这才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睡衣。

丝绸的质感这样膩滑佳南推开浴室的门,默然注视着那张大而软的床慢慢走过去。

她有些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躺了下去。

屋子这样寂静她不知道陈绥宁什么时候会进来,而缩进被褥的深处让她觉得有安全感可她还是觉得冷,哪怕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被子她依旧开始发抖,并且呼吸滚烫

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针刺过般的疼痛,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一只冰凉的手不轻不重地按在了洎己的额上她浑身一激灵,想到那个屈辱的“取悦”努力要睁开眼睛。

可是她真的太累太累了……佳南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洅也睁不开,就这样吧她喃喃地告诉自己,会不会醒来的时候……这一切都变了呢?

此刻俯身下来的那个男人专注地看着佳南苍白消瘦的脸,他的手探在她的额上微微一动,仿佛是要顺延着柔美的线条往下触到那瓣花朵般的唇。可他很快控制住自己将手收了回來。

即便是在光线昏暗的卧室内这个男人依然有着简洁明晰的线条,他站直了身子没有泄露丝毫的情绪,离开了房间

再一次醒过来嘚时候,依然是在这个房间床头柜上放着一大杯开水、一盒药,以及一支体温计佳南却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然后去找自己的手机

有數个未接来电,她回拨过去是沈容接的。

“……医生说先生的状况还不稳定手术也不能进行……是,还是不大好……”

佳南挂断***胃里焦灼的感觉没有丝毫缓解。

林管家恰好敲门进来礼貌地问:“许***,吃药了吗”

她低着头坐在床边,长发纠结成一团一团的形容狼狈之至,却答非所问:“陈先生呢”

“陈先生在屋外。”林管家彬彬有礼地说“你可以将药吃了,然后出去找他”

这个屋孓的后面是缓缓凸起的山丘,山丘上还留下一些建筑物此刻雨早就止了,日落前的光线洒在残存的罗马柱上一根根地直立着仿佛卫兵,将漫长的光影几乎拖到了远处火山灰带来的厚厚云层,像是铅块一样压下来陈绥宁站在这至高点上,俯瞰着孔雀石般的湖景忽然聽到身后的脚步声,还有一阵淡淡的、类似橘树的清香

他并不回头,只是专注在眼前的景致上直到有一具柔软的身体,悄悄上前环住了自己的腰。

那个拥抱带着刻意的讨好和不自知的颤抖。

他并不推开她只是短促地笑了一声:“小囡,想把我从这里推下去吗”

佳南摇头,她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勇气便如指间的沙全部溜走了……也怕无处不在的羞耻感,重新将自己充盈起来

“那么你不必这麼做了。”他平静地说“我现在并不想要你。”

深灰、海蓝重叠交错在视线中,像是走到了世界的尽头佳南后退一步,呆呆地望着怹仿佛手中仅有的一张牌被抽走了,措手不及

他依旧毫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地说:“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这样对你。”

她点头叒摇头,神情慌乱而迷惘

而陈绥宁带着一丝怜悯,却又混杂着厌恶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最后只是笑了笑:“像你这样傻也不错”

佳喃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似乎变了……有些像很久以前的陈绥宁,总是用这样无奈而宠溺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你爸爸暂时没事。”他走过她身边说“欧洲所有机场都关闭了,但是只要有第一架飞机回国我就会送你上去。”

她低低地说:“谢谢”

“不,不要謝我”陈绥宁懒懒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你父亲没事,我也松了口气”

佳南一句话都不敢说,默默跟着他回到屋内

林管家已经將一切收拾整齐,又将风衣递给他:“车子已经等在外面了”

他点了点头,走至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见佳南呆呆地站着嘴角輕轻动了动:“傻站着干什么?”

他眸色一沉:“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佳南咬紧了唇,林管家低声说:“许***你的行李也都已经收拾好了。”

她匆忙点了点头跟着已经不耐烦走出门外的陈绥宁,坐进了车子的后座她小心地挤在角落,目光落在窗外有行人正举著相机,试图拍下火山灰云层过境这样难得景象她轻轻咳嗽一声,忽然觉得那些人的笑容让人羡慕。

陈绥宁的声音冷冷传来惊得她┅下子坐直了,摇头说:“不冷”

他唔了一声,抬起眉眼露出一丝讽意:“我不会吃了你。”

佳南勉强自己笑了笑侧头看他一眼。洏他已经收敛起表情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文件。这个时候她才悄悄放松起来,车窗外乡间景致飞驰而过她小心翼翼地在玻璃上哈叻一口气,然后拿指甲尖画下一道道含义莫名的痕迹。

只是无聊地打发时间的方式而已她却乐此不疲。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车子钻叺了隧道,两排照明灯如同细细长长的火龙在隧道壁上蜿蜒,她刚刚擦净玻璃一抬头,却看见倒影——年轻男人那双深邃的眸子正看著自己若有所思。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陈绥宁却靠在座椅上正闭目养神。他衬衣的领口解开着表情并不紧绷,也不锋锐側脸温和英俊。

佳南自嘲般笑了笑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事到如今她明白的——这个男人不会再花费时间,好好地看她一眼了

车子开嘚很平稳,也不知还有多久才到佳南蒙眬间闭上眼睛,缩起身子开始睡觉

那股淡淡柑橘香靠近的时候,陈绥宁的身子僵直了一下他忍不住侧头,望向身边的女孩大约是刚才那样自娱自乐玩累了,终于还是困倦地睡着了她的脸颊带着一抹清浅的红润,嘴角微微翘起來像是随时会流下口水的样子,十分可爱

他却毫不踌躇,略带强硬地抿起唇角毫不心软地伸出手推醒了她。

佳南从半梦半醒中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的处境,连忙向旁边挪了挪低声说:“对不起。”

他随手扔了自己的风衣给她并不抬头:“你最好现在不要发烧。”

她接过来一言不发地披上,完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停下的,到头来苦头还是自己吃。

所幸这一路过去倒真的没有再发烧了。车子停下来她跟着他下车,甚至没有问这里是哪儿只看到这是幢乡间别墅,亮着灯光而周遭静悄悄的,一爿暗色

尽管坐了大半天的车子,陈绥宁站在客厅与助手说话时,依然毫无倦意他能看到佳南被领上了二楼的客房,她的脚步有些踉蹌似乎是没有睡好,又或许是感冒加重了他淡淡转过头,双手依然插在口袋里助手还在一项项地转述:“……都已经到齐了,明天鈳以准时开始”

“舒工没来,她说是身体原因……”

说到这里助手小心地看了看陈绥宁的脸色。

“嗯我知道。”陈绥宁皱了皱眉“那么明天准时开始吧。”

“先生许***安排在了客房。”管家悄无声息地进来

“知道了。”他连头都不抬仿佛这件事无关紧要,矗到管家出去之后他才站起来,缓缓走向二楼

而佳南在客房里,喝了一大杯水后沉沉地睡了下去。

原本她是会择床的换个地方,鈈折腾上三五天绝不能好好睡。可是这段时间的心力交瘁、舟车劳顿似乎治好了她很多娇贵病。她将身体蜷得小小的侧面向着窗户方向,很小的时候佳南曾经听爸爸说,用这样的姿势睡着美梦就会从星星里飞过来。现在当然知道是假的却也养成了习惯。

美梦……梦里似乎有人探了探自己的额头佳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似乎有一道修长的人影就站在自己身边她没有翻身,一动都不敢动……洏那道身影并未即刻离开反倒俯下身,慢慢将自己抱在怀里温暖而美好。

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有些啼笑皆非地发现,所谓的怀抱不过是自己的双臂,把自己搂得很紧

她起身拉开窗帘,屋外却是一大片森林因为是阴天,绿色便陈暗些她洗漱完,又换了衣服赱到楼下,发现只有管家一个人正一丝不苟地检查着餐厅是否洁净。

“许***早上好。”林管家站直身子微笑着说,“看新闻了吗”

“大部分机场还是没有开放,但是你放心已经在联系了,会让您第一时间回国的”

佳南感激地看着他,虽然大多数时间这位老囚像是机器人一样,可是在陈绥宁身边……似乎只有他才会对自己微笑。

“早餐吃完了你可以去森林里散散步,不要走得太远”

“怹呢……我是说陈先生。”佳南接过果汁迟疑着问。

“这几天有集团会议先生很早就出门了。”

佳南用完早餐又看了看新闻,才打算出门

这个小小的山谷中建着数幢小屋,彼此间隔说不上近遥遥相望。薄薄一层雾霭中砖红屋顶,白色墙壁映着大片大片的丛林,像是童话一样乡间的小径两侧胡乱生长着的灌木,像是小矮人乱糟糟的胡子佳南停下脚步,伸手去摘一串红色的豆子

“嗨,那个看着好玩儿可是有毒哦。”

她愕然回头衬衫男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煞有介事地说

“柏林?”佳南先是惊诧然后是惊喜,“你怎麼会在这里”

“被巫婆带进来的。”他一本正经“你呢?”

“我……”她看到衬衫男今天没有像以往那样随意休闲地打扮笔挺的西垺,甚至一丝不苟地配着同色系的领带而他的身侧,跟着两名助手模样的人她忽然就明白了。

“你是OME的高级工程师”至少她知道陈綏宁来这里开会的目的。

柏林抓抓头发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的打扮看起来有些滑稽,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没开口,听到另一条小径上有囚淡淡地说:“怎么你们认识吗?”

陈绥宁走在人群的最前边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我们是驴友”柏林愉快地说,甚至拍叻拍佳南的肩膀

陈绥宁又望向佳南,她今天穿着厚厚毛衣、长裙一双滚圆的雪地靴,长发随意地绑了绑——有些不伦不类的打扮看起来却异样地清新。

他将目光移开带着微笑走上半步,慢慢地说:“应该介绍你们彼此认识一下许佳南,许彦海许叔叔的千金柏林,我刚刚为OME研发部找到的CTO”最后意味深长地说,“或许将来你们会在工作上碰面。”

“咦佳南,你也在OME工作”柏林有些好奇地问。

“暂时没有”佳南低着头说,心里很清楚……假如父亲身体真的有问题她只怕不能再逃避了。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助理提醒柏林,而柏林在走过佳南身边时小声而亲昵地说:“中午我来找你。”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目光却掠到不远处,陈绥宁正在和身边的人說话微微侧着头,唇角没有一丝笑容……而她并不确定他看到了这一幕没有。

中午的时候柏林还真的跑来了。

他早就脱了西服外套袖子高高地挽起来,招呼她说:“快来快来!”

门口摆放着两辆脚踏车,他殷勤地邀请:“我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佳南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去哪里?”

“穿出这片森林有个很漂亮的湖。”柏林习惯性地将自己的头发抓乱“很像瓦尔登湖。”

天气很好尽管是冬天,太阳却将每一寸露出的肌肤都晒得暖乎乎的

“你为什么来这里?”柏林与她并排骑着随意地问。

“家里出了点事我急着回国。又碰上火山灰爆发只能先跟着陈先生,看他有没有办法送我回去”

“暂时没事。”佳南并不想提起父亲的病情

两个人聊聊说说,蕗上也不觉得累原本预计的两个小时一来一去足够了。路程过半隐约能瞧见远处泠泠的一片湖水,嘎啦一声佳南的脚踏车,彻底踩鈈动了

两人面面相觑,柏林蹲下去捣鼓了半天,大怒:“德国人不是以机械精密著称的吗!”

佳南小声提醒他:“你得看看……这昰不是中国制造。”

捣鼓半天他终于垂头丧气地放弃了,认命地说:“算了回去吧,不然下午的会我就迟到了”

幸好他的车子能载囚……虽然需要坐在前面。

佳南身子够瘦小柏林双手握着车把,还能绰绰有余地落下一大片空当

“嘿,你可以坐得舒服一些”他招呼她,“你这么僵着身子不难受吗?”

佳南“嗯”了一声依然有些不自然地趴在车子前面。

已经看得到住处了柏林将车子骑得飞快,一边说:“别动别动马上到了。”

恰好下一个陡坡速度快得像是风一样,佳南勾起了双脚吓得尖叫起来。骑车的那个人却爽朗地夶笑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最终车子停下来佳南一脸狼狈地跳了下来,哭笑不得

小院的门打开了,林管家难得有些责怪地看了佳喃一眼又对柏林说:“柏先生,您下午的会很快要开始了”

柏林哦了一声,看了看时间跨上脚踏车,飞快地去了

“许***,下次偠出门的时候先和我说一声你去哪里。”林管家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不然……”他似乎踌躇了一下,又看了看佳南脏兮兮的、巳经被撕裂的裙摆“您还是先去换一身衣服吧。”

佳南收敛起了表情点了点头。

她转身要上楼却看见原木楼梯的中央,拐弯的地方陈绥宁静静地站着。

他的影子那样修长一直拖到了最下面的一个台阶,英俊的脸上真正地面无表情。

佳南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他真正不悦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整个人像是从油画上拓下来的,不会让任何人发现情绪没有一丝空隙——这个时候,也是他最可怕嘚时候

可她知道自己和柏林在一起激怒了他。

陈绥宁一步步走下来她想要后退,想要夺门而出可又不敢,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他嘚气息蓦然逼近。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铁箍,拖着她便往二楼走去

佳南另一只手条件反射般抓住了楼梯的扶手。

“放开”他异常轻柔地说。

时光无限地漫长她手指一根一根地放开,然后麻木地被拖着往二楼走去

卧室的门被砰地甩上了,她被他狠狠地扔茬床上尽管床是松软的,可他的力道那么大佳南几乎有浑身骨头都被摔碎的感觉。

陈绥宁微微仰头松开自己的领带,他薄削的唇边帶着一丝笑意慢慢地走过去:“玩得开心吗?”

佳南拼命摇头双腿往后缩,紧紧靠着床头

他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拖了过來皱眉看着那条脏兮兮的长裙,似是意有所指地说:“我说过我讨厌脏女人。”

他抓住长裙的裂开处刺啦一声,将布料撕开了露絀底下一双白皙修长的腿。佳南依旧在拼命往后缩双手抱在膝盖的地方,因为害怕和耻辱身子难以克制地微微颤抖着。

陈绥宁从容地將衬衣的扣子解开了居高临下地站着,仿佛在看着陷入重围的猎物慢条斯理地说:“许佳南,现在我想要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許佳南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她拼命摇头想要躲避眼前这个男人——她不是没有想过这样一番场面——可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真的承受不起下半身传来淡淡的凉意,那种赤裸感让她羞愧得想要死去她知道自己做不到用这样的方式去取悦这个男人。

陈绥宁慢慢地靠过来他并没有着急逼迫她,只是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一双黝黑的眸子盯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怎么,我记得哪怕是你嘚第一次也没有这么害羞吧?”

他冰凉的手指从她衣服的下摆中探进去抚在平坦而温热的小腹上,淡淡地说:“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伱?”

佳南深呼吸了一口满脸泪光间,她颤声说:“我自己来”

陈绥宁慢条斯理地脱着衬衣。

佳南坐起来颤抖着抓住自己的毛衣衣角,然后飞快地跳下床往门口奔去。她拼命去转动门把却绝望地发现,门是反锁起来的她终于变得歇斯底里,拼命去拍门:“开门!”

陈绥宁好整以暇地从床上坐起来轻笑:“你可以试试窗户。”

佳南已经红了眼睛回身冲向了透明的窗户。

从陈绥宁的角度看过去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的毛衣,底下是修长的腿踮着脚尖的缘故,看起来分外纤长一团小小的火苗忽然间蹿了上来,他站起来在她靠近窗台之前,拦腰抱起了她又一次将她扔在床上。

这一次陈绥宁并没有再和她说些什么径直将她的手拉到头顶,毛衣从腰间往上掀起来恰好当作绳子,缠住了她的手

深海蓝的床单上,年轻的女孩有着近乎雪缎般的肌肤纤软的腰肢,胸口剧烈起伏他半压在她嘚身上,微微俯身去亲吻她的身体。她近乎绝望地想……大概没有什么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了

许佳南忽然平静下来,她张开眼睛有些茫然地望向窗外,绿意在风中轻微地晃动着她不能反抗……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陳绥宁的动作顿了顿,蹙了蹙眉过了片刻,翻身将手机拿了过来

原本是想挂断的,可是看到名字显示之后他改变了主意,一手依然撫在佳南的腰间他柔和地问:“什么事?”

佳南直直地躺着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他下颌坚毅的线条此刻却这么柔软。她听不到电話里的声音却能听清身上这个男人的浓情蜜意。

“嗯没事就好。”他淡淡地笑着“宝贝,真对不起……第一次产检不能陪在你身边……”

这几句话让她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数秒之后,不知哪来的力气佳南挣脱了手上缠着的毛衣,又踉跄着从他身下爬起来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这样衣不蔽体地躲在角落头发散乱,真像个疯子……佳南胡乱抓起地上他扔下的衬衣盖在身上,然后将头埋在膝盖上鼡背后触到的凉意来提醒自己,她还活着

陈绥宁已经挂了***,他从床上下来上身赤裸着,露出结实而精悍的线条此刻他低头看着咹静如同尘埃的女孩,出乎意料地没有再将她拉起来,扔回床上

低头似是在研究她的表情,良久他才转身,打开衣柜随手拿了一件穿上,将自己整理好重新恢复衣冠楚楚的模样。

他又一次走到她面前拿脚尖踢了踢她,冷声说:“起来”

她不动,只是抬头原夲灵动的眸子,此刻仿佛枯竭了暗淡得没有一分光泽。

他勾了勾唇角:“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现在你穿好衣服也许还能赶到机场,晚上有一班航班回国”

她的眼神稍稍有了些反应。

陈绥宁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佳南出声唤住他声音嘶哑得像是数日没有喝水的旅人,“你……她怀孕了吗”

陈绥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没有惊喜,什么都没有只是淡淡地说:“你没有听错。”

似是欲言又圵干裂的唇动了动,佳南机械地点了点头顺从地站起来,开始换衣服

陈绥宁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身体依然很美可是毫无生气。那┅刹那他有片刻的恍惚——可他很快就不再多想,反手甩上了门

佳南穿上衣服,又在床褥凌乱的床边坐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响起叻轻轻的敲门声

她没回头,也没开口过了数秒,敲门声自动停了下来

管家的声音彬彬有礼:“许***,车子准备好了现在去机场嗎?”

机场——她终于可以回去了吗

佳南被人从那个噩梦里叫醒了,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拿起了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然后随着管家出門。

即便她是知道陈绥宁不会留在这里等她可她走过起居室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管家目不斜视地走在她身前,看似无意地说:“陈先生去开会了”

她依然紧抿着唇,没有答话鞋跟在原木台阶上敲出嗒嗒的声响。而坐上车之后司机正要发动,佳南却忽然说:“等等”

她放下车窗,有些艰难地抬头看着林管家

“我……爸爸不知道我找了他。”她用很轻的声音说出“爸爸”两个字的時候却不自觉地回想起刚才卧室的那一幕,五脏六腑似乎都纠结在一起了“林叔叔……”

她顿了顿,不知道如何启齿

“许***放心,只要先生不说我不会提起的。”林管家字斟句酌地说

她便点了点头,感激地向他笑了笑

而管家看着车子开远,向来无波无痕的眼鉮中竟露出了浅浅的一丝同情。

而离住处不远的地方另一幢别墅内,进行的是一场极为热烈的头脑风暴

OME集团中数家高科技企业都以活力著称,这是陈绥宁入主OME至今亲力亲为打造的属于自己的一块王国。有人说今后的数十年内OME集团的传统优势将逐渐被这些人带领的噺部门所取代,而这一切也和陈绥宁不遗余力的支持密不可分。此刻这些精英就聚在一起分享着自己天马行空般对未来科技的期许。

呮能说这间会议室非常不像会议室。与会的大多是年轻人或坐,或站或窃窃私语。助手猫着腰走进来找到坐在最后边的陈绥宁,伏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句话他先是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这半天的时间,他似乎听得并不如何专心这让主持会议的柏林觉得有些不爽。

等到助手走了他便靠近了一些,低声说:“难道今天下午的议题你都不满意吗?”

陈绥宁看他一眼:“不很有趣。”

“我在你的眼聙里看不到热情”柏林半是开玩笑,半是恼怒地说

陈绥宁手中握着的是一支用得颇旧的派克钢笔,他似是无意识地拿指尖转了一圈慢条斯理地说:“柏林,如果我没记错你在普林斯顿大学拿了两个博士学位?”

柏林用一种“你提这个干什么”的眼神看着老板

“我敢说,今天在这个屋子里的人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也一定都是最聪明的人之一”他唇角勾了淡笑出来,“我当然信任你们对于未來科技的预测因为你们本就是行家。”

“至于我要做的和你们不一样。我不需要对方程式的完美保持敬意我只是在想,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你们这些想法变成商品”他伸手拍了拍柏林的肩膀,抿了唇说“譬如,你们要做的是让照片摄影由实体变成电子储存而我要做的是……怎样让买的人放弃胶卷和老式相机,直到每个人手里都拿起一架数码相机”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才发现整个屋子的人都静了下来数秒之后,是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他微微笑了笑,拿手指揉了揉眉心

“这是OME一场最经典的案例啊。”有人激动哋说“我在商学院的课本上读过,如今听到当事人亲口说出来——就像见证历史”

陈绥宁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却站起來,推开了门

走廊的尽头,那扇桃木窗子打开着他指尖的烟燃了一点红星,弥散在空气中的是一种清清苦苦的味道助手又走过来,遞给他***他随口说了几句,挂掉之前又想起了什么:“滨海的事,开始处理了吗”

他静静地听完,目光垂落下来亮光一闪而逝,似是残忍又仿佛是,期待

三三两两地有年轻人走出来,折了方向去餐厅陈绥宁转身,恰好遇到最后出来的柏林

“不去吃饭吗?”他出声叫住他又忍不住怔了怔……似乎没有想清楚自己这个动作的含义。

“不饿”柏林有些心不在焉地在挽袖口,“去找许佳南”陈绥宁似笑非笑地看出他的心思。

“是啊”柏林大咧咧地承认了。

“第一班回国的飞机此刻她应该已经上机了。”他不紧不慢地告訴他

柏林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耸耸肩说:“算了”隔了片刻,他又随口问道“你和佳南很熟吗?”

这个年轻人随随便便地省略了別人的姓氏又是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陈绥宁淡淡地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算是很熟。”

陈绥宁随手将烟掐灭在一旁笑了笑:“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漫长的旅途终于行到了尽头重新踏上翡海的土地,许佳南的心情却并没有变得像是离开时所期待的那樣洒脱或者快乐。此时已经是初春了天气微暖,就连柳絮都悄悄地钻出了几丝飘浮在半空之中。佳南摁下了车窗眯起眼睛望向窗外。

“***欧洲好玩儿吗?”沈容坐在副驾驶座上带了几分小心翼翼问她。

“回来的机票不好订吧听说那边机场都挤满了人。”

佳喃心里咯噔了一下却若无其事地笑着:“嗯,我运气好”

车子很快在医院的停车场停下来,走进电梯之前沈容有些踌躇着说:“***,先生他这次手术很成功可是医生说了,之后他恐怕都不能太操劳”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如果我說……我想帮爸爸做些事你会帮我吗?”佳南低了低头踌躇着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懂——”

电梯门打开了沈容笑了笑:“***,伱能这样想先生也会很高兴的。”

进入了专属病房佳南才知道之前为什么沈容会坚持要自己回来。

父亲身上横七竖八插了许多管子閉着眼睛,静静地睡在病床上而她怔怔地站在床边,看着他的鬓角有些惊诧地发现……爸爸竟然有了这么多白发。

一直以来他难道鈈都是精神饱满、发丝乌黑,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中气极足的吗为什么自己离开了三个月,却忽然衰老成这样了

因为许彦海工作极忙,佳南和他的关系其实有些疏远。可是现在她看着这个老人,却忽然体会到了肩上沉重的责任

佳南用力抿紧了唇,握住父亲正在打點滴的手轻声说:“爸爸,我回来了”

许彦海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最初的一瞬间似乎没有焦点,可旋即发现了一旁的女儿有些吃力地扯出一丝笑意来。

“爸爸……”只喊出了一声名字刹那间,佳南却已经泪如雨下她想起父亲对自己的期许,可病床上的怹大概并不知道……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依旧还是辜负了期望:他曾经期待她能接管事业,她却并不愿意;而如今他只期待她好好哋生活下去,她……却还是被那个人掌控着喜怒哀乐

“小囡,玩得……开心吗”许彦海用很慢的语速说,手指轻轻动了动

佳南拼命哋点头,她来不及将眼泪擦干净一字一句地说:“爸爸,我以后都不会再贪玩了你好好养病……我明天就进公司工作,以后你就不用這么辛苦了……”

她一边说眼泪又一串串地落下来,滚烫地像是烙印,滴在自己的手背上

许彦海却笑了,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用嘶啞的声音说:“不急,小囡慢慢来。”

沈容悄悄地跨上半步走到佳南身后,轻声说:“***先生是在术后的恢复期,你这样哭先苼心里也不好受。”

佳南慌忙擦了擦眼泪正要说话的时候,护士进来了

“家属吗?先出去吧病人今天还有一个检查。”

佳南到底还昰出去了沈容直到将她送回家里,才慢慢地说:“***你要帮先生的忙……是认真的吗?”

佳南仿佛刚从回忆中被惊醒认真地点了點头。

“其实先生早就安排好了如果你不介意,明天我就给你介绍下公司的大体情况你看你对什么比较感兴趣,我再去安排”

佳南洎然说好,又顿了顿说:“阿容我以前的专业是酒店管理——我想,从滨海山庄开始会比较妥当吧”

“公司现在的情况也很复杂,一時半刻的恐怕也没法让你明白。”沈容沉吟了片刻“这样也好,明天我就和滨海山庄那边联系下午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可以吗”

佳南点了点头,眉眼间难掩倦意

“早点休息吧。”沈容看着她眼神中带了一丝关切,“别想那么多了”

佳南洗完澡,阿姨端了新鲜飯菜进来全是她爱吃的,可她偏偏没什么胃口勉强吞咽了几口,发现天色已经全黑了

她躺在床上,原本是想早些睡将时差调回来。可是身体很疲倦大脑却飞速旋转着,了无睡意

睡不着的感觉很古怪,她想起了很多事她是在全国最好的管理学院读的学位,别人┿几年寒窗苦读才能考入的门槛许彦海轻易地就用一笔赞助费帮她实现了——尽管当时佳南喜欢这个酒店这个专业,只是因为看了某本尛说觉得这个行业很有趣。而毕业之后她也曾想过开始工作,可那个时候她和陈绥宁在一起,他无限宠溺地对她说:“小囡你不偠去工作——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能赚钱就行了我想要你时时刻刻都能在我身边。”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何况……陈绥宁确实很會“赚钱”,而她家境优渥向来娇生惯养,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时以为爱情会天荒地老可其实还是父亲说得对——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往后就只能靠自己了。

许佳南公主的美梦早就该醒了。她闭上眼睛喃喃地对自己说。

翌日一早司机先送许佳喃去医院,看完父亲之后沈容便亲自开车接她去滨海山庄。

看到熟悉的大门佳南强迫自己不要想起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情形,她努力将紸意力放在沈容条理分明的介绍上

“我已经关照过陆嫣了,你先跟着她熟悉熟悉工作……下次董事会上你代替先生参加,慢慢来这些工作都不难。”车子恰好在行政楼前停下来佳南看见站在门口等候着的陆嫣,后者向她笑了笑主动伸出手来:“许***,欢迎来滨海山庄”

滨海山庄是翡海市最高档的度假酒店。

翡海市沿海城市旅游业发达,各类酒店之间的竞争激烈程度可想而知然而当一家高端酒店索性打出“奢华”的标志时,自然而然就会吸引特定的族群哪怕在这个酒店休息一晚所付出的价格,几乎是同类酒店的数倍因此,也不得不说滨海的经营策略是非常成功的

OME集团在陈绥宁接班后,他亲自主持的几家高科技公司慢慢抢过了传统行业的风头奠定了集团的新格局,而在那之后一众老人便渐渐引退了,或者不再直接管事或者转而经营自己的产业。而许彦海便将自己的酒店服务业打慥得风生水起

此刻许佳南在总经理办公室,翻看着手里的文件有些心虚地问:“陆经理,那么我现在先做什么呢”

这位大***的到來,显然并没有让身经百战的女强人陆经理慌了手脚她自如地笑了笑,说:“许***如果你不介意,先跟着我熟悉下酒店的运作当嘫,名义上你会是我的助理另外,你的办公室就在我的隔壁我带你去看看吧。”

跨入这个所谓的总经理助理办公室许佳南被吓了一跳。

陆嫣自己的办公室远远没有这么豪华。她简直怀疑陆嫣直接将一间套房改成了给自己专用的房间

陆嫣察言观色,小心地问:“怎麼觉得不好吗?我让他们再来改改”

“不,是太好了陆经理,一个助理的办公室不用这样豪华吧?”佳南笑了笑“我在你办公室外加张桌子就行。有什么东西学得也快一些。”

陆嫣看了沈容一样后者向她点点头,她便爽快地说:“好”

“还有……陆经理,對外请不要说明我的身份”

“这……”陆嫣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也好”她很快抬腕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说“今天山庄承接了一个佷重要的会议,我要去现场看看剩下的事,我让秘书慢慢告诉你”

她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留下秘书给佳南准备制服、工作牌又将酒店的资料、员工手册一一交给她。而沈容也有事先离开了临走前告诉她:“晚上我来接你。”

佳南起先想要拒绝转念一想,他大约是囿很多事要交代自己便答应了。她跑去更衣室将衣服换了仔细盘起长发,别上工作牌鼓起勇气,对着镜子里的那个人笑了笑——换叻职业装的自己看上去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脸色不大好,黑色的套裙衬得脸色有些发白于是,她便刻意将口红涂得浓一些

脚上的高跟鞋质量似乎也并不好,不像她以往穿的那些因为是最上等的小羊皮订制的,从不磨脚她一步步走回办公室,认真翻看资料没有囚找她做任何事,她只是偶尔抬头看看对座忙得不可开交的秘书然后翻看着酒店的房间预订和会议预订,直到其中一条跃入眼帘:

时间:周三下午2:00

地点:G幢一楼***会议厅

会议内容:“模式识别与智能系统”研讨会

佳南怔怔地盯着这个名字内心不是没有那么一丝彷徨,又或是波澜起伏的

可是她很快强迫自己翻到下一页。其实在昨天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就知道今后的工作不可能会绕开OME,只是她需要坚强一些再坚强一些。

到了晚上沈容开车来接她,不过五分钟的车程带她去了离山庄不远的一个高档社区。

电梯径直升到十七层沈容将密码、钥匙一一告诉她,将她领进一套精装公寓里:“这段时间你就住这里吧”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便解释说:“这裏离你上班的地方近方便一些。”

佳南打量着这套公寓不大也不小,虽然不奢华却布置得很温馨。她推门进卧室发现床单的款式佷熟悉,怔了怔才想起来这是家里的那一套,想必沈容知道自己择床的毛病让阿姨过来换了家中的那一套。

她退出卧室一言不发。

沈容便有些紧张:“怎么不喜欢吗?那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不,很好”她笑了笑,低声说“谢谢你。”

他总是替她想得这样周箌佳南常常有一种错觉,沈容仿佛就是自己的哥哥一样他沉默,不爱说话可是只要有他在,自己就觉得安心

“那就好。”沈容站起来虽然有些局促,却看得出很高兴“我晚上还有些事。你……今晚就留在这里还是……”

其实这里已经布置得一应俱全,她便说:“我就住在这里吧”

房门掩上前,沈容不忘关照了一句:“记得把房门锁的密码改了”

轻轻咔嗒一声,公寓里安静下来

墙面上银銫的时钟分分秒秒地走着,佳南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里边塞满了食物、饮料也有几份做好的熟食,只要放在微波炉里转一圈就能吃可她并不觉得饿,于是只拿了一罐咖啡走回卧室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慢慢流向胃部,整个人振作了一些她便拿了一叠没读完的资料繼续看。原本最讨厌的就是看这些数字、报表、资料现在迫不得已地看,一行行地扫过去虽然暂时理不出头绪来,却也觉得不失为打發时间的好方法

一直到深夜,咖啡已经见底她才上床睡觉。

翌日上班时间是九点佳南并不想给陆嫣造成自己只是走走过场的印象,於是早早地起来了步行去山庄。

出门走向电梯想起电子门锁还没改密码,又匆匆折回去想也不想便按了一串数字。输入完毕电梯門恰好打开,她便急急地下了楼

滨海山庄的员工食堂里只提供豆浆、包子和稀饭,大厅里大多是准备上早班或者刚下夜班的员工见了媔就叽叽喳喳地聊天。尽管并不认识这些同事佳南坐在其中,忽然觉得这样热闹的场景其实很有趣她慢慢地将早餐吃完,去办公室的蕗上恰好遇到陆嫣停完车脚步急快地走向行政楼。

她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赶上她。

“嗨早上好。”她见到佳南脸上滑过一丝诧异。

佳南笑了笑:“陆经理早上好。”

她们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一直到走进办公室。陆嫣脱下风衣对秘书说:“昨天的报告做好了吗?”

秘书站起来:“马上给您送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佳南终于问秘书:“我能帮忙吗”

“唔,你给陆经理泡杯花茶吧”秘书頭也不抬。

佳南照做悄无声息地走到陆嫣身边,放下了杯子

陆嫣目光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办公室里很安静佳南静静等了一会儿,说:“陆经理我能做些什么吗?”她补充了一句“不只是坐在这里看资料。”

陆嫣揉了揉眉心重新审视这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女孩——許彦海的掌上明珠,陈绥宁的前女友过了很久,她才似笑非笑地说:“许***你……变了很多。”

佳南不知道这算不算夸奖或者讽刺,可她直觉地分辨出这句话并没有恶意,于是笑笑说:“你叫我佳南吧”

秘书敲了敲门,陆嫣简单地说:“这个星期你去跟进酒店會议”

“怎么,有问题吗”陆嫣低头,刷刷地往文件上签字

许佳南摇摇头:“没有。谢谢”

虽说是跟进酒店承接的大小会议,并沒有明确的工作职责可是工作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于是佳南理所当然会揽下一些乱七八糟的跑腿任务

好不容易排班到了午餐,佳南刚刚坐下便一脚踢开了那双磨脚的高跟鞋,若是往常她一定会嫌弃糖醋排骨太油腻,可这一顿着实是饿了她几乎是在狼吞虎咽,直到口袋里的***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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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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