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同盟出现客户端组件加载失败加载失败我已新下载了英雄同盟的游戏为何还是不能玩?

英雄同盟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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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理布局消灭所有敌人,闯过每一关。《英雄同盟》
《英雄同盟》
By火锅座的流星
CP:吴亦凡x朴灿烈
&【提示:病毒名、国家名、组织名等多为虚构,作者医学小白一枚,对研究机构和各学位、职位也不甚了解,文中多处纯开脑洞不负责任,此文经不起考据,如果有读者是医学生或在读博士生(……),班门弄斧见笑啦。】
& 【 BGM-AAA《旅ダチノウタ》
&&◇◆◇
还有不久就是圣诞节了。
朴灿烈推了推鼻梁上滑下来的镜框,把新的一堆资料撂到桌上,转身靠着工作台长舒了一口气。
日子过得真快,在这里的生活居然已经快要一年了,要不是听刚结束了一个月志愿工作即将回国的一位护士兴奋地提及,他都差些要忘记这个往年日历刚翻到十二月就开始翘首期盼的节日了。
其实这也不怪朴灿烈,他所工作的地方,一切都是严谨森白的,丝毫没有任何节日的气氛,从他去年圣诞节来到这里开始就是如此了。
感染性疾病Virus-A特别研究所。
三年前,一种名为Azrail的病毒悄无声息地在K洲西部蔓延开来,从贫穷落后、与外界隔绝的小村落开始,蔓延至人数较多的村庄乡镇,一路传染率不可谓不高。感染上这种病毒后不会很快死去,大约还有两到三个月的寿命,而在这几个月中又会陆续传染给相当数量的人。被感染后能够存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治愈率几乎为零,短时间内,数百人因感染这种疾病死亡。
Azrail,阿拉伯语音译为阿兹拉伊勒,原是《古兰经》中记载专门掌管死亡的司命天使,奉安拉派遣负责取人魂灵与性命,中国通用汉语的穆斯林称之为“取命天仙”。当地人认为这种病是死神来索取性命,一旦感染无药可医,死状凄惨,这种取夺性命的方式残忍、果断而坚决,只有Azrail能做到,因此这种病被他们敬畏地称为“死神”。而Virus-A,就是Azrail这种可怕病毒的代称。
特别研究所位于西K洲中部最大的城市拉菲勒,经WHO在全世界广招专家、学者,成立于三年前的感恩节----疾病开始蔓延后的五个月。
从美国调来的医疗设备、研究实验室器材与全球最杰出的的医疗工作者被分批运往贫瘠的K洲大陆。显然,美国人以及千千万世界人民已经意识到病毒A携带着对全人类毁灭性的威胁,其余各国也都于中后期陆续调去大量人才支援该项研究,越来越多的志愿者加入这个组织进行研究与治疗工作,为被死神笼罩的K洲西部带去生命的希望。
虽是希望的绿洲,可是这里的工作是既惊险却又枯燥的,死亡的气息从未远离这片大陆,三年多来,难以计数的生命在研究所内仪器先进的手术台上与窗明几净的白色病房内陨落。
◇◆◇
朴灿烈是一年前加入这里的。
朴灿烈,美国XX大学医学部的在读博士生,韩国人,一年前响应上级广召人才的号召,赴K洲加入研究小组。同行的是他的博士生导师,来自中国的吴亦凡。
X大医学部格外少见亚洲面孔,朴灿烈和吴亦凡两个亚洲人却意外巧合地凑成了对,两个人年龄相差并不太大,吴亦凡年纪轻轻,刚过而立便做上博导,实力之硬,是在院里谁提起都要啧啧称赞一番的。而朴灿烈天资聪颖,又有亚洲人常有的勤奋劲,竟常有青出于蓝之势。两人所做的研究受过盛誉无数,这样的组合在X大也算小有名气。
“吃饭了。”吴亦凡走进办公室,手里提着两只饭盒,递给朴灿烈一只,“今天有你爱吃的糖醋小排,我让Lucy多打了些。”
“好香!”朴灿烈接过来,走到餐桌边打开饭盒,饭菜还是热腾的。因为款项一直到位,投资金额充足,这地方虽没人气儿,伙食却还是很不错,荤素搭配得当,各国菜式都有,每天还有一种汤。
这两天研究所很忙,尤其是朴灿烈所在的小组,所以他们才没空悠闲地去食堂吃饭。
吴亦凡和朴灿烈的资历不算老,均被分在F小组。这个小组不负责最核心的研究技术,却至关重要,因为这是核心科研组中唯一一个直接接触患者,并为最棘手的病人完成手术的小组,也是危险性最高的小组。按说,每失去一位成员都可算是全人类的损失,这样危险的工作不该让这些杰出的人才冒险。然而,特别研究所处处是精英,核心科研组没有一个角落会安排不够格的人员。
自到来至今,朴灿烈已经看到三位小组成员相继感染病毒去世,其中包括F组前任组长,一位留着大胡子的极富有经验的德国专家。
而F组的现任组长,是吴亦凡。
再说回这病毒。
Azrail的蔓延并不是持续存在的,每过一段时间疫情便会得到控制。它只通过体液传播,离开人体能存活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强硬的手段下阻隔传播并不是全无可能。然而它又总无法被永远地断绝,人类尚未找到彻底赶尽杀绝的办法,研究工作从未间断。
近几个月,病毒A忽然疯狂肆虐起来,时隔几个月之久依然没有停止的势头,反而愈演愈烈。由于这两年的研究与控制,使得传播速度受到限制,可是传染却依然很可怕,相对落后的K洲大陆原本医疗就不发达,也难以保证绝对的卫生,一些偏远穷困的村落,甚至每一个人都被死神缠上,情况空前危急。万幸的是有特别研究所的存在,对疫情做出了有效的判断与控制,至今还没让该种病毒传播出K洲境外。
这也是近来F组格外忙碌的原因,不断有被确诊的病人送到地区的医院,其中情况特殊的那一部分会被送来特别研究所。
“上午送进隔离室的那个病人怎么样了?”吴亦凡拆开筷子,坐下来问道。
“很奇怪,”朴灿烈又走到工作台边,拉出自己刚才撂到桌上的那叠资料中的某一张,看了看皱起眉头。“你看看。”
边说着,他边走向吴亦凡,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看。
“你说,会不会……”朴灿烈的表情有些凝重,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也明白,现在做这种判断还为时过早。
吴亦凡明白他的意思:“不一定。其实可能性并不大,只是这几项数值……”他捏了捏那张纸,沉吟片刻又道,“不用太草木皆兵,但是持续观察下去吧。”
“好。”对于吴亦凡,朴灿烈始终是十分信赖的,听吴亦凡这样说了,他也暂时不再去想那些并不大的可能性,眉头舒展开,想起了些别的轻松的事来。
“对了,圣诞节快到了。”朴灿烈说话的时候嘴巴总是嘟嘟的,像两片软糯糯的麻薯。
吴亦凡的目光却还停留在那张薄薄的纸上,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看向朴灿烈:“什么?”
“啧……吃完了再想工作!”朴灿烈瘪瘪嘴,很不满地一把从他手里抽出那张报告,放回工作台,又手脚麻利地飞快跑回来吃饭。
这家伙……明明最爱吃饭时没完没了拿着资料看的人,就是你吧!想起平日里朴灿烈工作时废寝忘食的样子,吴亦凡无奈。
“我说快要圣诞节了。”朴灿烈嘴里也不闲着,边说边咬了口糖醋小排。口味不错,可这到底是中国菜,这里的就是没有吴亦凡做的正宗好吃----当然了,吴亦凡做的糖醋小排,味道也就是过得去,要说正宗?那不过是因为朴灿烈压根儿没吃过其他中国人做的糖醋小排罢了。
“啊,都一年了啊!”吴亦凡显然也不记得日子,有些惊讶,感叹道,“真快。去年这时候总还觉得你是个小孩,现在倒是有点同事的感觉了……”语气颇为感慨。
“不好吗?”朴灿烈不太高兴吴亦凡这老气横秋的语气,说得总好像两人辈分有差多大似的,分明没差几岁嘛。
诚然,吴亦凡现在依旧是他的导师,可他还是十分不乐意吴亦凡拿学生或是小孩这样的身份来看他。正如现在一样,他们是同事,是并肩作战的队友,这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更愿意称吴亦凡为哥,而不是老师。
然而有这种想法,就能看出,朴灿烈多少还是有点稚嫩的。
为什么不快?纵然再稚嫩,原因也绝不单纯是这人年长他几岁就要拿老师的身份管教他,而是因为,朴灿烈是喜欢吴亦凡的。
喜欢,并不单单是“尊师重教”那样的层面。
在学校的时候,朴灿烈就表现得尤为主动。读到这个阶段,所谓“师生”之间,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分明的界限了。朴灿烈有时有意无意没大没小地开开玩笑,自己也觉得自己挺神烦的,可吴亦凡脾气好,有些略微越界的,却也照单全收。
除了开开玩笑,平日里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实质性示好,朴灿烈也是毫不含糊地全没落下,天寒地冻的时节拎着早饭去人家家门口寒风中挺立几小时这样的事情,他都干过不少。虽向来做法还算比较有分寸,喜欢吴亦凡这件事也从没挑明过,但他也不相信聪明如吴亦凡,到这份上了还会看不出来。
在这件事情上,吴亦凡没明着躲他,却也是不像想捅破这层玻璃纸的样子。
朴灿烈性格上的确是主动了些,可是从小就在西方国家长大的吴亦凡未必就是什么被动的人,遇到什么真喜欢的人或事,他一定是会主动出击的。这一点,通过不短时间的接触,朴灿烈也能摸清。可是他同样能摸清的是,吴亦凡从来不是会拖泥带水玩暧昧的人,不喜欢接触的人,压根儿一句话也别想和他说。
所以事情就微妙了,吴亦凡这样不进不退的,弄得朴灿烈也不上不下,不知是该大喇喇地表白好,还是这样苦逼兮兮地暗恋下去好。
虽然看上去没心没肺,但朴灿烈心里到底还是因为太在乎而有些不安的。吴亦凡没主动也就是并不想继续深入,要是戳破了这关系,尴尬起来,以后要如何相处可就费脑筋了。
要放弃却也艰难,在这样的形势下,怀疑吴亦凡是因为同性的关系而不愿意正视情感,虽然自恋了点,却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他表现得如此明显,吴亦凡依然没有躲开他,相反对他也算很不错了。
如果因为这种世俗的捆绑,白白放弃了错过了,岂不叫人捶胸顿足?
朴灿烈的纠结,却也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这进退维谷之时,吴亦凡收到了邀请,志愿赴K洲加入特别研究。
这不算是件小事,又不是什么秘密,朴灿烈的性格造就他在哪里都十分吃得开,交际方面颇有手段,人脉广得很,早早就得到了消息。
这事情说来也巧,朴灿烈一直以来也在关注着这项研究,做了不少功课,只是这种有危险的志愿工作,并不是考虑一天两天就能决定的。他这边放不下的,最大由头无非就是吴亦凡和跟吴亦凡一起做的研究。
而现在,吴亦凡却先要去,朴灿烈当然是不假思索了。
研究所现阶段特别缺人,朴灿烈的资历很好,又对此有过不少研究,递交了申请没有被拒绝的道理,很快也顺利地获得了志愿者的机会。
那年也是圣诞节,还未到节日,大街上就张灯结彩,各个商家用各种活动赚足了眼球和噱头。这样的日子,泡在实验室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朴灿烈很自然地约了同是孤家寡人的吴亦凡共赴晚餐。吴亦凡没拒绝,很爽快地应了下来,当天也准时欣然赴约。
这顿平安夜的烛光晚餐,不过是单身者互相聊以安慰孤单心灵的临时结伴,参与者又是两个男人,双方并没有为对方准备什么浪漫的小礼物或是惊喜。可是朴灿烈订的餐厅却是相当有格调的,周围落座的无一例外全是情侣。
席间气氛也很佳,朴灿烈十分入状态,跟旁边情侣一样,体贴地切好了牛排送到吴亦凡眼前,然后很理所应当地把对方还没动过的盘子换回来,绅士得像是对待一位***。
吴亦凡哭笑不得,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哥,你没话对我说吗?”朴灿烈手下不停地切着眼前的牛排,眨眨那双灵动漂亮的大眼睛抬头看吴亦凡,“这么爽快地赴约,不是来告别的吗?”
吴亦凡挑起眉毛愣了半秒,紧跟着笑笑,拿起手边的小毛巾擦了擦嘴角沾到的黑椒汁。他对朴灿烈提早知道这件事其实并无意外:“是啊。我已经和David说好了,接下来由他带你。”
“嘿嘿。”朴灿烈叉了一口肉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后才不急不忙地道,“不用了,我和哥一起过去。”
吴亦凡这才真愣了。
看来这才是朴灿烈给准备的圣诞“惊喜”吧,吴亦凡确实是没想到。
只是那地方太危险,不是一时冲动,为了什么情啊爱啊的莫名其妙原因就能去冒险的。
他皱皱眉头,刚想说什么,就被朴灿烈打断了。
“别误会,”朴灿烈塞了块肉进嘴里,大口嚼着,样子很是豪迈,“我递交申请的原因,和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
一周后,他们和另外两名同事一起坐了近20个小时的飞机,长途跋涉来到了拉菲勒的土地。这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可是跟吴亦凡在一起,朴灿烈竟并没有觉得自己毫无归属感。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他甚至毫无顾忌地蹲下,给稍微有点晕机的吴亦凡绑紧了松了的鞋带。
再后来,那句最终让吴亦凡妥协的话,一个多月后又让朴灿烈给重复了一遍。
出于人性化的考虑,志愿者的工作以一个月为期轮换,是否留下并不是强制性的,他们不掌握核心科技,短期的工作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然而从接收到邀请的那一刻起,吴亦凡就没想过退缩,他早就做好了长期工作下去的准备。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同批来的伙伴中,他没想着要有人陪他留下来。这工作相当危险、艰辛,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采取这样的轮换制,能愿意参加这项研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本身就是非常有胸怀的决定了。
打算是这样打算的,可是出于这样那样的考虑,吴亦凡没对朴灿烈提起过这个想法。然而一个月后,在申请延期的表格中,他依旧看到了那人的名字。
朴灿烈。三个大字写得挥斥方遒。
在这里,交际手段是没用了,可是对吴亦凡的了解朴灿烈还是有的。同样,带了他这么久,朴灿烈是什么样的人,吴亦凡也算是比较了解。只是此时他还有些吃不准,选择留下来,之于朴灿烈到底是什么因素多一些。
不过他心里对这个***却是颇有偏向。
转头他去找朴灿烈的时候,态度很严肃。算上各国的精英,同批来的人里,决定留下的人只有他们两个,比例是相当小了,整个F小组的人员也是大幅变动。吴亦凡说,你已经做了一个月,知道这有多辛苦,也该知道瘟疫爆发时每个人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包括你我。不要意气用事,这个时候,也不必顾忌什么情怀与大爱,更不必顾忌什么义气。
“我想留在这里的理由,和你并没有不同啊。”朴灿烈又是这云淡风轻的一句。
没什么可顾忌的,他笑,这里需要我,人们需要我,我想做战士,做英雄,守护这个世界直到最后一刻。
朴灿烈平时爱看动漫,说这话说得特别燃,燃得有点儿中二病。
这话说得是有些个人英雄主义,可是为世界,为全体人类的那份心,却是一分都没少。
吴亦凡心里是明镜般清楚的。他知道,朴灿烈这话是真心的,这么燃的话用真心说出来,并不是太容易的事。
他拍拍朴灿烈的肩,说,那从今天起,我们可就是真正的战友了。
并肩作战,生死与共,没有硝烟的战场,他们共同的顽敌,就是死神。
这一拍肩,朴灿烈立马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觉得,这种感觉,太赞了。
◇◆◇
几个月后,F组前任组长感染病毒被送去隔离室。当天晚上,吴亦凡被任命临时组长,召集整个小组开会。那一天,气氛格外凝重。他一字一句地说:“从此,我们的生命是一体的,每一个人都将是另一个人生命的延续,我们背负着相同的责任,有着相同的目标,要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这种说话方式,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个总看动漫的家伙学的。
吴亦凡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沉,目光深深扫过每一个人的眼底。
最后一个望向的,是朴灿烈。
而朴灿烈,不由自主地紧紧凝望着对方的眼睛。那双鹰般凌厉却常常被刘海遮住而显得温顺的眉眼,他再熟悉不过了。然而,再熟悉也有不熟悉的地方,此时这对视中电光火石间擦出的光,竟是那么的奇妙。
朴灿烈感觉灵魂也被激荡,自己的血液仿佛也和他的、和所有队友们的融在了一起。这鲜血滚烫、炙热、粘稠,这是英雄的血管下,沸腾而旺盛的生命。
他们并肩战斗,没有比这更美妙的感觉了。
◇◆◇
吃过午饭,吴亦凡又叮嘱了一些细节,便扎进了实验室。朴灿烈下午不轮班,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
他边翻,边难得有些三心二意地频频走神到去年的圣诞节。终于,他索性放纵不够专注的自己,把资料卷起来,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
从中午那阵闲聊来看,今年吴亦凡对圣诞节什么的,依然不太感冒。可是朴灿烈不同啊,他在这治学严谨的研究所呆上一年,也没磨去骨子里那些浪漫与趣味,对圣诞节到底还是相当向往的----就算在忙碌的工作之余,也总要做点儿什么特别的事情庆祝一下吧。
不能在死神面前,让圣诞老人这么轻易地败下啊!
◇◆◇
日子秩序井然地匀速推进,经过前段时间的治疗与控制,这一阵的疫情已经渐渐缓和,身为忙碌战斗在第一线的F小组,终于能够慢下速度喘口气了。
然而研究所是不休息的,最核心的研究团队始终无法松懈,一日无法研制出有效控制的疫苗或对策,就一日不可掉以轻心。这段时间调走了几个人,中心实验室十分忙碌,常常人手不够。
圣诞节前一周的某天下午,朴灿烈刚做完一个简单的小手术。他出了手术室,摘了手套正要去做病毒隔绝清洗,就看到一位护士急匆匆地穿过走廊。
“怎么了?”朴灿烈看到那位护士还穿着隔离服,刚从病房那里过来。神色这样慌张,显然不是正常情况。
这几天中心实验室的老前辈们总是拉着吴亦凡去搞研究,弄得他常常不在办公室。这天下午手术和检查又安排得比较密集,即使护士找去了办公室,恐怕也找不见一个F组的医生。
“朴医生!”护士听到朴灿烈的声音,眼前一亮,喘了口气停下来,立马走回两步来到他跟前,“C073号病人异常!”
她本是要去找吴亦凡的,但是半路碰巧遇见朴灿烈在这儿,找他也是一样。
“什么?”朴灿烈听罢皱皱眉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沉声嘱咐了几句,走进一个小隔间,换上新的隔离服。
C073号是重点观察对象,这一点,前阵子他还刚与吴亦凡达成共识。
这位病人确实是相当奇怪,他入院以来定期检查的各项指标都与其他感染者有异,虽然有的项目只是微乎其微的差别,可是综合在一起,俨然已经可以怀疑是两种不同的病症。
这大约是研究所自成立以来,最怕看到的局面。
朴灿烈深知自己应该极为小心。他踏进隔离室,发现患者的A类指标超标严重。患者捂着肚子在床上呻吟不止,看上去极其痛苦。病痛折磨下的患者骨瘦如柴,肚子却十分胀大,装满了腹水,脸因为极度的疼痛而扭曲变形。朴灿烈吩咐人取了临时应急的药,亲自伸手架住C073,让护士给他打针。
令人意外的是,在接触到朴灿烈时,那名患者竟看起来极度狂躁,甚至带有攻击性。这是以前从未发生的情况,让朴灿烈始料未及。朴灿烈力气并不小,他死死按住患者的双肩,制造扎针的机会。遇到这样的场景,即便护士经验丰富,也吓得有点手抖,多亏了平日训练有素,才让一针下去准确无误毫无犹豫。
病毒摧毁人的免疫系统与神经系统,镇定性药物见效格外快,患者很快安静下来。护士被吓了一身冷汗,愣了半天才想起转头去看朴灿烈,心里一阵后怕:“朴医生,没事吧?”
“没事。”朴灿烈温和地笑笑,继而转身眉头锁得死紧。
病毒感染后的患者往往相当虚弱,C073号也不例外,可是刚才那一下却完全不像是个被病魔榨干身体的躯壳,倒像一个冲动的、充满干劲的青春期少年,极有爆发力。要不是朴灿烈反应快,被咬伤、抓伤绝非不可能,那样的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安排手术,”朴灿烈走出病房,严肃地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吴医生,我来负责。”
特别研究所人员数目紧张,大大小小的手术却不断,每个手术并不必事无巨细地报告给组长,尽管刚才C073号的反应实在让人心有余悸,但是朴医生是绝对可靠的人,他这样说了,就是有十打十的把握。小护士也没多想,点点头应下。
◇◆◇
“还不回去睡觉?”吴亦凡刚从实验室回来,换下白色的大褂。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有余,他边穿上外套,边冲朴灿烈那儿说道,“最近我不在,病人有什么情况么?”
朴灿烈知道他多半是在问C073号怎么样了,手上没停下翻书的速度,眼皮子抬了抬,答:“没什么异常,而且输送来的病人变少了,看样子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哦?是吗?”吴亦凡笑笑,双手插进口袋里,“最近这么顺利,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朴灿烈终于舍得把视线从书本上收回来。
“今年平安夜也一起过吗?”吴亦凡不紧不慢地接着说。
“啊?”朴灿烈没想到他会提这个,愣愣地仰起头,眼镜都顺着鼻梁滑下去。
“你有别的约?”
“没!”朴灿烈好像忽然忘了刚才为手术查询资料的各种头痛脑胀,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前两天他还盘算着要怎么过这个圣诞呢,结果被C073的事情打断了,没想到反是吴亦凡主动提起来,还说要与他一起过,心里怎么样都是很高兴的。
“嗯,”吴亦凡点点头,“时间地点都你定吧。”
“好啊!”朴灿烈应了后,也没展开新话题,继续埋头在台灯底下奋战。
“啊……”
吴亦凡没再逗留,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还没推开门,就听到身后朴灿烈一拍脑门儿叫了一声。这夜的谈话又是嗯又是啊又是哦的,话唠朴灿烈什么时候只说语气词了?吴亦凡也不知怎么的就被莫名戳了笑点,觉得那家伙格外可爱。他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平安夜晚上我有个小手术……”朴灿烈内心汗,怎么把这么大的事儿给忘了。
他这会儿孜孜不倦地做着功课,可全是为了平安夜那场手术。他是个绝对的行动派,下午就把手术安排下去了,这两天就要召集参与的人员开会。这些事情都是背着吴亦凡做的,这手术也绝非他口中所说的小手术,他心里还有些忐忑,怕被吴亦凡瞧出什么端倪。
但是吴亦凡神色没变,轻轻应了声,说:“那就23号晚上吧,没事儿吧?”
“没。”这回是真没事儿。这一期的疫情眼见着就要平息了,病人少了,F组自然就闲下来了,研究的工作交给中心那些老前辈就行了----只要C073号别出岔子……
“好。”吴亦凡转身,复又折回来,给朴灿烈续了杯热水放在他手边,“忙完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
“噼里啪啦。”
朴灿烈掀开珠帘,珠子碰撞在一起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声响。他整了整领子,又拍拍肩上与发梢的落雪,抬手看了看表。
2014年12月23日,18:27。
朴灿烈约了吴亦凡六点半在这家饭店吃饭,他先前还在和人商量最后的手术方案,来得有一些迟,匆匆赶过来,路况还算好,才没有迟到。
拉菲勒虽然是K洲西部的中心城市,可是并不太繁华,特别研究所又在郊区,想找一个不太远又有档次的餐厅不那么容易。
朴灿烈定的这家餐厅,名叫“Hope”,开在郊区和都市之间,环境与口味都不错,两人也很熟悉,去年吴亦凡一行人刚下飞机的第一餐就是在这里吃的。
朴灿烈迈步前,心里还有些忐忑,他这次来和吴亦凡吃这顿饭的目的,也不只是吃饭这样简单而已。
越是深入,越是能明白平安夜当天那场手术的棘手程度。根据现在C073的状态来看,很像是病毒变异了,这一点手术小组全体成员都已经达成了共识。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猜想。
病毒的变异是无法准确预测的,这个设想他当初和吴亦凡提出过,他相信吴亦凡也考虑过,可是最后谁也没敢妄下断言。
朴灿烈猜到吴亦凡一直在暗暗观察,C073号所在的隔离室是特殊安排的,检查时间和地点也与别的患者有些刻意避开,这一定都是吴亦凡特别提出的。
如果吴亦凡知道那天患者的异常,必然会要求主刀这场手术。
朴灿烈心里知道,手术的危险性是相当大的。从患者的表现看,变异的病毒攻击性更大,同时传播方式是否发生变化,还很难说。如果传播方式有变,那么现有的防御工作很可能存在漏洞。
朴灿烈也不知道明天吉凶各占多少,对于无法预测的事情他犯不着花费精力,他在做的准备,都是为了手术顺利完成,并取样本送去中心实验室。至于被传染的危险,他只能尽可能地避免----这并不是他能力不行,换上吴亦凡,照样是这样的局面。
所以,朴灿烈有要说的话,得抓紧时间才行。
一旦感染,便会直接转入隔离室,很多话到了那种等死的时候,就都晚了,得到的答复,也不一定是朴灿烈想要的那样纯粹了。
这些话,他憋了太久,总该让吴亦凡知道了----虽然,他应当一早就知道吧。
朴灿烈把手插进口袋,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内堂。
◇◆◇
吴亦凡已经到了,朴灿烈刚走进去,就看到靠窗的位置上,穿着高领毛衣的男人朝他抬了抬手。
“你最近很忙啊。”吴亦凡笑笑,摊开菜单递给他。
朴灿烈之前也是做了点儿功课的,知道这家的招牌菜和口碑菜,边问对方意见边结合自己的对他的了解,合着吴亦凡的口味搭配着点好了菜。
“喝点儿什么?”朴灿烈问。
“白水就好。”
朴灿烈“嗯”了声,合上菜单交给服务生。
研究所偶尔会有临时安排下来的手术,喝酒是要误事的。为了第二天晚上的手术,朴灿烈本也不打算喝酒的,两人各要了一杯白水。
这家餐厅在这一带还算小有名气,地方有些偏僻,可是很有格调。十二月的冬天已经十分寒冷,屋外飘着鹅毛大雪,餐厅里面却温暖非常,内堂里还有暖呼呼的壁炉,烧出些温和的火光。
周围来吃饭的情侣也不在少数,平安夜总是这样的,被人们过成情人节的形态。
上菜很快,牛排先上在了吴亦凡那头。他那边却是反应很快,细细切好,学着朴灿烈去年的样子,调换了身份给他递过来,换走了朴灿烈切到一半的盘子。
吴亦凡的动作非常温柔,人也好看得有点过分了。他今天穿着黑白条纹相间的高领毛衣,领子包裹住线条优美的颈项与下巴。袖子有些长,手掌缩在里面,纤长的手指从袖口探出来。他的刘海有些过长了,盖住那双凌厉的剑眉,堪堪半遮住眼睛,与睫毛交织在一起。黑色的大衣被他随手摆在旁边,上面还挂着一条朴灿烈前两年送他的墨绿色格子围巾。
朴灿烈接过牛排,愣愣地盯着对方,一下子想起来很多有的没的。
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人很久了吧。
从在学校跟着他做项目,到后来一起参与学术研究,参与各种手术,再到跟随他一起来到特别研究所,这一晃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从一开始的师生组合到现在,他们的相处模式早已经越来越像是伙伴。
虽然吴亦凡此刻依然是他的导师,可是这种关系已经是摆在同事后面的了。
朴灿烈捏了根薯条,慢慢咀嚼着。
他向来大方,又话唠,可是此刻也难免心情沉重,陷入了一阵沉默。
他的心里像在挤着一根麻花。
他知道,吴亦凡对他是有感情的,即便是不是爱情还很难说,这感情也是绝对不浅、不假的。经过在这里一年的共同奋斗,生命都相托的两人,关系早就坚不可摧。
正因如此,朴灿烈才忐忑。如果明天,吴亦凡知道了自己先斩后奏的那场手术,估计温和如他都要暴跳如雷吧!
更何况,在这之前的这个夜晚,他还会接受到朴灿烈的表白----
没错。朴灿烈准备表白了。
他拿起汤勺舀了一口热汤,温温吞吞地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把汤都咽下去了,才抬起头来看着吴亦凡,仍是一言不发。
朴灿烈今天也穿得很温暖,厚厚的灰白色麻花高领毛衣,小小的脸半埋在衣领里,两只大眼睛显得格外机灵,这可爱的模样,叫人很难联想到他这样挺拔高瘦的身材。
“怎么了?”吴亦凡猜到他有话要说,伸手拿了只餐包,边问着边咬了一口。
“哥,”当朴灿烈开了口,才发现在这一步里,自己其实也犯不着那么紧张。这些事情就差他开口说破了,连铺垫都不必建设,吴亦凡又不是傻子。
这么一想,他才毫无顾忌地开门见山道:“你知道吧,我喜欢你。”
朴灿烈刻意把语气造得稀松平常。
那边吴亦凡果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显然这话也在他意料之中了。
“知道。”吴亦凡点点头,继续吃餐包,一点都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饶是没特别的反应,现在这反应,也未免太平淡了吧!
朴灿烈急了,这几个意思啊?
知道,然后呢?
“从进学校开始就喜欢你,爱情的那种喜欢,你知道吗?知道的话,你的态度呢?”
“知道。”吴亦凡慢悠悠的啃完了一只餐包,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手,好整以暇地淡淡开口:“人生很长,你还能遇见更好的、更合适的、更安稳的。”
吴亦凡说出来,也无非就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泡妞无往而不胜的朴灿烈被发好人卡了,这一点,他也算是早有心理准备,却毫无对策准备。
要是之前,他可能还要不甘寂寞地抓住那个“安稳”做做文章,比如多争辩几句“我宁愿陪你颠沛流离也不愿和别人细水流长”之类云云。可是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朴灿烈也明白,吴亦凡说出这话不是为了让他争辩的,这就是拒绝而已。这个借口被他说破,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个,就算一个又一个后吴亦凡再想不出别的借口,这拒绝的初衷依然是不会变的。
朴灿烈不必自讨没趣,也犯不着和谁较劲。他今天把话说开,压根儿没想过什么对策,他只是想把喜欢的心意明明白白地摊开来,给吴亦凡看看而已。
看看就好。
其实吴亦凡说得不错,他们是没有安稳的日子可过的,至少吴亦凡自己,短期内是不打算过回岁月静好的小日子的。
而朴灿烈呢?他低头笑笑,在心里问着自己。他明天要参与的,是一场生死未卜的战斗,他拿什么许诺自己爱的人一个稳妥的未来?没有未来,谈什么爱呢?
让这旷日持久的单恋心意没有保留地传达过去,就够了啊。
没有目光无法对视的尴尬,没有心情跌到谷底的失落,这个话题就好像是讨论这个平安夜哪家花店卖出的玫瑰最多一样,被简单地略过了,如同第一层落在地上的雪花,很快消失了痕迹。
这或许就是朴灿烈,最期望的样子吧。
这会不会,是最后一个圣诞节?
朴灿烈抬头看看吴亦凡,发现对方正仰头侧身看着窗外的烟火,便也随着他的目光,向窗外望去。
一道绚丽的火光升上夜空,霎时间绽开一朵巨大的礼花,一层又一层。星星点点的余光从两侧翩然落下,如消殒的生命。
哎……这么悲观都不像自己了!
伤感不到三秒,朴灿烈忽然又咧嘴笑开了。
他相信自己,也相信命运,他一定还有很多个圣诞节,要和吴亦凡一同度过。
◇◆◇
平安夜当天下午,办公室的门被“嘭”地撞开。
“朴灿烈!”吴亦凡冲进来快步走向朴灿烈的位置,竟是厉声喝道。
朴灿烈呢,不可能不知道吴亦凡的来意。
他没慌张,神态自若地填完了单子,慢慢把钢笔插进白色褂衣的前胸口袋才站起身,面色也严肃起来。这才是他平日里工作时的样子,一点不输给吴亦凡的稳重、严谨,和平日嘻嘻哈哈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没做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吧。”他问道。
“晚上的手术,是怎么回事?”
“你在整个团队面前也说过的,这是全人类的战争,我们不只是医生,更是战士,对吧?”朴灿烈把手插进口袋里,走到吴亦凡面前,没有正面回答。
“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吴亦凡克制住火气,沉声道。
“没有硬性规定所有的手术都要上报组长。”朴灿烈讲得也没错,虽然省去了报告组长这一环节,其他流程走得倒也都规规矩矩。
“你知道这个手术有多危险?”吴亦凡显然该明白朴灿烈不可能不知晓其中危险,可还是着重重复道,“患者的胸腔已经开始溃烂,手术中你只要不慎出现一点点细小的伤口,病毒就会畅通无阻地穿破第一道防线进入你的血液!”
“每个手术都会有这样的风险。”朴灿烈不以为然。
“可这不一样!”吴亦凡飞快地打断他。“灿烈,”他眼睛有些发红,难得地显得极不淡定。“你明明知道!”他压低声音,“病毒或许变异了……”
“所以?”
这个手术很危险,可是绝对不能不做。“谁做谁倒霉”的手术,当然不能因为组长与朴灿烈私交好,就踢皮球般地抛给别人。
所以当然是……
“没错,这里你比我实力更强,也更有经验,”朴灿烈仿佛知道吴亦凡接下来要说什么,飞快地抢过话头,“可是这场手术只是危险,要用到的技术,即使是我也可以留有余力地完成。”
朴灿烈说得没错,在这个手术中,他是可以完全替代吴亦凡的。
“哥。”朴灿烈这次的态度格外强硬,绝不同于昨日在餐厅告白时那样干脆的自暴自弃。他的语气又燃了回去,初踏入这片大陆决心要有所作为的少年血性,至今都未被洗去。“从踏上这里的那一天起,不就早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吗?”
那是连志愿书上,都白纸黑字清晰写好的。
“不过,我才不会牺牲。”朴灿烈忽然又放松了表情,咧嘴笑道。
“你太自大了朴灿烈。”吴亦凡叹气,“我也会害怕。”
朴灿烈却是一怔。
害怕……吗?他没想到吴亦凡会用这样一个词。
“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一切,这已经是成功了。”朴灿烈目光坚毅。是的,牺牲也毫无畏惧。除了吴亦凡,他还有同样想要守护的东西,“我想做英雄。也想成为你骄傲的伙伴。”
“……很好。”双方僵持着一阵沉默后,吴亦凡如同松下了一直绷紧的神经一般,居然笑了出来。
朴灿烈满脸狐疑,就见他极为满意地伸手过去拍拍自己的肩。
朴灿烈被吴亦凡重重拉进怀里,对方抱住了他,他还没来得及进行惊讶、欣喜、害羞等一系列复杂反应,就听到那人在他耳畔徐徐开了口。
“那灿烈,也要为我骄傲。”他说。
“……?”
……被耍了?!
“吴医生,手术准备。”外面传来护士的声音。
朴灿烈愣住了,他还来不及多问什么,就见吴亦凡转身,大步流星地踏向了门口。
过了好几秒,朴灿烈才反应过来,踉跄地冲出去抓住跟在吴亦凡身后的护士,从她怀里抢过一叠资料。他仔细地一行行往下找,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主刀医师一栏竟不知何时悄然更换了名字。
什么……?!
“……吴亦凡!你王八蛋啊!”
骂是这样骂出来了,可是朴灿烈自己心里不是不清楚,这更换之于吴亦凡根本没什么理亏可言。这手术是朴灿烈先隐瞒的,那对方反过来再重复一遍这样的隐瞒,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错。
刚才明明还是自己理直气壮地讲道理,现在反过来全部适用于自己身上了。
要是吴亦凡出什么事怎么办?他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说,我们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吗?!
朴灿烈担心、着急、咽不下气,可是短短几分钟内,他竟然找不到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姜还是老的辣,朴灿烈可总算是明白了!
“放心吧。”
这是吴亦凡远远丢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你才是自大的家伙吧----朴灿烈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
手术如想象中复杂,持续时间颇长。
朴灿烈在这期间明明没有需要关照和忙碌的事情,却饭都顾不上吃,守在了C073号那间手术室的门口。
他坐在手术室外的家属椅上,深刻地体会了什么叫度秒如年。晚上七点开始的手术,到夜里11点半,显示“手术中”的灯牌才终于熄灭。
朴灿烈一刻也没分神,紧张地望向门口,手心都捏出了汗。
“手术很成功。”率先出来的一位医生宣布道。
以吴亦凡的水准,这样的手术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失误,然而手术的成功并不意味着一直最近距离接触患者的主刀医生没有感染危险,Azrail的早期症状是非常不明显的。而这,才是朴灿烈最担心和关注的。
又过了几分钟,手术室内的医生、护士陆陆续续地走出来,朴灿烈张望着,看到吴亦凡不疾不徐地走在最后一个。见他出来,朴灿烈忙站起身迎上去。
“哥……”
一句称呼却落了空。
要说对方没看到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偏偏吴亦凡目未斜视,没有摘下帽子与口罩,径直就向另侧拐角处走去。
“吴亦凡!”朴灿烈知道这不寻常,有些急了,冲动地伸手去拉吴亦凡,而没想到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挣,一下就把他甩开了。
朴灿烈猛然间有点儿愣,眼睁睁看着吴亦凡走远了,也没找到机会开口跟他说一句话。
他知道吴亦凡是去做检查了,这场手术危险性大,做检查也不代表什么。
吴亦凡这样抗拒他的反应,代表了什么呢?
众所周知,Azrail只通过体液传播,身体的接触毫无影响,即便在面对患者,他们也不会完全刻意全然避开身体接触,以防止患者在心理上产生不好的情绪。而这一次,吴亦凡在害怕什么呢?
他不愿意说话,***只有一个----他害怕自己已经变成了传染源,并且,是传染方式未知的传染源。病毒果然已经变异了吗?朴灿烈呆住了。
吴亦凡……被传染了吗?
无论是病毒变异,还是吴亦凡被感染,这两件事都还停留在被怀疑阶段,这么重磅的事,谁都不好妄下断言。手术中取得的样本已经送往中心实验室,是否变异,现在还无法准确预知。
吴亦凡步伐不快,但在朴灿烈思考的时间里也已经消失在了拐角,朴灿烈这才回神匆忙快步跟上去。和他同去的是G小组中一位来自美国的年轻医生,Mike,这位又高又帅的白人医生平日和朴灿烈的私交很不错,也是知道他和吴亦凡两人感情很好的。
此时的朴灿烈纵然担心,却也没有显得太急躁。他安静地等在检查室门外的公共座椅上,垂头看着地,辨不出表情。
结果出来的不会太快,但是初步的判断,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朴灿烈在门外呆了一会儿,为了转移注意力而数着地上一块块瓷砖的纹路,专注得倒像在进行什么精妙的演算。见有医生出来,他却是第一个丢下那数了一半的数,飞快冲上前。
“什么结果?”作为F小组的成员,朴灿烈着急也是理所当然。
这边医生却也是恰好要找他:“吴医生说,在隔离室这段时间,由朴医生先负责F小组事务。”
“……”朴灿烈愣了愣。
“初步结果呈阳性。”那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平静地继续说着,“手术过程中吴医生有体温升高的迹象,他自己也察觉了,所以……”
后面的话,朴灿烈都没怎么听进去,像是忽然耳鸣一般,脑海里猛然炸开了花。
大脑瞬间被这两个字权权占据了,再没有什么清醒的东西。明明是一早就料想到的、概率极高的事件,可发生之时依然让他那样猝不及防。他还没有准备好,不,应该说,他穷极一生都无法准备好吧。他怎么准备得好……去失去吴亦凡?!
那边医生话说完就转身回办公室了,剩朴灿烈一个人孤零零地杵着,肩膀微微抖动。
“别那么悲观!”Mike站起来走到他身侧,显然,Mike对于这个一向乐观开朗的朋友此刻的沉默神伤,也感到了十二分的难过。他略略分析道,“初步检测很可能是假性结果,体温上升也不一定是感染了A。如果是手术中出现感染,发病不见得能这么快。”
Mike说的几点理论上都很有道理,朴灿烈也心知肚明,可是放在眼下,最多就是说明不能百分百断言吴亦凡被传染了,可用来推翻吴亦凡的被感染说,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更何况病毒很有可能已经变异了,从前的经验,如今还适用吗?
当前的情况实在难以让人乐观。
朴灿烈闭起眼睛,手指悄悄蜷紧,漂亮的眉毛锁在一起。
他太害怕了,怕到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这实在不像一个身经百战、尝过无数生离死别、见到铺着白布的病床都能熟视无睹的医生的作风。
----“放心吧。”
他总想着吴亦凡那回头微笑的样子,那样的人,即便你知道事情有多棘手,也总相信他能胜券在握。
不是说让我放心吗?你是不会承认这句不过是自大的吧?那就证明给我看啊!
朴灿烈咬了咬牙,感觉到满口腔的酸涩,甚至开始忿忿不平自己为什么抢到手术的先机却没把握到最后。
然而,这样的慌乱都是暂时的。如此站立着又胡思乱想了好久,他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是医生,是战士,是英雄,那些不畏不惧的话,本就不该是说说而已。再动荡,也要镇定,这是他们的素养。
只是这个平安夜,过得未免太艰涩惨淡了……
他口袋里还揣着两只苹果,一只是准备给吴亦凡的。
“走吧。”Mike说。
还要过一段时间吴亦凡才会被送去隔离室,空余的半个多小时,朴灿烈在这里干等也没有意思,吴亦凡不会和他说话,更何况接下来还有别的工作要做,朴灿烈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
吴亦凡是否被感染的最终鉴定结果和病毒是否变异的报告,都要隔几天才会出,朴灿烈抓心挠肝,却也只能坦然接受。
他有他自己的任务,是他说想与吴亦凡并肩作战的,既是并肩,那么他必然不该是绕着吴亦凡转个不停。他希望自己也会成为发光发亮的那颗恒星,他心里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不测,他都要挺住,他要在这里替吴亦凡完成未完成的事情,这是他们共同的责任,也是共同的梦想。
F小组的每个人专业素质都很高,吴亦凡指派朴灿烈当组长,不是因为交情,也不是因为朴灿烈在剩下的人中水平最高,而是因为吴亦凡绝对信任他的素养。朴灿烈性格很好,拿得起放得下,算得上十分洒脱的典范,非常适应高强高压的工作。吴亦凡也相当放心他协调全局的能力,虽是学生,可是在他们一起做项目的时候,掌控局势和人员调度方面,朴灿烈体现过不凡的领导才能。朴灿烈跟了他这几年,没有人比他的评估更准确。
吴亦凡想得没有错,就算这一组人员中,数朴灿烈与他最亲近、打击最大,可是朴灿烈的调整速度却是极快。
病毒是否变异,是研究所上上下下目前最关心的事情,朴灿烈也不例外。然而这些好奇并不能加快化验的进程,虽然病人数量已经在减少,可是工作量不可谓就很小,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到了第三天,怎么样也该出结果了,朴灿烈却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等待。他接了一个难度一般却十分复杂的手术,整个手术需要精神高度的集中,这是非常累人的。
朴灿烈进了手术室后,就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消息。他的眼里只有这位患者,这场手术。病毒是否从C073号开始变异,吴亦凡是否真的被感染,这一切让他心焦的事情,顷刻间都从他的脑海中抛除了。
他可以做到很专注,这是他的能力,也是吴亦凡信任他的原因。
手术完成得相当艰难,虽然难度不大,可是复杂程度却超乎想象,整整持续了七个多小时。
总算完成的时候,朴灿烈在口罩后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开始想起,手术室外,等待他的,是另一个结果。
他望着头顶熄灭的无影灯,闭了闭眼睛。
◇◆◇
疲惫地推门出去,才惊觉屋外已然是黄昏,夕阳摇摇晃晃地挂在病栋之后,余光洒在窗边,切割出不切实际的光影。
这时候,窗边的座位上,一个男人缓缓站起来。
朴灿烈不需要想,也能轻易分辨是谁了。
“没事了?”他是惊讶的!在前几日那样的描述下,任谁看都不会抱有希望,朴灿烈是个乐观主义者,却并不是个侥幸主义者。
然而吴亦凡现在就站在这里,活生生的,好端端的,这就说明他没事,也不会是传染源!得知这个,朴灿烈心里惊讶又高兴,可是口气却很平淡,仿佛是冥冥之中早已经信任了吴亦凡的那句“放心吧”。
尽管在那样的境地,吴亦凡本人都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的这句安慰吧,否则他也不会在手术后避免与朴灿烈的接触。
“嗯。”吴亦凡点点头,答道。
朴灿烈放下心来,沉着地往更衣室走去,步履却轻快了极多。
太好了……太好了……
朴灿烈的心里是有狂喜的!
做过清洗又换好衣服,朴灿烈出去,才发现吴亦凡还在那里站着。
“怎么了?”朴灿烈疑惑道。
“灿烈,你总是说想当英雄,想守护这个世界,这听起来真的很幼稚。”吴亦凡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朴灿烈也不知道该回句什么好,就听着吴亦凡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也一样。从小到大,我唯一的理想,就是做一个英雄。幼稚吗?任何交付了真心的理想都不幼稚。”吴亦凡低头笑笑,眼角挤出两道好看的浅浅笑纹,“可是要做英雄,就要舍弃儿女情长。来特别研究所是我规划好的人生中的一步,我有我的选择,没想过要任何人陪我承担这份选择,我负担不起别人的人生,也不希望任何亲人以外的人因为我做的选择、因为我可能发生的不幸,而感到伤心、难过。我一直觉得这理想,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但是,现在的我,真高兴能与你分享这个理想。”
朴灿烈愣住了,他显然感受到了吴亦凡这番话的重量。
吴亦凡对朴灿烈那日的莽撞表白,并不是表面上那样无动于衷。他在考虑,不,他甚至不是在考虑,他只是因为知道手术可能发生的意外,而在刻意拖延他的答复。
而现在,该是他回答的时间了。
“圣诞快乐,”吴亦凡上前一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苹果,递给朴灿烈。“虽然迟到了。”
“圣诞快乐……”朴灿烈反应钝钝地接过苹果回应道,而当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又被吴亦凡给打断了。
“还有一句话也迟到了,现在说还来得及吧。”这口气如此轻松,“在一起吧,灿烈。”吴亦凡说。
夕阳下沉,吴亦凡站在最后的光辉下,向朴灿烈伸出手。
我想做英雄,做世界的英雄,与你结为同盟,并肩战斗。
病毒有没有变异呢?最终结果依然没有揭晓,除此之外,未来或许还有无数的难题,亟待他们去解决。可是,这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死神没有望而却步,他们就也不会先一步退缩。
正如现在,夕阳落下,夜幕降临,可是他们始终坚信----
黎明,就在不远处等待着。
【长篇的构思硬是压缩成了不到两万字的短篇,有点仓促了。这篇文是一个新的尝试,事实证明,这不适合我……以后我还是本分地继续写小清新吧(汗)。最后,向抗击在埃博拉病毒第一线的医务工作人员致以崇高的敬意与感谢,祝各位圣诞快乐,平安顺利!同时,也祝吴亦凡、朴灿烈、各位牛灿党,圣诞快乐,幸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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